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少年宮，武藏劍道中心。

聽著周圍稚嫩的加油聲，路明非現在就很想學會一式“六脈神劍”，將腳下的木質地板劈開一道縫好讓自己鉆進去。

自己也是豬油蒙了心、腦子勾了芡，才答應面前的這個家伙，來搞一個什么“示范教學”。

而站在他面前的對手，雖然只拿著一把竹刀，氣勢卻如同淵渟岳峙一般，巋然不動。

之前學的兩個動作現如今忘了個七七八八，手心的汗早就浸濕了手套。

“別緊張，按照剛才學習的動作去打就行。”

教練在一旁輕聲安慰著，路明非心說教練啊我連剛剛怎么穿上這身護具都給忘了，要怎么突破面前這金庫大門一樣的防守啊。

就像在大草原上，你讓兔子去蹬鷹還情有可原，你讓兔子去蹬獵豹。

那可真是蹦極不綁繩跳傘不背包——嫌命長了！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路明非暗暗發狠，終于還是踏出了腳步。

兔子邁開了小短腿終于朝著獠牙奔去，在空中轉身踢出那一腳。

竹劍高舉過頂，隨即握緊劍柄，用力劈下。

緊張到閉眼的路明非并沒有迎來預料之中的痛擊，反而是手上傳來擊中的觸感。

“面……面！”

在劍道比賽中，擊中者要大聲喊出自己擊中對方的部位，才能算是有效得分。

這點路明非還是記得的，畢竟他們帶著孩子的第一個動作，就是一邊大喊著“面”一邊朝前揮劍，在路明非恍惚間有種在漫畫“浪客劍心”里的感覺。

他一度有了自己手持逆刃刀，能一刀“天翔龍閃”砍翻志志雄的錯覺。

這種錯覺直到教練宣布雙方對戰，教練拉著還在揉著酸脹手臂的路明非，給他穿起護具來為止。

那時的路明非就好像一只架子上的鴨子，除了撲騰和呱呱叫外別無他法，在那僵持了兩三分鐘后，最終還是擊中了對方的面部。

趁著教練和孩子們的父母介紹起課程和學費的時候，林沉脫下了防具，拍了拍在一旁擦拭臉上汗珠的路明非，并遞過去了一瓶冰可樂。

“還有力氣去網吧么？”林沉瞧著吭哧喘氣的路明非，不由得笑道。

今天正好少年宮有個體驗課程，一大堆孩子被家長帶來體驗一下劍道。

被拉壯丁的林沉正趕上路明非請他去上網，干脆就拉著他一起給孩子們做了個示范。

“不行了。”路明非搖了搖頭，這會他的腦子還一片混沌，能撐著回嬸嬸家都不錯了。

“找我來到底有什么事？”林沉還是了解路明非的，平時的網費和營養快線都是自己出，他怎么突然好心來找自己了？還說網費他包。

邪乎到家必有鬼，只不過這次估計也不是什么紅衣厲鬼。

“大俠饒命啊，就是替小天女給你帶個話。”衰仔縮了縮腦袋，還是說出了實情。“她想請你吃飯，我也能跟著去蹭蹭。”

“一頓飯就把兄弟賣了？這么便宜的？”林沉轉頭想了想路明非今天下午的表現，也難怪答應得那么爽快，明明平時體育課都瞧不見他影子的。

“還有一個PSP3000。”路明非在一旁訕笑道。

“那你還真是賣了個好價錢。”林沉默默嘆了口氣，瞧著外邊剛抽芽的綠樹。

“你可得來啊，我在那邊都立下軍令狀了，你要是不出現我估計蘇曉檣能把我腦袋擰下來下酒。”

“知道了知道了，什么時候？”林沉不耐煩道。

“就在今天。”

