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事業的運作規律

已經產生和正在發展著的新聞事業具有什么樣的性質？它的本質、特性、功能及其運作規律是什么？這是新聞理論研究必須明確回答的根本性問題。那么，新聞事業運作的規律是什么呢？

一、新聞事業運作規律的含義

通過闡述新聞事業的本質、特性及其社會功能，可以大致看出新聞事業運行和操作的客觀規律。新聞事業的運作規律可以這樣來表述：新聞機構在其所有者的操作和控制下，運用新聞手段反映社會生活、溝通社會各個層面，表達和引導社會輿論，并通過企業化管理得到生存和發展的經濟保證。

新聞事業運作規律包含如下基本點：（1）新聞事業運作規律是手段和目的之間的必然聯系，即新聞事業運用新聞手段，達到溝通社會和引導輿論的目的。通過如此手段，達到這般目的，正是一切新聞運行操作的基本法則。（2）新聞事業主要靠傳播新聞信息溝通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溝通社會結構的各個層面，既溝通上下，也溝通左右，在溝通上下左右的同時，調整公眾的認識和社會輿論。新聞事業既是社會的信息中心，也是社會的輿論中心。（3）新聞事業的根本屬性是它的上層建筑性質，只是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新聞事業需要進行企業化管理，靠自收自支來維持生存和發展自己。新聞傳媒的新聞采編活動不能以市場為取向，不能按商品價值規律進行商業化運作。因此，新聞事業的一部分活動實行產業化經營，其主要活動則服從政治大局并按新聞規律去操作。（4）新聞資產的所有者，一定會干預新聞事業的傳播行為和經營活動。資產所有者可能是國家和政黨，也可能是私人和集團。干預方式有直接操作，也有間接控制，目的在于使傳播活動符合資產所有者的利益和主張。這就決定了階級社會的新聞事業不可避免地帶有階級色彩和政治傾向性。

二、新聞傳播事業的主體構成及其作用

新聞事業的運作規律告訴我們，新聞傳播事業具有雙重主體：一是新聞資產所有者和管理者，簡稱決策者；二是新聞事業的傳播媒介及其從業者，簡稱傳播者或操作者。無論是社會主義新聞事業還是資本主義新聞事業，新聞傳媒的所有權和經營權，大多是相對分離的。資產所有者一般不參與具體的經營活動，業務經營者往往不是資產所有者。但資產所有者對新聞傳媒的大政方針和經營力度，是一定要當家做主和說了算的。其中也包括通過法律手段和行政干預來實現自己的意志。在西方，新聞資產的所有者是壟斷財團，實行股份制的則是控股者，由發行人作為代理人進行業務活動的操作。在我國，新聞事業為人民所有，人民是它的主人，但主人的權力由新聞主管部門代替行使。新聞主管部門實屬上層決策者。我國縣以上黨政機關，大都設有新聞傳播的管理組織或專職干部，監視和協調本地區本單位的新聞傳播活動。這就是新聞事業的宏觀管理系統了。新聞資產所有者以及上層決策者和宏觀管理者，一般不稱為傳播者，但卻左右著新聞活動的政治方向和經營規模。其作用對傳媒及其從業者來說，通常是有令必遵和不可抗拒的，在新聞傳播系統中顯然處于支配者的主體地位。可見，新聞傳播事業的主體是一個由若干要素構成的能動系統，其中既含有傳播者，也含有資產所有者、上層決策者和宏觀管理者。前者可稱為本位主體，后者可稱為高位主體。本位主體即傳播者是新聞生產力的核心要素，其能動作用表現為傳播功能的形成和發揮；高位主體是新聞傳播的調控系統，其能動作用表現為對傳播行為的統領和規范。

