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最后的機會走出大山！”幾乎家徒四壁的房子里，坐滿了三姑六婆，只有小叔叔這句話聽了進去。

小叔叔是舅公的兒子，大不了自己幾歲，山里第一個進大學校園的人，剛好附近出差，回來看看。

地上是午餐后碗碟落地的狼藉，這些，是郭芯人為。

眼前，這些嘰嘰喳喳的，也不是自己父母。

郭芯坐在床角，身后是還算整潔卻泛著黃色的枕頭。

身旁的實木書桌，殘缺不全，是爸爸去山里找到雷劈的樹干一點點拼接的。

沒有上油，卻透出陣陣木香，干凈而清新。

這是陪伴郭芯好多年的“玩伴”，從小不太合群，喜歡讀書。

今天是拿到比中考更早的準考證的日子。

爸爸是老師，才會比別人更多這些資訊。

考中專，比考縣里、市里重點高中更難，可是，畢業后就是工作機會。

山里的普通孩子，是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市里的孩子不清楚，他們也許不會對未來焦慮。

城里那些系統內招的孩子，如果要考，只需要分數大概三分之一就能上。

對這個想法，郭芯不認可，自己那么努力學習，就是在憧憬著高中，憧憬著大學。

沒想到爸爸堅持讓自己考中專的想法，認真到令人窒息。

家里居然來了那么多親戚，最愛的小叔叔也來說服自己去考試。

除了小叔叔，其他的三姑六婆唉聲嘆氣數落著郭芯的不懂事，說多少孩子想要也得不到這樣讀書的機會。

“你考這個中專，戶口是可以回去的，不要怕，爺爺奶奶都在那里！”

夜深人靜的時候，爸爸來找已經不會發脾氣的郭芯。

“爸爸年紀大了，不想動，我要陪你媽嗎，你以后想要更高學歷，成教、自考都可以的，如果不是因為你，恢復高考的時候，你媽媽就是工農兵大學生了，她是大山里的數學天才，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眼里純粹到只有數字的學生，因為有你，她放棄了！放棄了去讀大學，也放棄了繼續讀書！”

媽媽比爸爸小十幾歲，是爸爸在這大山里為數不多的學生之一。

“考上后，你還可以在江城陪爺爺奶奶！他們年紀雖然大了，但跟爸爸一樣，都是老黨員、知識分子，會給你很好的學習條件！”

最終打動郭芯的，是爸爸最后這一句，不認識的爺爺奶奶。

一直沒有來往和聯系的爺爺奶奶讓自己好奇。

都要中考了，只在照片上見過他們長什么樣子。

家里有兩張奶奶照片，一張解放前穿旗袍卷發的樣子，另一張是滿頭銀色卷發，精神矍鑠地和爺爺相依。

從年齡上講，爸爸跟外婆一般大，也不怪得外婆整天找爸爸不痛快，吵不停。

這一切，都是爸爸對自己的期許吧，也許，他原本不愿意呆在這個大山里。

“爸爸，你告訴我，你是讓我替你，出山嗎？”郭芯突然對爸爸說。

深深看了郭芯一眼，爸爸連嘆氣都沒有，退出去，關上郭芯的房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