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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婢夜游

  • 慕香
  • 宋君
  • 12039字
  • 2021-12-21 14:27:07

小璃最近嗜睡,似乎永遠(yuǎn)都是睡眼惺忪。慕香覺得小璃是袁府里唯一正常的人,可以不必顧忌的聊天,可是自從小璃去看她表哥回來以后,卻像是換了一個人。慕香問過幾次,小璃只是說沒事,慕香想也許是自己多心了,畢竟誰都有失魂落魄的時候。

古昌城里雨水下的格外勤,今晚上袁向鯉卻沒有回來,像往常一樣,小璃服侍著慕香睡下。慕香卻了無睡意,聽著屋子外的雨聲潺潺。她記得自己小時候,每逢下雨天,她和綹兒姐姐躲在屋檐下嬉鬧,雨水像斷線,細(xì)細(xì)密密的編織下來,而天底下的一切像是被雨水裹在一個偌大的繭子里。而這個雨夜,現(xiàn)在的自己卻睡在一個完全看不透的宅子里,像一座久不見陽光的墳?zāi)埂?

慕香做了個噩夢,她夢到綹兒姐姐在一個巨大的池塘里溺水,被一根繩索吊起來,渾身滴著血。她驚叫著醒來,外面的雨好像小了許多,風(fēng)卻大了起來。慕香突然覺得渴,便起身點(diǎn)上燈,倒了一碗水。正當(dāng)此時,她卻感覺到窗外有一雙窺視的眼睛,她側(cè)過身,卻只發(fā)現(xiàn)搖曳的竹影。袁府的夜里寂靜的駭人,袁向鯉也不允許任何人晚上踏出屋子,違者嚴(yán)懲。慕香是知道這樣的規(guī)矩的,可是她分明感覺到有人在窗外望她,會是誰?

聽大姑娘們講過,官宦門第規(guī)矩幾多,姑娘們?nèi)羰怯行易隽舜髴羧思业男℃紫纫獙W(xué)好人家的規(guī)矩,要善待下人。慕香來袁府已經(jīng)有七八日了,袁向鯉把她安置在后院里,囑咐他沒事不必出門,即使是出門也務(wù)必從后院的偏門走。慕香也從未違背,下人們出門向來是走偏門的。再者,袁向鯉也從未帶慕香去見袁府里的其他人,也沒有和下人們說起慕香的身份,慕香只是袁府的一個寄居者,沒有人關(guān)心她的去留。

慕香走過去打開窗子,一陣涼氣拂面而來,她探出頭去張望,此時天空掠過一條長長的閃電,映的后院的房子輪廓分明。然后慕香就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一個背影,正拖泥帶水的挪動著步子,閃電轉(zhuǎn)瞬而過,緊接著是轟隆隆震耳的雷聲,慕香的視線里又重新恢復(fù)了黑暗。慕香關(guān)上窗子,心有余悸,那又是誰?剛才看自己的人,會不會就是那個背影?她緩緩?fù)肆嘶貋恚瑓s發(fā)現(xiàn)床上的被褥翻開著,而小璃卻不見了!

慕香俯下身摸了摸,被褥還是熱的,門卻閃開了一道縫隙,自己卻沒有聽到一點(diǎn)聲息?來不及多想,慕香連忙披了件衣裳,便去開門,雨水刺骨的涼,有一大滴滴在了慕香的額頭上,慕香頓時清醒過來。她回身取了一把傘,點(diǎn)上燈籠,追了出去。四下里一片漆黑,慕香微微的看到地上有一連串的腳步,像是剛踩下去不久。于是便順著方向跟了上去,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地上躺了一只繡花鞋,正映著她燈籠的光,白慘慘的有些滲人。慕香沒有多想,走上前去撿了起來,那是小璃的鞋子,慕香記得小璃回家看表哥的時候就是穿著這樣的鞋。

慕香就這樣一個人撐了傘,挑著燈籠,在一片黑暗里魚一樣的往前走,如同是一點(diǎn)游動的鬼火,明明滅滅。

這么晚了小璃這是要去哪里?

慕香想起剛才看到的背影仍然心里發(fā)慌,但又怕小璃出事,顧不了那許多,腳下的步子也快了起來。地上留下的腳步歪歪斜斜,深深淺淺,跨度也不一樣,這樣走路卻不會摔倒,倒也真是奇怪。慕香就這樣循著地上的腳步,走了良久,轉(zhuǎn)了幾個彎,很快,腳步在一座破敗的閣樓前消失不見。

慕香將燈籠用力挑起來,那是一座掩映在樹叢中的雙層閣樓,已然破敗不堪,有些樹木的枝葉甚至已經(jīng)伸進(jìn)樓里。閣樓是用粗壯的竹子壘砌起來,看起來承擔(dān)不了多少重量,甚至在風(fēng)里有些歪歪斜斜。如果不是就近處端詳,平時根本看不到有這樣一間閣樓。慕香有些猶疑,但小璃的腳步確是消失在這里,慕香雖有些害怕,但還是收起傘,走了進(jìn)去。

