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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來者不善

“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

望著煙波浩渺的太湖,一個六旬老者,手扶一壇女兒紅,倚在湖邊的亭中,觸景情生,不禁口中吟誦起來。興頭之上,忽地抬手拎起酒壇,仰頭灌下一大口。淋漓而下的酒水頓時順著嘴角和胡須流滿了前襟,質地華貴的長衫瞬間被浸濕了一大片。而這老者卻是并不在乎,晃晃腦袋口中直呼“痛快”。隨著頭顱的晃動,頭頂四方平定巾上嵌著的那塊鴿蛋大小的紅寶石,在朝陽的照耀下,顯得尤為璀璨奪目。

“呵呵,老爺子好興致,一大早就跑到湖邊來喝酒,何不請我也喝點?”一個年輕的聲音這時從身后傳來。

“嘿嘿。”一聽這聲音,老者頭也不回笑道:“原來是你這臭小子,起得倒挺早。哼,昨晚上肯定又鬼混去了。說說看,這回是勾搭上了哪家的大小姐?”話音一落已經轉過身來,只見身后兩三丈遠的樹下正站著一個青年。

這青年人二十六七的年紀,中等身材,單眼皮,瘦長臉,膚色黝黑,臉上笑嘻嘻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此刻見老者轉身,頓時大拇哥一挑,一臉壞笑地說道:“老爺子果然了得,一猜即中,咱爺倆當真是忘年的知己”。

“臭小子,”老者哈哈一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食色性也,我老人家就喜歡你這爽直的脾氣。”隨即又“嘿”了一聲,道:“說來二爺我是真心佩服你小子,年紀輕輕便有一身如此了得的功夫。若非你說話,還真就不曾察覺你到了近前。”說到此處忽然心生感慨,嘆了口氣道:“唉,在這世上,能讓二爺真心佩服的人本就寥寥無幾。若說青年才俊,除你之外也唯有當年的柳一凡了。只不過此人卻是二十多年音訊全無,生死不明,實在是叫人好不痛惜”!

那青年突聽老者提到“柳一凡”三字,神情似是微微一變,只不過瞬間卻又恢復了常態。而那老者只顧搖頭嘆息,也并未留意到青年神情的變化。

這時,只聽那青年嘻嘻笑著道:“項韋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居然能入了‘三絕先生’的法眼,小子可當真是受寵若驚了。”原來這老者正是那“三絕先生”張三,而這青年卻是名叫項韋。

張三聽他一說,神情忽地有些落寞,口中喃喃道:“嘿嘿,好個‘三絕先生’,我老人家那點微末武功,早叫你們這般后生小子給比下去了,哪還敢稱是一絕。就是寫兩首歪詩的能耐,此刻也不及了我那徒兒徐禎卿,如今便只剩下這識酒的本領。張三啊張三,你豈不是要改叫張一了”。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忽然仰起頭哈哈笑道:“不錯,從今往后世上再無張三,便只有張一了”。

“妙極,妙極,”那叫項韋的青年也跟著大笑道,“管他三也好一也罷,咱爺倆這便去尋個所在,痛飲他幾杯。”“誒,”張三臉一板,一本正經道,“一便是一,臭小子萬萬不可弄錯。”“當然,當然,絕不能錯,‘一絕先生’這便請罷。”項韋一聽,連忙點頭說道。

聽他改稱自己作“一絕先生”,張三甚為滿意,手縷胡須欣然起身。怎知剛走出幾步,一拍腦袋,叫聲“哎呀”,道:“臭小子,你這一打岔,我老人家險些把正事給忘了。不成不成,今天不陪你玩了,二爺我還要趕去通州,這壇酒留給你,自己去喝罷。”說著放下手中的酒壇,撇開項韋抬腿便走。

“嘿,老爺子。”見他要走,項韋急道:“沒了你喝酒怎能痛快,甚么事這般要緊?”“‘鐵雞門’老熊明天六十三歲大壽,我老人家要趕去給他賀壽。”張三頭也不回說道。

“你是說鐵鷹門掌門熊君立熊老爺子?”項韋后面又喊道。“沒錯,就是那老雞爪子。”張三答道。“要不我也隨你去湊湊熱鬧?”項韋一聽,趕忙又道。

張三這會兒已走出了幾十丈遠,聽見項韋這樣說,頓時身子一駐,扭頭問道:“怎么,你也識得老雞爪子?”“倒是不識,不過就想去湊個熱鬧。”項韋嬉皮笑臉地說道。聽了他這話,張三略一沉吟,道:“好,你便隨我同去,想那老雞爪子定也愿意與你結識。”接著又道:“要走快走,再遲明天可趕不到了。”說著沖他招手,示意他快些過來。

項韋大喜,身形晃動一掠數丈,眨眼間便追上了張三。張三點點頭,口中嘖嘖贊道:“不賴,這輕功真是不賴”。

鐵鷹門內外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老壽星熊君立熊老爺子一大早就換上了大紅的吉服,端坐在客堂,與絡繹而來的賀壽賓客寒暄聊天,而少掌門熊麟則是在客堂外迎來送往。

