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節
書友吧第1章 芳趾悠悠
悠遠樓向來繁華,“悠遠”二字取意于“芳趾悠悠,其香自遠”八字,牌匾是京里的達官貴人貴人臨摹摹的小篆。古昌城的有錢人,不論男女,幾乎都到過這里。悠遠樓有為其撐腰的權貴,也有當紅的花妖蝶鬼。
慕香十歲的時候便在這里,跟著姑娘們學彈唱,偶爾賺些紈绔少年的纏頭。沒有人知道慕香的身世,也沒有人屑于探究,再紅的姑娘也不過只是歌姬而已,老爺公子們更愿意把她們當成奇巧的玩物。這樣的女子本就沒有人想娶回家,娶回家便只能等著松垮,很快就沒了趣味。他們還是更愿意背著父母妻兒,三五成群的來這里,找自己相熟的姑娘說說體己話,做幾個夸張的動作,銷魂徹骨。姑娘們大都沒念過幾年書,不通詩文,但對房中之術卻都了解的透徹,何時扮羞,何時張狂,何時需要墊高腰肢。老爺少爺們癡戀著這里的香軟,而又不必大張旗鼓的娶回幾個妻妾,過了半月便又要束之高閣。他們的婚姻大多數時候只是當做交往的冠冕。
悠遠樓從不欺辱生客,也不分貴賤九等,凡是到店的都好生招待。前面碼頭隔三差五便路過大小的船幫,許多船夫顧不得滿身的泥濘和魚腥,一靠岸便急匆匆的往悠遠樓趕,一頭扎進溫柔鄉,一番暢快淋漓之后,才開始心疼自己奔命掙來的血汗銀兩。
除了慕香,幾乎沒有人自傷身世。她們做歌姬本是天經地義,姑娘們每天的生活充實而單調:在廳里給客人唱曲,在榻上給客人銷魂,這兩樣都要用到嘴,所以悠遠樓平常的吃食都有嚴苛的規定。姑娘們是忌辣的,牙齒要常用青鹽洗。
慕香以為自己只要好好唱曲就可以了,客人們喜歡,自然給的賞錢就多。媽媽對自己也算客氣,從沒打罵過。慕香初入豆蔻之時,常常透過覆蓋著薄紙的綺窗,看姑娘們給客人吃藥,一顆一顆的吃,然后兩人、三人或是更多的人,赤裸著在榻上糾纏翻滾。她看到毛茸茸的一片,看到青筋暴起的一團肉,看到姑娘們白里透紅的臀,看到濡濕的被衾……甜腥的氣味和糜爛的呻吟充溢著慕香單調的童年。
那一夜,慕香第一次初潮……
慕香從小便是如此,從未見過與自己一般大的孩子,亦未見過自己的父母。像所有的棄兒一樣,從一出生就成了這個世道的債主。大約從記事開始,她所能見的只有喝的微醺的公子,左擁右抱的老爺,還有衣不蔽體,忍著疼邁步送客的姑娘們。
悠遠樓不是她安度童年的地方,她亦不覺得這里有多骯臟,一切都天經地義,有人施予,有人承受。悠遠樓里究竟有多少姑娘,慕香數不清,她總是記混了姑娘們的樣子。脂粉背后,濃妝艷抹之下,似乎都成了同樣的面孔。面無表情,爭風吃醋,而對于自身的處境又充滿了令人發指的安然。姑娘們的鉤心斗角是慕香從小見慣的,互相咒罵詰難是常事,每日例行。更有甚者,在別的姑娘茶水里下藥,延長月事,以此來爭奪她的熟客。姑娘們大都衣食無憂,錢財來的也容易,大多數時候對錢財看得很是淡然,之所以互相爭寵,不過是當做飯后閑來無事的消遣。
