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征伐仙人

“報~”

一聲急切的呼喊從宮殿大門之外遙遙傳來，打斷了殿上君臣眾人熱切議論的話題，整個大殿都為之安靜了下來。

一般來說，這等急切的通報呼喊，意味著某些未知的重大軍情需要傳遞給殿上的將軍或者帝王。但從此刻大殿之上諸位臣子凝重的神色來看，通報之人雖然還未來至殿上，但是具體的內容卻基本已經為眾人所知。

“宣！”

就在臣子們糾結著門外可能傳來的糟糕消息之時，宮殿主位之上那個威嚴的帝王卻已經開了口。他的聲音并不大，但是聽來卻有一種強烈的力量感，讓下方諸多臣子為之精神一震，心中那絲陰郁也退卻了不少，臉色變得舒展了很多。

帝王已經開了口，自然有宮官出得大殿將那通報之人接引上來。

未幾，便有一名身著黑甲，腰別長劍，英姿颯爽的男將軍走上殿來。

其人小心來到殿上，并不抬頭去看主位之上的帝王，只單膝下跪，左手抱膝，右手杵地，埋著頭說道：“啟稟大帝，南海巡天鑒使南門卿有要事來報！”

“準！”

一個準字如洪鐘驟響，傳遍整個大殿。

南門卿遂拱手在前，沉聲說道：“回稟大帝，南海之上近來異象連連，末將密切關注數月有余，終于在最近觀察到了新的變化。”

“哦？何等變化？”

主位之上那帝王看不出神情有過怎樣的變化，語氣淡淡的，好像對南門卿話里的內容并不怎么在意。

后者聽到詢問，便繼續沉聲說道：“不久前，南海上空異象再生，天地色變，末將本以為又會像之前一樣，雷聲大雨點小，過個十天半個月就自己消失，但是沒想到，此次異象持續許久遲遲未有消失，最后終于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天穹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竟然有這等事？南門將軍可看到是何物撕裂天空，背后又有什么東西？”

那帝王話里好像有些意外，但聲音聽來與平常并無任何變化，就好像天地撕裂這等大事與丞相家里的水缸破了一個洞一般稀松平常。

南門卿可不敢揣測帝王的心思，只得老實得繼續說道：“回稟大帝，是一柄飛劍，那劍看去古樸，但極為巨大，如同一座高山，穿破天空，直接砸落南外州海岸之上，隨后散發出灼灼光輝，照入天空裂縫之中，阻止裂縫愈合。”

說到這里，南門卿見大帝并沒有問話，于是語氣一頓，繼續說道：“撕裂天地，阻止自然愈合，想來是有什么東西要跨空而來，只是那裂縫背后混沌不清，末將實力卑微，無法細查……”

“嗯，辛苦南門將軍了。將軍且先回南海，繼續駐守，為我九州守好第一道防線，”

得到如此答復，南門卿心中鎮定了許多，他心道：看來此事大帝已經有了計劃，自己還是太沉不住氣了，遂小心翼翼起身退出了宮殿。

待南門卿退出大殿，九州大帝略作沉思，開口問道：“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殿上臣子們面面相覷，好半天才有一位將軍踏步出列，拱手說道：“大帝，恐怕是仙界的手段。”

“仙界！”二字一出，顯然說到了場上眾人的心坎里面，眾人再一次面面相覷，不知如何言語，只是臉上的畏懼神色顯示著他們心中的不平靜。

“哦，仙界？諸愛卿覺得這仙界如何？”九州大帝神色不變，右手輕輕在黑金龍椅的扶手之上緩緩敲擊。

“不過是一群宵小之輩而已。”這時眾臣子之中又走出來一人，其人體型高大，身體強壯，身披戰甲，威武得很。

此話一出，場上其它臣子都是冷汗直冒，好像生怕這話被天上的神仙們聽到了似的。

但偏偏身處高位之上的九州大帝這個時候卻露出了笑容，“那赤陌將軍以為，應該如何應對呢？”

被稱為赤陌的將軍拱手說道：“回大帝的話，一群不請自來的宵小，當視為入侵我九州大地，凡入侵者，依律當斬！”

九州大帝這時卻看向了另一人，問道：“鸞聞上君，朕命你立天宮，鑄帝劍，如今進展幾何了？”

被叫到名字的鸞聞上君趕忙上前一步，拱手回答道：“大帝您以整個九州給微臣作為后盾，微臣豈有延誤的道理，此刻天宮已成，隨時可以升空，至于帝劍嘛，早已鑄就，如今溫養在西州絕地，隨時可以取用。”