熊君立此刻雖已六十有三,卻依舊體格健碩,精氣神仍然如同年輕人一般。他坐在堂上,心中甚是暢快,因他知道今天不僅會有“三絕先生”這樣重要的客人到訪,而且風雷幫現任的幫主何闖也要親自登門,代父親何強前來賀壽。自己的那班老友楊詠、包不何、梁戈等人,雖說年事已高,加之路途遙遠,未能親自前來,但也早早派人送來了賀禮。而周邊和中原、湖廣一帶的江湖豪杰更是紛至沓來,如今來到鐵鷹門的,已經不下幾十號人。

眼望著滿堂的賓客,熊君立感慨萬端,只是忽然間心念一動,掛在臉上的笑容竟是漸漸凝結。就見他嘴角顫動,兩眼失神地望著前方,口中自言自語道:“柳老弟,此時此刻若是你還能在,那該有多好。”一瞬間,眼圈竟微微發紅。眾賓客見他談笑間突然神情有異,皆是不明就里,一時間全都甚覺詫異。

便在此時,就見大門外掌管迎客的一名弟子忽然飛奔入內,對著客堂外的熊麟低聲說了幾句。隨后便見熊麟面色驟變,轉身進屋,沖熊君立呼了一聲:“爹爹。”一聽他呼喚,熊君立這才回過神來,看見兒子臉色嚴峻,忙道:“麟兒,何事?”。這時就聽熊麟壓低嗓門道:“門外弟子通報,說神木教教主座下使者奉教主之命前來賀壽。”一聽此話,熊君立心頭猛然一震。而熊麟的話聲雖低,在座的賓客卻也都聽到,頓時引起一陣的騷動。

原來大伙兒早就聽說,這神木教乃是近幾年在江湖上出現的一個神秘門派,最初似是起源于江西一帶。雖然平日里其門人在江湖上鮮有走動,但若一經現身,江湖之上往往便會伴有血光。雖說其出現距今不過短短幾年,但被其連根滅掉的幫派,已經不下十余個。

江湖傳聞中那神木教教主更是神秘至極,時至今日還從未有人見識過他的廬山真面,亦不知道他姓甚名誰,至于武功如何,那就更加無從知曉。只不過大家卻有耳聞,但凡現身江湖的神木教門人,無一不是頂尖的高手,是以屠滅那些江湖門派,根本就是不費吹灰之力。

而為何要滅掉那十幾個幫派,聽說只是因其不愿聽從神木教的號令。故而人們據此推測,這神木教怕是有著一統江湖稱霸武林的野心。也正因如此,如今乍聽有神木教的使者登門,滿屋的賓客又怎能不心中惴惴。

眼見周邊眾人全都是一臉的驚駭,熊君立不禁冷哼一聲,道:“看來今日是找上我鐵鷹門了,不過某家倒想見識見識,這神木教究竟是何方神圣。”隨即臉色一肅,沖熊麟沉聲道:“去,請他們進來。”熊麟自是知道父親脾氣,當下點點頭轉身出去,一面吩咐傳那使者進來,一面卻暗中叫眾弟子做好戒備,以防不測。

不大工夫,就見門下弟子,引著三人遠遠走來。只是來人尚未進屋,熊君立便已經二目圓睜,盯著當先一人,一拍身旁的幾案,開口喝道:“好啊,我當是誰,原來竟是你這敗類!想不到楊老弟那掌,居然沒能要了你的狗命,還能讓你活到今天”!

“呵呵呵,熊掌門。托您的福,賈某自然是活得好好的。”當先那人一邊瘆瘆笑著答話,一邊跨過門檻走進了客堂。這下熊君立便看得愈發真切,來人年逾五旬,白面無須,一身黑衣,果然就是風雷幫的叛徒,何強的大徒弟賈平!

旁邊眾人卻是不識賈平,聽見二人對話,方知這神木教派來的使者竟然與熊君立相識,心中更是愈加的驚訝。而這時,卻聽賈平已開口說道:“熊掌門,在下如今是神木教教主座下傳音使者,今日乃是奉了教主之命,特來向熊老英雄賀壽的。”說著竟躬身施了一禮。

熊君立鼻中一哼,并不搭話,心中卻在思量,不知他此來究竟意欲何為。賈平施過禮后,自懷中取出封帖子,道:“這是教主拜帖,請熊掌門過目。”話音一落,身子前傾,雙手往前一送,拜帖忽地自手中平平飛出,徐徐飛向熊君立面前,手法勁道竟是拿捏得甚為精妙。

熊君立見他存心賣弄,頓時冷笑一聲抬手接住,道:“要不說又敢出來拋頭露面,果然是長進不小啊。”賈平嘿嘿一笑,很是得意。熊君立不再看他,翻開拜帖,見上面雖只有寥寥數行,但字里行間卻似老友一般,情真意切滿是關懷祝福,除此之外竟然再無他意。而送來的賀禮居然是一塊價值不菲的玉璧,再看最后落款,署名是端木千秋!