閣樓的第一層并沒有門,但卻有門框,高高大大,可容兩個人同時進(jìn)出。進(jìn)去以后,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蕩蕩,正中央胡亂擺放著一些古舊的家具,一側(cè)堆放一些生銹的鐵器,有刀劍,還有破爛的盔甲。另一側(cè)是大小不一數(shù)量眾多的灰色壇子,像是醬缸,上面封了口,早就覆滿灰塵的蜘蛛網(wǎng)在燈光的映射下卻閃閃發(fā)亮。木制的樓梯在慕香的右側(cè),慕香確定小璃并不在這里,便小心的扶著欄桿,緩緩的上樓。木臺階發(fā)出吱呀的聲響,聽不出一點(diǎn)韌度,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折斷,將慕香摔下來。慕香看看燈籠里的蠟燭,還有小半截,呼出一口氣,繼續(xù)往樓上走。里面的霉味很重,潮濕的厲害,嗆的慕香咳嗽了一聲,她連忙掩住口,但聲音還是尖銳的刺破了夜色,樹上一只歇雨的烏鴉,展開翅膀,撲棱一下飛走。

二樓的陳設(shè)比一樓要整潔得多,像是一間書房。有長長的書案,上面還鋪著宣紙,上面有鎮(zhèn)紙和石硯,石硯上躺著一只狼毫軟筆,文房四寶,一應(yīng)俱全。只是原本研好的墨卻凝固在一起,干巴巴如同煤塊一般。

書案后面是高大的書架,緊貼著閣樓的墻壁,拐了一個角,將書案半包起來。可是上面卻沒有一本書,只剩下空空蕩蕩的書架。原本存放字畫的石筒也全部空著,有的甚至歪倒,看起來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清掃過。慕香看了四周,卻沒有發(fā)現(xiàn)小璃的影子,正要把燈籠移開,卻發(fā)現(xiàn)另一側(cè)的墻壁上靠著一排半人高的箱子。她走過去,將燈籠湊近,箱子上的銅鎖已經(jīng)爛斷,而且明顯被打開過,難道小璃躲在了里面?

她打開中間的一個箱子。灰塵被揚(yáng)起,差點(diǎn)迷了慕香的眼,里面是一箱子的舊衣服,慕香仔細(xì)看了看,發(fā)現(xiàn)竟是官服,卻同當(dāng)朝大臣穿的不一樣。官服折的整齊,上面有幾頂破損的官帽以及一排玉質(zhì)的朝笏。慕香打開另一個箱子,里面卻是滿滿一箱子泥土土,卻是那種莊稼地里挖掘出來的泥土,結(jié)了塊,有濃重的腐敗氣味。慕香更加奇怪了,將這些泥土裝進(jìn)箱子里做什么?而且還上了鎖?另一個箱子里竟是一箱子的黑色木頭,長長的,上面還有雕花。慕香暗自奇怪,便取出其中一塊,沉甸甸的很是厚實(shí)。她將燈光移過來,發(fā)現(xiàn)上面竟然還有字,天哪,這哪是木頭,分明是一箱子的牌位!

確實(shí)是牌位,滿滿的一個箱子,慕香看清手里拿的這塊上面用小篆寫著“樊氏商夫人之靈位”,又拿起一塊,上面寫著“先祖樊噲之靈位”。樊噲?慕香在戲文里聽過,樊噲就是漢劉邦的近臣,在鴻門宴上保護(hù)劉邦的勇士。先祖?樊噲是誰的先祖?慕香又拿出一塊,上面寫的是“樊公宇晉之靈位”看來這一家都是樊家的后代。只是,這樊家列祖列宗的靈位怎么會出現(xiàn)在袁府呢?慕香想不通,便放下手里的靈牌,一陣風(fēng)吹來,慕香猛地聽到身后有東西在移動。她擎著燈籠看去,見二樓上有一段凸出的露臺,三面圍著欄桿,慕香確實(shí)看到有東西在動,就在露臺的欄桿處,像是一個穿著戲服的女子。她的身子卻那樣輕,輕的可以隨著風(fēng)搖曳擺動,銷魂徹骨肆無忌憚的招展。那女子背對著慕香,風(fēng)突然很大,慕香不敢把燈籠移過去,生怕被風(fēng)吹滅了里面的蠟燭。她大著膽子,輕聲叫了句:小璃?是你嗎,小璃?我是慕香,這么晚了你在這里做什么?那女子卻并不理她,依然在花枝招展的隨風(fēng)擺動,慕香努力的分辨著,卻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她戲服,有兩個長長的紅袖。

紅袖。

小璃?慕香護(hù)著燈籠慢慢向露臺移動步子,一邊喚著小璃的名字,走得近了些,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那女子沒有頭,再往下看,女子也沒有腳,似乎只有一個身子在這里迎著風(fēng)跳舞。慕香張大了嘴,卻并沒有叫出聲來,她只是愣在當(dāng)?shù)兀粍硬桓以賱印?

