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章 從金田村到鵬化山

天地會各個造反組織分分合合,為了戰利品,即便同屬天地會,各組織之間也會出現火并,嚴重的甚至向官府泄露對方機密。接到告密的官吏也時常感到迷糊,其他人更是不明所以。當然,有一個人很清楚,那就是裝瘋賣傻、流著口水、被小石子和大樹絆得摔跤子的楊秀清。天地會里多饑餓的流民,他們到處搶劫,看起來是自發的,但其實后面有人操控。從李永酬酒后醉語中,連理文覺察到了這點。

在蕭朝貴的指揮下,金田村民開始接受軍事訓練。當時民間軍事訓練非常普遍,尤其是在廣西這樣匪賊橫行的地方,隨時可能遭到襲擊,地主和地方實力派組織團練,公開擁有私人武裝,官府對此一向也是鼓勵的。上帝會只毀偶像,從未搶劫,自然也有遭匪賊襲擊的危險,他們開展軍事訓練以自衛也不足為怪。官府從不指責自衛性的防御練習。不過,金田村訓練場(稱作營盤)上進行的其實是進攻訓練,只是外行人難以辨別而已。官府迫于形勢,雖鼓勵自衛,但不許民間組織擁有超過必要數量的武器。上帝會必須儲備武器,且不能讓官吏及密探發覺。

韋昌輝家養起了鵝、鴨,不是十幾二十只,而是幾百只。韋昌輝是上帝會高層中唯一有大量財產的人,大地主家養幾百只鵝很正常。不過事實上,韋家早已成了武器制造廠。當時很多人家都有打鐵場,制造一些農具之類的,大地主家有打鐵場也很正常,但韋家場子里晝夜不停地制造著的是刀劍、長矛。大地主家都是家族同住,進出的人多,并不會引人懷疑,但日夜趕造,就有些不正常了。雖說是悄悄制造,但打鐵難免會發出聲音,于是韋家養了這些吵吵鬧鬧的鵝,派專人看管,把鵝弄得嘎嘎直叫,以掩蓋打造武器的聲音。

韋昌輝喜怒不形于色,即使面對恨之入骨的人,平常也會笑嘻嘻地打招呼,不過一旦記了誰的仇,就永遠都不會消除了。

韋昌輝就是愛記仇。韋老爺子曾給兒子買了個監生資格。在官尊民卑的時代,平頭百姓想方設法謀得一官半職。當時,捐納政府規定的金額,政府就能給予適當做官資格,稱為“捐官”。捐款的人雖獲得官職,但并不赴任,好比你用錢買個工商部處長官銜,但不用去上班,只在自家大門上掛塊“工商部處長”的牌子一樣。韋家門上掛了“登仕郎”匾額。登仕郎是正九品,按軍銜來說,相當于準尉,還不能算是軍官,只比軍士大點。不過韋老爺子買的“監生”是國子監(國立大學)學生的身份,韋昌輝可借此當上大官。但在他做官前,家門上便先掛了“登仕郎”的匾額,嚴格地說這是違法的。本來,準尉和軍士那么點等級差別,大家并不在意。但這廣闊的世上,總有人格外較真。同村有個人叫梁嘉,雖中了秀才,但鄉試落第,他想做官未能如愿,所以對韋家門上那塊“登仕郎”匾額特別惱火,于是唆使巡檢王基以“冒官”罪逮捕了韋昌輝,害得韋家白白花了幾百兩銀子。“等著瞧吧!”韋昌輝發誓要復仇。

洪秀全和馮云山以前來宣傳拜上帝會時,韋昌輝沒有立即入教。洪、馮二人的主要目標是下層人民,所以對韋昌輝也沒做積極工作。后來馮云山在獲釋回紫荊山時,曾住在韋家,當時村里沒有旅店,行人往往住在房屋較多的地主家里。正巧韋昌輝也獲釋不久,這才對上帝會發生興趣。當他了解到上帝會主張打倒的“妖人”就是官吏士紳時,他立即道:“我要入會,我把一切都獻給上帝會。”他就這么入了上帝會。

韋昌輝確實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了上帝會。他籌措的資金對起義起了巨大作用,比如大伙兒訓練的伙食費,幾乎全是韋昌輝自己出的。他不僅提供了制造武器的場所,還負擔了材料、燃料和其他一切費用。作為大財主,韋昌輝本人所起的積極作用遠遠大過了他的錢。因為他參加了上帝會,以至于有人甚至認為,在金田村營盤里訓練的人就是韋家的私人武裝,這給上帝會提供了絕佳的掩護。

