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傳九幽境內忘川之地有一酒樓，名曰忘川酒肆，酒肆之主晞夢靈力高深莫測，引幽靈，渡魂魄，亦可使人忘情。

數(shù)萬年來無數(shù)失意的癡男怨女為尋求忘情而癡狂，然而忘川之地可遇不可求，無緣之人窮其一生也難窺其路。

不過凡事也總有例外，就好比眼前這一位。

“晞夢！來壺好酒！”

人未至而先有聲，紅色的身影翩然入內。

“東西在哪兒你都知道，菜自己做，酒自己打……”

一襲白衣的晞夢頭都不抬，視線仍然落在手中的書卷上，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來人打斷了。

“先付錢，后拿貨，是吧？”

來人一把奪過晞夢手中的書卷，“哎，虧我照顧你生意這么多年，竟然還待我如此冷淡，真是世態(tài)炎涼，人心不古啊，唉～”

晞夢書卷被奪走也不生氣，只抬了抬眼語氣極淡的道，“桃露，錢債易了，情債難償。”

“不就是靈石嘛，給你給你！”紅衣女子，也就是桃露變出一把晶瑩剔透的珠子丟到一旁的布袋子里，輕聲嘟囔，“每次來都要教訓我！”

晞夢瞥她一眼，懶得說話。

若不是桃露每次來都試圖不給錢喝霸王酒，她倒也不至于每次都說一遍一樣的話。

桃露抱怨完，還是自己拎著酒壺去后院打了酒，又做了幾個小菜過來。

桃露擺好菜，又倒好酒，對著又開始看書的晞夢沒好氣地道，“你說說你，整天在這方寸之地，也不說出去轉轉。”

晞夢嘴角帶著一抹飄渺的笑，“世間萬般皆是苦，出不出去有什么不同？”

桃露雖看慣了她這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卻是打心底里不認同。

“歷盡人間百劫苦，嘗過紅塵萬情甜，苦不苦，甜不甜，都需得經歷過的人才有資格評價。”

“你只一天到晚地在這里坐著，如何知道人間值得？”

就這件事情來說，晞夢是辯不過她的，不過桃露雖然灑脫，卻也有一處旁人提不得的。

“如此說，你與你那徒弟是苦是甜？”

桃露的表情瞬間卡殼了，琉璃般的眸子中似有濃霧浮起。

“只得說是也苦也甜。”

“他對你那般心思了，你心底里到底如何想，莫不是打算再拖個幾萬年？”

桃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卻沒發(fā)現(xiàn)她那數(shù)萬年相交的好友垂下的眼中已經不再是往日里的平靜，而是泛起了些許不安。

“我也不知，凡人壽數(shù)不過短短數(shù)十載，仍有愛別離，求不得，況且我們這些與天地同壽的？”桃露苦笑一聲，“你說我是怯懦也罷，我確實是還未想好能否與他相守這萬萬年的歲月。”

桃露再抬眼，眸中神色已與尋常無異，“我還道你寫了這么多話本子是早已想通了的，卻原來還是紙上談兵。”

“唉，道理我如何不懂，可還是心里過不去。”桃露擺擺手，這事兒吧，她還是不愿意多提的，不過面前之人是晞夢，才多說了兩句。

晞夢也知道桃露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再多說什么，只換了個話題，“還是要開觀世鏡嗎？”

桃露點點頭。

觀世鏡是上古神器，有回溯時光，縱覽古今的效用，說有用也有用，說沒用也沒用，不過用來看看那些癡男怨女的前世今生，給她的話本子找些靈感卻是最好不過了。

晞夢單手一揮，一面古樸典雅的銅鏡慢慢浮上半空。

鏡中投射著的地方無比眼熟，正是與這酒肆相鄰的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