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的車間里，永遠充斥著一股子混合著汗味、機油味和鋼鐵碰撞的特殊氣味。這種氣味，李萬聞了五年，從最初的難以忍受，到現在已經習以為常，甚至隱隱覺得親切。

他站在一臺巨大的銑床前，手持游標卡尺，仔細測量著一個剛剛加工完成的零件。陽光透過車間頂部的天窗，斜斜地灑下來，照在他專注的臉上，也照亮了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李萬，這批零件可得抓緊了，軍區那邊催得緊。”一個粗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李萬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自己的師傅，劉成。

“知道了，師傅。”李萬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手中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他仔細地對比著圖紙上的數據，確認每一個尺寸都精確無誤。

劉成走到他身邊，看著他熟練的操作，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不錯，你小子現在的手藝，比我當年可強多了。四級鉗工，一個月工資49塊5，嘖嘖，多少人羨慕不來。”

李萬微微一笑，沒有接話。他知道師傅這是在替他高興，也是在提醒他，這份工作來之不易。

穿越到這個世界重活一世已經二十三年了，母親早亡，五年前他剛從學校畢業的時候，父親也意外去世了，留下他和年幼的妹妹相依為命。要不是父親生前在廠里人緣好，廠領導特批讓他頂了父親的班，恐怕他和妹妹早就餓死街頭了。

從學徒工做起，每個月拿著十幾塊錢的微薄工資，李萬硬是咬著牙挺了過來。

他早已放棄了自己是天命之子的夢想，什么系統老爺爺十幾年都沒有出現，那就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在這個時代好好活下去了。

他比別人更上進，更用心，別人休息的時候，他還在車間里琢磨技術。五年時間，他從學徒工一路升到了四級鉗工，成為了車間里最年輕的四級工。

“李萬啊，你現在也算是出息了，有沒有想過找個對象？”劉成突然換了個話題，語氣里帶著幾分試探。

李萬停下手里的活，轉過身，看著劉成，認真地說：“師傅，我現在只想好好工作，多掙點錢，讓我妹妹過上好日子。至于對象的事，以后再說吧。”

劉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你這想法是對的，不過也別太耽誤，你年紀也不小了，為你妹妹考慮的時候，也得為自己考慮考慮。”

李萬只是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他心里清楚，師傅這是好意，但他現在真的沒有心思考慮這些。

“李萬，你過來一下！”不遠處，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李萬皺了皺眉頭，循聲望去，只見車間主任趙長青正站在一臺車床前，臉色陰沉。車床旁邊，站著一個低著頭，身形單薄的女人，正是秦淮如。

“秦淮如，你看看你做的這是什么東西？公差超了這么多，你還能不能干了？不能干趁早滾蛋！”趙長青的聲音很大，整個車間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秦淮如的臉漲得通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不敢吭聲。她剛死了丈夫，家里還有三個孩子要養，要是丟了這份工作，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風了。

李萬心里嘆了口氣，秦淮如的技術一直不太好，這次又出了這么大的紕漏，被趙主任罵也是難免的。

“趙主任，您消消氣。”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他是車間的一把手易中海，八級鉗工，為人怎樣暫且不說，技術上是沒話可說的，也是李萬住的四合院里的一大爺。

易中海在工人和領導中，都有很高的威望。

“易師傅啊，你來得正好。”趙副主任指著秦淮如說道，“你看看她，這技術，實在是太差了，我真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才好啦！”

易中海看了秦淮如一眼，說道：“淮如啊，你最近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兒？怎么工作這么不在狀態？”

李萬聽得明白，這是在給秦淮如找臺階下呢。

秦淮如擦了擦眼淚，哽咽著說道：“一大爺，我……我家里確實有點困難。但我會努力的，我一定好好學。”

易中海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難，但工作就是工作，不能馬虎。這樣吧，趙主任，今天先讓秦淮如回去休息，調整一下狀態。我再安排人幫他補補課，您到時候再秦淮如安排工作怎么樣？”

易中海的話還是很有用的，趙主任也賣這個面子。

秦淮如感激地看了易中海一眼，說道：“謝謝一大爺，謝謝趙主任！”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車間。

易中海看著秦淮如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李萬注意到了易中海的眼神，心里冷笑一聲。

他知道，易中海對秦淮如，可不僅僅是同情那么簡單，他饞秦淮如的美貌，甚至還想讓秦淮如給他這個絕戶養老送終。

事實上不只是秦淮如，易中海在院子里可能的人身上都有下注，這個老家伙心里打的都是好算盤，可惜他身邊的算盤沒好的。

“都看什么看？還不趕緊干活！李萬，你技術好，先辛苦一下，幫忙把秦淮如的爛攤子收拾好了再去忙自己的。”趙副主任見工人們都在看熱鬧，吼了一聲，順便給李萬安排了新工作。

工人們連忙收回目光，繼續干活。

李萬也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手頭上的事變多了，這讓李萬對秦淮如很不滿，今天是妹妹李嫣的生日，他還想早些做完事按時下班呢。

其實在李萬剛進廠的時候，也曾有人給他和秦淮如做過媒。

那時候秦淮如還沒嫁人，在十里八鄉也是出了名的漂亮。李萬雖然只是個學徒工，但長得周正，年輕有潛力。

媒人把兩人約到一起，見了面。

秦淮如上下打量了李萬一番，雖然長相不錯，但秦淮如眼神中依舊流露出明顯的失望。

“你就是李萬？學徒工是吧？”

李萬老老實實地回答：“是，暫時還是學徒工。”

秦淮如撇了撇嘴，說道：“學徒工一個月的工資太少了，我可不想嫁給一個窮光蛋。”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萬當時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窮，也知道秦淮如渣，但他沒想到，秦淮如會這么直接不留情面。

后來秦淮如嫁給了同車間的賈東旭，賈旭東是院里住戶，秦淮如自然也搬進了院子里成了李萬的鄰居。

李萬倒也沒把這事放心上，帶著既然穿越過來了就在這個世界好好過日子心思，李萬努力工作學習，后世基礎教育扎實的好處也顯現出來了，他的技術水平水漲船高，工資也水漲船高。

現在他已經是四級鉗工了，來年絕對能上五級，一個月工資近四十塊，在整個軋鋼廠也算得上是高收入了。

而秦淮如呢？她還是個學徒工，每個月拿著微薄的工資，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李萬倒是一點同情都沒有，一個綠茶自作自受，有什么好同情的呢？

他知道，再這么下去，正常情況下秦淮如是很難繼續留在廠里了，但他同樣知道秦淮如不會就這么輕易放棄，而易中海也不會袖手旁觀。

李萬不想摻和進去，但他隱約覺得自己恐怕很難置身事外，秦淮如那個女人當初相親時沒看中自己，現在可能會想著把他拉下水，想把自己變成她的移動錢包。

“萬子，聽說秦淮如又被趙主任給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