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赫斯認為經典文本蘊含人類的普遍記憶,因此,他常常將其作為個人經驗的來源來看待。《<馬可福音>》中的《馬可福音》、《烏爾里卡》中的《伏爾松薩迦》便被賦予了這樣的功能。在前者中,古鐵雷斯一家將他們聽到的《馬可福音》中的故事視為一種預言或召喚,一種即將降臨的命運或一種行動的摹本,而給他們朗讀《馬可福音》的埃斯皮諾薩最終被他們當作了彌賽亞,釘在了十字架上。在后者中,相遇的兩個人談論著北歐神話,重新演繹了《伏爾松薩迦》中男武神西古爾德與女武神布倫希爾特的愛情。
在《<馬可福音>》和《烏爾里卡》中,博爾赫斯揭示了一種被古老的故事所喚醒的自我。在前者,它表現為一種無意識的非理性力量,使文明的教化最終淪為野蠻的祭品。而在后者則是人物對一種文化、趣味的認同,具有自覺的表演性。兩篇作品都創造了比現實更真實的幻境,并讓我們對人類的存在進行反思。當我們通過文本來理解世界和自己時,已在被文本塑造。我們所信仰或贊賞的故事,最終會成為我們的命運。我們閱讀的都是自己的故事,最終將成為故事的一部分。我們都是故事的囚徒,而唯一的自由,或許在于意識到這一點。《烏爾里卡》中的兩個人意識到了,因此,他們是自由的,反諷的。
將經典故事作為當下經驗的來源來對待,暗示了柏拉圖所設想的作為現實世界的摹本的原型世界;《<馬可福音>》中的《馬可福音》、《烏爾里卡》中的《伏爾松薩迦》既是往昔的經驗,也被賦予了原型文本的隱喻功能。對永恒的原型世界的想象,使他的作品中的當下經驗與往昔經驗相互映照,從而構成了一種作為永恒的動態形象的時間的迷宮。《<馬可福音>》和《烏爾里卡》都是這一迷宮的變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