秘密制造的武器,被運到犀牛潭,這水潭就在營盤附近,在離水面稍高的地方有個從外面看不出來的大洞窟,這是隱藏武器最理想的地方。洪秀全、馮云山、楊秀清、蕭朝貴與韋昌輝結成了異姓兄弟,加上鄰近貴縣的石達開和秦日綱,七人一同組成了上帝會的核心。他們一刻也沒忘記官府對他們的關注,所以起義前夕,洪、馮二人決定悄悄離開金田,躲到平南縣的山人村。

石達開年方二十,生在貴縣。石達開不像楊秀清或蕭朝貴那樣貧苦,他出生在一個中等地主家庭,受過正規教育。他參加上帝會的動機同韋昌輝恰好相反,他從馮云山那兒聽到上帝會教義,產生了共鳴。所以,他是在信教之后,遵循上帝會方針來領導造反的。

金田村不能一下子集中過多的人,石達開在貴縣的白沙墟聚集了不少信徒。貴縣境內的隴頭山和天班山有銀礦,相當老的銀礦,只在銀價高漲時,政府才下令開采。此時正值開采期,到處都有礦工工棚。大部分礦工是客家人。石達開也是客家人,他向礦工們宣傳拜上帝會的教義,獲得了千余名信徒。表面上看,那里好像一處工棚,但一般而言,有工棚處必有賭博,而這里沒人賭博,卻經常舉行集體祈禱。

礦工們還是伐倒大樹,在東西通道上建了門柵。這里經常冒出濃煙,比炊煙更濃更黑,那是熔礦爐。礦工建造熔礦爐,理所當然,然而石達開在那里鑄造大炮,礦工信徒們干這種活兒很是熟練。他們在白沙墟待了三十多天后,小股分散離開,準備在金田重新集合。他們小心謹慎,極力不引起人們注目。天地會此時仍不斷向各地進攻,這對他們的移動非常有利。

石達開與礦工們待在白沙墟期間,接連發生了以下事件:

張釗掠奪象州。

陳亞貴陷修仁,轉向桂林方面。

潘大攻龍州,州同知王淑元死,都司不戰而逃。

復義堂(天地會內各個集團很多自稱為某某堂)的張亞珍等陷遷江。

盧亞相侵交剪坡。

廣東各地也發生了許多類似事件。

不過,還是有人在注視著上帝會的動向。梁嘉拼命地在說服地方官員:“不能認為他們沒有暴行就疏忽大意。現在搞暴行的不過是烏合之眾。歷朝歷代都有盜賊,上帝會可是想要破壞我們的倫理道德和正統秩序啊!這些家伙危險得多,現在他們還未成氣候,不把它搞掉,將來可要留禍根啊!”

“可是,他們并沒干壞事,不能抓呀!”桂平知縣倪濤道。

“他們在搗毀神像!”王作新咬牙切齒。

“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有人正干著更壞的事。為這點小事調動官兵,說不定會挨上頭訓斥!”倪濤回道,“那些洗劫城鎮、殺害官吏的天地會還在附近活動。朝廷嚴令要全力剿除,不把兵用去剿匪,而去對付搗毀神像的組織,說不定上頭會斥責說這是本末倒置,在龍州殺害王淑元的大勝堂部已逃竄到附近。為什么要亂調兵!”

“上帝會同這些匪賊已勾結在一起,有人說在紫荊山看到匪賊頭目。”

“真的?”

“我的密探說他確實看到了羅大綱。”

“羅大綱!”

“韋昌輝家里也很可疑,一定是窩藏了盜匪。”

“果真如此,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倪濤點頭。

若他們窩藏匪賊,那官府便有派兵的借口。

“好吧,派巡檢張鏞去吧!”

張鏞帶了一百五十名士兵去搜查上帝會。情報馬上傳了出來。韋家的武器迅速被藏到犀牛潭,凡能招致懷疑的東西都收拾干凈了。狐假虎威的張鏞帶領官兵,威風凜凜,大搖大擺地來到金田,卻什么也沒查出來。

“洪秀全和馮云山怎么不見了?”張鏞盛氣凌人。

“外出了。”

“現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外出傳教,四方云游。”

“一有消息,立即向衙門里報告。聽清楚了吧!這兩個家伙很有問題!”

