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立春。

空氣似乎有些冷，陽光明媚閃耀，整個府邸沐浴在清晨柔和的日光下，光耀而溫暖。

天氣晴朗自然心情愉快，路上的行人腳步都顯得輕快了許多。

府邸內卻傳出來乒乒乓乓的撞擊聲，不時更有“嘿哈”聲震天響傳來！

這是神都洛陽的偏北的府邸之處，正是開國宮臣秦瓊的練武場。

秦叔寶也已仙去了多年，剩下的秦氏一族也已漸漸沒落，家人也剩下了不多，只是人丁雖然凋零秦氏的家法卻仍然嚴格的執行著，也正是這樣秦氏才沒落而不屈的延續著。

其他的功臣早已被唐王或多或少的削弱或滅了。

練武場寬大而宏闊，兩旁擺著兵器架，前后放著幾排石制的椅子。

正中一個寬大的椅子上鋪了張虎皮墊子，坐著一位年長的老者。

身旁站了兩排身穿長袍的練家子弟，正緊張的看向練武場之中。

石條鋪成的練武場上，兩條人影正上下翻飛來回騰挪著，一條灰色的人影和一條黃色的人影正如陀螺一般來回滴溜糾結在一起，場外不時爆發出陣陣喝彩聲。

練武場角落里一棵三人合抱的又粗又大的椿樹，滿頂冠蓋，樹葉猶如荷葉一般，粗大的枝椏上坐著一個瘦弱的書生模樣的人，兩眼放光的看著練武場上。

場上的兩個人上下翻飛，那瘦弱書生的兩眼也是上下翻飛，目不轉睛的看著。

他叫秦昭南，秦叔寶臨死之際留下遺訓，秦氏男丁不得在當武官更不得學武，違此遺訓者逐出秦門，永世不得歸秦，家族摒棄族譜更改。

秦叔寶為了秦氏后人善終也不可謂不一番苦心，所以秦氏一門男丁漸行漸弱，最終到了秦南昭這輩，秦氏已出了二個秀才三個舉人。

這秦南昭自然也是打小私塾讀起，熟讀諸子百家心中百般文章，雖是看到棍棒驚喜，也只能選擇在樹枝上遠遠的看著精彩，學武那是想也不能不想的。

場上卻是閃轉騰挪，你來我往，黃色身形嬌小玲瓏，出手卻是凌厲至極，“越女劍”寒光閃閃，霍霍而至，離得老遠一股森寒的劍氣便已迫在眉睫。

正和這黃衣女子你來我往的灰衣人卻是一個身形壯碩的男子，寒光飄身而至，身形忽然后退，恍惚之間便已退至練武場的角落。

口中卻是一聲大喝“九幽掌”卻只見那灰色人影一閃又回，卻是幾條手掌打了過來，那黑壯的手臂之上卻是已然白氣之冒，竟是結出一層白白的冰霜。

隨著身形的晃動，那手掌一晃便已到了這黃衣女子的眼前，手臂力道一推，發出“鐺”的一聲脆響，先是硬格了這黃衣女子的一劍，這掌卻也不回縮，繼續撞向女子。

黃衣女子右眉一挑，心里一驚，面上卻也不慌忙，輕叱一聲“越女挑燈”隨后雙手握劍朝那單掌刺了過去。

這劍前探“嗤”的一響，劍尖突然吐出一團劍氣，卻是小小年紀甚是了得已經練出了劍芒，青色的劍尖瞬間長了數尺，藍色的劍芒吞吐之中，以排山倒海之勢撞向那冰霜鐵臂。

藍色的劍芒瞬間將冰霜鐵臂環繞，“叮叮當當”聲不絕于耳，那冰霜鐵臂竟瞬間被劍芒突破，劍芒在冰霜鐵臂上擊的叮當聲不絕于耳，劍芒熱氣散開覆蓋在冰霜鐵臂之上，順著手臂滴滴答答的冰水滴了下來。

一劍藍芒帶著一掌霜白，僵持在半空，藍芒和白霜飛旋環繞煞是好看，就連那樹枝上的書生看的都有些呆了。

那灰衣男子眼見僵持不下，鼻中冷哼一聲，一張黝黑的面龐突的一紅，雙臂一振兩條白色霧氣再次自雙掌噴薄而出。

那本來將要滴下來的霜水，在雙臂低落的瞬間卻又掛為寒冰，“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灰衣男子化掌為拳，雙拳用力，兩臂一振向那吐著藍芒得短劍懟了過去，這下以硬碰硬都在叱尺之間再無騰挪的時間，那黃衣女子也是眉毛挑了幾挑，穿著蠻靴的右腳踏在中宮的位置，短劍交于右手，左手一揚掌吐紅光，一股熱浪撲面撲到這灰衣男子的面前。

