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攥著書包帶的手沁出冷汗，理科實驗班的教室門在眼前虛掩著。走廊盡頭的電子鐘顯示7:58，距離早自習只剩兩分鐘，可她的鞋底像粘在瓷磚上，怎么都抬不起來。

“讓讓！“籃球擦著她耳際飛過，撞在門框上發出悶響。林微慌忙后退，速寫本從臂彎滑落，畫紙如枯葉般散落在地。

“不好意思啊同學！“少年逆著光跑來，單腳勾起籃球，蹲下身幫她撿畫紙，“你畫的？“他停住手里的動作，揚起一張速寫，線條流暢的籃球架在晨光里泛著金屬光澤。

林微的指尖在顫抖。那張畫的背面還寫著“給媽媽的道歉信“——昨晚因為數學月考不及格，母親撕了她半本速寫本。

“畫得比課本上的好看。“少年把畫紙塞回她手里，轉身時校服下擺揚起，露出分明的腰線。

“林微！“班主任李老師突然出現在走廊拐角，“開學第一天就遲到？“

林微猛地抬頭，正對上班主任李老師的目光。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鏡片后的眼睛總帶著點似笑非笑的溫和，此刻卻正用嚴厲的目光注視著她。

“對不起李老師，我......”

“李老師，不關她的事，是我把她撞倒了。”

“哦，”李老師扶了扶掉下鼻梁的眼鏡，“是江翊啊，那就不奇怪了。”

“江翊？”林微的嘴唇輕顫著吐出兩個字。學校里的風云人物，這個名字和“籃球”“理科年級前十”“上課總被點名卻從不挨罵”這些標簽牢牢粘在一起。

江翊向老師吐了吐舌頭，轉身沖她眨眨眼，抱著籃球溜進隔壁教室。林微攥緊速寫本，那些被撕碎的畫頁在書包底層窸窣作響。

理科實驗班的空氣里漂浮著消毒水味。林微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右邊空位的桌角刻著模糊的“MVP“，像是被刻意刮過。“同學們，這學期的學習小組將會重新分配。“李老師的眼鏡片反著光，“林微，你和江翊一組。“

后排傳來壓抑的笑聲。

“我和數學大神？”林微再次看向空座位，原來這是江翊的。

九月的風還帶著夏末的熱意，卷著香樟樹的碎屑，撞在高二（1）班的玻璃窗上。林微把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后，指尖在數學課本的函數圖像上頓了頓——那道拋物線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被強行拽到不屬于自己的坐標系里，彎出別扭的弧度。

“林微，發什么呆？李老師叫你呢。”后桌蘇曉冉用鉛筆戳了戳她的背。

林微抬頭，李老師正對著自己前后兩排：“林微啊，剛說的分班后的學習小組，你和江翊、蘇曉冉、陳宇飛一組，沒意見吧？”

“沒、沒問題。”林微的聲音細若蚊蚋，筆尖在草稿紙上洇出一個小墨點。

“江翊可是個數學天才，他的數學成績是數一數二的，你要多向他請教，還有你也順便幫他補習補習語文......”

后排再次傳來竊笑。

“江翊的數學成績有多牛，語文就有多差，林微可倒霉了。”

“數學大神，語文課就成了睡覺大神了。”

“大神就是大神，不來上課，成績也是第一。”

“可憐林微，只能獨守空位了......”

林微轉頭，蘇曉冉和陳宇飛頓時默不作聲。

放學鈴響時，蘇曉冉已經拽著她往走廊跑：“走走走，去看江翊他們打球！聽說今天和三班打友誼賽！”

籃球場被圍得水泄不通。林微被擠在人縫里，視線越過攢動的人頭，落在穿13號球衣的少年身上。江翊起跳投籃時，陽光恰好落在他揚起的下頜線上，汗水順著脖頸滑進衣領，動作利落得像一陣風。她下意識地摸出藏在書包側袋的速寫本，筆尖在紙上快速勾勒——他屈膝、抬手、球進框時挑眉的弧度，被她定格在紙面。

“畫什么呢？借我看看。”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林微手一抖，鉛筆在紙上劃出長長的斜線。她慌忙合上本子，轉身就撞進一個帶著淡淡皂角香的懷抱——江翊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身后，額前的碎發還在滴水，籃球被他夾在胳膊肘和腰之間。

“對......對不起。”林微的臉瞬間燒起來，手指緊緊攥著速寫本的邊緣。

江翊卻彎腰撿起她掉落的橡皮，目光掃過她來不及合上的本子，隨口道：“畫的是剛才那個三分球？嗯，不錯，比數學課本上的拋物線還標準嘛。”

說完，他直起身，沖她揚了揚下巴，抱著籃球跑回了球場。林微愣在原地，指尖撫過剛才被他看到的那頁，紙上少年的側臉仿佛還帶著陽光的溫度。蘇曉冉湊過來，用胳膊肘撞撞她：“可以啊林微，剛開學就被江翊搭訕了？”

“不是搭訕……”林微小聲辯解，心里卻像被投進了一顆石子，漾開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