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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聯合回紇,克服兩京(4)

次日,張巡將玄宗畫像懸掛在大堂上,然后領著所有文武官員一起朝拜。大家都以為這是最后一次朝拜唐朝天子了,心中百感交集,無不泣下沾襟。就在此時,張巡忽然厲聲大喝,命人將那六個將領當場逮捕,先是責以君臣大義,然后便把他們全部斬首。

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所有文武官員都驚呆了。本來想投降的人徹底死心,再也不敢說半個“降”字;而那些不愿投降的人則群情振奮,于是士氣更堅。

然而,雍丘畢竟是一座被圍數月的孤城,長期得不到后勤補給,所以很快就出現了一個嚴重問題——箭沒了。

經過“斬六將”的事情之后,雖然將士們的戰斗意志比以前更為堅定,但是光憑意志是沒法打仗的。面對器械精良的燕軍,沒有箭的唐軍就像是被剪斷了利爪的蒼鷹,只有被動挨打的份了。

將士們為此愁眉苦臉,可張巡卻氣定神閑。

沒有人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幾天后的一個夜晚,巡夜的燕軍士兵忽然發現,雍丘城頭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衣人,粗略估計不下于一千人。只見他們紛紛從城頭上縋下,行動迅速,悄無聲息,顯然又是來偷襲的。巡邏兵立刻稟報了令狐潮。令狐潮當即召集所有弓箭手,命他們列陣于營前,朝著雍丘城頭萬箭齊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令狐潮也記不清弓箭手已經射出了多少支箭,反正城頭上那一千多個黑衣人身上像刺猬一樣扎滿了箭,卻一個個紋絲不動——既不出聲,也不躲避,既不前進,也不后退,簡直跟稻草人一模一樣。

稻草人……

就在這三個字躍入腦海的同時,令狐潮也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氣急敗壞的令狐潮急忙下令士兵停止射擊。

可是,一切都晚了。因為張巡已經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

當守城將士興高采烈地把一千多具稻草人拉上城樓后,清點戰果,居然得箭數十萬支。

這就是歷史上真實的“草人借箭”的故事。必須聲明,張巡先生這一招絕不是從孔明先生那里學的,因為所謂的“草船借箭”純屬羅貫中先生的文學虛構,是壓根沒影的事。如果一定要說張巡的借箭之計是從古人那里學的,那他的老師也不是諸葛亮,而是孫權。

據《三國志·吳書·吳主傳第二》裴松之注,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正月,曹操與孫權對壘于濡須(今安徽巢縣西)。初次交戰,曹軍大敗,于是堅守不出。有一天,孫權乘輕舟親自來到曹軍前沿,觀察曹軍部署。為迷惑曹操,孫權故意鼓樂齊鳴。曹操生性多疑,見孫軍甲仗威武整肅,而孫權又如此悠然自得,擔心有詐,不敢出戰,只喟然長嘆道:“生子當如孫仲謀!”隨后,曹操下令弓弩齊發,射擊吳船。片刻后,孫權的輕舟因一側中箭太多,船身傾斜,有翻覆的危險。孫權下令調轉船頭,使另一側再受箭。很快,箭均船平,孫權安全返航。

由此可見,羅貫中先生在《三國演義》中描寫得繪聲繪色的“草船借箭”,其故事原型正是出自孫權。說不定,羅貫中也讀過張巡“草人借箭”的故事,所以就把張巡和孫權的故事合二為一,創作出了“孔明草船借箭”的千古經典。

令狐潮折騰了一夜,非但沒殺死半個唐兵,反而送給了張巡數十萬支箭,心里著實懊惱。他暗暗發誓,今后一定要擦亮眼睛、提高警惕,再也不上張巡的當了。

數日后的一個夜晚,巡邏兵又來報告,說雍丘城頭又縋下五百余名黑衣人。令狐潮冷笑著對左右說:這回八成又是他奶奶的稻草人!不用管他!

可是,令狐潮萬萬沒有料到——張巡這回出動的不是稻草人,而是敢死隊!