三天后,在張鏞家后院,人們發現了張鏞的尸體。凡插手上帝會事務的人,這就是下場。從此,不管士紳怎么煽動,官吏再也不敢向上帝會伸手了。

“現在哪兒還顧得上這些,有消息說一隊賊匪已竄到這里了。別處要干的事太多,要是能找到洪秀全……”倪濤搖了搖頭。不要說搜查,官吏再也沒有到過金田村或紫荊山。發現張鏞尸體那天,連理文看到形同廢人的楊秀清在紫荊山花雷水河邊洗外衣。理文心想:“反正不就是件被泥巴和汗水弄得臟透了的外衣嘛。”后來他聽說張鏞被人打死,才感到懷疑:“難道那是在洗衣上的血跡!”

石達開和千余名礦工剛離開白沙墟,貴縣就發生了“土來械斗”。

“土”是土著人,“來”是后來人,即客家人,廣西稱客家為“來人”,所謂“械斗”,是指手執武器打架。土來械斗不僅在廣西,就是在廣東、福建和臺灣也是常見現象。土著人要維護既得權益,來人又設法要擠進去,時間久了,自然生出矛盾。這次貴縣的土來械斗發生在陰歷八月底,起因還是情感沖突,而不是實際利害。一個姓溫的來人男子娶了一個土著女人為妾。

“這像什么話!來人竟把我們的女人當妾!”

若娶做正室,也許還不會鬧大。土著人看不起來人,其實來人也不是才來的,好多家族幾代前就在這兒定居了。有人自稱祖先是北宋汴京失陷時南逃來的,若果真如此,那可有七百年歷史了。但歧視思想根深蒂固,土來通婚情況很少,來人只與來人結親,很多來人寧愿娶憧族(壯族)女人,也不同土著女人結婚。石達開是來人,他母親姓熊,就是壯族。韋昌輝雖已漢化,但原也是壯族。梁嘉對他懸匾心存惱怒,也是這歧視思想在作怪。

對等結親都不行,如今來人竟娶土著女為妾,土著人自然群情激憤,大喊大叫地闖進溫家,見人就打。來人當然也不示弱。一場械斗,死了好幾個人。官吏偏袒土著,土著人一向與官吏勾結。有人認為,這時期的“土來械斗”是憧族與客家間的爭斗。但是,憧族與漢族官吏間關系一向不怎么密切,所以這恐怕還是先住的漢人與后來的漢人因感情上的對立而發生的糾紛。

來人們聚在一起就議論:

“咱們在這種地方住不下啦!連當官的也向著他們。”

“是啊,咱們已經走投無路,連活也活不下去啦!”

“還有地方能讓咱們安心居住嗎?”

“當然有嘍,桂平就是。咱們很多客家人就住在桂平紫荊山。”

“山腳下的金田村也有咱客家的人。”

“那兒的拜上帝會里有咱們客家人。”

“它是咱客家人建立的。”

“大家到金田村去吧!”

洪秀全和馮云山最初就是在貴縣傳教,可是只有極少客家人入會,因此他們才轉移到紫荊山。但現在,在上帝會信徒帶領下,大批走投無路的貴縣客家人正帶著家當,車推扁挑,排著長隊,一步步朝東北方行進。

“快滾吧!”

“再也不準回來了!”

“忍耐!忍耐!再忍耐一下!”客家頭頭們拼命地勸慰著伙伴。

文獻記載說:“男婦老弱,棄田產逃走者三千余人。”他們到金田村時,千余名礦工幾乎全部進了紫荊山。這次客家集體遷居有著械斗敗逃這一公開理由,巧妙地掩蓋了礦工們令人不解的行動。但這樣大規模的行動不可能永遠被掩蓋。金田村營盤里的訓練方式逐漸變得大膽起來,年輕人,包括女的,也要接受訓練,營盤嚴格地分為“男營”和“女營”,夫婦也不能同住在一起。

金田村東有條紫水,集中了大平水、大廣水、花雷水、小江水等各條溪流,最終注入思盤江。隔紫水與金田村相望的是新圩,王作新就是新圩村的大地主和團練指揮。王作新尊孔,兩年前他逮捕了馮云山,對馮云山獲釋始終耿耿于懷,幾乎每天都要坐轎子到桂平縣城。倪濤一見他,內心里就嘀咕起來:又來了!可是,因為隨時需要他幫忙協助,而且收了他不少的禮,又不能不聽他那千篇一律的老調子。

“為什么不鎮壓上帝會?”