悠遠樓亦然供奉文財神,每日香火鼎盛,辟有專人上香上供。
袁老爺五十出頭,名懷璧,是古昌城里的巨富。因偏好道家修身養性直至羽化成仙之說,自號袁羨仙。家里雖已經妻妾成群,但還是常到悠遠樓來。姑娘們還是喜歡袁懷璧的,不止是因為他出手闊綽,更重要的是,袁懷璧雖然已年過半百,但仍精力旺盛,每次不騰挪兩個時辰絕對不會罷休。
袁懷璧為人神秘,姑娘們只知道他善于養生,尤愛女色,一日不御女,幾乎筋骨斷裂。悠遠樓的姑娘們幾乎都伺候過袁懷璧,袁懷璧留在她們身上的首飾和留在她們身體里的汁水幾乎一樣多……
古昌城里盛傳,袁懷璧的早點是牛奶和鹿血。宅子里的家丁和丫鬟卻知道底細,袁懷璧篤信道教,常和山上的道士來往。牛奶其實是人奶,鹿血其實是經血。所以,在袁府里豢養許多初乳的女子,以及未開苞的少女——血女。侍候袁懷璧起居的女仆每日需要早早的起來,沐浴熏香,然后將袁懷璧的早餐熨熱,送進袁懷璧的寢處。
家丁們明事理,知道和懷過孩子的女人茍且是沒有關系的,老爺也不會放在心上;若是誰敢碰那些血女,哪怕只是偷偷拿走她們貼身的衣物,就一定沒有善終。這是府上不成文的規矩。
許多女子因為窮苦,便故意失身于鄉里粗壯的男子,懷上身孕,生下孩子以后送與富貴人家,自己便可以進入袁府,成為袁懷璧的奶娘。
房中術里講,采陰補陽,逆精回血,袁懷璧覺得精神旺健,道長說自己可以長壽,甚至可以得道仙去,前提是自己定要湊夠數量。
袁懷璧不知道悠遠樓還有一個姑娘叫作慕香,初見之下,更是驚艷。還只有十五歲,和自己的孫女一般大——如果自己有孫女的話。眼前的小女子鼻梁高聳,唇若冰雕,連臉頰上的胭脂都顯出惹人的稚氣,袁懷璧聽慕香唱完曲子,給了她一大錠銀,轉身下樓。慕香還不會花錢,像往常一樣,把銀子交給了綹兒姐姐。綹兒接過銀子,側臉看了看一身稚嫩的慕香,心里一陣酸。
老鴇滿臉堆笑,小心翼翼的道,袁老爺您是知道的,慕香還小,按行里的規矩還不能接客,您看……
袁懷璧也不說話,從袖子里掏出一大疊銀票,往老鴇面前一堆。老鴇接過銀票,手顫的厲害,看了一眼便再也何不攏,只是癡癡的道,好好好,袁老爺,老身這就給您安排。
慕香又練了幾首曲子,弦繃的緊,手指有些疼。心內想著,今天媽媽怎么不叫了?以往媽媽總是一疊聲的催,說是客人都等著自己去唱曲呢,今天這是怎么了?她不知道袁懷璧走的時候吩咐,慕香從今個起便抬了身價,不再露面。袁懷璧是回家取行頭了,那一套鐵鉤銀梭使得最是順手,當然蜂蜜紅蠟也絕不能少。這是第三十個雛兒,再有一十九個就算是湊齊了。按說,這丫頭長得著實惹人喜歡,本想留著以后慢慢受用,可道長說了,采陰務盡,這年頭遇上這樣鮮嫩的雛兒多么不易。所以……,這也是她的命,須怨不得我。
半夜里涼爽,袁懷璧喜歡這個時候動作,他吩咐車夫就地的等,自己仄仄仄的上樓。車夫望著老爺微微有些駝的背影,打了個哈欠,心想又是誰家的女娃遭了殃,這從老爺床上下來的女人,有幾個活過三天的?也不知這老頭子怎么補的,真的是人奶和經血的作用么?