五百多名敢死隊員猶如下山的猛虎一樣直撲燕軍軍營,把毫無防備的燕軍士卒砍得人仰馬翻。令狐潮大驚失色,慌忙棄營而逃。張巡率眾一直追出了十幾里,方才勒馬回城。

盡管令狐潮一再上當受騙、損兵折將,可他還是不死心,很快就又帶著援兵卷土重來。

有道是兵不厭詐,令狐潮現在算是徹底領教張巡之詐了。

有一天,令狐潮率眾攻城,發現一個叫雷萬春的唐將異常勇猛。令狐潮忽然計上心來,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帶著一隊弓箭兵來到城下,假裝向雷萬春喊話。雷萬春不知是計,剛和令狐潮說了幾句,一排箭矢就突然向他射來。雷萬春猝不及防,被射中多箭,僅臉上就中了六箭。

據《資治通鑒》和《新唐書》記載,雷萬春中箭后,居然還直挺挺地站著,一動也不動,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令狐潮十分納悶,懷疑張巡又拿個稻草人來詐他,趕緊命人趨近查看,得到的回答是:沒錯,城上之人確是雷萬春。

關于雷萬春“面中六矢而不動”之事,《資治通鑒》和《新唐書》都寫得煞有介事,但它的真實性卻很值得懷疑。

因為,人畢竟是血肉之軀,無論如何英勇,也不可能在“面中六矢”的情況下屹立不動。退一步講,就算這事是真的,雷萬春也應該當場身亡。可事實是雷萬春居然沒死,幾個月后又生龍活虎地參與了睢陽之戰。這就足以說明,所謂“面中六矢”極有可能是傳統史家的文學夸張,目的是為了表現雷萬春的忠勇。不過,盡管此事有虛構之嫌,但雍丘守軍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所表現出的英勇和頑強,卻依然是有目共睹、不容置疑的。

稍后,令狐潮對著城上的張巡遙遙喊話,說:“方才看見雷將軍,才知道貴軍果然軍紀嚴明,人皆效死,令在下十分敬佩。不過,李唐氣數已盡,足下又如何能改變天道呢?”

張巡仰天狂笑,遠遠扔給他九個字:“君未識人倫,焉知天道?”(《資治通鑒》二一八)隨后,張巡趁敵不備,再度率眾出戰,擒獲燕軍將校十四人,斬首百余級。

令狐潮連吃敗仗,不得不率部撤往陳留(今河南開封市陳留鎮),數月間不敢復出。

十月初,經過數月休整的令狐潮又率一萬多人進攻雍丘。張巡出城迎戰,再次大破燕軍,斬殺數千人,迫使令狐潮再度遁逃。

至此,令狐潮終于不得不承認——張巡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可怕的對手!

雍丘之戰,是古代城邑保衛戰中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經典戰例。張巡本人及其所率領的這支軍隊,也因此聲名大振。

隨后,燕朝的河南節度使李庭望親自出馬,又與令狐潮一起攻打雍丘,結果還是久攻不克。最后,李庭望和令狐潮只好改變戰略,準備采取“圍而不攻”之策,把張巡和一城軍民活活困死。他們先是在雍丘城北修筑了一座新城,以此阻斷雍丘的糧道;其后,李庭望又出兵攻陷了雍丘外圍的魯郡(今山東兗州市)、東平(今山東東平縣)、濟陰(今山東定陶縣)等郡;而后,李庭望又命大將楊朝宗率步騎兩萬進攻雍丘東南面的寧陵(今河南寧陵縣),企圖徹底切斷張巡的后路。

張巡很清楚,一旦寧陵失守,雍丘就會陷入四面受敵、獨木難支的困境,遲早會落入燕軍手里。所以,張巡決定退出雍丘,撤往寧陵固守,粉碎燕軍四面合圍的戰略企圖。

十二月初,張巡率眾進入寧陵。

與此同時,另一個人也率部趕到了寧陵助戰。

他就是睢陽太守許遠(高宗朝宰相許敬宗之曾孫)。睢陽(今河南商丘市)位于寧陵東面,與寧陵相距不過四十里,兩城唇齒相依。也就是說,一旦寧陵失陷,睢陽必難自保,所以許遠跟張巡一樣,也不會坐視寧陵陷落。

張巡與許遠兩軍剛剛會合,楊朝宗便已兵臨城下。

張巡與許遠率眾出戰,與楊朝宗激戰了整整一個晝夜,終于大破燕軍,斬首一萬余級。燕軍的尸體塞滿汴水(流經寧陵城南),楊朝宗帶著殘部連夜向北遁逃。

至德二載正月,剛剛即位的安慶緒為了進軍江淮,打開唐朝財賦重鎮的大門,遂任命大將尹子奇為河南節度使,命他克期攻下睢陽。尹子奇赴任后,用最快的速度集結了十三萬大軍,兵鋒直指睢陽這個江淮門戶。戰報傳來,許遠立刻遣使向張巡告急。正月末,張巡帶著麾下僅有的三千人進駐睢陽。此時,許遠的人馬也只有三千八百人。也就是說,張巡與許遠的兵力加起來,總共也不過區區六千八百人,卻要迎戰尹子奇的十三萬大軍!