外面的風(fēng)忽大忽小,那無頭無腳的女子卻始終沒有回過身來,只是身子在不停的扭動。慕香看了看燈籠里的蠟燭,馬上就要熄滅了,她咬咬牙,再也顧不得害怕,輕聲走上前去,拍那個女子的肩膀。她的手剛拍上去,那女子的肩膀卻塌陷了下去,如同沒有骨肉一般。慕香使了太大力,一下子摔倒在那女子的身前,燈籠里的蠟燭歪倒,燈籠緩緩地燃燒起來。這下有了光亮,慕香再看那女子時,終于松了一口氣,她站起身來,直盯著那女子細(xì)細(xì)的看。

那哪里是什么女子,只是一件大紅的戲服而已,只不過是用衣架撐了起來,在黑暗中隨風(fēng)招展,隱約看去卻像是一個起舞的女子。慕香暗暗責(zé)怪自己太多膽小,很多時候會自己嚇壞了自己。只是,方才在樓下的時候,為什么沒有看到樓上掛著這樣一件戲服呢?

外面又一個長久的閃電,慕香從露臺上往下望,卻看到小璃面對著自己,倒著身子深一步淺一步的后退著走,她像是閉著眼睛。慕香大叫一聲,小璃,小璃并沒有聽見,仍然自顧自的后退著前行,速度極快。慕香顧不得那件戲服,踉踉蹌蹌的往樓下跑。

燈籠還在燃燒,一陣風(fēng)吹過,進(jìn)來很多雨水,緩緩的將火光熄滅。那件大紅衣袖的戲服也沾上了水,終于停止了舞動,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在雨里追逐的慕香和小璃……

雨仍在下,而且愈發(fā)緊密了。

小璃。小璃。

慕香就這樣,與小璃一前一后在雨中近乎狼狽的追逐,小璃倒退著,卻走得如此穩(wěn)重,健步如飛,反而是慕香走得踉踉蹌蹌。慕香借著閃電能看清小璃的臉,她的眼卻是緊閉著的。慕香心中驀地升起一個念頭,難道小璃是在夢游?慕香聽綹兒姐姐說過,很多人晚上都會夢游,白天醒來卻什么也記不起來。慕香的傘扔在了閣樓里,身上早已經(jīng)淋濕,頭發(fā)緊緊貼在臉上,雨水流進(jìn)眼睛里,讓她的視線愈發(fā)的模糊。

終于,慕香明明看到小璃就近在眼前了,可是就是追不上她,慕香開始加大力氣跑。就在慕香馬上就要撲過去的時候,小璃卻在突然停住了,閉著雙眼,對著慕香。慕香也愣住,沒有再繼續(xù)往前追,兩個濕透的人對視了良久,小璃突然直直的倒下……

清早下人們已經(jīng)開始各自的忙碌,前院里的下人來來往往的行色匆匆,慕香坐在竹林的石凳上喝茶,也沒有人跟她打招呼。慕香對這一些多少有些習(xí)慣,也不以為意。

小璃還在睡,昨天晚上她暈倒以后,慕香費(fèi)了好大力氣才將她背進(jìn)屋子。慕香想起昨晚,仍舊心有余悸。那間閣樓,那件紅袖的戲服,還有那個背影,究竟是想隱藏些什么?而小璃真的只是在夢游嗎?

像慕香想的一樣,小璃在午后醒來的時候什么也記不起來,只是說自己累。慕香也沒有多說,讓她再多睡一會兒。小璃不像是會撒謊的人,慕香也不會輕易被騙,只是一切都很奇怪。很多事情看似偶然,卻像是早已經(jīng)安排好,等著某一個人去發(fā)現(xiàn)。慕香不知道這該叫做劫難,還是叫做注定。

慕香突然頭好疼,這些日子好多東西像是突然裝進(jìn)了她的心里,讓她來不及想通,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自從那個雨夜之后,慕香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再出門。小璃依舊睡得早,慕香偷偷觀察過,這些日子小璃并沒有在晚上起來。雖是如此,但慕香想起那晚仍舊心有余悸。這樣的一座老宅子肯定有隱藏起來不愿讓人知道的故事,害怕之余,慕香心中竟隱隱有一絲興奮,她似乎是重新認(rèn)識了自己,或許自己的骨子里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怯懦。

慕香是對的,她是并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女子,卻有一種野草般的韌力,無論身在何方,她都會努力活的好些。好奇心只不過是這種追求的一小部分,而慕香更愿意相信:有些事,其實(shí)早已命中注定。

古昌城里太平若水,很快袁懷璧的慘死也成了這個小城的舊聞,人們很快開始談?wù)撈渌髴羧思业默嵥槭拢柸寺犅劊胝姘爰佟?