“……你是一點退路沒給自己留啊。”林沉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練功服，無奈道。

這家伙為了一款新的PSP也是豁出去了。

瞧著林沉去換衣服的背影，路明非有些怔怔出神。

不出意外的話，林沉這貨在仕蘭中學的“此獠當誅榜”的第一位置是穩穩的了。

作為市里名列第一的私立貴族學校，仕蘭的傳說數不勝數，什么鋼琴琵琶英語都是小意思，每年穩定有四五個去歐洲或者美國拿獎學金，或是向國家輸送運動員。

本來路明非他們這一屆的“此獠當誅榜”第一應該是趙孟華，長得帥家里還有錢，奈何碰上了林沉。

而林沉擊敗趙孟華的也不是別的地方，恰恰是那異于常人的腦回路和一張破嘴。

路明非拉著他進了文學社，他進社后參加討論的第一句話就是：“關于陽光的味道，其實是被子里的螨蟲被紫外線殺死所散發出的氣味。”給陳雯雯嚇得花容失色。

有女生給他遞情書，他不僅還給了人家，還給人家找了兩處比喻錯誤，三處排比不當，修改意見寫了小幾百字。

甚至班主任要求元旦晚會每個人都要表演節目，這家伙扛了個三米來長的大槍來了學校，去下邊的操場給全班乃至全校耍了一套六合大槍。

據消息靈通者傳聞說，那位常常背著兩把練習刀的大俠模樣學長看了之后，想和林沉切磋兩招，被他婉拒。

而之后和路明非聊起的時候，林沉表示：槍乃百兵之王，在長度上太過欺負人了，切磋怕是會成為戳人實戰練習大全。

說到這的時候老師正好停頓了一下，于是林沉的聲音傳遍了全班，前排的趙孟華一口水沒憋住噴了一桌。

隨即林沉正襟危坐，雙手交叉平放桌面好似小學生上公開課，完全沒有剛剛在上課時講話的樣子。

如果只是這樣就罷了，偏偏他的學習成績還不錯，他可是正經考上的仕蘭中學，雖然平時彈性極大，但是也從沒有掉出過全校前五十。

所以除了那位一直是“此獠當誅榜”的隱藏第一以外，林沉的地位再沒人可以撼動。

而這么一位猛人，卻天天待在少年宮，根據好事者跟蹤后的結果來說，林沉是跟著一個看起來就很世外高人的老頭練功，每天過去之后先扎兩個時辰的馬步……

這么位一心只想策馬奔騰浪跡天涯的大俠，居然還有人不死心地想要攻略他。

是的，這也就是自帶女王氣場的“小天女”蘇曉檣了，換其他的女生來也只能對這等神人望而卻步。

奈何神人也就偶爾和路明非去網吧打打星際，其他的時間基本上都在少年宮，離著蘇曉檣家有半個市那么遠。

這等重任就在前幾天交給了前幾天在嬸嬸家里，用著老式的IBM上的紅點控制打星際的路明非。

“你之后想好往哪座城市去了么？”

林沉已經換上了極為簡單的搭配——白襯衫配上一件外套，下身則是穿了件淡色的牛仔，拍了拍還在發呆的路明非道。

“今天收到個面試通知書，芝加哥大學有個什么什么聯誼學校，叫卡什么塞車的，我打算去碰碰運氣。”

路明非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那邊的教練已經從劍道的好處聊到如果今天報名的話可以給學費打個八折，看來今天的示范的確還算可以，都沒幾個家長離開。

春天雖然帶來了萬物的復蘇，但街上的風依舊料峭，大媽們不離開的原因除了被課程吸引外，也可能是不想在街上的寒風中等著孩子他爹來接娘倆。

想到這里路明非就覺得教練的熱情有些白瞎，少年宮里種植的綠樹不斷擺動，上邊的麻雀叫聲配合著大媽們的還價聲相得益彰。

倆人走在被夕陽灑滿的街道上，仿佛就是這幾年里最常見的一幕：林沉請路明非上完網，他倆一邊扯著爛話，路明非一邊把他送回青少年宮。

只不過這次有些不同，他們是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