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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初到蒙瑪拉爾
陽歷四月初,南國的花早已經遍地,北疆一些地方雪還沒化完,說春寒料峭一點也沒錯。
一輛軍綠色勇士越野車疾馳而過,掀起一片灰塵。身穿冬季迷彩的包曉軍板板正正的坐在后座上,好奇的看著兩邊的風景。這條路他還是頭一次走,開始過柏油路還好,哪怕司機老崔開的速度很快,但坐在車里很穩當。但后來的砂石路、土路甚至過水路面,就讓包曉軍有些意外了——這條件有點艱苦了吧?哪怕他曾經在艱苦的邊防呆了八年,感覺那時候似乎比這里還好些?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縣武裝部姚政委扭頭看了一眼包曉軍,笑著說:
“小包,頭一回這條路吧?等你回來的時候走這條路,會發現風景非常好,現在還有點早,花沒開,草也沒綠,看著有些荒涼。不過這里可是大名鼎鼎的托乎拉蘇風景區,夏天旅游人不少,很熱鬧。”
包曉軍點點頭沒說話。姚政委說的“回來”,是指的這次去蒙瑪拉爾護路排代職。
他去年從邊防團復員回來,進人武部當了庫警。縣人武部不光分管民兵、征兵,還兼管著北疆護路辦NLK縣境內的三個護路分隊,他們的任務是守衛精(河)伊(寧)霍(爾果斯)鐵路線尼勒克段的安全。這些是人武部兼管護路的阿參謀告訴他的——算是臨時抱佛腳。
前幾天,蘇布臺護路分隊下轄的蒙瑪拉爾護路排排長老羅眼睛出了問題,需要下山治療,所以部里決定讓單身的包曉軍暫時代替老羅,管理蒙瑪拉爾護路排一個月。至于原因,一來包曉軍是從部隊里出來的,當過班長,代理排長,有經驗。二來,包曉軍單身。
人武部其他庫警和職工都是三十往上的年齡,結婚成家有孩子,去蒙瑪拉爾住一個月會非常不方便,所以部長政委一合計,就包曉軍了。
“小包,不用太緊張。”姚政委扭頭看著坐得直直的包曉軍,忍不住說道:“你在部隊里當過代理排長,管七八個人應該輕輕松松。不過這民兵肯定和戰士不一樣,所以別那么死板,靈活點兒。一個月時間不長,只要按時完成任務,不出什么事就行了。”他對包曉軍的要求不高,畢竟臨時找一個外行去管護路隊,還是在那么偏遠的地方,也不能給太高的要求。
“政委,我明白了。”
聽著包曉軍規規矩矩的回復,姚政委覺得還是不勸了好。這年輕人雖然已經回來一年了,部隊里的那副作派還是沒改啊。
包曉軍并不抵觸這個任務,曾經在邊防連康蘇溝哨所那么艱苦的地方,自己不也一呆好幾個月嗎?
這里再艱苦,能有那里艱苦?
然后他發現,自己低估了蒙瑪拉爾的艱苦程度。車子下午四點出發,從柏油路到砂石路再到土路,最后經過沒路的草原,等到達蒙瑪拉爾,天已經擦黑了。
而看到蒙瑪拉爾的環境,哪怕是在邊防哨所呆過的包曉軍,也有些發怵——這里是人呆的地方嗎?來之前,包曉軍查過資料。蒙瑪拉爾是一片大草原——伊犁這地方遍地草原,隨便拎出去一塊都是五星級的旅游區,比如那拉提,比如唐布拉,比如瓊庫什臺,以及蒙瑪拉爾。蒙瑪拉爾是哈薩克語“一千頭母鹿”的意思,也就是說,這里馬鹿極多。但是護路排所在的地方卻是一個和草原一點關系都沒有的山坑——之所以叫山坑,是因為這里四面環山。站在護路排的小院子里,無論往哪個方向看,都只能看到不大的一片天,再就是陡峭的山和墨綠色的松林。
呆在這里時間長了會壓抑死的。哪怕是被稱為“大雪谷”的康蘇溝哨所,也比這里強上許多。
包曉軍有些后悔當時答應的那么痛快了。
車子停在院子里,老羅帶著七名護路民兵列隊迎接。和姚政委握完手后,老羅笑著握住包曉軍的手:
“小包,你能來真是太好了!咱們護路排雖然都是民兵,但缺乏正規的訓練和教育。你在這方面是行家,排里的訓練就靠你了。”
包曉軍謙虛著說:“羅師傅,你過獎了,我看你把人帶得挺好的啊,當然我會盡力的。”
“盡力就好,盡力就好啊。”
羅排長叫羅文忠,五十多歲的年紀,之前在人武部當司機,兒子考上大學走了,妻子在家里照顧父母。當時護路隊組建的時候老羅眼睛已經有點問題,不適合開車,聽說護路隊有補助,事情又不多,就干脆來了這里。這也是大家叫他“羅師傅”的原因。
老羅的右邊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大,瞇成了一條縫,看著很嚇人,他自己倒感覺沒啥,排里的其他人也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姚政委關切的問了一句:
“你的眼睛要不要緊?”