悠遠(yuǎn)樓里漸漸太平起來,門庭若市。若不是有生命危險,老爺公子們誰也不愿意賦閑在家。于是悠遠(yuǎn)樓成了個好去處,這似乎也成為他們這些人為數(shù)不多的消遣。姑娘們會托人從其他大城市帶回最新的抄本,以及惟妙惟肖的辟火圖,關(guān)上門悉心研究,術(shù)業(yè)有專攻,或許有一日會同蘇小小一般名揚(yáng)天下。

臨近古玩街有一排舊房,年久失修,看起來也很久沒人居住。院子里有幾株老槐樹倒是茂密蒼翠,長長的探出墻外,像是歪歪斜斜的擎了一把大傘。院墻外面,倚著幾個乞丐,看起來像剛剛得到不少的施舍,正瞇著眼睛曬著太陽。

一個挎著籃子的女子從不遠(yuǎn)處緩緩而來,看起來是個丫鬟模樣,面色焦急。她步子很快,不多時便拐進(jìn)了舊房子最前端的巷口,青石板的老街,有的地方長滿了青苔,看起來有些年歲。那女子順著巷口走了一段,回頭張望,陽光透過高高的樹冠投射下來,那女子似乎覺得耀眼,抬手遮了陽光,繼續(xù)往前走。是一扇黑漆大門,最古老的樣式,門上垂下來兩個熟銅的門栓。那女子翹起腳,夠到門栓,不長不短的敲了四下,同時四下張望。門吱呀一聲打開一道縫隙,那女子也不看,閃身進(jìn)去。

一個青衣男子挽著衣袖,不容分說的將那女子抱了起來,健步如飛的往里屋走。小璃,我的好妹子,今天怎么才來?可急死我了!那女子正是小璃,男子把她放下來,小璃把籃子放到廳堂里的官帽椅上,喘了口氣,說道,有事耽擱了,看你這一頭汗。說著便拿出手絹給男子擦了擦額頭,那男子一把抓住,湊上去不容分說的親吻起來,小璃被他壓的喘不過氣來。

兩個人就在廳堂里不管不顧的親熱起來,衣服脫了一地,小璃的雙手貼在男子的臀上,嗚嗚的喊出聲來。男子出了一身汗,后背泛著油光,起伏的厲害,很快泄了身子,軟塌塌的伏在小璃身上……

東西帶來了嗎?那男子正拿著小璃的手絹給她擦拭身體。

嗯,在籃子里。小璃聲音微弱,還享受著空氣中微微的腥甜。

男子看起來很高興,親了下小璃的內(nèi)里。

表哥,我害怕。

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怕被人發(fā)現(xiàn),我再也不要去那些房子里了。

我們不是說好要攢足錢私奔嗎?你不能在袁府做一輩子丫頭,我也不甘心一輩子受窮。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一起痛痛快快的過活了。你不是喜歡呆在長安嗎?我們很快就可以在長安買座宅子了,到時候你就是少奶奶,再不用伺候別人了。

可是,表哥你不知道,我每次去那些房子里取東西,總感覺有東西在暗處看我。那些屋子里很冷,冷的連蠟燭都燒不旺,我怕。

男子看起來略微有些緊張,他翻了個身,想了想,說道,我常聽人說起,那些老房子,里面肯定有藏寶貝的地方,你還沒有找到。再者說,這么多年的房子,里面不會有人了,頂多是幾只老鼠,妹子你的膽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了。

不,不是,表哥。我在房子里能聞到腥味,不是老鼠,一定是有別的東西在里面,我真的不敢再進(jìn)去了。

可是小璃,那你不跟我去長安了?不去看花會了?不想做少奶奶了嗎?不想天天與我一起嗎?

想,我當(dāng)然想,可……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的,你以后進(jìn)去的時候,多點(diǎn)幾根蠟燭,不要自己嚇自己,相信我,里面除了寶貝什么都沒有。等你找到了,我們就遠(yuǎn)走高飛,誰也找不到咱們。

嗯……嗯。

小璃趴在地上,聽著有節(jié)奏的撞擊聲,身子晃動,再一次陶醉在摩擦生熱的男歡女愛之中……

小璃回來的時候,慕香伏在已經(jīng)寫完了幾幅字,小璃湊過去看,每一幅都是個“之”字。慕香看到小璃,笑道,回來了?家里人可都好?

都好呢。謝謝姑娘掛念。

都是一樣的人,不要和我客氣,快去歇歇吧,我這不用你伺候。

那我先下去了,姑娘慢慢寫。

慕香看著小璃的背影,以及走起路來微微叉開的腿,喝了一口茶,又俯下身來,寫了一個大大的“之”字。

之?

這次會去向哪里呢?

無人知道。

慕香無意中問起過袁家的事,小璃只說并不清楚,只知道袁家祖上經(jīng)商,后來結(jié)交了權(quán)貴,進(jìn)朝為官。

慕香很想去前院看看,但是袁向鯉囑托過,沒有事不要往前院去。自己畢竟是青樓女子,是不該在別人府上拋頭露面。

又是一個夜晚。

一個老宅子里最難捱的就是夜晚。

慕香跟小璃說,身上不舒服,今天她很累,要早睡。小璃侍候慕香洗了澡,慕香還看了幾頁書,沉沉睡去。

小璃側(cè)臥在另一側(cè)的床上,歪歪的看著沉睡的慕香,良久,慕香竟微微打起鼾來。小璃知道慕香只有在累極了的時候才會睡的這樣深沉,她還看見,慕香午間換下來的中衣上有微微的血色。

