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黯淡了下來

林沉和路明非還沒走出多少路，烏云便突然聚集，大風吹落嫩綠的葉片，在街上四散紛飛，仿佛隨時都會下起瓢潑大雨來。

“今晚別就咱們仨去吃東西吧。”說到這的林沉又擔心起來。

蘇曉檣，被班上稱為“小天女”的女孩，家里是做煤礦生意的，入學那天一身DKNY，眉梢眼角都帶著女神的驕傲，引得路上的男生紛紛側目。

可惜到了班里，七八個男生都看著角落里獨自讀著《情人》的陳雯雯，注意力并沒放在她的身上。

小天女十六年來第一次受挫，旁邊就男生低聲和她說她陳雯雯八成就是這個班的校花，氣得蘇曉檣一腳踩在那個男生的腳面上。

那個男生就是路明非。

也就是那個時候，蘇曉檣注意到了在一旁默默發呆，眼神放空的林沉。

那些偷偷瞧著陳雯雯欣賞著“文學之美”的男生，包括在蘇曉檣旁邊的路明非同學，在這之后和陳雯雯一起組建了一個“文學社”。

比起大部分同齡女生的靦腆和內向，“小天女”就相當大膽，林沉表演六合大槍的時候她就敢在結束后第一個鼓掌叫好，情書被劃了不足處退回來也不氣餒甚至狠補語文，路明非拉著林沉進了文學社，蘇曉檣也帶著一票男生跟進來，像是要砸場子。

讀書會的時候，大家都會聊一些讀過又冷又傷感的歐美文學，甚至寫點讀后感交給老師。

林沉偏偏每次都和大家不一樣，聊的是復仇爽文《基督山伯爵》，聊馬克吐溫的《湯姆索亞歷險記》，甚至聊但丁的《神曲》的地獄與煉獄。

大家也能深刻認知到——這貨真的無所謂他合不合群。

這也才能造就了這家伙雖然沒什么厚實的家底，卻能穩壓趙孟華成為“此獠當誅榜”的第一名。

要換別人被小天女這樣猛攻估計早就乖乖繳械了，喊句女俠威武隨即就拜倒在蘇曉檣的石榴裙下。

偏偏林沉愣是撐了盡三年之久，沒給蘇曉檣得逞。

要路明非說就是只黑猩猩都明白蘇曉檣的意思了，可偏偏林沉還是不想給自己的青春平添一份色彩。

不氣餒的蘇曉檣這不就再度卷土重來，擺下了一場鴻門宴，算是項羽請劉邦。

不過劉邦赴宴，起碼有著運籌帷幄的張良，還有拿著武器就趕往門里闖的樊噲，再加上項伯的放海，才能得以平安逃脫。

林沉瞧了瞧自己身旁像是在蒼蠅搓手的路明非，覺得這場還是惡霸請土匪吧，更符合雙方氣質點。

打開門的一瞬，隨著齊刷刷的爆響聲，漫天的紙帶散落在兩人頭頂，林沉倒是依舊淡定自若，甚至把頭上的紙帶給摘下去，這點動靜不算什么，路明非則是嚇得一股腦就要往后邊竄，直到看清了屋內，才就此站定。

“一、二、三！生日快樂！”

前邊的三聲是蘇曉檣喊的，后邊的幾聲有些參差不齊，但也算在努力配合小天女。

屋里不僅有蘇曉檣，還有文學社的一眾人等——比如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徐巖巖、徐淼淼，臉上有些不爽的趙孟華，還有角落里穿著棉布白裙、臉上掛著安靜微笑的陳雯雯。

“你還真是把兄弟賣了個好價。”林沉拍了拍一旁傻笑的路明非的肩膀。

這家伙進入文學社的意圖，干脆就和蘇曉檣對林沉展開的攻勢一樣，在全班算得上是人盡皆知，不過他本人沒有這個自覺就是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么？”路明非這才將目光從陳雯雯的身上收回。

“不知道。”林沉是真的不知道。

他自幼雙孤，是被少年宮的主人，那個脾氣古怪的矮小老頭從孤兒院里領養來的，這些年以來，他也從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也懶得去記自己的生日什么的。

去年好像也是這個時候，蘇曉檣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消息，給他送了個禮物，說是祝他生日快樂。

今年看來也是了，用著給他慶生的理由，人數上卻像是文學社的一場內部聚會。

不過比起拿不定主意的西楚霸王，估計在場誰都知道小天女的意之所指。

除了某個一上菜就埋頭開吃的家伙，他此刻正在努力和一根骨頭較勁，一定想切斷中間那堅韌的脆骨，方便自己啃。

“你之后打算去哪？”路明非這才想起，林沉雖然問了他的去向，但是他自己的卻依舊不明朗。

“不清楚，但也沒什么所謂。”林沉聳了聳肩，這種事情他暫時還真沒個打算，留在這個海濱城市也不錯，遠游也相當劃算，能多瞧瞧外邊。

原本坐在正對著門位置的小天女，此刻卻神不知鬼不覺地湊到了背對門的兩人旁邊。

“你們打算出國留學嗎？”小天女壓低了聲音問道，那邊的小弟們簇擁著趙孟華吹著牛，不用想也知道這位公子哥有著光明的前程等著他去奔赴。

趙孟華畢竟還是實打實的階敵，成績又好人也帥，算是最為接近“此獠當誅榜”隱藏第一的男人。

只可惜半路殺出個耍大槍的，趙公子倒是想超越林沉，奈何對方和他完全就不是在一條賽道上的，林沉哪怕家境沒他那么優越，也是讓無數男生恨的牙癢癢。

只能瞧著林沉在他那孤獨的道路上一騎絕塵，將眾多男生遠遠地甩在了身后。

“我嬸嬸倒是很想我能去外國留學……”明知這話問的不是自己，衰仔也還是把話接了過來，以免氣氛太過尷尬。

畢竟這會問題指向的真正目標還在剔牙，然后抽了張紙擦了擦滿是油光的嘴。

“但我感覺懸了……投了十幾家國外大學，只有芝加哥大學的一個聯誼學校給了面試資格。”

路明非縮了縮脖子，瞧著一旁放下紙巾剛收拾完畢的那個好漢，沒有把話講下去。

“有考慮，畢竟也考了托福，但是挺費錢的，看看有沒有大學要我吧。”林沉話語倒也是直白。

畢竟自己家境比不上這些個小姐大少。

“你那個學校叫什么來著？什么時候面試？”林沉一記四兩撥千斤，將話題的重點重新轉回路明非的身上。

聽到終日趴在窗邊發呆、成績也只能算一般的路明非收到國外大學的面試函，那邊的趙孟華也停止了話題豎起耳朵，甚至陳雯雯都投來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