端木千秋這個名字,熊君立自是頭回見到,不禁心中納悶,不知這神木教主差人賀壽,又送來如此厚禮,到底是何用意。

見他一臉的困惑,賈平面上劃過絲狡黠的笑意,扭頭沖身后兩人道:“煩請兩位長老,快將賀禮給熊掌門呈上。”說話間身后兩人邁步上前,熊君立一見,不禁又是一怔。原來他方才只顧著賈平,此刻才見他身后這兩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竟是生得一般模樣,就連高矮胖瘦、穿著打扮也都無一不相同,唯有面色略顯差異,一人發黑而一人泛青,顯然這是一對孿生的兄弟。

這會兒,那面色泛青之人便要將手上的一只錦盒,呈與一旁侍立的熊家總管。熊君立忙出聲道:“且慢,熊某與你們神木教素無瓜葛,可不敢當此大禮,恕熊某斷不能接受。”隨即擺手止住了上前的總管。

聽他不受賀禮,賈平面色微變,當下冷冷道:“熊掌門,咱家教主仰慕您老的威名,特派我等千里迢迢趕來賀壽。你如此斷然拒絕,恐怕太不近人情了罷”。

“哼哼,那又如何,”熊君立亦是一聲冷哼道,“你們神木教咱可高攀不起,還是免了罷。”“熊老英雄,話可要想清楚再說。”賈平這時陰惻惻接道。“哈哈,你這是在威脅某家了。熊某倒要看看,你們是不是也想籍此滅掉我鐵鷹門。”熊君立冷笑著截口說道。聽他這樣說,賈平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可面上卻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一見他這模樣,熊君立頓時火起,怒道:“好,今日暫且不管他神木教不神木教,某家倒是想,先和你算一筆從前的舊賬。”“哈哈,熊掌門,只怕你沒這個能耐。”一聽這話,賈平仰天打個哈哈。

“好狂徒,某家就先替何兄弟廢了你!”見他如此猖狂,熊君立登時火往上撞,大喝一聲,雙手一撐座椅的扶手,身體霎時騰空而起,雙手交錯,凌空向賈平撲去。

怎知他身在半空尚未接近,就見賈平身前那對孿生兄弟忽地開口喝聲:“且住!”兩人各出一掌,猛地向他推來。熊君立只覺兩股罡風瞬間自身下襲到,他不由吃了一驚,急忙化爪為掌向下按去。“砰”的一聲悶響過后,他在空中倒翻一個筋斗,落出一丈開外,緊接著又連退兩步,“轟”的一下撞在了身后的桌上。

見此情形,滿屋賓客同是一聲驚呼,屋外的熊麟也急忙飛身搶入堂中。而此刻的熊君立,心中更是驚駭無比。原來這一招拼過之后,他才知這對孿生兄弟竟是武功極高,單是其中一個,只怕功力也要在自己之上。雖說自己凌空撲擊占有主動,但這兩人合力一擊,仍將自己震出老遠,若非撞在桌上,險些便要摔倒。

如今除卻雙臂酸麻,更讓他心驚的是,自己的兩只手掌一只便似按上了堅冰,而另一只卻似擊中了燒紅的鐵塊。此刻一股陰冷無比的寒氣和一股熾烈已極的熱氣正順著兩條臂膀傳入體內,胸中是說不出的難受。見他如此,賈平當下又陰惻惻道:“熊掌門,滋味可好受”?

熊君立不答他話,暗暗運氣調息。好在他只與這兄弟二人拼了一掌,調息幾下過后,那兩股寒熱之氣便已自體內散去。不過他心中清楚,此時此地滿堂的賓朋當中,斷無一人能敵得過這對孿生兄弟。

不待他說話,賈平又已開口道:“熊掌門,我家教主好意為你賀壽,你卻如此不識抬舉,那便真怪不得賈某了。”“住口!你這惡徒想要毀我鐵鷹門,還是先過了我這關再說!”隨著一聲斷喝,一道人影已閃電般撲了過來。原來正是鐵鷹門的少主熊麟見他如此囂張,早就氣憤不過,雙手一揮合身撲上,鷹爪手瞬時便抓向了他的脖頸。

賈平見他來勢迅猛,自然不敢小視,急忙轉身形抬臂封擋,兩臂相交同是一震。不待賈平出手反擊,熊麟后招瞬間又至,絕不給他留有喘息之機。

頃刻之間兩人便以快對快拆了數招,賈平雖然全取守勢,卻也并未露出破綻。而一見他二人斗在一處,那對孿生兄弟卻忽地身形一晃,齊齊退到了客堂門口,竟是未有出手阻止的意思,似乎有意要叫他倆斗上一會兒。只是一見這兩人形同鬼魅的身法,滿屋之人則愈加心驚。

熊麟這會兒的武功已盡得熊君立真傳,雖說比之父親還尚有遜色,但也絕稱得上是一流的高手,此刻只見他雙臂舒展,一雙鷹爪手抓打擒拿、分筋錯骨,招招拿向賈平周身要害。而賈平施出的自然還是何強傳授的“風雷掌法”,雖說遠不及何強那般剛猛精奧,但也是有模有樣滴水不漏。眼見五六十招過去,兩人竟是旗鼓相當,難分高下。熊君立看在眼里,不禁恨恨說道:“好個敗類,當真還有臉使出這‘風雷掌法’”。

不大工夫,賈平與熊麟又斗了二三十招,兩人依舊是難決勝負。本來賈平自討這些年武功大進,對熊君立這班人也早就不放在眼里,哪成想此刻與比自己小十多歲的熊麟斗了這許久,竟然是一點便宜也沒占到,心里不由得漸漸急躁起來。又斗片刻,忽地把牙一咬,心中暗道:小子,賈爺若不使出點真功夫來,當真便叫你們小瞧了。念及此處,忽地身法一變,攻出的拳掌招式,突然間變得飄忽不定起來。發出的每一招虛虛實實,竟是叫人完全摸不著脈絡,已全然不是了“風雷掌法”。

