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六層。

這里距離地表已有數十米深，生活環境即使對地下城區而言也稱得上惡劣。

運輸升降梯的閘門剛一打開，一股夾雜著焦糊灰燼與濃烈化學廢料氣味的風便撲到韓川的臉上，嗆得他直咳嗽。

“北邊有很多礦坑和冶煉廠?！睂m本花凜卻面不改色地解釋道，“稍微克服一下吧?！?

“咳咳……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這種地方開了家……咖啡廳？”韓川用見了鬼一般的眼神看向宮本，“這種地方也能找得到目標客戶？”

“嘛，除了偶爾會有工頭和會計來喝上兩杯以外，確實沒什么生意。所以這地方才方便用作心懷不軌之人的藏身處嘛?！?

宮本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里掏出兩個面罩狀的東西，把其中一個遞給了韓川。

“今天的空氣污染指數貌似再創本季度新高，把這個過濾器帶上吧?！?

韓川一言不發地接過過濾面罩，戴在臉上。無比刺鼻的化學廢料氣味終于減弱了幾分。

宮本在前面帶路，韓川則一邊跟著她，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下城區的地表部分顯得混亂而繁華，但地下六層卻只有前半部分可言。

和經由詳細規劃方才由元康集團出資專門建設的地下城區不同，六層作為礦區，很大程度上是依托于天然的巨大洞穴網結構建立起來的。簡易的活板房乃至廢料隨意搭建的棚區隨機地分布在洞穴網絡的巖壁之間，在昏暗的照明下散發出一股頹然的死氣。

除了少數供運輸車輛和工程器械行駛，由武裝的工廠警衛看守的交通要道以外，絕大部分的“道路”，都只不過是恰好沒有被各種垃圾堵住的建筑之間的空隙而已。

“這地方還真是……悲慘?！表n川沉默了許久，方才從嘴里干巴巴地吐出幾個字來。

“是啊。”宮本花凜點點頭，“正是因為這里的人活得都很慘，才能襯托出公司員工的生活有多么幸福?！?

嘴上這么說著，但她的神情卻明顯不以為然，而是帶著顯而易見的諷刺意味。

又是一段沉默。韓川抬起頭來，想要開口，但卻被突然停下腳步的宮本花凜給打斷。

“我們到了。”

從外表來看，這家被宮本當做行動據點的咖啡廳有點像是外星科考隊的生活基地，由半球形的總體框架，外加一個半圓柱型的通道入口，以及兩扇氣閘式的安全門組成。

“進店之前居然還要先消毒？”通過第一道門，正在接受全身水洗的韓川問道，“未免太過夸張了吧？”

“那幫工頭會計就喜歡這一套。”宮本回答，“越這么做越能體現高端消費場所對顧客體驗的極致追求?！?

復雜的工序過后，第二道安全門打開?？Х葟d雅致而奢華的內飾映入韓川的眼簾。

“終于安全了。接下來咱們來談談你具體的工作安排……”

二人隨意找了個座位，進入了正題。

“首先，我們的目的是要調查斗技場內的靈能研究計劃，并且奪取其可能存在的成果。要做到這一點，必須要有一個能夠順理成章地接近計劃核心的身份?！?

宮本花凜又一次掏出數據線，遞給韓川。

“我會發給你一些詳細的資料，之后你可以自己好好研究一下。在這里我就只挑最重要的部分來說。”

“首先，這座地下城區最核心的產業就是地下斗技場。數以萬計乃至十萬計的熱血青年蜂擁而至，渴求著殺或被殺，或是看別人殺或被殺。這一套產業最核心的競爭力就是‘格斗’本身帶來的‘節目效果’，而這‘節目效果’的核心，就是‘強者之間的殺與被殺’?！?

宮本花凜說得眉飛色舞連講帶比劃，很難不讓人懷疑她自己是否也是地下斗技場的忠實粉絲。

“地下斗技場已經運營了十幾年，觀眾們的口味也大多被養得越來越刁。靠義體和武術能做到的花樣已經被運營方探索得差不多了，所以這一次運營者把主意打到了‘靈能’的身上?！?

說到這里，宮本通過數據線傳來一個文件夾。

“這是‘拉什科夫斯基教授’的詳細資料。他的教授頭銜是自封的，是個基本靠自學成才的靈能研究專家。”她繼續說，“他現在正接受斗技場的秘密資助，并以此地為據點開展他的靈能研究。作為回報，他承諾要為斗技場培養出一批能夠量產的超級戰士……”

“……或者說，一批特別擅長逗樂觀眾的超級小丑。”宮本冷笑著搖了搖頭。

“所以現在我需要找個辦法接近這位‘教授’，取得他的信任？”

“的確如此。”宮本花凜點點頭，“之前在路上我抽空查詢了一下你的參賽紀錄……以新手而言，你的勝率似乎還挺高的？”

“……當時我并沒有全力出手?！表n川回答。

雖說沒必要也不應該暴露自己的全部實力，但如果不適當地表露出一定的實力的話，我也就沒有和對方合作的籌碼了。韓川心想。

“這樣啊?？茨氵@細皮嫩肉的樣子……”宮本上下打量了幾眼韓川的身材，“多半是靠靈能吧？”

“算是吧。”

“好，看來你已經很清楚該怎么用靈能來戰斗了，這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煩?！睂m本花凜滿意地點點頭，“計劃很簡單。接下來你去斗技場參賽，從自由比斗一路給我殺到真正的賽場上去。盡可能發揮你全部的實力，贏得越有觀賞性越好?？偠灾阋屪约旱摹畽嘀亍兊米銐蚋摺?

“權重？”

“呃，其實斗技場除了現場觀眾以外，還有很多通過線上直播來觀賽的?！睂m本解釋道，“你的權重越高就越容易被算法推送，曝光度就越高，就越容易引起教授的注意。”

“我明白了?！表n川點點頭，“不過‘注意’具體是指什么？”

“多半是對你產生切片研究的興趣吧?！睂m本笑了笑，“不過如果教授本人并不關心你，你也可以走另外一條路。你應該知道斗技場是有專門的附設診所的吧？”

“的確?！?

“作為職業選手，你估計少不了要到那里去報道的?！睂m本一邊說著，一邊發來新的資料，“根據我目前掌握的情報，診所的主治醫師和教授走得很近，可以算是教授的助手。你通過這條路徑，也可以逐步接近研究計劃的核心部分?！?

“……這樣啊。”

韓川頗有些感慨地點了點頭。

畢竟斗技場附設診所的主治醫師陸夢華，正是他在東國大學的老同學，也是他機緣巧合之下走到了現在這一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