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極度的寒冷。

這是剛剛重獲意識的韓川感知到的第一件事。

除了寒冷，便是極度的疼痛。

以及無比刺鼻的血腥味，和滿眼的血紅色。

義體中樞在視網膜上投影出的“植入體離線”提示是血紅色的。

如同癲癇發作般不斷彈出的“致命系統錯誤”警告是血紅色的。

此刻幾乎將韓川全身淹沒的冰水混合物，同樣是血紅色的——而染紅它的正是韓川自己的鮮血。

他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身體已經被掏空，而且這不是比喻。

“拾荒者”，割取他人義體來販賣盈利的街頭暴徒。

他被一群拾荒者襲擊，打暈之后，丟進了這個裝滿冰水的浴缸里。

隨后，拾荒者們便把他身上那些公司員工標配的值錢玩意兒一件一件地割了下來。

人工肺、備用心臟、納米肌腱、強化骨骼、神經接口、內置伺服電機……統統都被拆除殆盡。

除了被還在正常工作的腦部維生系統保護起來的頭顱以外，現在的韓川剩下的身體部分，已經無異于一塊壞死的爛肉。

連維持眼瞼保持睜開這個動作都無比費力。

連扯動聲帶發出聲音這件小事都是一種奢侈。

被拆掉人工肺的情況下，韓川甚至連呼吸都做不到。

“緊急聯系協議啟動，正在嘗試接入通訊……失敗。檢測到強電磁干擾。”

自救無望，呼叫救援也沒能成功，此刻韓川已經陷入絕望。

以至于他甚至沒有注意到瘋狂跳出的系統錯誤警告已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另一條莫名其妙的提示信息。

“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極度微弱。”

“緊急顯現程序啟動。自動顯現物品：八品療傷丹藥‘生骨丹’二枚；已自動使用。”

“……啥？”

原本萬念俱灰的韓川卻被這提示嚇了一跳。

……丹藥？什么東西？

系統中病毒了？

還沒等他轉出下一個念頭，韓川便忽然感到周身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奇癢。

與此同時，仿佛還有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間憑空升起，將那難以忍受的奇寒和劇痛一同驅散。

大約只過了幾秒鐘，韓川便感到自己的體內涌出一股古怪的精力來。

他試著用手支起身體，輕而易舉地便從浴缸中站起。

“系統自檢完畢，用戶生命體征已恢復。請立即聯系您的醫療服務供應商……系統錯誤。未檢測到有效的醫療服務協議……”

韓川從浴缸里走了出來，仍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被割了全身的義體？

然后……然后又自己長好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完好無缺。連神經接口的痕跡也沒有，完全是原裝的血肉之軀。

這什么情況？

還沒等他轉過彎來，就聽到不遠處似乎傳來一陣腳步聲，以及幾聲粗俗的笑罵。

糟了！韓川心頭一震。

現在房間里空無一人，可安裝在他頭部的植入物還沒有被取出來。

這當然不會是因為拾荒者們不想要，而是因為那些脆弱的電子部件需要更精密的設備來割取。

現在房間里沒人，那肯定是因為負責割取義體的拾荒者去拿工具了。

而現在這些混蛋就要回來了！

韓川大驚失色，但很快就在腦部義體的輔助下冷靜下來。

他迅速地環顧四周。

這是間廉價公寓樓里常見的骯臟房間，充斥著腐肉和電子垃圾的味道。

房間里除了浴缸和一臺鐵皮柜子以外，就只剩一張堆滿了手術用具的長桌。

韓川連忙上前從桌上抄起一把鋒利的手術刀，隨即翻身回到裝滿冰水的浴缸里，閉上眼睛躺好。

他用右手緊緊握住手術刀，把它隱藏在浮起的冰塊下。

韓川新生的心臟開始狂跳起來。

機會只有一次。

必須干凈利落，不能引來更多的同伙……

房間的門被用力推開。

兩個滿臉都是義體的拾荒者提著一袋奇形怪狀的電子儀器走了進來。

“公司的狗玩意兒。”拾荒者甲放下袋子，對著浴缸的方向惡狠狠吐了口唾沫，“連腳指甲都比我們的腦袋值錢！”

“哈，再怎么值錢，還不是落到了咱們手上！”拾荒者乙從袋子里取出一個樣子好似電吹風的古怪儀器，“老弟你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兩人有說有笑地靠近了浴缸。

手中的真空切割器發出令人牙酸的空轉聲。

“開刀時注意著點，小心別弄壞！”

“怕什么！你老哥我開過的腦殼，那可是雙手雙腳都數不完……”

韓川咬緊牙關，仿佛要把手里的手術刀捏個粉碎一般。

出手！

就是現在！

你死，或者我亡！

就在這生死關頭，韓川眼前的HUD閃現出一段新的文字。

“緊急顯現程序啟動。緊急修為顯現開始。”

“宿主姓名：韓川。”

“當前修為【現世】：旋照中期。”

“裝備功法：人階七品功法【行云訣】。”

……這都什么玩意兒？

然而生死關頭，韓川也顧不上這些莫名其妙的提示了。

他如同蟄伏已久的響尾蛇一般，從浴缸中暴起而出！

右手的手術刀如同毒蛇的信子般猛地擊出，直取一名拾荒者的咽喉。

而左手也沒有閑著。在某種玄妙本能的指引下，韓川左手抓住另一人手中真空切割器的把手，接著全力一扭，竟硬是將其奪了下來。

此刻的韓川，竟在絲毫沒有義體加強的情況下，瞬間爆發出了遠超常人的速度與力量。從而令這一連串動作，都在瞬息之間完成。

當手術刀與切割器切入兩名拾荒者咽喉要害處之時，那兩人臉上仍舊殘留著兇厲的笑意。

血流噴涌，二人想要慘叫卻只能發出低沉渾濁的咕噥聲，眼看著是活不成了……

……但韓川突然意識到，這樣還不夠！

假如二人在死前最后一刻，通過通訊植入體向局域網發送通訊，照樣可以找來同伙的！

可……靠兩把小刀，又如何能摧毀隱藏在顱骨深處的通訊植入體了？

望著眼露驚駭與怨毒神色的拾荒者，韓川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就在這時，古怪的系統提示又一次出現。

“緊急顯現完畢。檢測到宿主現世修為過低，導入臨時神通【雷光掌】！”

……掌？

韓川病急亂投醫之下，索性丟掉武器，雙手化掌，毫無章法地便向著兩人腦袋上揮去。

忽然他感到雙手一麻，接著便是無比驚駭地看到，擊在二人腦袋上的兩只肉掌上居然爆發出一陣極為閃亮的藍色電弧！

這狂暴的電弧涌動頓時便將拾荒者的大腦和植入體一塊烤焦，二人口吐血沫，顫顫巍巍地倒在了地上。

“臨時神通已釋放，檢測到宿主法力消耗殆盡……”

截殺了兩人的韓川頓時感到四肢一陣酸軟，整個人不由自主地伏下身子來。

……法力？

神通？

功法？修為？

韓川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莫名其妙的系統提示……怎么和自己幾星期前下載的那個古董游戲的內容那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