酣斗中的熊麟不成想賈平突然變招,而且招法又是如此奇異難料,倉促之中只得緊守門戶,攻勢頓時便被對手所壓制。而觀戰的熊君立一見賈平突然使出一套從未見過的拳掌功夫,亦是心頭一凜,暗道:這是甚么功夫,招法好生怪異。而滿堂的賓客當中,亦不乏功夫好手,如今見賈平使出這功夫,亦都驚詫無比。

再看一會兒,熊君立更是心中暗叫不妙,心道:這廝是從哪里學來的這門功夫,好不厲害。瞧他樣子似乎還尚未領悟到其中的精髓,即便這樣只怕麟兒亦要應付不來。

果然不出他所料,堪堪十幾招一過,但聽“啪”的一響,熊麟腰間已被賈平的掌尖掃中。他一聲痛呼,踉踉蹌蹌向后跌出。好在是朝向熊君立一邊,尚未摔倒熊君立已搶上扶住。

賈平見狀并不追擊,收勢站定,哂笑一聲,道:“熊掌門,這門功夫可比那‘風雷掌法’高明?”熊君立按住心頭怒火,緩緩說道:“‘風雷掌法’乃是全天下至剛至猛的掌法,只不過是到了你這不屑之徒的手里,才被使得不成樣子。你不要以為學得些花拳繡腿,便可以在某家這里放肆,某家今天倒要領教領教你口中的高明武功”。

原來,一見賈平顯露這手武功,熊君立便知,即便自己與之交手,想要取勝怕也很難。只是眼見如此大奸大惡之徒就在眼前,胸中早已熱血騰涌。心里只想:當下縱使豁出性命,拼得兩敗俱傷,也要將此人立斃于此。至于個人的生死,早已經置之度外。

眼看熊君立便要與賈平動手,那對孿生兄弟卻忽然開口說話:“熊掌門,你怕是誤會了,我等此次前來,確是奉教主之令誠心賀壽。至于你和傳音使者的個人恩怨,還請以后再了結,我等就此告辭。”說著那面色泛青之人,魅影般猛地向前一欺,卻又瞬息退回原地,而手中的錦盒,已經塞到了熊家總管手里。緊接著二人沖熊君立一拱手,竟是轉身便走。賈平見這二人說走就走,雖然一怔,但隨后卻是哼了一聲便也轉身跟去。

熊君立原本猜想賈平等人定是由神木教派來生事,待后來又見識過那兩兄弟的武功,只道鐵鷹門今日已是兇多吉少,故而才抱了玉碎的念頭,只想與賈平同歸于盡。如今見這幾人說走便走又身法極快,自己一怔之下,人家卻已走到了大院的門口。

眼見三人便要跨出大門,就聽熊君立叫聲:“東西拿走!”伸手自總管手中搶過錦盒,從客堂一縱而出,朝這三人追了過去。怎知就在此時,一陣暗器破空的“嗤嗤”聲驟然響起,一片耀眼的亮點,剎那間如同暴雨般自一側廂房的房頂傾瀉而下,射向他的身前。

熊君立聽見聲響,身形急頓,就見十數枚閃閃發亮的暗器,瞬間從他眼前飛過,釘在了前方的青磚地上。他急忙扭頭望向屋頂,卻見人影一閃,似有一白衣人從屋頂飛落院外。只是僅此一頓,賈平等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再想追趕已然不能。

熊君立望著地上的暗器,心中大惑不已。顯然他知這人發出暗器并非要傷人,單單就是想阻止他去追趕。否則就憑這暗器的手法和勢道,自己絕難盡數躲開。

這會兒工夫,熊麟等一眾人也奔了過來。熊君立蹲下身細細端詳地上的暗器,只見十幾枚暗器全都沒入了磚面,僅有尾部的一丁點隱約可見,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他叫人拿過柄匕首,運力自磚上起下一枚,拿在手中看時,頓時又是一驚。原來,這半寸來長,狀似梅花針的暗器,竟是由晶瑩剔透的玉石制成。

看著他手中的暗器,熊麟不禁詫異說道:“爹爹,還真是頭回得見,這江湖上竟然有人用玉石做暗器。”他受傷不重,此刻僅僅是有些疼痛,其他并無大礙。

聽見他說話,熊君立并未答話,只是眉頭微蹙,心中暗暗道:如此遠的距離,竟能叫這玉石做的暗器完全沒入青磚,此人的功力可絕不在那對孿生兄弟之下。一個神木教怎地能有這許多頂尖高手,那神木教主又該是何等的人物?想到此處,不由得口中喃喃道:“如此看來,這神木教果然是可怕之極”。

“哈哈,老熊!張一給你賀壽來了,還不快點出來迎客。”這時候張三的聲音突然自大門外傳了進來。一聽他的聲音,熊君立緊繃的心弦頓時一松,而熊麟自然也聽出是張三,不禁喜道:“是二爺到了,我去迎他。”說著三步并作兩步,向大門口跑去。

