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覆骨雪系列(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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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桃花艷色開》:化狐
心口處仍在一陣陣發燙,千玥兒眼前那團黑色卻漸漸淡去,眼皮上透出一點光亮來,隨之聽見了人聲,但也聽不真切,只覺得聽來嘰嘰喳喳的,喧鬧得很。心口仿佛要沸騰起來,她張口,想叫他們安靜,嗓子卻不聽自己使喚,舌頭也抬不動。
“哥哥,哥哥!快看看,好像醒了!”一個驚喜的聲音驟然響起。
是個小女孩的聲音,脆生生的。聽上去很像城東福利院的冬冬……想起冬冬,千玥兒覺得不對勁,冬冬怎么可能在這?被痛楚擊得七零八落的意識逐漸找了回來,千玥兒依稀想起自己這次原本是要去出差來著,去火車站的時候誤了點,沒有合適的改簽時間,一時鬼迷心竅就上了黑車,結果車子半道就把人丟在高速公路上,真是倒霉透頂……眼前忽然掠過一大片粉色……桃花……她猛地睜開眼。
進入視線的是一排小小的腳。全是錦緞鞋面,繡工精致。但……為什么是錦緞?
“看到了,別大驚小怪,讓我來瞧瞧。”說話聲是從頭頂上傳過來的,是個小男孩。還來不及抬頭看,千玥兒便覺一陣勁風襲面,剛剛那排小腳中的一只向她飛來,她一時間閃躲不及,便生生挨了這一下,渾身直打顫。小孩子倒真下了力氣,她腹痛難忍,正要發作,卻冷不丁聽剛才那孩童失望道:“你們瞧,動也不動,這只狐貍估計受了什么傷,沒用了,好沒意思!”
狐貍?哪來的狐貍?千玥兒有點蒙,然而心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想抬頭,卻覺得脖子絲毫動彈不得。
“容月!去,把狐貍抱起來,我們到小樹林玩去!”那男孩指使道。
千玥兒瞪著眼睛,心中暗暗禱告那“狐貍”千萬別是她,可惜事與愿違,那女孩應了一聲,徑直湊到她跟前,彎腰將她抱到了懷里。她最后一絲妄想也破滅了。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身上芳香撲鼻,胸前金鎖鏈叮當作響,千玥兒感覺在她懷里有些硌得慌。但這倒還是次要的……關鍵在于——
她千玥兒好端端一個人,怎么現在就成了一只狐貍?
想到狐貍,她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只周身雪白無一絲雜毛的尖耳朵小狐貍來。啊,她想起來了,被黑車拋下之后,她走了一路卻沒碰到車子,一路走一路罵,等回過神來早就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只見漫山遍野放眼望去全是桃花。朵朵桃花仿若凝在枝頭的小小燈盞,燃出沁人的芬芳。四周靜謐,連鳥鳴都不聞半點,唯有那花兒兀自開得爛漫,火一樣燒起來似的。她摸不著頭腦,又疲憊不堪,便摸索著找了塊大石頭先坐下。忽然不知哪里傳來一聲奇怪的響動。
循聲望去,卻見一只通體雪白的小動物躲在不遠處的石頭后面,只露出半截身子,小尾巴動來動去,十分招人。千玥兒忍不住探頭張望,但距離有限,始終只能看到半截雪白雪白的身子。但她實在是雙足發軟,不愿動彈,便也懶得上前。
誰料那小家伙見她不曾靠前,竟轉過身子探出小腦袋來看她,一對骨碌碌的眼睛緊緊盯住她。
千玥兒定睛一看,這是只……狐貍?亦或是貓?有些說不上來。
若說是狐貍,野外白狐少見,且不該在這里出現;若說是流浪貓,且看它眼睛狹長,透出些許狡黠之色,反倒更像是狐貍。卻不知這小家伙緣何對她這樣感興趣。她還是原地不動,先看看它能有什么動靜。
那小家伙竟也不放棄,又探出一只肉肉的爪子來,凌空揮動兩下,似乎是召她似的,繼而又沖她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可憐樣子。她愈發糊涂了,這家伙怎么倒像是有些靈性似的?
她頓覺奇怪,便站起身來向它走去,不料那小家伙見她忽然站起來,反倒嚇了一跳似的,忙縮身回去,竟一個趔趄栽到了石頭后面。千玥兒不禁撲哧笑出來,躡手躡腳地走到那塊石頭旁,覷眼瞄去——那只小家伙卻不見了蹤跡。
她揉揉眼睛,難道是幻覺?