“找到了洪秀全或馮云山,我一定逮捕。”倪濤只好這樣回答。

“真的?可別像上次那樣啊!”

“這次不單純是耶穌教的傳教問題。”金田村上帝會營盤里的訓練,早已超過了一般團練范圍。盡管有著械斗失敗的客家大遷移,但人數增加得畢竟太異乎尋常了,桂平當局早就密切注意著。

“張鏞被害,肯定是他們干的。”

“嗯,有可能。”倪濤小聲回道。張鏞是被刺死的,顯然是他殺。但知縣向上司報告卻說是事故死亡。若說是他殺,就必須要查出犯人,這又要增添一件麻煩事。麻煩夠多了,知縣不愿再增煩惱。

“連女人都在耍槍弄棒,這肯定是要造反嘛!”王作新道,他有點不耐煩。

“總之,關鍵要找到那兩個人。”知縣嘴上說,心里其實在祈求洪秀全和馮云山再也別回桂平了。即使造反,只要在桂平境外就可以了。

“馮云山肯定就在附近,不會太遠,一定在能同金田村很快取得聯絡的地方。”王作新對馮云山比對洪秀全更懷有敵意,大概是洪秀全只在家鉆研理論,而馮云山卻到處搗毀神像和傳教的緣故吧。恰好這時桂平換了知縣,倪濤被調往平南,李孟群接任新知縣。

倪濤這下松了口氣。

中央政府知道桂平轄內有金田村和紫荊山,問題最多,所以這一次派來一個有朝氣的知縣。李孟群是河南光州人,道光二十七年中進士后,平步青云,很快便做了廣西靈川縣知事。李沅發進廣西時,他曾帶兵作戰,有相當大的戰果。作戰有功,他得到了同知待遇,知縣正七品,同知則是正五品。派一個“超級知縣”到桂平,說明政府要認真了。倪濤自以為騙過了上司,其實上層另有情報渠道,他們知道張鏞死于他殺,而且可能是上帝會干的。殺害官吏就是造反,上帝會也不得不采取相應措施來對付,一聽到李孟群就任桂平知縣的消息,上帝會覺得,要來的終于來了!

倪濤好像卸了個大包袱。可是,他調任還不到三天,王作新又跑來找他,他以為只是一般的慶祝,而王作新卻好像連客套話都來不及說。

“今天我是為了件大事來的!”

“哦?你仍是桂平的人,我卻已不是桂平的知縣了呀!”

“我當然知道,你是平南縣知縣,平南縣發生了一件大事!”

“大事?”

“鵬化山屬平南縣吧?”

“那當然嘍。”

“鵬化山里有個山人村,你知道嗎?”

“嗯。我剛到任,還沒到縣內各地去過,只知道名字。”

“山人村中有個胡以晃,我們了解到,洪秀全和馮云山就藏在他那兒。”

“啊?是他們倆?消息屬實?”

“確實!這么大的事怎能搞錯,完全查實了!剛才我已動員團練把他們圍住了,請你趕快派兵!”

“不會有錯吧?”倪濤又叮問了一句。

“逃不了了,你可以立一大功啦。”

“明白了!”知縣站了起來,心里七上八下直撲騰。

洪、馮二人潛在山人村,上帝會僅有最高領導和負責聯絡的人知道。從山人村派出的聯絡員半路上同團練中人吵架,不小心走了嘴。一通嚴刑拷打,他終于吐了實話。山人村也得到了消息。李新妹正在村中。連理文希望她能來金田村指導女營,她從廣州走水路,溯大同江而上,正走到鵬化山。

“我去通知金田村吧。”她自告奮勇。

“我們已被團團包圍!”胡以晃有點兒泄氣。

“我可以沖過去。沒問題,我有信心。”她扮成外出賣藝的人,她變戲法比真的魔術師還高明。她主動靠近那些團練,給他們變戲法,團練們給的銅板太少,她罵了幾句,就這樣順利突破了包圍網。

金田村正在舉行祈禱大會。營盤在一塊較高的平地,平時很空曠,可上萬群眾集中到這里,一下子便擠得滿滿的。主持祈禱的是石達開。他用清亮的嗓子帶大家唱了段《原道救世歌》,唱完,現場一片寂靜。一個漢子歪歪晃晃地爬上高壇。