熊麟尚未跨過門檻,就見張三已攜著一名青年,走上了臺階。一見是他,頓時叫道:“嘿嘿,老熊沒來,小熊來了。”熊麟急忙上前見禮,張三擺擺手道:“免了,免了,老熊在哪?難道恁是要擺老壽星的臭架子,不肯出來迎我。”話音未落,已經看見了院中站著的熊君立。立時緊走幾步嚷道:“哈哈,原來在這兒,張一給你賀壽來了。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老當益壯,多生貴子……”口中不停,一個長揖揖下去,動作有些過猛,抱拳的手險些便要杵到熊君立肚子上面。

熊君立哈哈大笑,一把將他拽起。聽他口中居然仍在念念叨叨,便啐了一口道:“你這酸貨,狗嘴吐不出象牙,念叨個沒完,好不煩人。說說看,你是幾時起又變成了張一?”聽他這樣一說,張三方才住口。眼珠轉轉,嘻嘻笑道:“你只需知道是張一便可,問恁多作甚。”忽地眼光一瞥,看見了他手中的玉石暗器,不禁奇道:“咦,這又是個甚么調調,拿來看看。”說話間已把那暗器搶在了手里。

只見他用拇指和食指捏著那玉石制成的暗器,舉在陽光下仔細端詳,口中嘖嘖道:“你這窮鬼,幾時用得起如此貴重的物件。”不過隨即卻搖搖頭道:“不對,不對,老雞爪子從不使暗器,莫不是有人把這當作賀禮,送與你罷?”“嘿嘿,只當就算作是賀禮罷。”熊君立朝地下一努嘴道。

張三忙向地下望去,這才發現還有十幾枚沒在青磚里面。不由心中一凜,扭頭沖熊君立道:“當真是有人把這用作暗器?”熊君立不說話,點了點頭。張三神情微變,手指地下,回頭沖身后同來的青年道:“喂,臭小子,勞你駕,幫忙替我老人家把這些都起出來”。

那與他同來的青年自是項韋,聽他發話,登時答應一聲,蹲了下去。熊君立這時才留意到他,就見他年紀不大,一張面孔生得亦不出眾,而且膚色黝黑,就好似常年生活在烈日之下。此刻見他蹲下身去,不知他要用甚么法子取出那十幾枚暗器。

一旁的熊麟剛想開口,問他用不用匕首,卻見他已將手掌按在一塊青磚上面,繼而猛地運力向下一按,“波”的一響,沒入青磚的暗器,已經應聲跳了出來。熊君立和周邊眾人都吃了一驚,一聲贊嘆尚未出口,項韋已依法而施,將幾塊青磚上的暗器,全都取了出來。只是最后一塊青磚,卻在他一按之下,“噗”地碎裂成數塊,顯是內力還未練到收發自如精純至極的境地。不過即便是這樣,熊君立和張三等人皆討,若是換作自己那可決計沒法辦到。

眼見項韋手捧十幾枚暗器站起身來,張三捻著胡須,呵呵笑道:“臭小子,露的這一手,當真是帥極了。”而熊君立更不成想這貌不驚人的年輕人,竟能有如此深厚的內力,登時也似如夢初醒般大聲叫道:“這位小兄弟,好深湛的內力。佩服,佩服!熊某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項韋聽見熊君立出聲稱贊,咧嘴一笑,道:“熊掌門過獎了,小可名叫項韋,今日是隨張老爺子來給您賀壽的,唐突之處還請莫怪。”“豈敢,豈敢,能結識如此少年英雄,熊某高興還來不及呢。”熊君立大手連搖,趕忙說道。隨后卻又道:“項兄弟武功這般了得,不知是師承哪位前輩高人?”他料想項韋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驚人的武功,定然是出自有名的前輩高人門下。

怎知項韋聽他問話,卻一笑說道:“實不相瞞,小可并非出自甚么名門,乃是自幼生在海島,武功也全由伯父傳授。伯父一生極少離開海島,熊掌門自是不會聽過他的名姓”。

聽他這樣一說,熊君立和身邊眾人不禁都“哦”了一聲,熊君立更是說道:“天下之大當真是藏龍臥虎,想不到一個海島竟住有如此奇人,我等可真就是井底之蛙了。”說罷亦是感慨不已。

項韋聽了,連忙謙遜幾句。而張三卻話題一轉,問起了方才的事情。熊君立抬頭看看天色,道:“這事說來話長,已到晌午,酒席早就備好,咱們還是進去邊吃邊聊。”說著沖管家吩咐一聲,挽了張三與項韋二人,轉身朝屋里走去。一旁的熊麟本來還有些擔心,怕神木教幾人去而復返,如今見張三到來,而與他同來的項韋更是非同一般,登時心中一寬,趕忙也招呼著眾人一并入席。

通州城外狼山的小路上,兩前一后走來三人。前面兩人一般的衣著一般的樣貌,正是自鐵鷹門出來的那對孿生兄弟,而身后那人自然便是賈平。這兄弟二人輕功亦是極高,未見怎樣抬腿邁步,身形一晃便已向前掠出老遠。而賈平顯然遜于他倆,此刻在后急趕,口中不禁喊道:“二位長老,何必走得恁急,趕回教里又不急在這一時三刻”。