場上一時之間，寒冷交替叮當不絕，身體瘦弱之人早已退的老遠，怎能經得起這般來回，必是大病一場。

左掌右劍隱隱帶著風雷之聲，這越女劍卻是陽剛氣十足，與那九幽寒冰鉸接在一起，但見白氣和著藍芒來回交互，冰雷交融處時不時爆發出一聲轟隆之聲，兩人腳旁的石板都在震動，圍觀人群都有些站立不穩。

這一番演練卻是即分高低也決勝負。

這般半炷香功夫，藍芒和霜冰終于來來回回撞擊在了一起，劍氣嘶鳴不絕兩人衣衫都給帶的飄起，圍繞在練武場旁邊的子弟個個后退了幾步，只有那老者依舊是面色不動的坐著。

這般練武場上卻是驚天動地之后，圍觀的眾人“嘖嘖”驚嘆之聲，對他們二人的表演更是贊不絕口。

老者站了起來，笑了笑，露出些許贊許之色便已收工而去。

那坐在枝椏上的書生拿著卷書，臉露羨慕的笑容看著熱鬧的場上漸漸走的冷冷清清。

這樣坐了也不知多久，卻只見那夜色漸深，雖不是農歷十五卻也是皓月當空，一清如水的月光慢慢灑落而下。

秦昭南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站在這粗大的樹枝上，一眼看見了腳下的亭臺樓閣，假山溪水，那明月柔和的鋪在上面，卻是一副美不勝收的畫卷。

看著這再也熟悉不過的環境，滿臉愁緒，內心也是悲憤至極，想起祖公的遺訓，他的心里就更堵得慌了。

自己本來就是想著學武，卻又偏偏學了文，整日拿著這枯燥無味的四書五經在這拼命的讀啊讀，煩躁至極。

這是一個崇尚武學的世界，大唐四處開疆拓土，征戰四方威戰天下。

秦氏后人本該和尉遲氏族的人一塊修行武學報效朝廷，兼濟天下揚名四海，可是最后終于發現一個事實，原來秦氏后人男丁不知道被秦叔寶下了什么藥根本不適合修煉。

秦氏的男丁基本就是秦府里秦氏一脈的廢物，而且據說秦氏后人的神經也有問題，連帶著腦袋也有點問題，連秦府的管家都對他冷眼相看，更別說同輩的姐妹了。

這黃衣女子正是他的二姐秦紅玉，在公孫大娘的徒弟號稱“太乙道人”的公孫綠莪手下練了一身好武藝，凡塵之軀也修煉的幾近于肉體神胎，正是那要入了仙的節奏。

這太乙手下仙人輩出，本已不在收徒，卻又耐不住秦氏一門忠烈和秦叔寶的交好，收了秦氏一門秦紅玉、秦紅綿姐妹，心里也是暗暗嚇了決心以后決定不想再收徒了。

“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就在秦昭南愁容滿面，心中苦悶的時候，卻忽然有一聲鶯鶯的聲音劃破了夜空，鉆入秦昭南的耳朵里。

卻正是他二姐秦紅玉在唱那軟軟糯糯的“世說新語·惑溺！”，唱的一陣心酸。

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卻又立刻豎起耳朵聽，那聲音卻又飄飄渺渺似有若無，正是不知所蹤細細的傳入耳朵里。

細想之下，他才忽然察覺聲音從院外菜地里傳來，思索片刻，才明了，二姐是不是在等著自己的心上人。

想到這里秦昭南不由自主的自己笑了出來。

他站在樹杈上怔了片刻，白天卻是秦紅玉凝聚功法紅纓勝豪杰，為何會忽然卿卿我我，難不成是走火入了魔還是要彩陽補陰？

想到那套越女劍法被紅玉修煉得出神入化，他就有些心癢起來，再也無法抑制住內心對修仙練武的渴望，二姐唱完了就要去練功，自己今晚卻是準備好好的偷學一番。

修仙之人卻是白天練武，晚上卻是習武。

秦昭南也只有在晚上的時候才能看到眾姐妹習武的場景，這面想著，他便從樹枝枝杈上爬了下來，躡手躡腳地朝著秦紅玉小姐的練功院子里走去。

秦紅玉練武之地就在后院，秦昭南倒是輕車熟路很快便躡手躡腳的跑到了，把自己隱在一個芭蕉樹的枝葉里面，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看著眼前月光下的院子里頭的空地。