一陣喧囂。

這人身裹破衣,正是楊秀清。他那積滿污垢的臉上一片烏黑,唯有下巴黑得淺些——那是口水流過的地方。楊秀清弓著背,翻著白眼珠朝四周看了幾眼,活像只大猩猩。站得近的人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他眼珠雖轉著,但眼神發呆。

絕妙的表演!連理文站在最前,他對楊秀清做戲的技巧佩服得很。

四周遠近,一萬多群眾都在注視著他,人們無意識發出的嘆息之聲,匯成一片喧囂,接著是一陣緊張的寂靜。楊秀清變“傻”不知不覺已快半年,這期間從貴縣來了很多人,他們也曾聽說楊秀清在精明強干時期的種種事跡。對當地人來說,往日聰明英俊的楊秀清至今猶在眼前。楊秀清爬到壇上,慢吞吞的好不容易,石達開跳下高壇,給他讓了地方。他先是左右搖晃,接著前后搖晃,腰一直弓著,搖晃的速度卻愈來愈快。人群中發出第二次呼聲。楊秀清的樣子十分異常。近半年,人們只看到慢吞吞的楊秀清,他們不敢相信眼前猛烈搖晃身子的竟是同一人,仿佛有股巨大力量在推動著他。楊秀清把兩只胳膊伸到前面,胳膊看起來比身子抖動得更快更激烈。

第三次,呼聲最大。

那股巨大的力量——人們深信,是天父耶和華的力量!楊秀清突然倒在壇上,臉朝下趴在那兒,兩手合在一起,臉放在手上,一動不動。只不過幾秒鐘,他便刷地一下又站了起來,速度快極。若再晚幾秒鐘,只怕有人會認為他死了。他臉上已沒有了黑污。是往日的楊秀清!雖仍裹著破衣,但容光煥發,人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人甚至悄悄用拳頭去擦眼睛。楊秀清趴著時,用濕衣袖偷偷擦了臉,一種精巧的,十分精巧的表演技術。楊秀清雙手舉到肩上,“哇”的一聲,在金田村待過的人都記得他這副樣子。

“天父下凡啦!”有人喊起來。不過,喊聲一消失,營盤突然鴉雀無聲。

天父耶和華要借楊秀清之口向信徒們賜諭,片言只句也不能漏聽!

“二天兄洪秀全、三天兄馮云山現被妖敵困在鵬化山山人村,爾等眾信徒,立即去援救!發兵!目標鵬化山!”說罷,他仍一動不動站在那兒,過了一會兒,大夢初醒。“這兒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跑這兒來了?”

太平天國文獻記載:“時維十月初一日,天父大顯神能,使東王復開金口,耳聰目明,心靈性敏。”

人群中,暴雨般的喊聲。

“鵬化山!”

“到鵬化山去!”

“打進鵬化山!”

石達開早已派人把武器搬了出來,沒人懷疑準備工作怎會這么快。石達開、蕭朝貴、韋昌輝,一個接一個地拉開嗓門兒,大聲喊道:“只要年輕的男人,女人留下!”

“貴縣來的兄弟,除礦工隊外,全部留下!金田村要防備妖敵進攻!”

“打仗啦!”

人們爭著拿起武器,朝鵬化山進軍。順著河,金田村到山人村約有五十公里路程。行軍途中,“打進鵬化山”的喊聲此起彼落。山人村的團練和倪濤派來的幾百官兵,一看到手執武器、蜂擁而來的金田村大軍,沒有交戰便四散奔跑了。

洪、馮二人成功被救,凱旋回到了金田村。不過,這等于明確宣布上帝會要造反。他們只有前進,沒有余地。

主站蜘蛛池模板: 纳雍县| 哈尔滨市| 台北市| 临泉县| 德清县| 肥乡县| 陆河县| 清苑县| 潜江市| 乡宁县| 凤翔县| 双桥区| 南漳县| 唐河县| 房山区| 巴东县| 扎囊县| 卓资县| 丰都县| 凤庆县| 清徐县| 文安县| 深圳市| 绥阳县| 岑溪市| 红河县| 阿坝县| 建水县| 泽州县| 台中市| 株洲市| 静安区| 灵寿县| 榆树市| 包头市| 曲阳县| 石阡县| 丹巴县| 分宜县| 浪卡子县| 新和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