屋子外面是漆黑的夜,好在今夜有一彎月牙,像慕香的眉彎。

小璃躺了一會兒,想起長安城的花巷,想起小販吹得糖人。她從小便被賣到袁家,十一歲的時候跟著袁向鯉去了京城,原本侍候袁向鯉的起居。袁向鯉雖然陰騭,但凡事并不挑剔,態(tài)度也算和善,盡管讓人懼怕。

小璃的表哥在長安城城郊里開了間酒肆,她閑下來常過去玩。表哥總是一身的酒香,渾身的汗粒。表哥的酒肆里擺滿了青色的壇子,時常有人來沽酒,小璃就幫著忙碌。她與表哥去看過一場京戲,講的是卓文君夜奔司馬相如,后來嫁與相如為妻,當(dāng)盧賣酒,成就一段佳話。小璃覺得那個時候自己像極了卓文君,神奇的女子;而表哥就是她心中的司馬相如,那個寫的一手好文章的漢代男子。

酒肆生意閑下來的時候,她便與表哥在酒肆里玩耍,說些京城里的趣事。表哥的故事極多,說的又精彩,簡直比過茶館里的說書先生。小璃聽得入神,與故事里的人物同喜同悲。

小璃記得那日。

是個極冷的冬天,晌午時候太陽還大亮,黃昏時分卻洋洋灑灑的飄起雪來。雪花大的出奇,棧道上很快就白茫茫一片,萬籟俱寂。小璃抬頭看著褪了顏色的酒旗也已經(jīng)被凍住,突然覺得又冷又餓。

表哥把爐子燒的很旺,兩個人圍著爐子向火。

火光跳躍,映的小璃的臉像桃花。

表哥端出來酒和牛肉,還有干果花生,兩個人就圍著火吃飯。

小璃第一次覺得酒好喝,像一團(tuán)咽下去的火,五臟六腑熨帖得很是舒坦。表哥也喝了許多,他喜歡吃那些酒糟,甘甜帶著酒香。

外面風(fēng)雪大作,小璃聽見北風(fēng)的尖叫。

但是她覺得熱,由內(nèi)而外的熱,看著表哥的眼睛她覺得自己像是掉進(jìn)了火爐里。情竇初開的女子很危險。

小璃并不覺得自己危險,她只覺得熱,身子輕飄飄的,像一只雁翎。

爐火真旺。

小璃聽到紅炭嗤嗤的爆響。

表哥像是剛釀完一整屋子的酒,喘的厲害,而且越來越厲害。

她叫了聲表哥,表哥卻沒有應(yīng)聲。

她掉進(jìn)表哥的懷里,像是掉進(jìn)酒里的雪。

表哥比她熱。

在表哥懷里,她成了冰,表哥是炭。

她感到莫大的幸福,在剛滿十六歲的雪夜。天地安靜,雪落無聲,連北風(fēng)也突然間悄無聲息。就像是掉進(jìn)一個早有預(yù)謀的夢里,無限繾綣。天色并不黑,雪反射出柔和的光。小璃側(cè)著臉能看見幾里地外枯樹的輪廓,那里面也暗藏生命。小璃看著雪地,就感覺自己也踩在雪里,腳步卻很輕快,像是踩在云朵里,軟的讓人暈眩。她身上的男子像一只在雪地里迷途的小獸,干巴巴的惹人憐愛,她像個年幼的母親一樣,給撿來的可憐孩子喂奶。他真可憐也真可愛。

他真的就像個淘氣的孩子一樣,她抓不住他,他一會兒又像只泥鰍,渾身溫?zé)釢窕P×П凰掏矗瑓s不忍嗔怪。小璃的心在燒,血液像鐵漿,奔騰如河水,沖到極險要處,傾瀉而下……

飛流直下三千尺。

小璃想到這,又覺得熱,她看了看慕香,睡得正酣。

外面沒有打更的聲音,外面有蟲鳴。

小璃悄無聲息的下床,她不敢穿鞋子。

開門的時候她又看慕香,她真安靜,睡態(tài)真美。

戶牖她早已蘸了油,悄無聲息。

這是表哥教會她的,表哥懂得真多。

很快了,用不了多久,他們兩個人就不必再侍候別人,他們就可以去找自己的幸福了。小璃快樂的想著,外面還是很黑,袁府的夜比外面黑。袁府所有的磚瓦似乎都是暗黑的,不反光,它隱藏起來,都沒有人看得到。

今晚不再去閣樓了。

閣樓里什么都沒有,卻陰森的可怖。

她差點(diǎn)被慕香發(fā)現(xiàn)。

下雨的時候慕香一直追她,她不敢停下來,她早就聽到慕香叫她。

慕香也進(jìn)了閣樓,她躲進(jìn)一口壇子里,壇子里有嗆眼的霉味,有老舊的蜘蛛網(wǎng)。她很怕露出腦袋,她用盡全力蜷縮進(jìn)去,像回到了母親的子宮里。她卻不感到安全。

慕香上了二樓,她吁了口氣。卻不敢即刻出來,她怕被慕香看到。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慕香開箱子的聲音。她急忙爬出來。

