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綠綺思純情相愛阿貝拉爾

假如人間世上真有所謂幸福，我敢說那必是兩個自由戀愛的人的結(jié)合，他們的結(jié)合是由于私密的衷心，以彼此的美點互相滿足。

（約1141年）

我們可以互通書信，這樣純潔的愉快，我們是可以有的。這是我們惟一遺留的幸福，也是我們的敵人所不能掠奪的惟一的幸福，我們不要因忽略而拋棄了啊。在信里我可以讀到你是我的丈夫，你可以看到我署名是你的妻。

雖然我們有種種的不幸，在信里你可以任意縱情地寫。當初發(fā)明書信，為的就是安慰像我這樣的孤寂無聊的人，我既然不能有具體的快樂看見你并擁有你，我只好在你的信里尋求一點快樂，藉以補償這個損失。在你的信里，我可以讀到你最神圣的思想；我永遠把你的信帶在身邊，我無時無刻地不在吻你的信：假如你也能有一點嫉妒心，這些信便是你的情敵，請你嫉恨我對于這些信的親昵吧。

你寫信既然不費事，請你隨便地不矜持地寫信給我，我寧愿讀你的心靈的流露，不愿讀你的腦筋的思維。你若不告訴我你還愛我，我簡直不能生活：但是我知道你為你自己的安適，你也不會不這樣告訴我的。你對你的朋友的悲慘的訴苦既然引起了我的悲哀，你也該表示你不變的愛情來撫慰我……

你該記得（因為情人們不會忘記的）我當初聽你談話，整天整天地過去，我是何等快活。你不在我跟前的時候，我便誰也不見，獨自給你寫信；我的信沒到達你手里的時候，我心中何等不安；我費了多少心機來尋求送信的人。這些情形也許使你驚異，以后的事還或許使你悲苦。不過我絕不再以為是可恥，我對你的愛情實在是無涯的，我恨我自己，為什么我要愛你；我來到此地，為的是把我自己永久幽禁。毀壞了我自己，好讓你安心地寂靜地生活。

美德只有摻加上與感官無涉的愛情，才能產(chǎn)生出這樣的效力。罪惡不能引人做出這樣的事，因為這事對于身體過于戕賊了。我們愛快樂，愛的是活的，不是死的。我們離開的時候，懷著滿腔熱望，而我們所熱望的人對我們?nèi)珶o半點情意。這是我殘忍的叔父的見解：他以一般婦女天性之脆弱來衡量我的品德。他以為我愛的不是那個人，是那個男人。

但是他的謬誤是無效的。我愛你只有比從前更甚；我就這樣地報復他。我將以我心中的全部溫柔來愛你。直到死的一天。假如從前我對你的愛不像這樣的純潔，假如我當時不是身體與靈魂都在愛你，（我也曾屢次和你說過，我喜歡占據(jù)你的心，勝過一切其他的快樂，你的身體我認為是最無價值的一部分。）你也許不相信這話，因為我曾極端地表示，不愿和你結(jié)婚，雖然我明知妻的名義在塵世上是名譽的，在宗教上是神圣的；但是情人的名義更美、更自由。婚姻的結(jié)合，無論如何榮耀，總帶著一些必要的束縛，我是不情愿勉強地永遠愛一個未必能永遠愛我的人。

我看不起妻的名義，我愿意以情人的地位快樂地生活；我看你給你的朋友的信，你似乎還沒有忘記我當初待你的柔情——以及我對你的愛愿其與日俱增的苦心。你的信里說得好，我把婚約看得很淡薄，因為婚約的結(jié)合到死便要解除，死了之后，生活與愛情一齊消滅。但是你還沒有說起，我曾說我是十分甘心情愿和阿貝拉爾住在一起，做他的情人，而不愿跟任何別人去做全世界的皇后。

我服從你比讓我做世界之王的皇后還較為快樂。財富尊貴并不是愛情的護身符。真的愛情能使我們把情人和他的身外浮榮分開，他的權(quán)勢財富與職位均不值一顧，只把他當做他自己……

假如人間世上真有所謂幸福，我敢說那必是兩個自由戀愛的人的結(jié)合，他們的結(jié)合是由于私密的衷心，以彼此的美點互相滿足。他們的心是充實的，沒有別種感情的余地；他們享受永久的安寧，因為他們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