綹兒姐姐今晚不和自己睡,說是有客人。綹兒也是悠遠樓的紅人,從各地趕來的爺們爭著見她。今晚來的是個販鹽的土財,聽說是剛下了船。綹兒向來嬌貴,不是誰都見的,可今晚她必須去。因為今晚她不能和慕香睡在一起,她救不了慕香,卻也不忍看到慕香受苦,只好躲開那間閣樓,越遠越好。
慕香坐了許久,終于熬不住,準備睡下。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聽見有人敲門,這么晚了,一定是綹兒姐姐。沒多想,睡眼惺忪的開了門,然后又倒在床上。
慕香很快感覺到有人在撕扯自己的衣裳,因為是夏夜,她只穿著貼身的小衣,粉色的緞子,是綹兒姐姐做給自己的,上面還繡著兩三朵微微開合的睡蓮。
身前立著的人,不是綹兒姐姐!
而是個男人!
滿臉胡須的老男人!
慕香驚醒,抬起腳踹在袁懷璧的小腹上,袁懷璧踉踉蹌蹌的后退幾步,不怒反笑。眼睛盯著慕香光滑的腳背,瘦不盈握,小巧玲瓏,說不出的粉嫩可愛,要是用滾水一抄,蘸點孜然姜末應該是別樣一番滋味,想到這里,不自覺的舔了舔嘴角。
慕香大聲叫嚷,此刻她所能想到的只有綹兒,就大聲叫綹兒姐姐,綹兒姐姐你在哪?綹兒姐姐救我!綹兒姐姐救我!
綹兒被男人壓在身下,激烈的沖撞,呼吸也是費力,她突然想起了閣樓里的慕香,眼角流下淚來。澀澀的苦咸。
慕香再無還手之力,四肢被死死的綁在了床上,全身衣衫褪盡,皮膚震顫,像是不克寒冷的荷。在此之前她從未對外人袒露過身體,除了綹兒姐姐。綹兒姐姐習慣給自己洗澡,動作輕柔。而此刻面對的老男人,骯臟粗魯,慕香身上很快布滿了醒目的淤紅。
袁懷璧顧不得臉上被抓破的傷口,便急切的打開他的木箱,迅速的脫掉自己的外衣,為了節省時間,竟僅僅套著一件長衫。慕香一直睜著眼,看見袁懷璧油光可鑒的皮膚,心內一驚:年過半百的老人,怎么會有這樣好的皮膚?難道是妖怪。綹兒姐姐給自己講過黑山老妖的典故:在遙遠黑山,那里遠離日光和正氣,生長著無數勾人魂魄的妖孽。黑山老妖是株古樹,專食人心,而手下無數的小妖便是他的爪牙……
箱子打開:那是一罐蜂蜜,慕香認得那是宛家鋪的棗花蜜,去年綹兒姐姐咳嗽時她們一起吃過;周圍是燃著幾支紅燭,那是成親時新房的那種紅,紅得熱烈;然后是白綾緞子和瓶瓶罐罐的丸藥;還有銀梭,有點像是織布用的,中間粗兩頭尖,周身時那種嗜血的光。
袁懷璧驚奇于慕香突然如此安靜,她只是靜靜的躺著,不說話也不喊叫,像只待宰的小獸。袁懷璧突然有些悲憫,但這樣的悲憫并未持續多久,很快被一股凜然的氣味占據心肺。無助赤裸的獵物,安靜的待死,袁懷璧覺得另一個自己陡然間復蘇。那是充滿獸性的自己,在上古時候的森林里追逐獵殺,主宰天地。那是他最為原始的獸性,此刻覺醒,自己重歸年少時候:一夜御十女,不過兒戲。
慕香知道想著節省體力,與眼前此人周旋。她還是拼命的想對策,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是該歇斯底里,拼命掙扎;還是等待屠夫的長刀?