在新聞傳播過程中，高位主體和本位主體同時發揮各自的能動作用，實現各自的意志和目標。彼此的作用力方向可能是一致的，也可能是相悖的。高位主體與本位主體的能動作用相互沖突，在階級對立的社會里經常發生，或者是高位主體壓制傳播者的自由權利，或者是傳播者觸犯上層決策者和宏觀管理者的尊嚴和戒律，各方的意志很難得到協調一致的圓滿實現。當然，能動性同向發揮的狀況也是常見的，比如美國傳媒對中國進行妖魔化宣傳，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美國主流媒體的這種能動性的發揮，與新聞資產所有者的意志是相一致的，得到了壟斷財團和美國政府的鼓動和贊許。在新聞資產實行公有制的社會主義國家，兩重主體的能動作用雖然也會發生某種程度的抵牾，但在通常情況下能夠因根本利益相一致而形成較大的合力，并能通過社會改革和歷史進步奠定協調一致的深厚基礎，保證傳播效能有利于社會進步和公眾利益。比如，市場經濟的利益多元和同業競爭，有力地激活了我國新聞傳媒的能動意識，新聞傳播活動煥發出前所未有的生命活力和風采，但同時也出現了一些媒體政治意識淡薄，片面追求本單位經濟利益的傾向，廣告與新聞“聯姻”，有償新聞等現象屢禁不止。這顯然是本位主體自身行為的失當和失控。黨中央在充分肯定新聞傳媒的工作積極性和出色成績的同時，重申“要政治家辦報”的原則，要求新聞傳媒講黨性顧大局，強化輿論導向意識，堅持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統一，始終把社會效益即正確輿論導向放在第一位。由于社會主義制度下新聞事業兩重主體有著共同的奮斗目標，即堅持為社會主義服務和為人民服務的總方針，我國新聞傳媒事業既靠市場機制求得活力和生機，又能自覺服從高位主體的正確決策和宏觀管理，規范自己能動性的發揮，盡力使傳播行為能夠滿足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設的新聞需求，讓領導和群眾兩頭都能滿意。

三、新聞事業運作的普遍規律和特殊規律

不同時代和不同社會制度下的新聞事業都遵循的運作規律，稱為普適性規律即普遍規律。如前所說的新聞事業運作規律的基本點，那是任何時代任何國家的任何媒體都不能違背的運行法則。但又必須承認，處在不同時代不同國家的不同媒體，在運用這些法則時，因時間地點和社會條件的差異又會受到一定的制約，呈現出內容與形式上的區別。新聞資產所有者一定會支配新聞傳播的方向和規模，這在社會主義國家和資本主義國家都毫不例外。這是普遍規律在起作用。然而，由于政治經濟制度和傳播體制迥然不同，資產所有者的支配方式就有了區別。在資本主義國家，新聞事業的主人支配新聞事業的方式，主要是壟斷財團的直接控制；在社會主義國家，新聞事業的主人——人民——支配新聞事業的方式，主要靠工人階級先進政黨代表人民施加領導。這就是特殊規律在起作用了。不同性質的新聞事業遵循某些共同規律，同時也受各自的特殊規律支配。普遍規律不能代替特殊規律，特殊規律對新聞實踐的支配更具體；同樣，特殊規律也不能代替普遍規律，普遍規律無處不在隨時都在起作用。不能因為資本主義國家的新聞傳媒標榜超然獨立于階級政黨之外，就認為它真的沒有主子，否認它對壟斷財團的依附和效忠；不能因為社會主義國家的新聞傳媒接受共產黨的領導，就認為它為一黨一派謀利益，否認它的真正主人是人民。掌握普遍規律，有助于我們透過現象看到事物的本質。

