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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3)

  • 歷史(上下)
  • (古希臘)多德
  • 4627字
  • 2013-08-03 03:16:01

所有到神殿來朝拜的人都親眼目睹了他們所做的事情以后,他們就極其光彩地結束了他們的一生。從這兩個人身上,神也就很清楚地表明,對一個人來說,死是一件比活著要有意義事情。原來阿爾哥斯的男子們把這輛車圍住了并稱贊兩個青年人的過人體力,而阿爾哥斯的婦女則稱贊他們的母親有幸生了這樣一對好兒子;母親對于這件事,以及因這件事而獲得的人們的贊賞也感到非常高興,她站立在女神的神像面前,她的兒子克列歐畢斯和比頓,因為他們使她得到了無尚的光榮。她的祈禱完畢之后,他們就致祭犧牲和參與圣餐,隨后,他們便睡在神殿里面。他們就在這里離開了人世,再也沒有起來。阿爾哥斯人覺得他們倆是極其優(yōu)秀的人物,因而就給他們立了塑像,敬獻到戴爾波伊神殿里去?!?

梭倫就把這兩個青年人視為第二位最幸福的人??寺逡了魉褂行琅耍f:“雅典的客人??!為什么您這樣看輕我,竟然認為我的幸福還不如一個普通人?”梭倫這樣答復說:“克洛伊索斯啊,你所問的是關于人世間凡人的一個問題,但是我卻明白神是非常嫉妒的,并且很喜歡干涉人間的事情。在悠長的一生中,人們會看到和經(jīng)歷很多他很不喜歡看到和很不喜歡經(jīng)歷到的許許多多的事情。我想一個人活到七十歲算夠大了。若不把閏月計算在內的話,七十年是兩萬五千二百天。如果每隔一年加一個閏月像季節(jié)一般準時的話,則七十年以外,還有三十五個閏月,這樣再加上一千零五十天。如果這樣在七十年之中的總的天數(shù)就是兩萬六千二百五十天了;但是絕對沒有一天的事情是會和另外一天的事情絕對相同的。如果是這樣,克洛伊索斯,真是世事難料啊。至于你本人,我認為你非常富有,并且是統(tǒng)治著許多人的國王;但是對你所提的問題來說,只有當我聽說你的生命幸福地結束時,才能夠回答你。

無庸置疑的是,即使是豪富的人,除非是他很幸福地享受他的全部巨大財富直到他生命結束的時候,不能說他比只能維持當日生活的普通人是更幸福的,因為很多富有的人并不幸福,而許多只有中等財富的人卻是幸福的。擁有巨大財富的不幸的人只在兩方面優(yōu)于幸福的人,但幸福的人卻在很多方面都超過了前者。富有的人有更大能力來滿足自己的欲望,也能承受大禍的打擊。后者當然不能像前者那樣地滿足自己的欲望而且也挺不住這樣的災禍,但是他的好運氣卻使這些災禍不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他還會享受到這樣的一些幸福:他的身體不會有殘疾,他不會生病,他不會遇到災禍,他有好孩子,并且總是心情愉悅。

除此之外,如果他又得到善終的話,這就是你所要尋找的,能夠稱得上幸福的人,但是這樣的人,在他死之前,也只能稱他為幸運的人,而不是幸福的人。很少有人可以兼?zhèn)渌羞@些優(yōu)點,就像沒有一個國家能在本國得到它所需要的所有東西,而是每個國家都有一些特產(chǎn),都又缺少另一些物品。擁有最多的物品的國家也就是最好的國家,同樣,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它總是具有一些東西卻又缺少另一些東西。擁有最多的財富,把它們一直保持到臨終的那一天,之后又平安地死去的人,只有那樣的人,國王啊,我看才能給予他幸福的頭銜。無論在什么事情上面,我們都必須認真注意它的結局。由于神經(jīng)常讓許多人只看到幸福的一個幻影,然后就把他們推上了毀滅的路程?!?

梭倫對克洛伊索斯講了這樣一番話,但并未使國王歡愉。國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很快就把他送走了,因為國王覺得像這樣一個忽略目前的幸福并要他在每件事上等著看結局的人,無疑是個真正的傻子。

但是在梭倫走后,克洛伊索斯從神那里接受到了一次可怕的懲罰,神之所以懲罰他,很可能就是因為他把自己看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很快他就做了一個夢,這個夢明明白白地向他預言,他將要在他兒子身上遇到災難??寺逡了魉褂袃蓚€兒子,其中一個兒子既聾且啞是個天生的殘疾人,另一個兒子與他同年的人相比較,在任何一方面都要比其他人優(yōu)秀很多。后面這個兒子名叫阿杜斯。神在夢中向克洛伊索斯提起的,就是有關這個兒子的事情;夢里說他的這個兒子將要被鐵制的銳器刺死。當他醒來以后,他獨自把這個夢認真地思考了一番,對這個夢感到毛骨悚然了。他首先給這個兒子娶了個媳婦;同時因為這個兒子在以前常常指揮呂底亞軍作戰(zhàn),現(xiàn)在就不再讓他擔負這樣的工作了。一切長槍、標槍和人們在戰(zhàn)爭中使用的各種武器,都從兒子居室搬運了出來,堆放到后房里去了,因為他怕掛起來的這些兵器保不定會掉下來刺著他的兒子。

