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兩年,克洛伊索斯都處在失去兒子的巨大悲痛之中,沒有做任何事情。在此之后,海外來的一個消息使他停止了悲傷。他聽說,岡比西斯的兒子居魯士摧垮了庫阿克撒列斯的兒子阿司杜阿該斯的霸權,并且波斯人也一天天強大起來了。他認真地考慮,他是否能在波斯人的國力還不是非常強的時候,設法遏制他們那日益加強的力量。基于這樣的設想,他馬上想到希臘和利比亞的神托所那里去占卜。他分別向各個神廟派遣使者,他們有的到戴爾波伊,有的到波奇斯的阿巴伊,有的去多鐸那。又有一些人到阿姆披亞拉歐斯的宣托所,另一些人到特洛波尼歐斯的宣托所,另外再有一些人則是到米利都的布朗奇達伊家中去。克洛伊索斯以上派人去問卜的這些神托所全都是希臘的神托所。他還派遣了另外一些人到利比亞去向阿蒙神請示。他打發出這些使者,是想知道神托究竟講的都是些什么,倘若他發現神托所回答的是事實,他就可以再派人去,請示他對波斯人發起一次遠征的可能性。
這些被派到各地去驗證神托是否靈驗的使者們,都得到了這樣的指令:他們從離開撒爾迪斯的那一天起,他們記住日子,到第一百天的時候,他們再去請示神托,問它們呂底亞國王、阿律阿鐵斯的兒子克洛伊索斯那時正在干什么。他們必須記下神托的回答。然后帶回給克洛伊索斯。除去戴爾波伊的神托以外,別的神托所的回答都沒有被人記錄下來。而在戴爾波伊,當呂底亞人剛一走進圣堂向神請示他們奉命詢問的事情時,佩提亞就用六步格的詩答復他們說:
我能量沙,我能量海;
我了解沉默和聾人的心思;
硬殼龜的香味打動了我的心
它和羊羔肉在青銅鍋里烹煮:
下面鋪著的是青銅,上面蓋著的也是青銅。
當佩提亞口授預言的時候,呂底亞人記下了她的話,然后就起程返回撒爾迪斯了。當派住各地的所有的使節都帶著他們獲得的回答返回的時候,克洛伊索翻開他們所記的文件一一閱讀。這些神托都不能讓他信服。然而當他一看到戴爾波伊的神托上面的話,立刻予以肯定,對它表示滿意和信服,他覺得戴爾波伊是唯一可信的神托所,由于只有它才發現了他實際上做的事情。原來從他的使者出發去請示神托的那時候起,他想他要做什么事情那才是最不可能被任何人猜測到的,于是在他預定的那一天到來時,他依照他自己所決定的做了。他拿來一只龜與一只羊羔,它們被他親手切成碎塊,并一塊放在銅鍋里煮,在上面還蓋上一個也是青銅的蓋子。
從戴爾波伊帶回給克洛伊索斯的回答就是這樣的。至于到阿姆披亞拉歐斯的神托所去的呂底亞人,在神殿那里履行了例行儀式,但他究竟從那兒得到了什么回答我就不知道了(因為關于這一點,實際上,人們從來沒有沒有聽說過什么)。人們只知道,克洛伊索斯相信那里神托的預言也是真實的。
以后,克洛伊索斯決定舉辦大規模的奉祀以取悅于戴爾波伊的神靈,他敬獻了各種適于做犧牲的牲畜三千頭,又燒毀了堆積如山的包著金銀的臥床,黃色和紫色的長袍以及內衣。他焚燒這些東西就是為了使神對他更加眷顧有加。他還命令所有的呂底亞人,要他們依據自己的財力來向神有所奉獻。當犧牲獻祭儀式結束的時候,國王熔化了大量黃金,把它鑄成金條,每一塊金條長六帕拉斯提,寬三帕拉斯提,高一帕拉斯提。總共是一百一十七根金條,其中有四根是純金鑄造的,每條的重量各是兩個半塔蘭特;其余則是金與銀的合金,每根重兩個塔蘭特。他還下令鑄造一座純金的獅像,重十塔蘭特。在后來戴爾波伊神殿被燒毀的時候,這個金獅子就從金條上掉了下來(由于它是放在金條上面的),現在它被火熔掉了三個半塔蘭特,只剩下六個半塔蘭特了。金獅子現在放置在科林斯人的寶庫中。
在把要獻祭的東西都準備好以后,它們被克洛伊索斯送到戴爾波伊去,與這些東西同時送去的還有這樣一些禮品:金的和銀的大混酒缽各一個,以前在人們進入神殿的時候就能夠看到金缽放在入口的右邊,銀缽在左邊。這兩個缽在失火的時候移開了重有八個半塔蘭特又十二姆那的金缽,如今藏在克拉佐美納伊人的寶庫中;銀缽則是擱置在神殿前庭的一個地方,它的容量則有六百阿姆波列歐斯。我們了解這件事是因為,在舉行鐵奧帕尼亞祭時戴爾波伊人就是用這個缽來混酒的。戴爾波伊人說這個缽是薩摩司人鐵奧多洛斯制造的,我以為他們的話是對的,因為我看出這個混酒缽的確是由高超的工匠制造的。