歷史上著名的睢陽之戰就此拉開序幕。

很顯然,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惡戰。

這一戰,將比雍丘之戰更悲壯、更慘烈、更為艱苦卓絕,也更為驚心動魄……

死守睢陽

敵人開始攻城了。

十三萬燕軍像鋪天蓋地的洪水一樣漫上了睢陽城頭。看那架勢,仿佛一天就會把小小的睢陽城淹沒。

然而,城頭上站著張巡。

有他在,六千八百個士兵就會變成六千八百道銅墻鐵壁,讓志在必得的燕軍每靠近睢陽城墻一步,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在張巡的親自督戰和指揮下,唐軍晝夜苦戰,擊退了燕軍一次比一次更為猛烈的進攻。最多的時候,一天擊退敵人二十次進攻。十六天下來,燕軍在睢陽城下扔下了兩萬多具尸體,被唐軍俘虜的將領更是多達六十余人,可睢陽城依舊傲然屹立在燕軍主帥尹子奇的面前。

第十六天夜里,尹子奇不得不悄然拔營而走。

傷亡太大了,士氣更是受到了嚴重挫傷,所以他需要休整。

當然,這只是短暫的休整。

因為把拳頭縮回來,是為了更有力地打出去!

挫敗燕軍的第一階段進攻后,許遠已經對張巡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對張巡說:“我性情懦弱,不習兵戎,將軍則智勇雙全,我愿把指揮權交予將軍。”

此后,許遠只負責糧草、軍械等后勤事宜,守城御敵的指揮權則全盤交給了張巡。

兩個月后,尹子奇卷土重來。張巡激勵將士說:“我等荷國厚恩,而今自當一死報國!”將士們群情激奮,皆愿死戰。張巡遂下令殺牛宰羊,慰勞三軍,隨后率軍出戰。燕軍見唐軍只有可憐巴巴的幾千人,卻貿然出城和他們決戰,頓時一個個捧腹大笑。

張巡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因為驕兵必敗,哀兵必勝!

這是千古不易的戰爭鐵律。

張巡親執戰旗,一馬當先,率眾直沖燕軍軍陣。唐軍將士人人奮勇爭先,無不以一當十。燕軍的陣腳一下子就被沖亂了,紛紛向后退卻。唐軍趁勢在燕軍軍中左沖右突,縱橫馳騁,旋即大破燕軍,斬殺三十余將,擊斃士卒三千余人,并乘勝追擊了數十里。

尹子奇雖然屢屢受挫,但是他并不灰心。

因為他在兵力上占據了絕對優勢,所以他耗得起。

隨后的日子,尹子奇仍然圍著睢陽日夜猛攻。張巡站在千瘡百孔的城樓上,望著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頭的燕軍,心中若有所思。

當天傍晚,張巡命將士在城中擂鼓吶喊,并集合隊伍,作出一副馬上就要夜襲敵營的樣子。燕軍得到情報,立刻加強警戒,從黃昏到次日凌晨,一個個枕戈待旦,絲毫不敢松懈。可天亮之后,張巡卻下令停止擂鼓,并把集合的隊伍全都解散了。

尹子奇聞報,親自登上飛樓(瞭望敵情的高塔),仔細觀察城內的情況,發現唐軍根本沒什么動靜,于是緊繃了一夜的神經才放松下來,下令官兵各自回營休息。尹子奇自己也揉著通紅的雙眼,回中軍大帳睡覺去了。

就在這一刻,張巡已經和他的麾下驍將南霽云、雷萬春等十余人,各率五十騎精銳,從城門沖出,像離弦之箭射向了燕軍大營。

要命的是,這十幾支箭全都瞄準了燕軍的心臟——尹子奇的中軍大帳。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

這就是張巡站在城樓上若有所思的東西。

燕軍官兵都熬了一個通宵,此刻正奉命回營睡覺,萬萬沒想到唐軍會在此刻來襲。當他們一個個睡眼惺忪地跑出營帳時,腦袋剛好撞上唐軍寒光閃閃的刀鋒。

一時間,張巡等人如入無人之境,猶如砍瓜切菜一般,一連斬殺了五十多個敵將和五千多名士卒。燕軍大營一片大亂,根本擋不住呼嘯而來的唐軍。張巡等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殺到了尹子奇的大帳前。