當他籌備兒子婚事的時候,一個面容凄慘、雙手血污的人來到了撒爾迪斯。他是一個普里吉亞人,而且是屬于普里吉亞王族。當這個人來到克洛伊索斯的住所以后,這個人就請求依據(jù)這個國家的慣例幫他洗凈血污。克洛伊索斯就幫他洗凈了血污。呂底亞人的洗凈儀式是和希臘人的洗凈儀式相似的。在按照習慣舉行了洗凈的儀式之后,他就問這個人是哪里來的,是何許人,他說:“這位客人,你是誰,你是從普里吉亞的什么地方到我這兒來要求庇護的,另外,你殺的是怎樣的男人或是婦女?”這個普里吉亞人答復說:“國王啊,我是米達斯的兒子戈爾地亞斯的兒子。我名叫阿德拉斯托斯,因為我意外失手而殺害了我自己的兄弟,我被我的父親趕出來了并且剝奪了我的一切,所以現(xiàn)在我逃到你這兒來了。”克洛伊索斯回答說:“你既然是我的朋友的兒子,所以現(xiàn)在你是到朋友的家來了。你只要留在我們這里,我不會虧待你的。盡量不要把你的遭遇放在心上,這樣對你保重身體更為有利。”

阿德拉斯托斯于是就住在了克洛伊索斯的家里。與此同時,美西亞的歐林波斯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豬怪,這個怪物經(jīng)常從山里跑出來毀壞美西亞人的田地。美西亞人屢次出來想獵取這個怪物,可是結果不但絲毫不能加害于它,反而總是自己蒙受損失。最后他們派使者到克洛伊索斯這里來,對克洛伊索斯說:“國王啊,一個異常大的豬怪出現(xiàn)在我們的土地上,毀害了我們的莊稼地。我們曾盡一切力量來捕捉它,可是都失敗了。所以我們要求您讓您的兒子,精選的壯丁們與狗跟我們一塊回去,以便使我國擺脫掉這個豬怪?!彼麄冋埱蟮拇笠饩褪侨绱?。

然而克洛伊索斯想起了夢中的警告,于是他回答說:“不要再說關于我的兒子的事情了。我不想讓他去幫你們的忙。他結婚不久,這件事已經(jīng)足夠他忙的了。但是我能夠選派一部分呂底亞人并把我的全部獵犬放出來跟著你們去,并且我還要下令他們幫助你們盡一切力量把這個野獸從你們的土地上趕跑?!?

美西亞人非常滿意他的答復。但是克洛伊索斯的兒子聽到了美西亞人的請求之后卻進來了,當克洛伊索斯拒絕讓他與美西亞人同去時,他對他的父親說:“父王,以前對我們來說,外出打仗和狩獵是高尚而美好的,在這些事情上我們?yōu)樽约黑A得了榮譽;現(xiàn)在您卻不許我去從事這兩種事情中的任何一種,而您絕對可以看出我不是卑怯或是缺乏勇力?,F(xiàn)在我到市場上去的時候,我要帶著怎么一副臉色呢?市民們以及我的新婚妻子會怎樣看我呢?她會認為她是和怎樣的一個丈夫生活在一起呢?所以還是叫我去狩獵這個怪物吧,不然您必須說明緣由,為什么您認為服從您的意見是最好的選擇?!?

克洛伊索斯回答說:“兒啊,并不是因為我認為你怯弱或是有其他什么不相宜的情況才把你留住,而是由于我在睡覺時做了一個夢,夢中,在我眼前我看到一個幻象,它預言你是會短命的,你注定要在年輕時被鐵制的銳器刺死。正是因為這個幻象,我才匆忙料理了你的婚事,而現(xiàn)在我當然不能送你出去干這件事情。我想守護著你,這樣無論如何,當我活著的時候能夠看著你也僥幸地存活下來。你兄弟聾了,我已不把他看做我的兒子,所以你就是我唯一的一個兒子了?!?

這個年輕人回答說:“啊,父親,您在一個如此可怕的夢之后對我更加注意,我以為是有道理的。倘若您搞錯了,如果您對這個夢做出了錯誤的判斷,我想我應當指出您的錯誤來。既然您說這夢預言我將會被鐵制的銳器刺死,但是這豬是否有手呢?它可以使用什么讓您擔心的鐵制銳器呢,假如夢中說我會被野獸的牙或是什么諸如此類的東西刺死的話,那您不讓我去辦是非常有道理的。但是夢里說的是鐵器,況且現(xiàn)在我們又不是對人,而是向野獸作戰(zhàn)。因此請求您還是讓我和他們一塊去吧?!?