袁懷璧開始攪拌他的蜂蜜,攪的很細心,然后倒在瓷器里開始放在蠟燭上熬,閣樓里頓時發出一陣奇怪的甜香,讓人不自覺的隨之眩暈。慕香絕望的看著袁懷璧端著滾燙的蜂蜜,蹲了下來。然后猛的感覺大腿上一陣熱辣辣的疼,隨之鉆進鼻孔的是一陣混合著蜂蜜甜味的肉香。她大叫一聲,眼前一黑,昏了過去。袁懷璧看著她柔嫩的大腿,隆起的胸脯,光滑的肚腹,登時熱血上涌。
這樣的女子今晚可以盡情的享用。
蹂躪也好,踐踏也罷,自己就是她的司命。她逃脫不了,這便叫做宿命,他想起在京里做官的獨子。是,那也是他的宿命,他終會知道,我做的一切也是為他好。
袁懷璧看了看窗外天上的月色,突然不想這么急切。要緩緩的來,他坐在慕香身側,從頭看到尾巴,像是在欣賞一處山水:峰巒疊嶂,落花流水,草長鶯飛。如同初生的精靈般絕美,春色有無中,積雪初融,乍暖還寒時候。這樣的女子是天生麗質,百里挑一,他暗贊自己幸運。若是每次采陰都能遇上這樣的極品妙人,那羽化飛仙豈不是會事半功倍?
月光底下赤裸的慕香,像是一尊玉雕,輪廓上泛著暈光,眉眼精細,黑發傾瀉若水。而身側卻像是離著一只老獸,正垂涎三尺,食指大動。
袁懷璧伏在慕香身上時覺得慕香像云一樣綿軟,自己登時有羽化飛升之感,天上人間,人無我有。他感到全身的精氣都聚集在一個點上,幾欲炸開,而慕香身體內的靈氣正一點一點的進入他的靈魂……
燭影一陣輕微的搖晃,袁懷璧未及回頭,便嗅到一陣微香,身子竟像是被抽取骨骼一般,軟軟的倒在地上。臉貼著地,只隱隱約約的看到一雙飄逸若仙的長長紅袖……
人們發現袁懷璧時,他已經死去多時。尸體蜷縮在地板上,全身赤裸,下體一團血肉模糊,兩只陰囊也不知去向。袁懷璧雙目圓睜,表情扭曲,脖頸處上對穿著一對銀梭。等在樓下的車夫少了一條腿,說話含糊,已經神志不清。那匹白馬也倒斃在路旁,內臟被盡數挖去,血滿滿的流了一地。
綹兒回來的時候慕香已經被下了獄,此前她一直昏迷不醒,捕快在她枕頭邊發現了袁懷璧丟失的陰囊,血旺旺的仍是新鮮。綹兒癱坐在地上,雙目無光。
慕香被下了死牢,牢房像個關押野獸的籠子,骯臟狹小,氤氳著腐肉的氣味,只有頂端有個透氣透光的小方形。在古昌城里殺了人絕不只是殺頭那么簡單,如果是富人殺窮人,那說破了天,也不過是幾百兩銀子的事兒,給知府的姨太太買座院子或買個簪子,或是干脆再送他個姨太太;如果窮人殺死富人,那應該完全按照富人家屬的意思辦,總之一定會往死里折騰,整得越慘,官家的好處就越多,這一點,從知府到獄卒都心知肚明。
慕香醒來的時候已經發現自己躺在這里,身上的衣服是胡亂裹上的,上面還有袁懷璧的血跡。她并不知道袁懷璧已經死了,自然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被關在這里。發生了什么事?她只記得蜂蜜和肉香,然后自己便暈了過去,以后的事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她借著光,小心的看自己的腿,右腿內側有塊碗口大小的燙傷,暗紅色的皮膚已經皺了起來,上面仍殘留著結痂般的蜂蜜,像塊肉餡點心。