除了閣樓,她抬頭望了一眼,慕香也正在看她。

她心內(nèi)驚慌,按表哥教會她的動作,像個夢游的女子。

慕香追上了她,她昏倒在雨里,是個夢。但愿慕香也意味是個夢,她見到的是夢游的小璃,不是平常侍候她的小璃。這是個高明的謊言,好在慕香沒有問,她相信了。她相信了就好。

她也看到了閣樓上那件飄飛的紅袖戲服,她并不害怕。

她見過更可怕的東西。

可怕得多的東西。

她懂得開鎖。又是表哥教會她。表哥很有才華。

從袁向鯉回來到現(xiàn)在,她從袁府拿出去很多東西,值錢的有,一文不值的也有。都是表哥幫助她保管,她知道那是為了他們兩個的將來打算。袁府的東西永遠(yuǎn)也拿不完,瓷器,字畫,首飾,藥品,香料……太多了,小璃有時候拿不動,但是她不敢回去第二次。她感覺得到,每一個房間里都有一雙窺視她的眼睛,那眼睛真亮,像人的,又不像人的。那太可怕,她寧愿多去幾個房間,她害怕,那雙眼睛會在同一個房間里等她……

小璃以前的房間并不寬敞,是給下人住的。現(xiàn)在她和慕香住一起,她與慕香有很多話要說,慕香不會做主子,像她的姐姐。但,即使姐妹也有秘密不能分享,這樣的秘密不止一個。

袁府是一個大秘密,她是一個小秘密。

這個秘密對她來說并不小,那是她和表哥的余生。

袁府里的房子真多。

小璃經(jīng)過的這一排都是廂房,袁府里總是有很多客人。他們從來不住前院,他們多數(shù)時候不想被別人看見。吃的用的都是送到有專人送到屋里的,小璃隔著厚厚的窗門看過,那里面有影子,輪廓模糊。

她需要鼓起勇氣。

馬上就到了,月光給她披上一層薄紗,她像是從地宮里逃出來的幽靈。

袁府很深,袁府到底有多深小璃還不知道,袁向鯉在長安的宅子并不大,她幾乎每一處都去過。但袁府不是。像所有古舊的宅子一樣,不知經(jīng)歷了幾世幾年,光陰雕琢,古舊斑駁。像一口深邃的井,人從上面看,里面只有無窮無盡的黑。

小璃走得飛快,她熟悉這里的路,甚至是從宅子深處散發(fā)出來的氣味。經(jīng)過精致的拱門,便是袁府的后花園。白日里開過的花此刻也像是睡著了,香味也不濃烈。小璃記得在長安的時候,袁向鯉不讓宅子里有花,他說他不喜歡花的氣味。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這次回到古昌城,袁向鯉卻沒有說相同的話。小璃總感覺整個袁府大宅只不過是個外在的輪廓,在宅子的深處才是真正的內(nèi)里,深不可測。

小璃也不想知道太多,多年的丫鬟生涯早就磨練了她的性子,這是個簡單的道理——言多必失。況且是在這樣的人家,總有些事是不能讓人知道的。她只想攢足了錢,跟表哥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度過余生。她并無太大的奢求,僅此而已。公子想來也不會怪我。她想起了表哥黝黑的臉,泛著明亮的光,嘴角露出微笑。幸福只有這一步之遙了,或許,今晚上拿到的,便足以使得后半生衣食無憂。

穿過了后花園的假山,隔著密密麻麻的湘妃竹,便能看到那一排上了鎖的房子,前后各有兩排,錯落開來。房子樣式古舊,臺階上滿是枯枝敗葉,看起來久未有人來過。袁向鯉自從回古昌城守喪,似乎突然有了很多事要忙,甚至來不及仔仔細(xì)細(xì)的看看這所宅子。在小璃印象里,袁向鯉總是有很多事要忙,只有晚上看得到他,在長安的時候也是如此。

小璃抬頭看了看天,像個扣下來的大鍋。她呼出一口氣,便閃身進(jìn)入竹林里。竹子太過茂密,有的足足有兩人多高,像個巨大的籠子,把小璃關(guān)了起來。月影婆娑,竹子隨風(fēng)搖曳,沙沙作響,聽得小璃后心發(fā)涼。突然后面有響動,是踩碎枯枝的聲音,小璃猛地回過頭來,睜大眼睛張望:除了搖曳的竹子,什么也沒有。小璃心內(nèi)暗暗責(zé)怪自己太多膽小,總是自己嚇自己,于是放下心來,慢慢走出了竹林。

曲徑通幽處。

這句話說的并不全對,眼前的這一排房子讓小璃愣在當(dāng)?shù)兀坪跤袩o數(shù)道黑氣圍繞在房子的四周,而自己的出現(xiàn)很明顯驚動了這里的安寧。這里鎖著冤魂么?還是積累了千年的妖氣?她從自己的冥想中清醒過來,慢慢踩上了石階。

一把斑駁著銅綠的鎖,像是從鎖上那一刻開始就沒有被開啟過。小璃取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工具,探進(jìn)鎖孔,不多時便開了鎖。這是表哥教她的,她記不得自己已經(jīng)開過多少把鎖,每一把鎖似乎都鎖住了她的幸福,而她卻能輕而易舉的開啟它們。

門應(yīng)聲打開,小璃確定四周無人閃身進(jìn)去。

這里面會藏著什么?