“沒事,”老羅很無所謂,他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瓶來展示給姚政委看:“有點疼,不過每天都在滴眼藥水,能緩解一下。這不要下去了嘛,明天到醫院再說。”
包曉軍原本對這里的環境還有所不滿,但看老羅的這個態度,真就不好再說什么了。老同志在這里堅守著都沒二話,他一個小年輕,又是黨員,再說艱苦,那真就不像話了。畢竟自己只在這里呆一個月不是?
“走走走,進去再說。”老羅伸手往里讓人,“晚上這里山風大,外面挺冷的。”
包曉軍走在最后面,看到兩個民兵穿著迷彩服戴頭盔扎著腰帶往鐵軌那邊走,順嘴就問了一句:
“羅師傅,他們兩個干嘛去?”
“接車。呆會兒WLMQ往霍爾果斯的客車就要過來了。”老羅提了一句,就把包曉軍讓進了宿舍里。
宿舍是一排平房,進門小廳,里面是橫著的走廊,兩邊是兩排房子。
老羅直接把人讓進了右手最里面的飯堂。這里擺兩張自帶凳子的桌子,一張長方形,民兵已經在桌子兩邊站好等著;一張是方形。老羅把姚政委等人讓到方桌這里,笑著說:
“領導們這一路辛苦了,我們這里條件比較簡陋,隨便吃點兒。”
姚政委看了看飯菜,笑著說:
“這可不簡陋了,都是硬菜啊。”
桌上擺著大盤雞、手抓羊肉、紅燒牛肉,唯一的素菜是涼拌的皮辣紅。老羅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我們這里經常有牧民經過,肉好買,但這個蔬菜需要火車從蘇布臺站送過來,比較麻煩。”
姚政委坐了下來,其他人跟著入座,一個民族小伙子指揮著民兵坐下來,開始吃飯。
老羅把那個小伙子叫了過來,給姚政委介紹:
“政委,這小伙子叫葉爾江,是我的副排長,原來打拳擊的,個人素質非常好,干活也利索,這一次給小包當助手,排里的事情肯定沒問題的。”
老羅說話雖然有些亂,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姚政委笑著說:“這個你和小包交接好就行了。”
包曉軍站起來主動伸出手來:
“你好,我叫包曉軍,希望咱們后面這一個月合作愉快。”
葉爾江和包曉軍握了握手,然后轉身繼續安排民兵吃飯去了。
“小包你別在意,他就是這么個人。”老羅笑著招呼包曉軍繼續吃飯,“多接觸接觸就好了。對了,等吃完飯,我把排里的民兵情況都給你說說。”
包曉軍笑著點頭,他剛才掃了一眼,整個排里加老羅八個人,三個漢族,五個少數民族,而且看樣子民族還不一樣,這管理起來,難度恐怕不是一般的大。首先語言就是個大問題——自己并不懂民族語言,好在只需要呆一個月。
另外,這營區環境四周只能看天,心情就非常的壓抑,看剛才民兵們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精神,甚至有些麻木的感覺。這樣的環境呆久了,如果業余生活不豐富的話,人會發瘋的。
當初自己在康蘇溝,好歹四周是山間草原,一眼望過去,草原起伏不平,有牛羊和白色的氈房點綴,形成天然畫卷,看著心情都會舒暢些。而且每天可以出去巡邏,見識不同的風景——呆在這里,每天活動的范圍不過幾百平方米,和監獄有多大區別?也難怪那些民兵眼睛里都沒有多少活力。
吃過飯以后,老羅帶著姚政委、包曉軍等人在營區里轉了一圈,然后就領著姚政委去休息了。所謂的營區,其實就是這一棟平房,里面一共七八個房間,能看的不多。
包曉軍則把目光重點放在了儲藏室里——這里面菜架子上擺著總共就三四樣菜:土豆、皮芽子、幾個蔫掉的辣子,還有一棵大白菜。旁邊有個冰柜,里面凍的是各種肉。
包曉軍有些愁,這里沒有多少蔬菜,必然會導致維生素缺乏,久而久之,對民兵的身體是個大麻煩。當初他剛到邊防連的時候,冬天守哨所,沒少在這方面吃虧。
“小包,走,出去聊聊。”老羅適時把包曉軍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原本也有些擔心部里派個新人過來,恐怕很難帶好蒙瑪拉爾。但在看到包曉軍的那一刻,擔心消除了不少。這個年輕人有著非常明顯的軍人氣質,是那種隱而不露,卻很容易讓人相信的氣質,不死板。相信這個年輕人,應該會很快得到隊員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