月光干凈而溫柔，清涼的照著青色的石板地面，二姐盤膝坐在地上，面前一團白色的霧氣，正隨著胸腹吞吐之間吸入丹田，卻正是道家修仙的要義，吐納月精修補自己元神。

只見這月光下的秦紅玉雙手慢慢平舉到胸前，緩緩的向著那月亮抓去，然后又縮回放嘴邊吸了下去，看的秦昭南滿頭霧水，心頭咚咚直跳。

俄而卻又雙手成掌，橫在胸前向前推出。

秦昭南在芭蕉樹的陰影里正學紅玉一般雙手成抓對著月光一陣撕拉，然后橫在胸前。

一個正練一個正學，這般如此修習了二炷香時間，卻是梆子聲都已敲了頭更，已經到了一更天。

忽然，一股白色的霧氣從紅玉雙掌之間爆射而出，猶如一層朦朧霧氣。

她嗓子里發出一聲低地的爆喝，嗓音低沉“九幽掌法”，雙掌便是猛然拍出，同時雙掌連帶身體起伏，卻是偷偷的再練灰衣男子的九幽掌法……

秦昭南心猛然狂跳，心道二姐這樣練，卻是不妙。

耳輪里就聽到“嗷”的一聲，“嘩”一聲響，秦昭南的腦袋剛剛扭過來，便聽到對面傳來吐血聲音，凝目仔細看了過去，卻發現一口猩紅鮮血，順著紅玉二姐嘴角噴涌而出。

二姐繼而仰面朝天摔到床上，再也不在動彈，之間嘴角鮮血慢慢流了出來，順著臉漸漸漫了過來。

而被九幽掌劈中的桌子卻更是化為齏粉，散落一地，這一掌的威力端的厲害。

“不好，走火入魔！”秦昭南暗道不好，顧不上其他，蹦起來大步跑了過去。

現在人命關天，他早已顧不了自己是不是偷看偷學了，一心想救紅玉二姐。

滿地都是崩得鮮血，二姐衣服也是崩得支離破碎，部分橫陳。

秦昭南快速把二姐抱到了床上，稍微擦一下有著完美弧線的嘴唇上的血漬，右手探了一下脈搏，立刻診斷出紅玉小姐走火入魔，斗氣逆轉……

啪啪，啪啪！

外面傳來急促腳步聲，秦昭南知此地不宜久留，否則會被當做對二姐的采花大盜，立刻翻了后窗而出，閃身而去，遠遠的看著。

他心中卻在苦笑，原本想看看二姐練功功法，誰知竟然看到了這樣的一幕，他也說不出這到底是對自己的眷顧，還是在開自己的玩笑。

還不到片刻功夫，父親、二叔、大姐、三姐，見眾人差不多都來齊了，秦昭南才從角落走出，緩緩走向二姐，心中卻忐忑不安：“二姐暈眩的時候有沒有看見我？要是看見的話……她肯定得弄死我。”

當他進去之后，才發現秦家剩下不多的所有人員都到齊了，畢竟出事兒的是秦家最厲害的修煉者，總得來這露露臉表示關心不是。

秦家的男丁本來已不多，女丁倒是不少，能上場的就這二姐了，再出事這秦家可就是不要滅門了。

秦昭南讀了這么多年書，早已是一明眼人，早就看出這些人也是弱弱兢兢，別看表面上各個精神抖擻，那個灰衣表哥暗地里恨不能你得暗瘡一輩子沒臉見人呢。

當眾人看到瘦瘦弱弱的秦昭南到來的時候，臉上都充滿了同情的表情，這個表情秦昭南看了心里也是一揪。

“凝練斗氣，沖擊斗者層次的時候，斗之力反噬，氣血兩虛，未能突破而反傷自身。”一個年齡較長的表輩長老凝眉把脈，一臉惋惜。

這話也對也不對，秦昭南心里清楚二姐是怎么受傷的，不知道這老一輩的表爺爺是遮掩呢還是真的沒看出來。

眾人倒是唏噓不已，尤其是幾位表字輩的長老更是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紅玉小姐竟然已達反傷之力，開始沖擊修者級別了。

秦昭南也明白這里的修煉不一樣。

這是一個修煉斗氣的世界。

這里的人都是用身體吸納彌漫空氣中的靈氣和仙氣，然后和肉身結合，凝聚為戰斗之力。

紅玉卻在二十出頭的年紀便要沖擊修者層次，實在是奇才中的人才。

秦昭南當然也知道，因為身體原因，自己根本沒有修煉的資質和資格，所以便成為人們眼中的廢材。

和二姐紅玉并稱為水火兩重天，意思是說，一個是廢材，一個是天才，簡直是人生的兩極。

“三叔，怎么辦才好？”父親秦云站出來，神色倒是很淡定，他雖不會武功，讀書人的氣度和修養卻是極不平凡。

秦紅玉是他的女兒，他這個當父親的心里自然最為緊張。

這被稱之為三叔的人卻是下午坐在練武場的裁判，秦氏一門不給學武，他們旁支卻是可以。

“我們需要很好的大還丹。”三叔也是滿面愁容，“哎，只可惜也是丹藥稀缺，像大還丹這等名貴丹藥，根本沒有留存。若是沒有大還丹的話，恐怕……紅玉小姐醒了也是成為廢人一個。”

“呃！”三叔一番話，引得眾人一陣沉默不語，若是紅玉從天才跌入平凡，無論是對她本身，還是對秦家，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畢竟強鄰不欺辱秦家，秦紅玉這潛力高手也起了不小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