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伸手擄了一下頜下的長髯，心里也知大哥說的倒是事實。

旁邊李左紀本也是皇上在此的監督人員，口里嘆息一聲，身為秦氏長族，他是無法違背祖訓的。

原本想偷梁換柱讓昭南先進入隊伍換換心思，暫時先混過去的，大哥處理問題也是慎重至極，畢竟倒也是事關秦府滿門的安全，也罷。

大哥身份特殊，既是秦府的大哥又是李左紀母親的干兄弟，按輩分來講，李左紀該喊他一聲大舅，喊秦云一聲老舅。

這大哥肯定也是受了不少委屈，左右夾著也只能左右逢源雙手互博了，既要維護秦府的利益，還要照顧著皇上身邊人的委屈。

大伯這么一說，秦昭南才忽然想起來，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在李左紀面前逞能，這樣下去秦府最終會有滅頂之災：“既然這大哥左右為難，我更應該維護父親的尊嚴，不要妄自做出些無妄之事，讓父母傷心。”

想想母親那期盼而又溫和的眼神，秦昭南心里也是忽然起了一陣酸。

一旁的李左紀卻忽然輕笑一聲，秦昭南的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不祥預感來。果不其然，李左紀走上兩步笑著說著：“老舅，秦家族中規矩高懸，我和母親也是不敢違抗啊。”

聽到李左紀的回復，不少人下人賓客都投來詢問的目光，而大哥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秦云雖心里有些尷尬，轉眼卻是掩蓋了過去。

秦昭南的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心里對李左紀莫名的起了憤怒，要不是脊背感覺母親的眼光一直在盯著，似乎都要沖了出去。

昨天就該重手教訓一下這個小子，秦兆南心里莫名后悔起來。

這么多賓客下人跟了秦府多年，有的甚至是祖傳跟著，老一輩去世之后小一輩繼續跟著秦府，他們也全都明了了情況，秦府雖有緯地之才，奈何自廢武功。

秦云倒也是父愛無疆，為了秦昭南的修煉，也是煞費了苦心。

大哥平素里估計也沒少受夾骨眼氣，雖然同為兄弟卻是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大伯也真是不容易，小小一個遠親監軍都能如此了么。

秦云在原地面容不變，站了片刻后，將雙手攏在袖中背了起來，知道以強身之名委實扛不過去，笑著對眾人道：“昭南既是秦氏血脈，不強身也罷，沒有達到外戚練武的條件，那就不繼續了。昭南，我們走，各位你們在這好生修煉。”

“老爺。”一隊的帶隊頭兒忽然喊了一聲道，“如果老爺不嫌棄的話可以把工資放到我們隊，大家一起強身，只是不讓公子舞槍弄棒罷了？”

“是的，老爺。”包括二隊的不少人都異口同聲的喊道。

“謝謝大家了。”秦云還是沖著大家伙笑笑，“祖上有遺訓，大哥堅守家法，我也不能因為私心連累大家伙兒。昭南，我們先告退。”

秦云說完，大哥嘴角抽搐了幾下，一時間也不知道想說什么，臉上的表情卻稍微怔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一隊的隊長，心中倒是覺得這小子倒挺忠心，回頭倒要大大的獎賞他。

“父親大人。”秦昭南心中越來越怒，臉上的表情已經是執意不走，看了看大伯，道，“大伯父，你說，我若不修習武功，單純為了強身可以加入一隊嗎？假如我修習的是仙術呢？”

大哥道：“昭南你話里有話，不如明說了吧。”

“那好，我便加入一隊隊伍吧。”秦昭南理所當然道。

“昭南，別鬧，你的身體強行鍛煉會沒命的，要一步一步的來……”大哥忙攔住秦昭南，這加入隊伍的修行可不是隨便玩的。

一隊的隊長已經三代在秦府服侍秦家了，自然隊秦家的感情也不是很一般，倒是開心的走了過來：“大伯父，我們愿意和昭南少爺一起修煉。”

大哥卻是語氣不無擔憂的說道：“昭南你要三思啊，這修煉可不是說著玩的，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表弟既然想要修煉，也并無不可，只是一旦練習的不好，便會有旁人跟著學樣。”李左紀在一旁沖著大伯咧開嘴笑笑。

大伯心里明白這小子在挑刺，嘴上卻是嘿嘿笑了起來：“李少爺，您開玩笑了，您是不是想和昭南試試身手，反正他也不會武功？”