“如此甚好。”九州大帝滿意的笑了笑，這才回過頭來朗聲問道：“赤陌將軍何在？”

“末將在！”赤陌趕忙雙腳一并，嚴肅得答道。

“即日起，朕封你為征仙大將軍，總領九州二十七路大軍，盡快整合完畢，隨朕一起征伐仙人！”九州大帝說著，手上取出一枚黑玉虎符，往大殿之上一丟。

赤陌伸手一引，便將虎符接入手中，收好以后，恭敬地答道：“臣領命！”

征伐仙人，這是何等大的勇氣和氣魄啊，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理解和接受，場上一眾臣子，大部分對此都是驚懼異常，只是礙于九州大帝的威名，他們不敢明說出來罷了。

按理說對外出征這等大事唯有舉國上下一條心，方才有做成的可能性，只可惜九州大帝雖然強大，但是統一九州也不過一兩年的時間，這個時候想要將九州這么大一片土地整頓得上下一心終究還是有些困難。但有些事并不會等著你準備好了才會發生。就像此刻仙界忽然來人，又怎么會在乎你是在什么狀態呢？

九州大帝敕封完畢，眼睛掃過場上眾人，將所有臣子的神情俱是看在眼里，隨后開口問道：“諸位愛卿以為，此戰應在何處進行呢？”

這一問并沒有人立刻回答，而是等了片刻之后，才有一位文官踏步而出，恭敬行禮，“回稟陛下，天下黎民久經戰亂，承蒙陛下恩澤，方才安穩幾年，此戰切不可在九州大地之上進行，以免生靈涂炭啊，陛下。”

“那么，渠歸老先生以為此戰應在何處呢？”

渠歸雖然是文官，但是能夠跟隨九州大帝南征北戰，建功立業，自身修為也是不弱，對九州大地之事了解甚廣，此問倒也難不住他，只見他沉思片刻，遂回答道：“臣以為，元夢混沌可為戰場。”

九州大帝略作思考，朗聲說道：“準了！”

隨后他轉頭對著鸞聞上君說道：“鸞聞上君，朕命你即可啟動天宮，與西州之地，破入元夢混沌！”

“臣領命！”鸞聞上君立刻撣撣衣袖，應下了大帝的安排。

二、劍來

九州之外，元夢混沌深處，一座延綿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天宮孤零零地懸浮在空寂渾噩的世界里。馱著它的巨大怪獸雙眼緊閉，身體一動也不動，也不知是死了還是僅僅只是睡著了。

這座本應金碧輝煌，華麗壯闊的天宮，此刻卻是光華暗淡，冷清肅穆地讓人感到害怕。整個天宮滿目瘡痍，斷壁殘垣隨處可見，金甲或者黑甲的兵士尸體排滿了天宮大街小巷，鮮血從他們的身體之上流出，又交匯到一起，彼此融合，不分敵我。

在天宮正中心的華麗宮殿門外，赤陌將軍單手扶著胸口，輕輕推開了宮殿大門，然后步履沉重地走了進去。

宮殿大門推開的角度并不大，剛好夠赤陌一人通過而已。

宮殿之內，不知何種原因，并沒有點燈，于是門外照進來的天光雖然不算明亮，但落在暗沉的屋子里，卻也像一柄利劍一般清楚明白。走入殿內的赤陌便立身在這道利劍的正中心，影子長長得拖到龍椅的下方，整個人看去偉岸無比。

但是他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好像有些激動，又好像只是身上的傷勢太過嚴重。又過了片刻，赤陌才穩定住了自己，隨后嘶啞的聲音從他的口中顫巍巍地傳來：“大帝，他來了！”

龍椅之上端坐著的九州大帝，抬眼看了看殿前的赤陌，后者一身甲胄破碎，滿身血洞，半邊臉上布滿了破碎陶瓷一般的裂紋，雖然還堅挺的站在那里，但是九州大帝知道，這位驍勇忠誠的臣子已經死了，在進到大殿之前就已經死了。看著這一幕的九州大帝，雙眼微微有些濕潤，但是作為帝王的他，卻絕對不可能真的流下眼淚，所以最后這點淚光只能漸漸消退，最后化作無窮無盡的怒火，然后又漸漸平息下去。

將士們的戰斗結束了，他的戰斗才即將要開始，這個時候他需要的不是憤怒，而是平靜，所以他便平靜了下來。

九州大帝冷冷地說道：“朕知道了！赤陌愛卿好好休息吧！”