小璃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個秘密。

塵封多年。

一屋子的漆黑,像是掉進(jìn)了深淵,小璃覺得自己在墜落。

光讓人感到安全,盡管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的微亮。

可是就是這一點(diǎn)微光,卻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嚇壞了她。

因?yàn)椤?

她看到了鬼。

一整個屋子的鬼。

女鬼。

她們把小璃圍在中央,慢慢觀賞,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寢皮食肉?而小璃自己也會成為她們的一員,悄無聲息的躲在黑暗里,等待下一個生人的光臨。

小璃叫不出聲來,她癱軟下來,把頭埋進(jìn)自己的臂彎。這次是不是真的是在夢游?不然怎么會看到這些可怕的東西。她們穿的花花綠綠,古舊而華麗,小璃借著光,緩緩的抬起頭來。

不管怎么樣,她松了一口氣。

自己真是個膽小的人呵。

她進(jìn)了哪個小姐或是夫人的衣柜。

屋子里是一屋子滿滿的紅袖戲服,周周正正的懸掛著,像是每天都要穿到一樣。小璃那個雨夜在閣樓里看到的那件戲服,就是這其中的一件。小璃猛然想到,那一夜她進(jìn)了閣樓的時候,匆匆忙忙的躲進(jìn)壇子里,在慕香沒有來之前,閣樓上是有響動的!難道?當(dāng)時上面有人在曬衣服?正是那件她一開始就看到的戲服。可是,下雨天曬什么衣服呢?也就是說,這些戲服的主人就住在這個屋子里!

小璃被自己的推想嚇得怔住,她擎起蠟燭,四下走動,偶爾碰到那些懸掛著的戲服,如同碰到干癟的皮肉。就這樣她就擎著蠟燭在一堆掛起來的戲服里走動,像在找一件合適自己穿的衣服。她看的清清楚楚,這些戲服無論是怎樣的樣式,卻都有一對大紅的袖子。

沒有人,只有這些衣服。

也沒有值錢的東西,一點(diǎn)銅臭的氣味也沒有。

小璃馬上想到了自己來這里的目的,可是,這個屋子里卻只有這些舊衣服,一文不值。她突然失落下來,覺得對不起這一身的汗。可是她實(shí)在沒有力氣再去打開第二間房子,可是,好容易到了這里,應(yīng)該拿點(diǎn)東西給表哥的,不然怎么跟他交代?她害怕慕香醒來發(fā)現(xiàn)她不在,她害怕自己驚動袁府里巡夜的侍衛(wèi)。就在這個時候,她猛然瞥見窗紙上貼著一雙眼睛!

正盯著屋子里的一切。

是誰?

小璃覺得自己就要暈倒,卻不敢追出去看個清楚,她愣愣的立著,一動不動。那雙眼睛卻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只剩下泛黃破爛的窗紙。她記得這樣的眼睛,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她破門而入的夜里,在外面盯著她,盯著她做的一切。她自以為隱秘的一切,會不會從一開始就被一個人看在眼里。她與表哥說過,可是表哥說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根本不存在,她做的這樣隱秘不會有人知道。可是,那會是誰?會是誰?

再抬起頭時,窗外安靜若斯,除了搖曳的竹影什么也沒有。小璃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難道自己真的是精神分裂?這些日子的確是夠擔(dān)驚受怕的,自己該去找個郎中,開點(diǎn)安神醒腦的藥……

她小心翼翼的出了那個滿是戲服的“衣柜”,門外起了風(fēng),竹影搖的更加厲害,像是女人們扭動的腰肢。小璃很熟練的打開了第二間屋子,鼓足了勇氣,還是將一只腳邁了進(jìn)去。

等待她的又會是什么?

人們總是會幻想著美好的東西,聚寶盆,珠光寶氣,美女如云。小璃是會自己嚇自己的人,她腦海里總是充滿著各種各樣可怕的東西,等著三更半夜來入夢。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些可怕的意象,是什么時候根植于她的腦海,像是一個塵封許久的詛咒。她到底打開了什么樣的讖語?又或是觸碰了怎樣的冤孽?

或許,此刻眼前的所有會是一個接近真相的答案。

屋子很高大,高懸著的屋梁,小璃在門外的時候卻沒有注意這一間屋子會這樣高。但里面卻異常擁擠,因?yàn)榈厣蠑[滿了整整齊齊,密密麻麻,方方正正的棺木!

小璃啊的一聲喊出聲來。

是古舊的棺木,像是一個棺材鋪。小璃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出了衣柜,又進(jìn)了一個棺材鋪。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宅子?