“不如我們來懟一局如何？”秦昭南沖著李左紀歪歪嘴笑著說，故意裝底氣不足，這樣才好讓李左紀落套。

“嗯？。。。。。這個？。”李左紀心道來者不善哪，自己贏了他也是毫無成就可言，昨晚之事手猶再痛，還真不好說。

這李左紀原地思考臉上一時間是陰晴不定，畢竟有皇上內宮一家給他撐腰，他也不怕得罪秦府。

只是自己平時吃喝拿用秦雷也沒少給，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至于翻臉把秦家唯一的一個少爺給弄傷了。

秦云眉頭皺了起來，低聲對秦昭南道：“昭南，做人要言行合一，你自己種下的惡果，自己嘗，為父不會縱容你。能低調就不要逞能。”

連一旁的秦紅玉也是大感不解，自己的弟弟手無縛雞之力，今兒個怎么會一出手就挑戰高手呢？這李左紀的武功那可是要在駱明之上的，一個駱明自己尚且拿不下來，若不是駱明有意向讓，昨天自己就得摔個狗啃泥，昭南是不是瘋了？

這下陷入到混沌之中渾然不知道去勸勸弟弟不要比試，免得傷了性命，反而大家都有臺階下，就此收手也就罷了。

秦紅玉手足無措的呆若木雞一般在那站著，而秦昭南這廂卻又卻執意不肯，站了出去，看著大伯對李左紀說道：“若是我贏了你，你給我父親跪下，磕三個響頭；若是我輸了，我便送給你一顆月光還丹，如何？”

一聽到還丹二個字，大伯的眼珠子都瞪大了，不單單是他，現場的所有人，包括秦云也滿臉不可思議，他真想問問，秦昭南到底從哪兒搞來的還丹？

大伯倒也聽弟弟秦云說了些昨晚之事，相信秦昭南所說還丹不假。

李左紀那是明白誘惑太大，自己只需出手狠辣，不給秦兆南興風作怪之機那便是穩操勝算，心下盤桓完畢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你死定了。”李左紀悄聲對秦昭南道，“我不會給你任何表演的事件，你認為自己是天才……”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試探秦昭南的武功修為了，卻發現表弟這手指羸弱，渾身肌肉松懈，丹田更是毫無修為儲存，哪里有會家子的模樣。

自己這一猛的出手，不至于要把秦兆南壓成肉泥才怪。

秦家竟是沒有違背祖訓，修煉武功，這挑戰自己拿什么挑戰，拿和袁天罡修煉的仙術嘛？那玩意有什么作用，真的能撒豆成兵？

這一旦準備的不好，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這也能開玩笑？

眾人眼里也是充滿了不信，臉上也是寫滿了不可思議，個個開始擔心起秦昭南的性命來，誰都知道李左紀的功夫可不是蓋的。

秦昭南依舊保持著那份平靜，沖大伯父笑了笑，然后看著李左紀問道：“大伯父你看這左紀表兄，不是那種說話毫無信用的人吧，給我父親磕頭叫好吧。”秦昭南玩笑似的口吻道。

李左紀心里雖有一萬個不情愿，也直到此時這才反應過來，這場比劃下來怎么著也是一筆不劃算的買賣，看了看秦昭南，又看看旁邊的家丁和修煉之人，沖前者笑笑，準備這件事一笑而過，簡單說兩句好話，秦昭南自然會既往不咎了。

可李左紀還未張嘴，秦昭南卻面色有白轉青，冷哼一聲：“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不情愿？”

“這……”李左紀呆立半響愣了好久，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可不能跪啊，這要是跪了，丟的不僅僅是自己的人，更是把皇親一家的臉也給丟了，畢竟自己也是皇上安插過來的監軍不是，而這一切又是母親指使的。

自己站在這里鼻孔忽然出了粗氣，氣得咬牙切齒，心里卻是狐疑不決。

他覺得是時候得自己出面自己出手的時候了，雖然這會兒他依舊陷入糾結中，秦府待人不薄這下出手自己有可能就是公敵，不過現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以后不行再和母親商量不行離開秦府就是。

既然如此沒有后顧之憂了，那就來吧！

李左紀沉吟兩下徐徐走上來，笑著道：“昭南兄弟，送你一句話，做人留一線，日后好見面，干嗎得理不饒人呢。”

