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保衛《資本論》:經濟形態社會理論大綱(修訂版)
- 許光偉
- 3690字
- 2019-01-04 20:11:15
擊劍之勢:破除“現代唯識論”
我們摒除知識主義主張,因此,以歷史為工作本位。意義是:“吾人看歷史,須將自己放在歷史里面,把個人生命與歷史生命通于一起,是在一條流里面承續著;又須從實踐的觀點看歷史,把歷史看成是一個民族的實踐過程史。把自己放在歷史里面,是表示:不可把歷史推出去,作為與自己不相干的一個自然對象看;從實踐看歷史,是表示:歷史根本是人的實踐過程所形成的,不是擺在外面的一個既成物,而為我們的‘知性’所要去理解的一個外在體。歸于實踐,所以區別‘理解’;置身歷史,所以區別置身度外?!?img alt="牟宗三:《歷史哲學》,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第3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1889B0/11064908704453106/epubprivate/OEBPS/Images/7.png?sign=1755171675-WEiqMVQyCCrocMmiKb11yaW2oIJ5Cl8i-0-89908078e470b314875ebb262a9640ca">若認可經濟學是歷史之學科分支,是由始源意義史的學科中轉化和獨立出來,則上述話語需要遵守。蓋因事的科學源于物的科學,而高于物的科學。
自然科學的低的層級的研究是物的科學,旨在確認“物的客觀”。但社會科學對其應用的結果是突出了知識理論的“絕對的建構性”(所謂的成體系說——凡理論皆成體系)以及強調“知識邏輯優先”。在中國,此種不良的理論傾向性我們可稱之為“現代唯識論”。例如,“至于帝國主義問題,中國的‘封建主義’與‘資本主義萌芽’兩個模式當然都強調帝國主義的破壞性作用”。但是,“‘封建主義’學派強調帝國主義如何使封建剝削關系進一步惡化,而‘資本主義萌芽’學派突出了帝國主義如何阻礙了中國資本主義的充分發展”。同樣的事實,可以演繹出截然不同甚至彼此對立的認識規范。要之,“事實是,西方現代文明在理論層面上具有強烈的二元對立傾向,一再把認識推向非此即彼的選擇……要么完全信賴‘理性’演繹邏輯,要么完全信賴經驗歸納,要么完全依賴形式主義理論,要么完全依賴實證主義經驗積累。而那樣的(同是科學主義的)傾向則引發了后現代主義懷疑一切的反應,走到相反的虛無主義極端。客觀主義與主觀主義的對立同樣(如此)。要么是像實證主義那樣完全信賴客觀性,以為事實絕對客觀,要么是像后現代主義那樣完全信賴主觀性,懷疑所有經驗證據”。這些自然是應用緊隨那些先進資本主義國家的商品和資本輸入而被當作“完成的舶來品體系”之經濟學的思維與話語的結果(或作為“正面”,或作為“反面”,總之是“食洋不化”),但與之不同,“西方本身的實踐的歷史并不像其理論傾向那么偏激,所體現的是客觀與主觀的雙向互動”。
科學的內容是事實和歷史,而指向了批判。自然科學高級別的研究實際上是承認事的科學的,因為辯證唯物主義的“辯證性(規定)”在于確認物的客觀規定和事的客觀規定的統一。實證主義把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在規定性上予以混同了,在對象上把“物理之物”混為“事理之事”,又進一步在研究對象上把“事理之理”歪曲為“物理之理”,主張物的科學意義的解釋學。現在到了重提事的科學的時候了。這不過是強調,學術研究要擺脫“知識論意識形態”,以為:人文社會科學完全可擁有數學和物理學那樣的普適性知識和絕對性理論。這樣的話,如按照GDP增長的絕對性的理論知識觀察中國歷史,則中國古代時期在發展上是遲滯不前的。可事實是,“中國以往由特殊自然條件與歷史條件所造成的專制主義、官僚主義與封建主義混合統治形態,根本就從本質上、從它內部的相互制約上永遠不許由它自身孕育出一個新的社會機能。這個結論是荒謬無稽的。‘遲滯發展’并不可理解為永不前進。中國由秦代到清代2000余年中的社會經濟狀況,盡管還是停滯在同一社會史的階段上,然而,以秦漢的社會經濟生活與明清的社會經濟生活相比較,我們就容易發現后者無論在哪一方面,都向著近代化大大跨進了一步”。
至此,如果有誰尚不能明白上述道理,這里很愿意用更加扼要簡明的語言,指出中國體式之概貌:(1)用老百姓能懂的話說——母子思維工作體例。“母子(規定)”亦歷史亦思維;所謂母子相扣,不唯時間,也涵括空間,從而在理解性上,可達及每一位中國人及思想單位。(2)從辯證法成果角度看的“發生學邏輯”。發生學本身可以作為和歷史的思維、語言匹配的工作方法。這是弘揚“中華事的科學”的需要,也是探索《資本論》結構奧秘之所在。為什么能如此?蓋因中華有“修史”的偉大傳統。生生不息即自然,多重學科合社會,科學的探索活動即被包容于和被歸結為“巨型史書”的記述、整理與創作過程。發生學邏輯深化母子思維,重視對相生相克的歷史生長系統的辯證性把握。①又之,發生學和母子“推理”的結合,使得“中國辯證法”別有一番傳承方式并擁有特別的語言工作體例。