此時的尹子奇早就驚醒了,已經在親兵的簇擁下逃出了大帳,開始氣急敗壞地組織反撲。

由于到處都是敵軍驚慌亂竄的身影,所以張巡他們根本無法在千軍萬馬中認出尹子奇。

時間在一點一滴地流逝。

南霽云、雷萬春等人一直在焦急地四處張望。

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尹子奇并把他干掉,人多勢眾的燕軍一旦回過神來,必然會進行瘋狂的反撲,把人數不多的唐軍包圍殲滅。

情急之下,張巡忽然想到了什么,馬上命人找來一些細木棍,把頭削尖,然后當成箭一樣射向敵軍。被射中的燕兵大為驚喜,以為張巡的箭用完了,紛紛跑去向尹子奇報告。

遠遠望去,那個騎在高頭大馬上、對著士兵咿咿呀呀指手畫腳的將領忽然變得十分醒目。

張巡笑了,回頭看了身后的南霽云一眼。

南霽云心領神會,當即搭箭上弦。嗖的一聲,羽箭劃破清晨的薄霧,不偏不倚地射入尹子奇的左眼。尹子奇一聲慘嚎,跌下馬背。南霽云拍馬沖了上去,準備在尹子奇的脖子上補上一刀。

但是,南霽云沒有得手。

因為尹子奇的親兵們紛紛擋在他前面,還有人把尹子奇扶上馬背,簇擁著他迅速逃出了南霽云的視線……

僥幸未死的尹子奇一直跑出了很遠,才氣喘吁吁地回過頭來,用剩下的那只獨眼,久久地凝視著遠處的睢陽城。

我會回來的。尹子奇說。

七月初,尹子奇從后方調來數萬生力軍,兵力又恢復到十幾萬人,隨即再度南下圍攻睢陽。

經過數月休整的燕軍,不僅補充了兵員,士氣復振,而且糧草、輜重、軍械等等也得到了極大補充,可謂兵精糧足。相形之下,長期得不到后勤補給的睢陽卻已逐步陷入糧盡援絕的困境。

睢陽原本有屯糧六萬石,那都是許遠為了長期堅守睢陽而多方籌集、苦心積攢的。可就在燕軍圍攻睢陽的不久前,時任唐河南節度使的虢王李巨卻命許遠撥出一半給濮陽(今山東鄄城縣)、濟陰(今山東定陶縣)二郡。許遠拒不從命,可李巨卻再三強迫。許遠無奈,只好忍痛交出三萬石糧食。不久后,濟陰太守高承義舉城投降燕軍,許遠剛剛撥給他的一萬五千石糧食也白白落入了燕軍手中。

燕軍從正月開始圍攻睢陽,至今已斷斷續續地圍了半年多,睢陽城中的三萬石糧食逐漸耗盡,又得不到絲毫補充,形勢日益嚴峻。于是,從七月開始,張巡和許遠不得不實行嚴格的配給制度,規定每個將士每天只能分到一合米(相當于二兩)。可想而知,這點糧食根本就不夠吃,所以將士們只好羼雜著樹皮、茶葉、紙張來充饑。

經過半年多的苦戰,睢陽守軍殲滅了燕軍的數萬精銳,可自己也付出了五千多的傷亡,至今只剩下一千六百人。而且,這一千多名將士又是連肚子都填不飽、“饑病不堪斗”的羸兵!所以,此刻的唐軍再也不能像前一階段那樣頻頻出擊了。面對百倍于己的燕軍精銳,他們除了被動挨打、困守待援之外,已經沒有任何退敵之策了。

睢陽之戰進入了最后的死守階段。

尹子奇用他的獨眼望著那滿目瘡痍、被戰火熏得焦黑的城墻和雉堞,嘴角露出了一抹獰笑。

隨后,燕軍不斷加大攻城力度,并且出動了云梯。所謂云梯,并不是普通的梯子,而是下面裝有輪子,高度與城墻齊高的大型攻城器械。史載這種云梯“勢如半虹”,可“置精卒二百于其上”,相當于一座可移動的“高塔”。這種高塔一旦靠上城墻,塔內的士兵可直接跳上城頭,對守軍展開進攻,具有很強的威脅性。假如有兩三座這樣的攻城塔一起靠上城墻,睢陽十有八九就要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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