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大雪嚎天。

大風吹得破木門板鐺鐺作響。

一座漏風的破廟里，火焰燒柴，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干癟瘦弱的姑娘，伸出食指，輕輕地推了推張晨的身體。

“晨哥哥，醒醒，今日城外有人施粥，起晚了可排不上。”

張晨很想回應，但此時的他頭痛欲裂，他身體下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用力按壓著，靠著外部的壓力來緩解疼痛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兒，這種痛苦的感覺才逐漸減輕，直到結束。

記憶在腦海中融合成功，張晨有些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他已經知道，自己穿越了。

異地的女友要求他放棄現在的收入和穩定的工作，去她的城市重新發展，兩人在這方面沒談攏，“和平分手”。

分手后才知道，人家早就背著自己在相親了。

他心里憋屈的很，一個人在家里多喝了點酒，一覺醒來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具身體也叫張晨，原本家住河口子村，去山上挖山貨的時候受了傷，困在山崖上一天一夜，好不容易趕回村中，就發現村子已經被一伙落草為寇的山匪給洗劫一空了。

整個村子的人和牲口都差不多死絕，只剩一個去了鎮上才趕回來的沈桃兒還活著，她不敢進村，只好瑟縮在村口的橋洞底下嗚嗚嗚地哭。

這年頭，戰亂頻發，妖魔橫行，一個小小村莊遭山匪屠村是常有的事，官府只管守住城里的百姓，才不會管你城外的事。

他也只好帶著沈桃兒一路逃荒，從秋日逃到冬日，沒吃沒穿沒銀兩，最終那個張晨還是倒在這范陽城外的破廟里，讓他這個張晨截胡了人生。

“晨哥哥……要不今日我去領粥吧？你且放心，我都給你留著，一口都不動，先緊著你喝。”沈桃兒說著，愧疚地看著張晨：

“都是我拖累了你，原本那城里的貴人來招家仆，人家都相中你了，偏因為沒相中我，讓你在這守著，也不能進城過好日子。”

沈桃兒長得好，雖說現在瘦得跟個刀螂一樣，胳膊肘比胳臂粗，卻依舊無法掩蓋她的好顏色。

那些城中正經的好人家來采買丫鬟，是絕對不會招這種相貌的進府的。

對沈小桃感興趣的，是專做秦樓楚館的人牙子。

張晨搖了搖頭，開口說道：“我這就去。”

他將藏在稻草堆里，采山貨用的鐮刀拿出來，交到沈桃兒的手上。

“你出門太危險了，待會兒我走之后，你就藏在那破佛像的里頭，期間不論是誰來，你都不要出聲，等我回來，我會喊你名字，你再出來。”

記憶里，他只帶沈小桃出去過一次，第二天就有人牙子帶著人找上門來，差一點惹出大禍患，嚇得他們二人趕緊換了落腳處，這才淪落到破廟里。

現在世道亂，長相漂亮又沒靠山的女人難活，能護一點是一點。

他張晨不是什么英雄，做不到為一個不相干的女子赴湯蹈火，但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提供幫助。

他站起身，將鋪在地上的稻草往懷里塞，將自己胸前塞得鼓鼓囊囊。

他塞前頭，沈小桃貼心地為他填充好背后的部分。

雖說保暖效果聊勝于無，至少能擋點風。

拿起家里唯一的豁口小碗，張晨叮囑道：

“我走了，你藏好。”

“嗯，等你回來。”

哐！

木門被拉開，立刻就有大風灌進來，寒風像刀片一樣劃在他的臉上，將他的鼻頭凍得通紅。

他從外頭將門關好，根據記憶里的路線，向著范陽城的東門走去，心里盤算著接下來該怎么活。

首先，要有錢。

至少在這樣的天氣之下，不能餓死和凍死。

現在查得很嚴，想要進城居住，那必須要在范陽城內找一份工，或者在范陽城內有住的地方。

睡在破廟里這種事，在城內是被明令禁止的。

而他剛剛穿越而來，在這樣的世道里，他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有點科學常識，好在這個世界和華夏的文字是一樣的，所以還能再加上個識字。