知府有個好記的名字,叫作秦昌財,大概是他的父母盼望著長大能做個商人。秦昌財確實成了商人,只不過他既不是做綢緞生意,也不是做經營酒樓,而是選擇了做官。
當下,做官是個好的去處。一本萬利,錢權都有,何必去做那些計較蠅頭微利的商賈。秦昌財自小讀的是儒學,不屑于商賈之流,只想著齊家治國平天下,當然,與此同時拿點銀錢也是應該。商人重利輕別離啊,秦昌財可不想做這樣被圣人們詬病的人。
做官才是最好的買賣。
秦昌財聽說袁懷璧死了,徹夜未眠。并不是因為他和袁懷璧的私交深,而是因為袁懷璧的獨子在京師里做官,皇室重臣,三教九流,多有交往。如今袁老頭在自己管轄范圍內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慘死,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若是事情善后不好,丟官事小,怕也難以活著走出古昌城。那悠遠樓以后還是少去的好,袁老頭勢力多大,還不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一個十五歲的雛妓手里?連那里都……秦昌財下意識的撫摸自己的下體,心內一陣唏噓。
君以此始,必以此終。
不管你相不相信輪回。
對付犯人,秦昌財是有一套的,尤其是對付女囚。這些手段他升官吃飯的碗筷。除卻先人傳下的刑罰,還有秦昌財和獄卒自創的。被用來對付女囚的方法最多,秦昌財也樂于發覺女人身體的潛力。大牢里庾死的女囚很多,從來沒有人過問,只要秦昌財的師爺擬個折子奏上去就是,這樣的折子成堆的堆在某個骯臟的角落,從未有人看過。
慕香不招,自己絕對脫不了干系。秦昌財不是愚鈍的人,關系到存亡的大事他怎么敢不放在心上,床榻上是新尋得的胡女,匆匆了事,便吩咐丫鬟更衣。
秦昌財破天荒的夜審囚犯,衙役亦是心內唏噓。慕香被捆綁上來,衣服破爛,但臉上并不臟。慕香生得稚嫩柔弱,看上去略有病態,加上在死牢囚禁一晚,氣色灰敗。秦昌財讓衙役多掌燈,這樣看的清晰,也顯得威嚴。像極了閻王夜審新死的罪人。待看清慕香的樣子,秦昌財心上一顫,這果真是個絕色的女子,柔弱命賤,雖不禁風雨,卻能受苦。
這樣的女子生來便是被蹂躪的。
犯人,你殺人了。
秦昌財不急不緩,看起來似乎意態昂然。這本是樁早已定好的案子,招與不招,都是如此。
殺誰?我不會殺人。我連蚊蟲都沒有殺過。
古昌城袁懷璧袁大老爺慘死在你房里,仵作驗尸,你是先以重物敲打死者的后腦,然后用一副銀梭對穿了死者的脖頸,在然后割下死者的……制造假象,故布疑云,可是如此?