另外克洛伊索斯還奉送了四只銀制酒甕,現在它們放在科林斯人的寶庫中。另外,還有金的和銀的凈水瓶各一只,金的凈水瓶上面刻著“拉凱戴孟人敬獻”的字樣,他們硬說這是他們呈獻的禮物,但是他們的這種說法是不正確的,克洛伊索斯才是真正獻祭者。瓶上面的銘文是一個戴爾波伊人刻上去的,目的是討好拉凱戴孟人。我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我不用講他的名字了。手中有水流出來的那個少年像確是拉凱戴孟人奉獻的,但是他們從來就沒有奉獻過任何一個凈水瓶。除了這些奉獻物之外,克洛伊索斯還把很多沒有銘刻的不太貴重的禮品敬獻到戴爾波伊去,其中包括幾個銀制的圓盤。他還呈獻了一座三佩巨斯高的金制婦女像,而根據戴爾波伊人的說法,這似乎是克洛伊索斯的烤面包的女郎的雕像;而且,他還獻上了妻子的項鏈和腰帶。
克洛伊索斯呈獻到戴爾波伊去的東西就是這些。對于他所知道這個人的勇氣和不幸遭遇的阿姆披亞拉歐斯,他捐納了純金的盾牌與槍頭以及黃金柄的長槍,在我的年代里,二者都還在底比斯奉祀伊茲美尼亞的阿波羅的神殿里。
這些護送禮物到各個神殿去的使節們得到克洛伊索斯的命令,要他們向神托請示,問克洛伊索斯是否可以去和波斯人作戰。倘若可行的話,他是否能夠找一支同盟軍與他一齊作戰。所以,當這些人到達目的地并捐納了祭品以后,便請示神托,說了以下的話:“呂底亞和其他各民族的國王克洛伊索斯信任這里的神托是世界上唯一真實的神托,因為您的靈驗,他把您應得的禮物奉獻在您的面前。目前他請示,他能否對波斯人作戰,如果能夠的話,他是否可以得到一個同盟者來出兵支持他。”這就是他們請示的話。對于問題的回答,兩方面神托的說法是同樣的,每個神托都向克洛伊索斯預言說,倘若克洛伊索斯攻打波斯人,他就能夠滅掉一個大帝國并且告誡他應該和希臘人中間最強的城邦結成同盟。
克洛伊索斯得到神的指示高興異常。他相信他定能打垮居魯士的王國,在打聽到了戴爾波伊的人數之后,他便再一次派人到佩脫去,贈給戴爾波伊人每人兩斯塔鐵爾的黃金。作為報答,戴爾波伊人把請示神托的優先權、免稅權、在祭日中占據最優等席位的特權給予克洛伊索斯與呂底亞人。只要他們愿意,他們還把永久歸化戴爾波伊的權利給予克洛伊索斯和呂底亞人。
克洛伊索斯把這些禮物送給戴爾波伊人之后,第三次請示神托;因為既然他相信神托是可信的,他就想充分依靠它。他想要得到答復的問題是,他的王國是否能長久。佩提亞給他的答復是這樣的:
當一匹騾子變成了美地亞國王時,
你這個兩腿瘦弱的呂底亞人就要沿著沿岸多石的海爾謨斯河逃竄了;
快快跑吧,不要因為自己的行為像一個怯懦的人而害羞。
當克洛伊索斯接到這個回答時,他興奮異常,因為克洛伊索斯覺得一個騾子是絕對不可能替代他做美地亞國王的,因而他認為他和他的后裔一直也不會喪失王權。然后他十分認真地研究神托要他與之結盟的那個最強盛的希臘民族。在調查以后便可以看到,希臘城邦中最強大的,在多利斯族里是拉凱戴孟人最強,而在伊奧尼亞族里則是雅典人最強。這兩個民族從遠古時候就在希臘有著十分突出的地位。后者是以前的佩拉司吉民族,而前者是希臘民族。佩拉司吉人從來還沒有離開過他們的原住地,但是希臘人是屬于善流動的民族。原來在戴烏卡里翁王統治時期,希臘人住在稱為普提奧梯斯的地方,然而到了海倫的兒子多洛斯統治的時代,他們便移往希斯提阿伊歐提斯,這個地方在歐薩山和歐林波斯山山下。在被卡德美亞人趕出了希斯提阿伊歐提斯地區以后,希臘人在品多斯定居下來,稱為瑪凱德諾姆人。從那里又遷移到德律歐披司;最終又從德律歐披司進入了伯羅奔尼撒,因而他們就變成了多里斯人。