但是識文斷字在亂世真的有用嗎？

他就這樣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頂著寒風向前走，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于在皚皚雪色中看到了范陽城模糊的輪廓。

再走近些，便能看到城外的施粥攤子處冒著熱氣。

因為破廟離得遠，所以他來得也有些晚了，此時的攤子外頭已經排起長隊，到處都是同他一樣穿著打扮的難民。

唯有一個攤子比較特殊，前頭有家丁看著，不讓排隊，領過了粥的人會來到這攤位前，還能再領一個饅頭。

就連派發饅頭的都是長相周正，干凈利落的小丫鬟。

張晨稍微觀察了一下各個粥攤下頭還剩的米袋子，在心中比較了一下大小，排上了米袋子余糧更多的那條隊伍。

整個粥攤子秩序井然，也沒人鬧騰，看著一片祥和。

主要是因為，粥攤子前負責派粥的，都是些年輕體壯的家丁，身體又高又壯，隔著厚厚的襖子都能看得出肌肉發達。

難民們老老實實地排隊，這隊伍排得也快，不一會兒就快要到他了。

“唉，謝謝大善人，好人有好報，好人有好報啊！”

張晨看到前面拿到了粥的難民對著攤前的家丁又是鞠躬又是作揖，那家丁呵呵一笑，指了指旁邊的另一個攤子說道：

“謝我沒用，你去旁邊那個攤子，說一句‘祝陳老夫人長壽安康’，還能再領個饅頭，剛出鍋的，熱乎著呢！”

領了粥的難民眼睛一亮：“真的？”

“呵呵，誰不知道我們范陽城陳府，是城中最大的大善之家啊？”家丁驕傲地挺起胸脯：“你且去試試，瞧見那攤前丫頭手里捧著的神像沒有？”

“瞧見了。”

說到這里，家丁忽然壓低了聲音，在那難民耳邊講到：“若是你能對著神像磕三個響頭，連說三遍說‘陳老夫人長壽安康’，還能得上一枚銅板嘞！要抓緊，晚點可就沒了！”

聲音雖小，但張晨離得近，也剛巧聽見。

他下意識向那個能領饅頭和銅板的攤位看去，忽然瞳孔收縮，瞧見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景象。

只見上一個領了粥的人去到那個攤位，在說出“祝陳老夫人長壽安康”的這句話之后，便有一絲淡淡的黃色氣體，如風箏線一般粗細，從他額頭處升起，飄向丫鬟手里捧著的神像之中。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張晨覺得，在黃氣離體之后，那難民的臉色難以察覺地憔悴了一點。

而那難民此時渾然不知，咬了一口饅頭，直接跪在地上對著那神像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態度十分喜慶虔誠，雙手合十，大喊三聲：

“祝陳老夫人長壽安康！”

“祝陳老夫人長壽安康！”

“祝陳老夫人長壽安康！”

又有三條青色的氣從神像中飄散出來，緩緩飄入那難民的體內。

“咳咳……咳……”難民臉色一青，接連咳嗽了幾聲，尷尬地笑笑：

“吃太急，嗆到了，嘿嘿嘿……”

抱著神像的丫鬟干脆利落地將一枚銅錢扔在地上：

“喏，拿著吧！”

難民撿起銅錢，歡天喜地地離開了。

張晨看著難民離去的背影，心中疑惑重重。

這黃氣與青氣，似乎不是同一種能量，難道別人都看不見嗎？

為什么自己可以看見呢？如果他猜測的沒錯的話，黃色的氣體，是從一個人身上發出來的愿力，是祝愿者的一種力量。

那么，青色的氣體又是什么？

只有那個特殊的攤位，在那個佛像跟前，才能有這兩種“氣”的存在嗎？

他想著想著，忽然腦海里閃過一條提示：

【獲得技能：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