秦昭南見李左紀皮笑肉不笑，更是在心中憎恨，這一出鬧劇是李左紀導演的，這會兒站出來當好人了！

“剛才我爹說出來那么多求人的話，你怎么不站出來呢？”秦昭南冷哼一聲，看著李左紀道。

“剛才我沒說話，沒同意也沒有不同意。”李左紀咧著嘴說道。

“這是秦府就算有人報告那也得給秦府三分薄面，并不是所有人都來這里耀武揚威的。”秦昭南冷冷笑笑，毫不客氣道，“你眼瞎嗎，還是耳朵聾？”

這句話算是公開撕開臉了，眾人也是低頭竊竊私語！

人群突然安靜下來，這幾句話便顯得異常刺耳，李左紀面上也是掛不住，饒是他心機頗深，也架不住人前嘲諷，臉上早已更是惱羞成怒。

自己平日里給人吹著捧著，一副高高在上，何曾被人如此侮辱過，當下左手捏著勁便欲動手，不過礙于秦云在這兒，只好將教訓秦昭南的想法生生忍下去了。

秦府眾人雖然不會武功，皇上怪罪下來，滅族的可能也不是沒有，秦叔寶可是大唐的開國功臣，秦府在沒落那也不是誰都能惹的起的。

內務讓自己過來監軍，那可不是讓自己隨意就過來惹禍的，這一點李左紀倒是有自知之明，自己祖上的戰功那可不是沒有，倒時別死相很難看。

秦云從始至終都是站在遠處旁觀，好像這件事根本和自己毫無關系一樣。

他心中除了焦慮就是疑慮，怎么都沒想到，以前懦弱怕事的兒子，今天怎么會忽然如此氣勢凌人，是誰給他的勇氣，如此躁動起來。

“好，既然你已經不留情面和退路，那我們就拳腳上見分曉，動手之前我還有幾句話要說？”李左紀胸口起伏不定，怒沖沖地看著秦昭南。

“有話就說，你還有什么讓大家伙聽聽？”秦兆南這陣子已經把情緒調動起來，也把秦府上下的人煽動起來。

“三個月以內貴妃娘娘要將選取天選好漢，每個地區和家族都必將有人要參加，我們便在那時來決一勝負。若是你能通過就去覲見貴妃娘娘，那么，我自會給秦云老舅磕頭賠罪；如若不能，哼，你給了還丹還要終身不得出仕，可否？”

一聽此話，眾人嘩然，李左紀也是夠老辣，小小年紀思考問題頗有深度，這一下便是斷了秦兆南以后功名之后再來報復的退路。

秦云更是眉頭緊皺，知道這個坑挖的比較大，直沖昭南搖頭示意，暗示他千萬不可答應。

秦昭南卻是頭也不回，二話不說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好，我下的籌碼比你重，那么你的籌碼更是要上的分量一點，我覺得應該加一加。”

見秦昭南如此上套，李左紀也樂了，道：“好，你說，要如何加才能滿意。”

“那天你要輸了，就不能僅僅是給我父親磕頭賠罪了，也得給我磕頭賠罪。”秦昭南喉嚨里吐著粗氣盯著李左紀道。

李左紀一怔，沒想到這弱小子竟然這不可思議的條件，還能討價還價。不過，他自信秦昭南必輸無疑，一刻也沒猶豫，直接答應了下來。

秦云見事已至此也是滿臉無奈，他們秦家信用立身，說出的話不能隨意更改，現在只能自求多福了，安置好了秦昭南之后，便離去了。

秦昭南現在自然是在一隊進行強身鍛煉，就算有通天之能，這小小的一個月還能玩出什么花來。

“小表弟，真沒想到啊，你居然還有一手，說不待見就不待見。”駱明小聲地和秦昭南竊竊私語。

秦昭南卻笑笑：“有何不敢？他李左紀又不是李林甫……即便是李林甫，我秦昭南也敢斗一斗。”

李林甫實為當朝宰相，表面和善，言語動聽，卻在暗中陰謀陷害。世人都稱李林甫為肉腰刀，并認為其“口有蜜，腹有劍”，人見人怕。

駱明用異樣的目光看著秦昭南，撇了撇嘴：“你和以前真是徹底的不一樣了啊，以前你懦弱無能，軟弱怕事兒，今兒個竟能干出這么大事兒來，我可真是服你了。不過，你可得好好為自己考慮考慮啊，三十日之后的選拔大賽上，若是你輸了，秦家從此你就可以消失了。”

秦昭南點點頭：“放心，我自有把握，謝謝表兄的提點。”

也不知什么原因，他忽然又多了些害怕，隱隱覺得自己如此自作主張還是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