那兄弟二人雖說方才在鐵鷹門是由賈平領頭,此刻卻好像并不聽命于他,故而對他的言語竟是充耳不聞,腳下也絲毫不緩,自顧向前疾掠。賈平見他二人不理自己,只得心中暗罵一聲,提口氣恨恨追去。

眼見當先的兄弟二人沿小路掠上一處山坡,忽然間卻身形急駐。而身后趕來的賈平見狀,連忙亦收住了腳步。這時便聽兄弟二人中面色泛青的那個已開口道:“何方高人一路跟隨至此,還請現身一見。”說話間兩人已是全神戒備,四只手掌也默默運起了玄功。

“呵”一聲輕笑自一旁樹林中傳來,隨即一個聲音淡淡道:“夏侯大哥果然好耳力,小妹如此小心,卻還是叫你們察覺了。”話音中,一個一身白衣的女子,已自路旁的林中緩步走出。這女子一襲雪白的衫裙,面上也罩著白紗,僅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只不過一望之下,那對清澈如水的眸子卻叫人覺得冰冷至極。

一見是她,這兄弟二人緊張的神情頓時一緩,那面色泛青被稱作夏侯大哥的人,開口道:“原來是伊長老,妹子好輕功。”原來,這女子雖自密林展輕功一路跟來,但那身雪白的衫裙上居然是一塵不染。

這時,賈平也湊了上來,似討好般說道:“伊長老好俊的輕功,只怕是快要趕上教主他老人家了。”“傳音使休要亂講,教主豈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比。”這伊長老當即冷冷說道。隨后便又道:“教主他老人家就在前面,讓我著幾位即刻去見他”。

“甚么,教主到了?”賈平似是吃了一驚,失聲問道。而那夏侯兄弟雖也微感詫異,但卻未曾發聲。伊長老不答賈平問話,只是淡淡道:“三位請隨我來。”說著便轉身帶路,朝著山頂方向走去。這三人一見,急忙快步跟上。

狼山的頂峰雖不甚高,但通往山頂的道路卻極其難行。不過對這幾個頂尖的高手來說,倒也并非難事,很快幾人便掠上了山頂。放眼望去,就見前方七八丈遠處,一株冠蓋碩大的松樹下,一個身材高瘦的青袍男子,正負手立在那里。只是此刻背對這邊,幾人只能望見他的背脊。

一見此人,四人頓時疾驅幾步,單膝跪地,雙手握拳交叉于胸前,口中念道:“護教長老夏侯寒,護教長老夏侯炎,護教長老伊瑤,傳音使者賈平,參見教主”!

這時候,便見青袍男子緩緩轉過身來,而他左邊衣袖卻空空蕩蕩垂在身側,原來這令人談之色變的神木教主端木千秋,居然只有一條臂膀。此刻,端木千秋的臉上罩著一只面具,僅在眼睛與口鼻處開有孔洞,讓人根本無法得見本來的面目。整只面具由原木制成,光禿平滑,未做任何的雕琢。

“起來罷。”端木千秋出聲道,話音如同木槌敲擊般空空作響。一聽教主發話,這幾人連忙起身,垂手立在一邊。

這時,便聽端木千秋問道:“熊掌門可曾將賀禮收下?”“本不欲收,但屬下還是給他留下了。”不待賈平開口,那臉色泛青的夏侯寒已經說道。“那你們可有冒犯了熊掌門?”端木千秋緊接著又問。“沒有,沒有。”賈平這會兒急忙接口說道。

“哦,當真?”端木千秋忽地將臉轉向了一襲白衣的伊瑤,伊瑤一見,頓時垂首道:“傳音使者曾與鐵鷹門少掌門交手,最終以教主所傳神功取勝。”一聽此話,賈平登時臉色刷白,冷汗一瞬間順著雙頰流下。不待他人開口,早已顫聲說道:“屬下知罪,但……但實在是情非得已,還……還請教主責罰。”隨著話音,身體竟是不自覺地顫栗起來。原來在鐵鷹門發暗器阻止熊君立追趕的,正是這由端木千秋派去的伊瑤。

端木千秋冷哼一聲,忽然間左邊的袍袖一動,“噼啪”兩聲脆響,賈平的臉上已經吃了重重的兩下。賈平只覺眼前金星閃動,滿口的牙齒也好似馬上便要脫口飛出,直疼得他差點叫出聲來。不過他只能是拼命忍住,一動也不敢動的立在當地,更不敢出聲辯解。

這會兒工夫,就聽端木千秋又已出聲道:“記清楚了,本教主罰你,一是因你開罪了熊掌門,二是因你未經許可擅自使出‘無生寂滅神功’。今日打你兩記算作教訓,日后若敢再犯,定要取你性命!”“是……是,屬下謹記。”賈平雙頰腫脹疼痛難當,只得勉力自牙縫間擠出幾字。

罰過了賈平,端木千秋負手走過一邊,眼望遠處卻忽然嘆了一聲,道:“原本卻也不該讓你去見他。”隨后竟似心有所思,對著通州城方向怔怔出神。見他如此,手下幾人自是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打擾到他。良久,端木千秋才又轉過身來,沖著伊瑤問道:“鐵算子那邊可有消息?”“他剛剛傳來訊息,說寧王想要見您。”伊瑤趕忙回道。

一聽此話,端木千秋“唔”了一聲,點點頭道:“此刻先不忙見他,咱們還有許多事情要辦,你們隨我來罷。”話音未落已經邁步向山下行去。這段山路極為崎嶇險峻,但他竟是如履平地,絲毫不見身形有何起伏,眨眼間人已到了數十丈之外。余下幾人一見,急忙縱身追去,不大工夫幾人的身影便都隱入了山石林木之后。

待到熊君立將事情的經過講與張三和項韋兩人,張三不禁眉頭一皺,咂咂嘴道:“如此看來,這神木教當真是不可小覷。照你所說,那對孿生兄弟,還有使這玉石暗器之人,已屬當世少有的高手,怎地先前竟是從所未聞,直似忽然間從地下冒出來一般,這事可真就是奇了。”隨后翻翻眼睛瞅著熊君立道:“老雞爪子,你是怎么個看法”?