(3)從和馬克思成果的對接看,那就是“歷史行動理論”及與之契合的行知路徑中的實踐方法、①工作與治學方法。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中國并非知識論建構意義的理論大國,卻是毋庸置疑的“行動大國”,無論歷史軍事行動、經濟行動抑或社會政治和文化行動;它們無不體現著矛盾系統的運行特殊性,體現多方因素的協同共進性。以“行動”為理論,正是毫無爭議的“中華行動規定”。所謂的行知,所謂的知行,按中華大人文學科口徑,這些都應當歸屬主體人的“行動主義邏輯”。
以上三點,是從處于實際工作狀態的“中華元素”角度做出的歸類,可稱之為“發生學的批判方法和工作邏輯”。概言之,馬克思《資本論》在中國的“運用”有兩種基本狀態:一是“中華資本論”意蘊的,這是歷史、邏輯直接對接意義的方法論應用與理論應用,從而指導分析中國歷史與現實的經濟;二是“中國化的《資本論》”意蘊的,這是歷史建構高度上的方法論意義的邏輯應用,其實質是尋求“兩個原創”的對接,并以中國原創之規定豐富、補充、完善“馬克思恩格斯原創”的方法規定性與理論規定性。所以在這兩重意蘊上,《資本論》必須被視為“特殊史書”。故而,“這一研究為以‘開放的歷史’作為導向的多學科對話提供可能,驅使我們必然依據民族歷史之內涵和‘史書意蘊’的研究方法,以具體化對象和研究對象規定性”。歸根結底,這種方法即為統一之歷史科學的工作方法(自然史和人類史的方法),即是指歷史的實踐方法——發生學的和批判的方法,包括了對歷史本身及其生成運動予以表達的方式形態以及與之相適合的處于實踐邏輯狀態的諸般文本表現形式。毫不夸張地說,此種方式在傳承性和系統性上為中華文明體系所特有。“中華科學”從行動語境中生發出來,消除了知識生產上的神秘主義和不可知論的形而上性。
同時,這亦是消除“辯證法神秘化”之中國用語,在工作取向上,其要求去除認識論至上主義,
徹底走歷史理解之路。
在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整體工作語境中,這些方法和思維形式仍應作為“實踐態的理論”,特別是行動方法的規定來歸結。其經歷數千年文明演化和養成之后,在現、當代思維體式熏陶之下,于當代中國境遇下重又被激活,綻放出瑰麗和獨特的工作魅力來。中國化的理解與工作體系標識出:本書所充分展示之中華傳統及其方法規定的歷史沉淀,已然和馬克思主義所倡導之本真的工作批判方法產生了時代性融合;《資本論》藉此成為“中國化的《資本論》”的特別的理論與行動規定。據之,本書寫給正在思索著并愿意思考歷史的當代學人,此乃歷史為根、馬克思主義為本、國情為鑒基礎上的學科建設的“體用說”,是為“新中學為體、西學為用”。
從一味著眼于“解讀”的文本學路徑的毅然走出,亟待破除抽象囈語,尤其是破除旨在制造“個體理性神話”的種種抽象說辭。以歷史為據,而不主要以文化或方法為據,是徹底摒除了“抽象本體學說”。這需要大寫化的理論行動與之對應,并于經濟領域內認真做好這些工作。這其實就是馬克思主義整體觀。而推廣開來,即需要以歷史為一以貫之的工作線索,并在于紐結個體的政治單元與集體的政治單位,復以此方式查明社會歷史的經濟行動。
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中國歷史、中國思維、中國語言具有強大文化養成性,故而,需要從發展的多面性特質上進行科學語言和認識的生產。
要之,全書宣揚以下書寫主題:
? 所謂“回家”——國學和馬克思主義的時代結合;
? 所謂“回歷史”——回到本真的工作批判方法,堅持馬克思傳統的歷史生產認識;
? 所謂“回中國”——中華歷史和世界歷史接合中的生產科學語言和理論認識。
故而一方面,我們承認現代經濟科學——作為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之分化發展——屬于西方社會特別是資本主義文明之產物,相較而言,中國古代社會諸學科尚未分化且統合于“大人文學科”,屬于前資本主義的形態范疇,或處于“非資本主義”的科學發展階段上。另一方面,又須站立中國歷史之甲板,以超越“資產階級經濟學”及“資本主義經濟學”之歷史襟懷,勇于眺看西方科學之海洋。
要之,在新時代下,是亟待推出內涵豐富、形式多樣、別具一格、工作針對性強的本土原創作品,
以開放姿態踐行嶄新內涵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
總之,以實踐化的邏輯生成為紐帶,以政治經濟學批判(本身以“主體批判”“客體批判”為雙重架構)為學科方法和工作邏輯,一個全面而極富廣義特征的經濟形態批判研究體系,一定很快馳入人們的眼簾。它是建設性的。我們的目的則是使“中國元素”(青年學生讀之怦然心動、神思遐想和心有戚戚的閱讀與寫作元素)及早進入中國經濟學教科書,同時,還要使中國元素成為“中國行動元素”。本書的最終旨趣毋寧說在于書寫歷史、呼吁行動!本書謹以這一工作獻給中國經濟學教科書任重道遠的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