扭身欲走的剎那,一道微弱的光閃了她的眼睛,卻見地上有一支金釵,半掩于泥土之中。
撿起一看,釵竟然很是精致,淺金色的蝴蝶立在釵頭翩翩欲飛,微風吹過,蝶翅竟能微微顫動,釵身為玉,觸手生溫。拂去泥土之后,隱約可見釵身上刻著“胡纖纖”的字樣。
“胡纖纖?”千玥兒輕聲讀道。
風忽然大了起來,片片桃花脫離枝頭,在風中飛舞起來。
她低頭,發現那石上似有些什么,遂俯身擦拭塵土,卻是篆刻的“狐仙骨”三個大字,細細看來,應是男子手筆。千玥兒皺眉,定睛一看,旁邊竟還有一行小字:掘土三寸。
落款是個“楓”字。
狐仙骨?掘土?她越發糊涂。思忖半晌,千玥兒決定掘開土層一探究竟,便取了小鏟來,撩起袖子忙活起來。也算湊巧,她平時喜歡研究花草,到哪里都不忘帶上那把小鏟,隨時準備盜花……否則沒這鏟子,可夠她忙活了。
她也弄不清這所謂三寸有多深,況且各朝各代度量衡都不同,因此只好胡亂挖了。好在這三寸倒的確不算太深,不多時,她便看到有一點深紅色掩蓋在泥土之中,她便加快速度將那物件刨了出來。沒想到竟是個木盒子,埋在土中像是有些年頭了,卻未有半點腐蝕,倒也奇了。
這木盒子上雕鏤著的花紋分外精致,線條流暢,如行云流水。細細一看,上面還有些細微的凹凸之處,是些頗為奇怪的字符。蓋子下端有一個搭扣,似乎只要輕輕一按,便能打開。她好奇心起,暗道,試試倒也無妨,看看那盒子里裝的是什么。
待將盒子打開,千玥兒卻吃了一驚,險些把盒子摔在地上!
那木盒子里,赫然放著一具動物骸骨!
那具骸骨通體潤澤,似乎已成玉質,側臥在盒子中,在日光下泛著奇異的光芒。認真一看,體格與剛剛的那小家伙倒是極像,難不成就是它引她來找這盒子?
她心中一動,不知哪來的膽子,竟伸手去觸,不料手指剛剛碰了一下,那骸骨便驟然發出一聲輕微的碎裂聲,于轉瞬間化作齏粉,隨風而散了。
待她從錯愕中回過神來,盒中已空無一物。
她怔怔望著手上捧著的空盒子,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忽然狂風大作,無數桃花飄落下來,紛紛打落在那空盒子中,很快覆上了一層花瓣。千玥兒只覺得一陣悲涼之意忽然襲來,心口也微微有些發熱,眼睛也發酸起來。一股不屬于她的哀戚洶涌而至,幾乎要將她淹沒。
眼前所見一切都漸漸模糊起來,一陣天旋地轉,千玥兒心口猛地一痛,便失去了意識,墜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再醒來,就是現在這副局面。
那幫孩子已經在那男孩的帶領下,一路小跑鉆進一個小樹林里。男孩一把從妹妹手中奪過狐貍,動作粗魯,一雙小手勒得千玥兒肋下生疼。他把狐貍舉到眼前,仔細打量。平心而論,這孩子相貌不俗,再加上衣著華貴,大概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子弟,只是眉眼間竟有些戾氣,與年齡很是不符。對視片刻,他忽然齜牙咧嘴地笑起來,眼角處擠出幾條紋路來。
千玥兒感覺背后一陣發涼,直覺這孩子心里盤算的不是什么好事。
她禁不住微微發顫,瞪眼看那男孩,奈何憑這小小身軀,瞪眼又有什么用?
只見那孩子扭頭向同伴道:“左右這狐貍養也養不活,我們把它殺來烤了,如何?”他的聲音里有著難以抑制的興奮。
一眾男孩拍手叫好,先將千玥兒用繩子扣住,隨即又四處找尋枯樹枝,堆了起來,掏出火折子,只待那帶頭的孩子一聲令下便生起火來。
“哥……兄長,你看它好可憐,放了它吧?”先前那小姑娘怯怯說道。
千玥兒聞言,連忙也狗腿地望向那男孩,奈何被扣著,努力半天只能看到他的鼻孔。只盼這小魔王良心發現放了她。
“啰嗦!我說要烤就是要烤的!”那孩子揚眉,斥道,“生火!”
那小姑娘不敢再言語,偷偷瞄了被扣在那里的狐貍,咬住嘴唇別過臉去。
火一下子便生了起來,在這小樹林中,枯樹枝簡直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別說是要把她燒熟了,燒成灰都綽綽有余!一股灼熱感已經撲面而來。那男孩用撿來的長枝條撥了撥火堆,那火苗便一下子竄了老高。
千玥兒驚得奮力掙扎,然而繩子扣得十分緊,直惹得那幫孩子哈哈大笑。她在心中哀嚎,糊里糊涂變成畜生已經很可憐了,竟然還要被烈火焚身,她是造了什么孽!
男孩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笑嘻嘻地向她走了過來。
她閉上了眼睛,只道命不久矣!
電火石光之間,身后的茂密樹叢中忽然猛地一陣抖動,仿佛是什么猛獸要從中鉆出來似的。那男孩驚得連退了幾步,聲音也顫抖起來:“是……是誰?!還不速速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