熊君立沉吟片刻尚未開口,卻見門口的弟子已快步趕來通報:“啟稟掌門,風雷幫何幫主到了。”“哦”熊君立眼睛一亮,頓時道:“快請!”說著便起身向外迎去,而滿堂的賓客亦是紛紛起身。

片刻工夫,就見熊君立挽著一個著藏青衫褲的漢子走了進來。這漢子三十五六的年紀,身材魁偉,目光如炬,走起路來虎虎生威,正是風雷幫現任的幫主何闖。

何闖一進屋門,便向眾人連連抱拳,口中連稱“幸會”。而在座之人自是曉得他的威名,也都趕忙抬手還禮。張三雖說與何強相識,但何闖卻是頭回得見,一見之下,不由得“嗯”了一聲,贊道:“果然是老子英雄兒好漢,不賴,不賴”。

何闖不識張三,稍微一頓,卻已瞧見了他頭頂嵌著寶石的四方平定巾,登時醒悟,連忙道:“啊,可是‘三絕先生’,何闖給前輩見禮了。”說著便躬身施禮。怎知他尚未站直身體,張三已經出聲叫道:“錯了,錯了,是‘一絕先生’,哪來甚么‘三絕’。”何闖聞言方自一愕,卻聽熊君立已大笑著說道:“一絕三絕便都是這貨,賢侄莫要聽他胡嚼”。

“老雞爪子,一便是一,怎能搞錯。”張三一聽急道。熊君立白他一眼,不再理他,扭頭沖何闖道:“賢侄,莫要與這酸貨夾雜不清,伯父與你引薦一位少年英雄。”說著便把他拉到項韋面前,開口道:“這位項韋項兄弟,可是少有的少年英雄,一身驚人的藝業,恐怕不在你之下”。

何闖聽聞熊君立如此介紹,自是不敢怠慢,只是剛要開口說話,卻見項韋已笑著抱拳道:“何幫主的威名江湖上如雷貫耳,小弟項韋見過何幫主。”何闖口稱“不敢”,一邊忙著還禮作答,一邊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年輕后生,就見他雙目晶瑩溫潤,果然內功已經修到了相當的境界。不禁心中暗贊:這年輕人也就二十六七的歲數,想不到武功竟能練到如此境地,果真是個習武的奇才。

這時候,熊君立又將滿屋成名的江湖人物引介與何闖,待到眾人一一見過,便重開酒席。熊君立特地將何闖與項韋一左一右安排在自己的身邊,兩人推辭不得,只得從命落座。而張三則是坐在了項韋的身旁,只是口中仍自嘀咕:“一便是一,這可斷不能搞錯”。

酒過幾巡,自然便又說到了方才的經歷。何闖聽后大為震驚,不由得沖熊君立道:“想不到賈平那廝竟還活著,還成了神木教的甚么傳音使者。小侄也是近些年才聽到這神木教的名頭,不想如今竟找來了老伯這里。若真如江湖傳言,他神木教意欲稱霸武林,咱們斷不會與他善罷甘休。”隨后又冷笑一聲,道:“更何況賈平那叛徒既然還活著,即便他不來找我,我也自會去尋他”。

“賢侄所言不差,”熊君立接口道,“只是咱們亦不可掉以輕心。單說這神木教的幾個長老,武功已如此高強,想那端木千秋定是個極厲害的角色,到時真要沖突起來,恐怕也只有靠你爹爹方能對付此人。”他想到此刻的何強,武功應已不遜于當年的“天罡老人”應萬里,只是不知這神木教的勢力范圍究竟又有多大,是以說完這話,似乎仍覺有些放心不下。

“卻不知這神木教似這般的高手還有多少,就是眼下見到這幾人,武功高強自不必說,便是武功之怪異,也是從所未聞,實不知是出自哪家哪派。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老雞爪子,如今你連人家的來歷都弄不清楚,對付神木教只怕真就沒那么容易。”張三似是瞧出了熊君立的擔心,這會兒晃著腦袋插話說道。

“少林寺達摩院遍識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不如去那兒試試,或許能查出這些人的來歷。”這時,一旁坐著的項韋忽然開口說話。“嗯,不錯,項少俠一語點醒了熊某,咱們是該去少林走上一趟。”熊君立聞言,一拍大腿說道。

