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師傅的傳說

導師制度與華為大學培訓和崗前培訓一樣，都是公司為了讓員工從校園人轉換到職業人而專門設立的互幫互助的制度。不管你工作多少年，你都不會忘了自己的導師是誰，有時候談論誰誰誰，也會說他師傅是誰，多厲害等等。因此導師制度是華為基層制度的極為重要的組成部分。

在華為師傅總讓人難忘，他讓本來毫無瓜葛的我們，有了一線之牽。這種冥冥中的關系在當今浮躁的社會下顯得彌足珍貴。我是個純爺們兒，我的師傅也是個純爺們兒。在這里我要對項目組的PL提一點建議，領新員工進門前一定要先打聽一下，已經有對象的，就安排一個性別相同的師傅，畢竟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人家自己吹了是人家的事兒，你給平白無故地插了這么一檔子關系，搞不好破壞了兩個本來可以很完美的家庭。如果沒有對象的，可以幫忙撮合撮合，“夫妻店”在華為非常常見也是緣于此。

咱們話再說回來，我在等待我的師傅，大家都看過紅樓夢，里面的每個人出場都很有特點，我怕我的言語無法描寫我師傅極為突出、無人能及的個性，所以先聲明：我師傅是很有個性的。不一會兒，從墻角看不到的地方拐進來一個帥小伙，乍一看胡子拉碴，第一感覺是哪個菜市場賣豬頭肉的被收了重稅想不開、學了兩天BASIC進了華為當了 IT程序員。有人說看一個男人，只要看他的發型就好。這人的頭發顯然頭一天剛洗過，但是依然亂得不成個樣子，好像一個好端端的雞窩剛被一群黃鼠狼翻了翻。一襲黑衣著身，眉清目秀，癡呆的眼神難掩其聰明的靈氣。民國有四大美男，老實說我覺得如果我師傅生在民國，和汪精衛有得一拼，眉宇之間有一股匪氣（汪精衛是俠氣）。他見了我，先是笑嘻嘻，但我怎么覺著笑得這么惡心。

后來他領我進了項目組，把我介紹給大家，一個一個地介紹，這位是嚴嵩嚴首輔，那位是郭瑾郭公公，墻角里坐的是來自趙國的大反派郭開郭先生，最后一位不得不介紹，來自河南項城的袁公。是的，大家都看出來了，我們SL組是清一色的大奸大惡之人，形象稍正面一點的就數我們河南項城的袁公了。

說老實話，這些人名我一個沒記住，后來為此吃了大虧，我把郭開郭先生認做了郭瑾郭公公，那是了不得的事，大家都知道郭瑾不僅是大反派，身體上還缺斤少兩。對了，必須得認真介紹一下我師傅，我師傅是春秋五霸之首的齊桓公的首輔，姓管，名仲。

師傅把我領到一個女孩的座位前，說這個女孩出差去深圳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讓我先坐人家的位置。我一看這個女孩的名字取得很好：華婷。后來我就坐著華婷的位置。

公司有個辦公軟件叫 Notes。這個軟件非常重要，因為辦公主要就是人與人之間相互交流，比如我寫了哪個代碼發給你看看，或者你對這個問題有什么疑問發給我看看，又不能什么事情都打電話，因此郵件成了一個極為重要的溝通工具。Notes是IBM公司的一套辦公軟件，其中最重要的功能就是收發郵件非常方便。我們平時的工作之一就是在 Notes上處理各種郵件，有討論工作的，有發笑話的，到中午了有人問在哪兒吃飯的，有人受氣了亂吼亂叫的，還有秘書通知在門口照相的，工資條也通過 Notes下發，總之沒有 Notes是無法工作的。但是我是怎么都用不習慣，感覺人都得了強迫癥似的，天天都要看那個玩意兒。于是我堅持不用，幾天都不開一次。

后來惹了大麻煩，我啥事兒都不知道，大家辦事都不來電話，也不遞紙條，全靠那個破玩意兒，這不是強攤硬派嗎。

有句話叫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經過幾次簡單的工作交流，我就感覺我師傅實力真比我強。我入部門時他已經工作三年，年紀卻小我一歲，就這還不算零頭，這讓我的老臉往哪擱。因為他年齡小，因此我們平時叫他管小弟。讀者們，如果你們有孩子，一定要讓他早上學呀，這樣工作早，產糧多。另外給我師傅講話不覺得費勁，只言片語都聽得懂。他給人講話也不愿廢話，你要是聽不懂，他馬上翻臉：“你娃的這都不明白，要給你說多少次。”你要以為我怕他，那就錯了，我馬上說：“你娃的，你多說兩次能死啊。”年輕嘛。

《水滸傳》里描寫武松說了幾件事，什么打老虎啦，用血在樓上寫字等等，突出武松這個人的性格、脾氣、能耐。我也得寫幾件事，聊表寸心。有一次我們產品出了問題，一般來說，出問題都要看是不是自己項目組出的問題，然后往別人身上推，這并不是不負責任。舉個例子：這就像一個廚師把一盤菜炒砸了，客人吃了直打噴嚏，這時候廚師可以賴洗菜的沒洗好，洗菜的可以賴買菜的買的菜不新鮮，最后買菜的先拿著菜檢驗說明很新鮮，再把問題交給洗菜的，洗菜的再證明菜里面沒有黃泥巴，說明洗得很好，再說就是你廚師沒炒好，這時候廚師再來看為什么沒炒好，最后找著原因打板子就完了。那么這一場斗爭雖然廚師因為出了問題被打了板子，但是其實廚師勝利了，因為如果廚師先花工夫證明自己的菜炒得沒問題，這很難，最后花了半天工夫證明了自己竟然沒有問題，多虧呀，于是出了問題沾點兒邊的都先往別人身上推一推，先讓他們撇清自己，這樣省得自己為不是自己的問題費事。

總之根本原因是大家平時都很忙，盡量讓自己處理的問題都是有效問題，其實這也很難，因為只要是問題，沾點兒邊的都跑不了，在問題不甚明了的情況下，你必須要有方法來撇清自己，這個撇清的過程不僅艱難，而且沒有辦法計工作量。

這一次真出問題了，管小弟就認定了是別的項目組的，然后別的項目組來了幾員猛將，最后全被管小弟給罵了回去。最后確認確實是別的項目組的。看問題之準，脾氣之大，罕有。

第二件事兒，新上任的PL與管小弟對一個問題的看法不同，很明顯管小弟的智商那是萬里挑一的，新PL雖然官大，但是顯然脾氣得小一些，PL這個官很難做，他要培養項目組輕松的氣氛，不能動不動就黑臉，這樣誰都沒心思干活。結果這個問題把管小弟說得著急了，直接頭扭過來，一句話不答理，半天說一句：“這有啥好說的嗎？”氣得PL扭頭就走了，不過我知道，待會兒他還得回來。從這里可以看出，管小弟是一個任性的孩子。也說明華為基層員工的工作環境是非常放松的，你可以對PL紅臉，甚至大吼大叫，這在大多數企業是非常困難的。

管小弟后來去了海外市場工作，有一天給我發郵件說剛和研發的老大吵了一架，不想干了。我心里想，你不吵架才怪了事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