大殿之上卻再也沒有回應他的聲音。

九州大帝從龍椅上站起身來，緩緩向著殿外走去，他的步子很緩，帶著幾分帝王桀驁的氣度，但速度不慢，很快就走出了宮殿的大門。隨后他揮了揮繡著金龍的衣袖，宮殿大門便關合起來。

或許是門關合地風太大了，赤陌的身體被這一吹，轉眼化作了飛灰，整個宮殿便又重新回歸了黑暗。

“仙界俱是些藏頭露尾之徒嗎？殺了朕的臣民，你以為躲著就能茍活不成？”九州大帝站在宮殿門外，對著面面空空的廣場冷聲言道。

“躲？對付你用得著嗎，本仙君我只是慈悲，給你們君臣留些臨死前的溫情罷了，倒是沒想到你這么狂妄。”

隨著一聲狂妄不羈的話語，一個少年自云端跳下，待近得地面，才以法力穩住身形，保持著比九州大帝略高的高度，以顯示他的身份高貴。隨后他又開口說道：“本仙君乃是仙界帝君座下……”

九州大帝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一揮衣袖，打斷了其人的言語：“我沒有興趣知道死人的名諱，要戰便戰吧！”

說著，九州大帝往身側一抬，大喝一聲：“劍來！”

頓時風云變色，天光暗淡，本就翻騰變化不止的元夢混沌，忽然像是煮沸的水一般，瘋狂翻涌，繼而平白掀起一陣漩渦，片刻之后，漩渦之內一點黑芒乍現，接著無盡銳氣噴薄而出，竟然將元夢混沌撕扯出了一道接著一道地裂縫，裂縫之中隱約可以看見一個又一個的小世界生出，然后湮滅，端是神奇無比。

那道銳利的黑芒便在不斷生滅的世界里急速穿行，轉眼之間來到了九州大帝的身邊。然后無窮銳氣收斂，好像忽然變得溫和了起來，乖巧地落到了九州大帝的手中。

大帝右手握住劍柄，隨后用其指著那仙君說道：“現在受死吧！”說著腳下一踏，提劍沖天，沖著那仙君殺去。

那仙君的話被打斷，也不氣惱，看著九州大帝殺來，更是不疾不徐，自信退避，口中微笑著說道：“你以為只有你有劍嗎？”說完，他也大喝一聲：“劍來！”

然而，他的話，并沒有任何的作用，整個世界平靜地好像一面鏡子，哪里有什么劍來？

這時換做九州大帝語帶嘲弄地說道：“你的劍就永遠留在人間吧！”

那仙君頓時知道是九州大帝做了手腳，神色微訝，但轉眼就逝，并不怎么在意，反而笑著說道：“沒有劍，你也贏不了我！”說著從懷里掏出了一柄翠綠的玉槍。

元夢混沌之中無有時間，無有空間，一切都是虛無，九州大帝和仙君的戰斗不知道進行了多少年月，終于還是迎來了最后的結局。

仙君此刻滿頭黑發披散，臉上滿是憔悴和疲憊，但眼中神采飛揚，興奮無比，因為他的手上玉槍捅入了九州大帝的心臟，后者抓著他的手，眼中滿是憤怒和不甘。

“如果是在九州地陸之上，我的修為被壓制，你或許還有幾分勝算，但現在嘛，勝負生死已分，你后悔也沒有任何意義了。”那仙君不無得意地說道。

九州大帝嘴角微微動了，隨后狂傲一笑，“對付你們仙界的宵小，朕用不上壓制你的力量。”

說到這里，九州大帝嘴角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邪魅，“有勞道友了！”

這莫名其妙的話，讓那仙君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絲危險，但是仔細查看，面前的九州大帝分明已經死了，說話的不過是一絲還未完全消退的氣機而已，憑什么能威脅到自己。

但是他還未來得及細想，忽然心中警兆發生，身后不知何處冒出來一道黑影，提著一柄長劍就向他的背上刺來。事情來得太突然，待他想要抽槍回身抵擋的時候，才發現九州大帝死死地拽著他的槍，根本抽不出來。

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空手回身。只是那黑影距離太近了，速度太快，又籌謀許久，等他被九州大帝一耽擱的時間，劍已經從后背之上刺入了他的心臟。

那仙君眼中的得意全無，只剩下憤怒和不甘，伸手拔出自己后背之上的長劍，回身一擲，那劍便瞬間刺入黑影的身體，并帶著它一路急行，轉眼沖破元夢混沌與現實的界限，跌入九州大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