我……他……他想傷我,我只是踢了一腳,然后……然后我什么也記不起來了,我醒的時候,便在牢里,你說的這些事,我沒做過。你說的這樣清楚,看起來像是你做的。
慕香不諳世事,說話直爽,聲音不大,但句句脆響。
秦昌財哈哈一笑,并不著怒,小女子好快的嘴,本知府不與你計較。自古殺人的人,有誰肯直言不諱的承認的?所以吃些苦頭是對的,吃過苦頭的人愿意說實話。
秦昌財揮揮手,兩個衙役抬上一把躺椅,一張三面的屏風,開口處正對著公堂,正大光明四字熠熠生輝。躺椅并不寬大,只容得下一人。不多時又有兩個女衙役捧著一罐蜂蜜走上堂來,慕香被綁定在躺椅上,四肢夸張的分開。女衙役熟練的拉起屏風擋住眾人的視線,然后不容分說的褪下慕香的衣裙,慕香貼身的小衣本就沒有,衣裙褪下便是裸露的肌理。慕香沒有哭喊,只是奮力掙扎,想著掙脫。她感覺到兩腿之間的柔軟被人涂滿冰涼粘稠的汁液,緊接著是一陣蜂蜜的甜香,又是蜂蜜,真不明白這里的人怎么做什么都要用到蜂蜜。
一只貓,貍貓,瞳孔油亮。表情詭異而淡定,透著邪惡的光。這種貍貓原是野生,食肉,嗜甜食,舌上生滿尖刺,對蜂蜜尤其偏好。女衙役做好前序,將貍貓放在躺椅上,然后退在一旁,讓出空間,以免擋住秦昌財的視線。秦昌財有些心不在焉,他需得裝的見多識廣,只是用余光探尋著慕香裸露的內里。
貍貓嗅到蜂蜜,垂涎三尺。
慕香肌理痙攣,身體劇烈的擎起,像一張曳滿弦長弓,下巴向上挑,眉眼皺成一團,咬的雙唇青紫,努力不發出聲音。
秦昌財和女衙役饒有興致的看,整個公堂上彌漫開一股奇特的甜猩。
衙役給燈盞添了三次油,時間過的飛快,已是中夜過半了。貍貓盡興,滿意的跳下躺椅,胡須上泛著濃稠的紅光,儀態雍容的緩緩走開,頭也不回。慕香臉色已然慘白,嘴唇正一滴一滴的滲出血。卻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感到累,從未有過的倦怠,只想好好睡一覺,抱著綹兒姐姐,臉貼著她粉嫩的胸,聞著她身上的熏香,一覺睡到天大亮……
太陽出來,一切便好。
以前都是這樣的,以后應該也是這樣吧?
慕香夢見和綹兒姐姐在湖上泛舟,自己坐在船舷上,細數著蔓延開的漣漪,綹兒姐姐卻突然推了自己一把,身體沉入冷冷的水里,再抬頭看,綹兒姐姐變成了袁懷璧的模樣……
慕香幽幽轉醒,秦昌財滿意的笑,慕香看著他,費力的抬起頭,搖搖頭。然后,又昏了過去。陷入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夢里,沒有悠遠樓,沒有綹兒姐姐,只有赤裸裸的只穿著一雙鞋子的自己。
周圍是濃重的霧,她一個人,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看不清。世界突然給了她一場突如其來的苦難,毫無防備,不知所措。而她卻不知道為何,苦難是毫無緣由的嗎?自己在代誰受過?她突然憎恨起這個世界,如同她當初的熱愛一樣,來的突然,不容分說。綹兒姐姐不知道嗎?她很快就知道了,她會不會為我傷心?然后,她看見血,好多血,河里都是血,霧氣里也飄著血絲,潮濕的血腥味。內臟,動物的,人的,鬼的,凌亂的掛在樹枝上,隨著風在搖擺。
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回過頭,是袁懷璧!血肉模糊的袁懷璧,牽著一匹被掏空內臟的馬,正對著她笑,顯得燦爛卻痛苦到扭曲。她轉了身,拼命的往前跑,跑丟了鞋子,跑丟了綹兒姐姐做給自己的鞋子,那上面有綹兒姐姐繡的花紋。
突然腳下一絆,慕香向前摔倒,落地時卻并不疼,反而柔軟,有身體的熱度。慕香看見兩只發亮的眼,正對著自己的眼睛,熱氣撲面而來,帶著腥味,濃重的腥。
貓!貍貓!黑色的貍貓!是很多黑色的貍貓,整個草地上都是,在暗紅色的霧氣里,向著慕香波浪般涌來,此起彼伏。慕香覺得自己的身體每一個部分都被撕扯著,自己慢慢懸在了空中,她看到雪白的身體上慢慢長出黑色的毛發,貍貓一樣的毛發,從腳背開始蔓延,蔓延,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到自己的嘴,鼻子,眼睛……
慕香變成了貍貓,成為了她們的一員,她們叫著,互相撕扯著,奔跑著,眼神里只有冷淡詭異與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