新聞事業在按其客觀規律開展傳播活動時，由于新聞事業存在性質和體制上的差異，不同新聞事業所傳播的新聞和所表達的輿論，會有不同的階級色彩和政治傾向。但運用新聞手段按一般新聞規律報道新近事實，是各家共同遵循的法則。那么，不同新聞事業都按共同法則進行操作，為什么會出現不同的階級色彩和政治傾向呢？這是因為對新聞傳播起支配作用的，并非只有一般新聞規律，同時還有其他社會規律。我們常把新聞傳播活動獨有的規律，如新聞價值規律，用新近事實說話為核心內容的新聞傳播基本規律，新聞事業形成、發展和運作的規律等，稱為新聞傳播的“內在規律”。但新聞事業絕非孤立于世的“獨立王國”，支配新聞事業的也絕不僅限于如上所說的“內在規律”。新聞事業作為一個子系統歸屬于社會結構中的大系統。新聞事業與社會大系統之間的聯系和作用，如果是本質和穩定的，那就是客觀存在的支配新聞活動的大系統規律，也稱為全局性規律。同新聞傳播的“內在規律”相比，它們帶有更強的普適性，是在更大范圍內起支配作用的普遍規律。新聞事業是大眾傳播業的分支和子系統，也是輿論宣傳系統的分支和子系統，還是上層建筑意識形態的一個組成部分。因此，新聞傳播必然受到大眾傳播規律、輿論宣傳規律乃至上層建筑意識形態規律的支配。而且，新聞事業實行企業化管理，其進入市場運作的部分還必然受到商品價值規律及其他經濟規律的支配。新聞事業既要按自身的“內在規律”來運行，也要按大系統規律來運行。著名文藝理論家楊晦先生對文藝與社會的關系有個生動的比喻，把二者比作地球與太陽的關系；地球有圍繞地軸的“自轉”,也有圍繞太陽的“公轉”；研究文學藝術，不僅要研究它的“自轉”規律，也要研究它的“公轉”規律。這是一個聰明且貼切的比喻。不妨把新聞也比作地球，那么，地球的“自轉”就是新聞的“內在規律”，地球的“公轉”則是社會大系統規律。“自轉”和“公轉”不能舍棄其一，“內在規律”和社會大系統規律必須兼容。

社會大系統規律與新聞內在規律之間，也是一般與個別、共性與個性、普遍與特殊的關系。按大系統規律規范新聞傳播，往往先于新聞系統的“內在規律”。比如，社會主義新聞事業一貫把講政治顧大局視為首要的運行法則，資本主義新聞機構把賺錢放在第一位。但大系統規律對新聞傳播的支配作用，要與新聞本系統的特殊規律相銜接，發生對新聞內在規律的統攝效應，最終通過新聞手段去實現。比如階級性是上層建筑所有成分的共有屬性，新聞事業也不能例外。但新聞事業階級性的表現有其特殊性，即通過對新近事實的選擇和評價來體現。新聞事業階級性落到實處時，要靠新聞傳播的特殊規律即用新近事實說話發揮終端作用。因此可以說，支配新聞事業運作的客觀規律，是一個規律系統，其中包括新聞系統特有的具體規律，也包括支配新聞傳播的社會大系統規律。正因如此，即便大家都切實按新聞規律辦事，不同傳媒所傳播的新聞和所表達的輿論，也會存在階級色彩和政治傾向上的明顯差別。而且，有時因為屈從于大系統的不正當壓力，新聞事業會身不由己，辦出違背新聞規律的蠢事來。比如在三年“大躍進”時期，中國傳媒由于“左”傾政策的壓力，傳播了指導吹牛的虛假新聞，顯然違背了新聞真實性原則。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新聞傳媒對美國的歷史和現狀進行了如實的報道和介紹，使中國人全面地了解美國。這種開明的做法，是符合新聞規律，也符合其他社會規律的。相比之下，美國新聞傳媒對中國的報道不僅數量少，而且還充斥著對中國的有意歪曲和丑化，造成了美國人對中國的了解遠遠不如中國人對美國的了解的強烈反差。美國傳媒之所以違背新聞規律，當然不是出于它們的無知無能，而是因為它們服從美國政治的支配，不惜違背新聞規律和職業道德去睜眼說瞎話。服從大局需要導致違背新聞規律的偏執之所以發生，根源在于大局需要帶有階級偏見、政治歧視或政策上的失誤，在于負有全局責任的政黨和政府的決策，違背了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在資本主義國家，則是新聞傳媒被迫屈服或自覺服從壟斷財團和資產階級政治勢力的壓力和誘惑；在社會主義國家，主要是黨和國家的政治路線和新聞政策，發生了或“左”或右的嚴重錯誤。在一般情況下，社會主義新聞事業完全能堅持普遍規律和特殊規律的辯證統一，一般社會法則和新聞內在規律的協調一致。

（載《新聞愛好者》2001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