小璃不敢再往里走,她甚至看到了棺木里不朽的尸體,纏繞在棺木周圍的黑氣,那些慘死的魂靈恨不得全天下的人為他們抵命。小璃幾乎是奔跑著離開了竹林,她感到身后的黑氣在不急不緩的追她……

突然,她身影一滯,重重撞在一個人身上,小璃啊的一聲,便覺得身子搖搖欲墜,腿腳再也不聽使喚……

那個人影將小璃扛起來,消失不遠(yuǎn)處的夜色里……

隨即,竹林里緩緩出現(xiàn)了另一個身影,而此時,小璃已經(jīng)遍尋不見。

她穿著一身鵝黃的衣裙,頭發(fā)散開,正是慕香。

她很早就注意到小璃的反常,出于好奇,所以晚上她故意裝睡,但月事確是真的。等到小璃離開一會兒,她便悄悄的跟了出來。

慕香一直跟在小璃的身后,跟著小璃穿過了竹林,看著她打開第一間房子,透過窗戶看到里面的戲服時,自己也吃了一驚。甚至,小璃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她,和她有過對視,她連忙躲在黑影里,等著小璃打開第二間房子。未及湊近,小璃卻驚恐的奔出來。慕香等到小璃離開以后,她湊近那棟房子。那是小璃看到的棺材鋪。

慕香也嚇了一跳,若不是及時捂住了嘴,幾乎要尖叫起來。她比小璃看到的還要多,她看到了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背影,她記得,那個小璃夢游的雨夜,她看到的同樣是這個背影。可是仔細(xì)看時,里面卻又重新恢復(fù)了黑暗。

她不敢多留,想著過些日子再過來看清楚也不晚,便出了竹林。

竹林之外,她再沒有看到小璃的背影,只是嗅到一陣香氣,她沒有在意,心想,或許小璃她早已回了房間。

慕香一路上想著怎么跟小璃說自己的去向,她不想揭穿小璃。誰都有活著的權(quán)利,或許她也是迫不得已,正如自己一樣,也如同綹兒姐姐一樣。回到房間時,卻發(fā)現(xiàn)小璃的被褥是空著的!她并沒有回來!

她會去哪里?

慕香突然感覺到詭異,她陡然記起,竹林之外的那陣香氣,那不是小璃身上有的。她湊過去聞了聞小璃的被褥,香氣淡雅,而竹林外那陣確是檀木的香氣。莫非,跟著小璃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那會是誰?

如此過了三日,一切平和若初。袁向鯉依舊早出晚歸,一身倦怠的到慕香寢處。慕香身子很涼,草長鶯飛,適合消夏,她就是袁向鯉的避暑山莊。袁向鯉對慕香近乎依賴,她像是一個完全按照自己心意雕刻出來的女子。

小璃真的不見了。

慕香問袁向鯉,袁向鯉卻不以為然,淡淡的道,可能是回了家,她的家就在古昌城外,過些日子我在給你個丫頭。

可是,小璃她?

袁向鯉脫去衣服,淡然的道,袁府里的丫頭走失的太多,顧不過來。

走失?

怎么會走失呢?

袁向鯉看起來很累,她只是盯著慕香的身子看,慕香不敢再問。掃了他的興致可不好,于是趕緊幫著袁向鯉脫去鞋襪。她又看到了黃泥,粘到慕香手上。慕香心中疑問,卻不敢問,只是端上水來提袁向鯉洗腳。袁向鯉似乎看到了慕香的疑問,盯著她,緩緩的說,他的語速總是很慢,從來不會著急:你不必疑問,我也不會瞞你,這些日子我忙著修父親的陵寢。他老人家生前在西山選了一塊地,皇恩浩蕩,京里已經(jīng)批下來。

慕香聽他提到袁懷璧,心內(nèi)一陣驚慌,臉色變了變,低下頭給袁向鯉洗腳。袁向鯉看著她,微微一笑,我不是薄養(yǎng)厚葬之人,這塊地父親早已相中,是個鐘靈毓秀的寶地。

慕香低著頭,道了聲是。

袁向鯉今晚的話似乎格外多,又道,父親的遇害著實(shí)離奇,我自會查個清楚。

慕香不敢說話,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揉按著袁向鯉的腳掌。

袁向鯉閉上眼睛,享受著眼前這個恭順的女子,她的手掌纖細(xì)滑膩,像是一塊凝脂。

我知道父親不是你害的,你也害不了他。害他的定是極厲害的人物。

謝謝公子。我這些話,秦昌財是不信的。

秦昌財?他知道什么?你受的委屈我都知道,你好好在府里住下吧。

是。

慕香聽著他的話,心內(nèi)突然有了些許暖意,除了綹兒姐姐,從未有人跟他這樣說話。

袁向鯉又道,我有事出門,有半個月不會回來,你在府里好生呆著,有事就找下人去辦。

慕香又說了聲是,便把嬌小的頭顱埋在袁向鯉身下。

她像只馴服的小獸,枕在袁向鯉的小腹上,含起袁向鯉身上最熾熱的一點(diǎn)……

小璃?

先是綹兒姐姐,現(xiàn)在又是小璃,她們無緣無故的都去了哪里?誰又能告訴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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