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做什么？

……

楚堯睜開眼睛，眼前景象，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烈日當空，是正午時分。

這是條古色古香的街口，是橫店影視城的風格，布置的像個法場，正東方是坐在高臺上的監斬官，周圍則是身穿古裝的百姓。

再看看自己。

赤裸著精壯的上身，肌肉頗為發達，胸肌腹肌塊塊凸顯，下半身只穿一條麻布籠腿褲，草鞋，手持一把寒光霍霍的鋼刀。

腦袋嗡嗡響，有種被鈍器捶打過的悶痛。

嗯？

我是個緝毒警，在執行任務過程中，胸口中彈了……這又是哪兒？

屬于自己的記憶浮現腦海。

與此同時，伴隨著一股陌生的信息流迅速涌現。

這里是……

大唐。

長安城。

東市，狗脊嶺。

東市是長安城人流最旺的兩處坊市之一，商業中心，人來人往，摩肩擦踵，同時也是犯人砍頭的地方。

而自己……是個劊子手。

此時此刻，腳下就正跪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大漢，雙臂被繩索反綁身后，碩大的腦袋正正當當，放在斷頭石上，一動不動，像條死狗。

這畫面……

楚堯心神恍惚。

視線在人群中尋找許久，也沒尋找到攝像機，更沒有燈光，場記，導演。

那么，這一切是真的？

穿越？

屬于自己本身的記憶，和這個劊子手原主的記憶，在腦海中如同兩條扭在一起的麻繩，交織浮現。

跪在刀前的這個犯人，是半年前一個從外地流浪到長安的游俠兒，長途跋涉，即將餓死，大唐民風淳樸，百姓心善，見他可憐，被長安縣郊一戶農家短暫收留，喂他吃飯，容他借宿。

可不曾想這個殺千刀的貨，因見女主人年輕貌美，頓生歹心，霸王硬上弓，污人身子，得逞后被發現，廝打中兇性大發，連殺一家七口，上至白發蒼蒼的六旬老人，下至三歲的黃髫小兒。

然后逃之夭夭。

長安城的捕快用了不到一天時間，便將其捉拿歸案，關入大牢，審訊無誤后，秋后問斬。

此時此刻，正是斬首的現場。

此人……該死！

楚堯心中油然而生怒意。

跨越時空的正義感，讓楚堯迅速代入身份。

故意殺人，滅門慘案，這種事情不管在哪個時空，哪個朝代，都必須償命。

楚堯不是沒見過血。

先前他警齡七年，還是緝毒一線，法場上親手斃過三人，執行任務中當場擊斃過九人，早已不會產生惡心恐懼之類的生理反應。

“楚大！”

“午時已到，開刀問斬！”

監斬官丟下一塊白色尖頭的木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驚醒還在整理思緒的楚堯。

楚大？

這是叫我？

應該也沒別人了。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

有膽子大的男人大喊殺了他，以平民憤。

有拎著菜籃子的小娘子伸手捂臉，不敢看接下來的畫面，視線卻偷偷從指縫從溜出。

也有抱著孩子的大嬸，按著孩子的腦袋背對，生怕小兒受到驚嚇失了魂。

楚堯深吸口氣，掂量著手中這把大刀，至少五十斤重，還是頗沉的。

刀鋒雪亮。

這再次證明了，不是道具，不是拍戲。

而是真實的世界。

楚堯沒練過刀法。

不過原主身體的肌肉記憶，還是本能將大砍刀舉到一個完美的弧度和角度。

熾熱的陽光映照刀身，光潔如明鏡，反射出自己的臉。

竟然還挺帥氣。

是那種陽剛正氣的容顏，有點像小馬哥，倒比前世自己那張平平無奇的大眾臉要英氣不少。

“斬！”

監斬官再次一聲大吼。

楚堯還是肌肉記憶，雙臂持刀，重重落下，精準斬向犯人的腦袋。

刷！

雪白的刀光一閃而過，一顆大好的頭顱，轟然落地。

血都沒怎么濺起來。

只是刀足夠鋒利，揮刀的速度足夠快，大動脈都反應不過來。

犯人人頭落地。

百姓轟然叫好。

殷紅的血這才逐漸滲了出來。

只是，下一秒，喊聲戛然而止。

楚堯也是瞠目結舌。

只見……

剛剛被斬掉腦袋的犯人，身體和腦袋處似乎有一道白光閃過，頭顱變成了一只黑狗的頭，身體也變成了黑狗的身。

這……

仙俠？

法術？

李代桃僵？

“妖人！”

“竟然是個妖人！”

“他使了替身法兒！”

有人在大喊。

監斬官也是面色微微一變，仔細上前查看。

他扒拉著黑狗的尸體翻來覆去，最終在脖頸處找到了一塊麻將大小，四四方方的桃木牌，上面畫著繁復的紋絡，已然被鮮血浸透。

大概是法力耗盡，桃木牌已經開始龜裂，生出一道道裂紋。

“快去找鐵捕頭。”

“是個妖人！”

朝旁邊的隨從低聲快速囑咐了一句，監斬官回頭再向百姓解釋。

“不管是游俠，還是妖人，能砍他第一次腦袋，就能砍他第二次！”

“我大唐，向來是妖魔鬼魅的禁地！”

“膽敢來犯，滅他滿門！”

監斬官聲音斬釘截鐵，百姓山呼海嘯，有種強烈的自豪感和安全感。

這里是大唐。

是人間最繁華最昌盛的大唐。

……

這畫面，讓楚堯微微有些動容。

不愧是大唐，武德充沛。

只是，這大唐和自己歷史書上的大唐，似乎有些不太一樣，竟然出現了法術之類的東西。

神話的大唐？

劊子手的記憶中，關于這部分的信息迅速涌現。

的確是神話的大唐。

朝堂之上，有魏征夢斬涇河龍王的事跡，長安百姓親眼所見，涇河之上漂浮著一條碩大的龍尸，雨下了三天三夜，血水染紅了整條涇河。

民間之中，有城隍廟，有土地公，有會飛劍的道士，有超度亡靈的和尚，自然也有暗中作祟的妖人，成了精的狐貍，投了井的女鬼。

傳說故事里，有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也有太上老君、四海龍王，同樣也有西天的佛祖，送子的菩薩。

諸天神佛皆在。

神走神道，人走人道，互不相擾。

……

原主只是個劊子手，見識不算廣博，對這些所知的不多。

他本是個孤兒，自小被同樣是劊子手許是殺人太多損了陰德無妻無子的師父收養，長大成人后，子承父業，成為長安城的金牌劊子手。

手中這把長刀，也是傳承幾百年砍下過無數腦袋卻一點都不曾生銹的寶刀。

刀名，正氣。

這把刀……

斬過貪贓枉法的朝堂高官。

斬過禍亂人間的狐妖鬼魅。

也斬過為非作歹的兇徒惡霸。

他這一脈的劊子手，在長安城也算是大名鼎鼎，這一行的狀元。

有知書達理的人家，見了往往都不會向市井小民一樣，直呼“劊子手”這么不雅的稱呼，而是尊稱為……

捉刀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