我不能確定佩拉司吉人操何種語言。從今天殘留的佩拉司古人的語言進行判斷,我們可以假定,佩拉司古人是講非希臘語的。現在在佩拉司吉人之中有一些人,他們過去曾是今天被叫做多里斯人的鄰人(當時住在今日的所謂帖撒里奧提斯地方),而如今則住在第勒塞尼亞人上方的克列斯頓市;有一些人在以前和雅典人同住過一段時期并且在海列斯彭特建立了普拉啟亞與斯奇拉凱兩個城市,有一些人則住在其他地方,這些地方現在名稱雖已改變,可以前實際上是佩拉司古人城邦的城市。如果任何一個佩拉司吉族都真是如此,而所有佩拉司吉族又都講相同的語言,則屬于佩拉司吉族的阿提卡人在他們成為希臘族以后,一定是忘掉了自己的原來語言而學習了另一種語言。克列斯頓人的語言和周圍居民都不相同,普拉奇亞人也是如此,可是這兩個地點的人所講的話卻是相同的;從這一點看,他們都仍然保留了他們語言的特點,而他們又把這種特點帶到他們目前居住的地方來。
但是希臘族自從他們出現以來就一直運用著同一種語言,在我看來這一點十分明顯。當他們最初從佩拉司吉人中分離出去的時候,他們人數不多但是他們卻從一個很小的開端逐漸擴大成一個各民族的集合體,這主要是因為佩拉司吉人和其他很多異邦民族加入了他們隊伍的原因。然而,在另一方面,我卻覺得佩拉司吉人是一個外邦的民族,在任何地方他們也沒有擴張起來。
然而,克洛伊索斯了解了這兩個民族的狀況,從而得知其中的阿提卡人(雅典人)因為當時雅典的僭主、希波克拉鐵斯的兒子佩西司特拉托斯的原因而正在受到壓制處于分裂的狀態。當希波克拉鐵斯還只是一個一般公民時,有一次他到奧林匹亞去觀看比賽,碰到了一件讓人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奉獻了犧牲以后,附近滿裝著水與肉的大鍋下面沒有火就翻滾沸騰,一直到水溢出了大鍋。當時正在那里并目睹到了這一奇跡的拉凱戴孟人奇薩對希波克拉鐵斯說,倘若他還沒有結婚,那么就不要把會給他生孩子的妻子娶到家里來;如果他已經有了一個妻子,那么作為替代手段,就必須和她離婚;如果他有一個兒子,便應該和這個兒子斷絕父子關系。希波克拉鐵斯聽不進奇薩的忠告;此后不久,他就得了一個兒子,就是前面提及的佩西司特拉托斯。
這個佩西司特拉托斯,當雅典人內部發生由阿爾克美昂的兒子美伽克列斯所領導的海岸派與由阿里斯托拉伊戴斯的兒子里庫爾哥斯所領導的平原派之間的爭斗時,便想出了一個成為僭主的策略,他乘著兩派紛爭的時候組成了第三派。他糾集了一批黨員并自稱為山地派的領袖以后,想出了這樣一個計謀。他故意弄傷了他自己和他的騾子,趕著車進了市廣場,(揚言)敵人想在他驅車回鄉下的路上把他殺死,而他則剛剛逃脫了敵人的陷害。他請求民眾派給他衛兵來保衛他;他要他們記住他過去享有的榮耀,因為他在從前曾指揮對美伽拉人的進攻,并曾攻占尼賽亞城,還立下了其他很多的卓越戰功。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蒙騙的雅典人就給他挑選出了一隊市民作為他的衛兵,佩西司特拉托斯不讓這些衛兵拿槍而只讓他們拿棍棒,當他到任何地方去時他們都拿著棍棒跟隨著他。佩西司特拉托斯和這些衛兵一道發動了政變并且占領了衛城。他便獲得了雅典的統治權,他不改變以前已有的各種官職,也不改動任何法律。他根據原來的規章治理城邦,他的政策是理智和聰明的。
但是不久之后,美伽克列斯一派和里庫爾哥斯一派就重新聯合起來把他趕跑了。如此一來,佩西司特拉托斯雖然用以上的手段使自己成了雅典的主人,可是當他的統治權在這兒還沒有根深蒂固的時候,他就失去了它。佩西司特拉托斯被驅逐之后,這兩派馬上就再度爭吵起來了。美伽克列斯最后對這種爭斗感到厭煩,就派了一名使節到佩西司特拉托斯那里去,表示倘若對方愿意娶他的女兒,他便打算幫助佩西司特拉托斯登上雅典僭主的寶座。佩西司特拉托斯同意了他的建議,在這樣的條件下兩人締結了一項約定。此后,他們便著手研究令佩西司特拉托斯復位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