“鏟奸除惡,風雷幫義不容辭,”何闖緊接著說道,“這神木教若想為禍武林,縱是粉身碎骨,風雷幫也定要與他周旋到底。”這工夫,周圍在座的各路武林人士也都紛紛出言附和。

熊君立眼見群情激越,當下起身說道:“既是如此,各位英雄好漢,咱們自當同氣連枝,從今往后均要唯風雷幫馬首是瞻,共同與那神木教斗上一斗!”說罷,叫人換上大碗,倒了滿滿的一碗燒酒,高聲說道:“來,諸位,請與熊某同飲此碗!”話音一落仰頭喝干,隨即將碗向地下重重一摔。眾人一見齊聲叫好,當下仿效于他,喝干碗中的烈酒摔落酒碗,一時間瓷碗破碎的噼啪聲響徹廳堂。

第二天一早,前來賀壽的各路英豪陸續起程返還,臨行前熊君立亦是再三叮囑,請大伙兒回去后做足準備,遇有情況隨時聯絡。

眼看一撥撥的武林人士出了大門,熊君立便沖身旁的張三等人道:“咱們也動身罷。”原來,頭天晚上他聽了項韋的建議,便想先到開封府的風雷幫總舵,約上何強同赴少林,看看可否查出神木教這班人的來歷。而張三雖說平日里逍遙自在慣了,但遇有這等奇事自是大感興趣,故而便也嚷著要去。只是他覺得熊君立、何闖這兩人與自己脾性不大相同,一路上與之同行,似乎太過無趣,便索性又拉了項韋與他作伴。項韋本就閑來無事,自然是一拍即合。是以等到賓朋全都散去,這幾人便也起程上路。

原本熊麟見父親年事已高,想要他多帶幾名門下弟子同去,熊君立卻是執意不肯。熊麟知道父親的脾氣,拗不過他也只得作罷。后想想與他同行的均是非比尋常之人,倒也不再擔心。

三日過后,幾人便由水路來到了南京。在船上這幾日,張三除卻吃飯睡覺,便只顧與眾人侃侃而談,口中所言自然又是天馬行空不著邊際,熊君立、何闖兩人根本就插不上嘴。唯有項韋與他一唱一和,聊得是不亦樂乎。其實要說這項韋的學識見地,也并非是有多高,只不過他總能在張三講到興奮處,適時地插上兩句,又似不經意間再捧他一下。對此張三卻是渾然不覺,直聊得心花怒放,胸中大贊項韋“知己也”!看見他二人如此,熊君立只覺好笑,并未太過在意。何闖卻心中暗道:這項韋雖說年紀輕輕便有了一身驚人的武功,可說起話來,怎地如此油嘴滑舌,但愿日后不要被此所誤。

過了南京幾人便要改走陸路,眼見天色已晚,大伙兒便在城中尋了一家客棧住下。用過晚飯,熊君立與何闖等人各自回屋歇息,張三卻是意猶未盡,仍要拉著項韋飲酒談天。怎知沒聊一會兒他卻發覺,今晚的項韋竟然坐立不安,對自己的說話也是心不在焉隨便應付幾句,全然沒有了往日的興致。不由得心中著惱,敲敲桌子,氣哼哼嚷道:“喂,臭小子,你屁股底下有針么,怎地不好好聽我老人家說話”?

冷不丁聽他大聲發問,項韋嚇了一跳,手中酒杯也險些跌落。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張三愈加著惱,剛要發作,卻忽地眼珠一轉,似是想起了甚么。頓時眨眨眼睛,斜眼瞅著項韋嘿嘿笑道:“臭小子,魂兒也丟了么?我老人家可是猜出你的心思了”。

一聽他這話,項韋當即來了精神,做個鬼臉道:“老爺子真乃神人也,果又被你猜中。”而后便瞇起眼睛,搖頭晃腦作無比陶醉狀嘆道:“長歌倚舟瓊壺映月,秦淮十里風月無邊……”忽然一頓,沖著張三擠擠眼睛道:“老爺子可愿同去?”“嗯,同去,同去。”張三登時眉開眼笑,手捻胡須連連點頭。

項韋心中大喜,這一老一少旋即便出了客棧,直奔秦淮河畔。這客棧本不在城中繁華處,是以一路之上并未見到多少行人。兩人跨過一座石橋,剛剛轉入條窄街,項韋忽然一拽張三的衣袖,猛地頓住了腳步。張三方自一愣,便也瞬時瞧見,前方十幾丈處,一條白色的人影一閃而過,沒入了前邊的屋后。

“噫,好快的身法!”張三低呼一聲。在這夜深之時,南京城中突然有這等高手現身,兩人頓覺有些蹊蹺,對望一眼,同時低聲道:“去看看。”兩人心意一通,自是絕不耽擱,瞬間提一口氣,朝著白色人影掠去的方向追去。

黑夜中白衣最易辨識,果然兩人轉過屋后,便見一個白衣人正在前方疾奔。兩人一路緊追,不多時便追出了南京城。一到城外,那白衣人便又加快了腳步,再追一會兒,武功的高下便分了出來。項韋尚能勉強跟上,張三卻被漸漸落遠。待項韋看著那白色身影沒入一片竹林,再回頭已不見了張三。

項韋放緩身形,借著枝葉間透過的月光,悄聲掩入竹林,卻見前面的白衣人早已消失不見。他向前又走一會兒,突覺身后似有異狀。猛一轉身,就見斑駁的月色中,四五點寒星正朝著自己的面門與胸腹激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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