克洛伊索斯說:“兒啊,你對于夢的解釋我看是有道理的。既然你的看法比我的更合理,現(xiàn)在我相信你的話,我改變主意了,你可以和他們去捕捉那只怪豬了?!?

這樣說了以后,國王派人把普里吉亞人阿德拉斯托斯找來,對他說:“阿德拉斯托斯,當你因為痛苦不幸的遭遇而感到困苦時,當然,在這一點上我不是對你有什么責備,那時我給你洗凈了血污,招待你到我家中來住,并且任何事情都不和你為難。既然我對待你十分親切,那你也就應當加以回報,因此請你同意和我的兒子一同出去打獵并照顧他,注意在路上不要受到那些不遜的強盜的襲擊。即使我沒有給予你這樣的使命,你也絕對有必要去那個地方去看看,在那兒你可以因自己的功績而出名。這是你從你父親那里繼承來的傳統(tǒng),并且你自己也是非常健壯的?!?

阿德拉斯托斯回答說:“國王啊,假如不是您之所請,我是不會參與這一次的狩獵的。因為像我這樣一個有著不幸經(jīng)歷的人陪伴著他外出打獵是不合適的,并且我也沒有心思做這件事情。我可以為自己的留下找到很多理由,但既然您要我去,那我就肯定不會使您失望(因為我確實有義務來報答您的友好接待),所以我愿意按您所要求的去做。您托付我來照料王子,請相信我將盡我這個保護者的能力,讓他安全地返回?!?

他在向克洛伊索斯做了這樣的保證以后,他們就動身了,和他們一起的是一些精選的壯丁和獵犬。到達歐林波斯山后,他們到處搜尋這個怪獸;當這只怪獸被發(fā)現(xiàn)之后,獵手們便排列成圓陣,從四面八方用標槍向它拋去。當時這位客人,也就是那位被洗凈了殺人的血污的叫做阿德拉斯托斯的人也把標槍向豬怪拋去,可是這支標槍卻刺到了克洛伊索斯的兒子身上。這樣,阿杜斯就被鐵槍刺死,而夢中的預言也就應驗了。有一個人跑到撒爾迪斯去把這個不幸消息帶給克洛伊索斯,他向國王匯報了戰(zhàn)斗的情況與他的兒子的遭遇。

當克洛伊索斯聽到自己的兒子被刺死后,他的心已經(jīng)變得亂成一團了,尤其令他更加痛心的是,刺死他兒子的人又恰好是他自己曾經(jīng)為之洗凈了殺人的血污的人。當他因慘禍而極度悲痛時,他高聲呼喊清凈之神宙斯的名字,要他清楚他由于客人之手而遭到的悲劇。之后他又祈求同一位宙斯神,稱他為爐灶之神與友情之神。他稱呼爐灶之神的名字是因為他無意中竟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把將要殺害自己兒子的人當成客人留在自己的家中;他稱呼友情之神的名字是因為作為自己兒子的保護人而派被出去的客人,結果卻被發(fā)現(xiàn)是他的最可惡的敵人。

呂底亞人不久就回來了,這個年輕人的尸骸被他們運回來了,那個殺人犯就跟在他們后面。他站在尸骸的前面,表示任憑克洛伊索斯的處置,他伸出雙手非常懇切地請求克洛伊索斯,說他自己情愿被殺死在克洛伊索斯的兒子的尸骸之旁,因為他先前的悲慘遭遇已經(jīng)使他身心俱疲,現(xiàn)在又讓他這個洗凈了殺人血污的人陷于絕望,這新的不幸使他無法活下去;克洛伊索斯聽了這話以后,盡管自己遭遇的不幸使他非常痛苦,但阿德拉斯托斯這番話卻使他深受感動,而對阿德拉斯托斯有了憐惜之情。于是回答說:“客人啊,既然你宣告了自己的死刑,那我已經(jīng)從你那兒得到我所需要的足夠的補償了。而且,我看實際上這不是你惹下的禍,你只是無心地干了這件事。惹禍的是一位神,他在很久以前便預言要有如此的事發(fā)生了。”之后不久,克洛伊索斯便以恰當?shù)姆绞铰裨崃怂膬鹤印C走_斯的兒子戈爾地亞斯的兒子阿德拉斯托斯,曾經(jīng)殺死了自己的親兄弟,現(xiàn)在又傷害了給他洗凈血污的人,他覺得他自己在他所知道的人之中是最不幸的人了,所以當人們離開阿杜斯的墳墓四周寂靜無人的時候,他在墓地上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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