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玥兒拎了一籃糕點,外加一壺酒,步履輕快走進竹林。自從上次她自己從竹林里走了出來,便再也不會被困住了。鐘離說有要事便離開了府邸,已經(jīng)七八天沒有回來。
認識路,走起來也就極快,才知道這竹林根本不大,那日不過是受陣法影響,竟以為竹林奇大,其實若是仔細一想也能知道,這國師府邸建于京都,都城之內(nèi)哪里可能會有一大片竹林?那日真是糊涂了。
不多時,便已經(jīng)走到竹屋前。屋前鮮花芬芳,一反秋季蕭瑟肅殺的氣氛。
“唉,你怎么又來了?”
“仙君。”千玥兒笑容滿面,“你不歡迎我?我?guī)Я藰O好的酒。”這可是她勒令廚房交出來的珍藏陳釀。
“凡品而已。”仙君自屋里走了出來,瞥了千玥兒一眼。
“仙君,你怎的這樣嚴肅?”千玥兒忝著臉湊上來。
仙君被她嚇得一個趔趄,后退了幾步,連連擺手道:“姑娘,你可不要靠這么近,你這三日連續(xù)到訪,究竟是為何?不妨直說了吧!”
千玥兒笑得越發(fā)燦爛了,道:“仙君先嘗些糕點,待我細細說來。”
于是二人坐了下來,千玥兒將糕點端出來,又為他斟酒,可謂是殷切至極。昆侖仙君眼見她這般殷勤,越發(fā)有不祥之感,卻不知這狐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七尹,你究竟想做什么?”
“七尹?”千玥兒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想不到這名字仙君竟認真用了,連忙笑了笑,“是是是,我是七尹。”對方撲哧笑出來,道:“竟不反駁?看來你的確是有什么事要來求我。”
“我想請仙君收我為徒……”千玥兒搓了搓手,低頭道。
“這不可能。”仙君擱下酒杯,連忙擺手。
“為什么?”
“我一生追求自由,最討厭什么束縛啦,若是收了什么徒弟,豈非要我成日掛心、勞神勞力?這是萬萬不能的。”他一臉愁苦,仿佛想象到了那種畫面似的,“我只愿成日的飲酒逍遙,好不快活。”
“可是,我是誠心想拜您為師……”千玥兒不甘道,“何況,這怎么叫束縛呢?有個乖乖徒弟奉承著您不好嗎?”
“我可不要人來奉承。何況你們應當自有一套修煉法門,如何卻來拜我為師了?”
“可我什么都不記得啦,怎么修煉?”
“你竟連天生的修煉法門都忘了?”
“我什么都不記得。”千玥兒可是莫名其妙穿越來的,哪里會知道什么法門?
“是了,想必這便是你體內(nèi)氣息沖撞的根源。”他先是微微一愣,隨即拍手笑道,似乎一下子想通了什么,然后又皺眉,“不對,還是不對。若只是因為沒有及時修煉以調(diào)理,這氣息不至于會如此紊亂紛雜啊!你體內(nèi)幾股氣息沖撞得十分厲害,且極難相融,細細想來,竟仿佛是從外界強行灌入體內(nèi)的一般。”
“那該怎么辦?”千玥兒臉都嚇綠了。
“我也不過是猜測,不能定論,你也不必過于擔心啦,你既有了冷香這大大的寶貝,自然可保你無虞。”
“仙君,你忍心看我一個弱女子遭受此苦而死嗎?”千玥兒一臉愁苦地看向仙君。他嘴角抽搐一下,道:“我會以冷香玉替你壓制氣息,你不會死的。”
“若你哪天不在,我不就死定了?仙君,你還是收我為徒,傳授我使用冷香玉之法吧……”千玥兒討好地看著仙君那張俊朗臉蛋,卻見他正襟危坐,端起酒杯輕啜,笑道:“怪哉怪哉,冷香玉是你的物件,我怎知使用之法?”
“可是,你上次不就是用冷香玉救我的嗎?”
“冷香玉靈力深不可測,只有它的主人方能完全驅(qū)動,我上次只借用一點便能壓制住你體內(nèi)的紊亂氣息,你若是能想起使用法門,想來能徹底化解了也未可知。”
千玥兒揉了揉太陽穴,這讓她怎么想?腦子里根本是空空如也。若是永遠也找不到那所謂的修煉法門和冷香玉的使用之法,這么下去,豈不是死路一條?她可是很惜命的。
但任憑她如何軟磨硬泡,昆侖仙君愣是不理不睬,自顧自喝酒。他那些酒,千玥兒是不敢再亂喝了,三杯下肚,只怕又是醉得暈暈乎乎。她知他法力極高,看上去又比鐘離那只桃花老妖親切得多,便存了一絲希望,想拜他為師,在這異時空里也好有一技傍身,誰料他卻決計不肯。
“好了好了,你再糾纏下去,可就壞了我的酒興啦,”就在千玥兒已經(jīng)灰心之際,他擱下酒杯,“七尹,既然你全都忘了,我便教你如何借用冷香玉之力克制你體內(nèi)之癥吧。”
“多謝師父!”千玥兒起身便要拜。
“哎哎哎,打住打住,”仙君一把攔住她,“我?guī)讜r說要收你為徒了?何況你看一看我——”他撣了撣袖子,定定地望向千玥兒。
眉目英挺,唇角上揚,一襲黑白相間的長袍襯得他竟有些許遺世獨立之感。千玥兒呆呆地看著,卻不解其意。
“你若拜我為師,那就硬是要把我拖老了一輩,你瞧我這般風流瀟灑,便知我可不好做你的長輩了。”仙君洋洋自得。
千玥兒一愣,“撲哧”一聲笑出來,便一發(fā)不可收了,扶著桌子笑彎了腰。
“我說的不對?”某仙君翩然落座,端起酒杯。
“啊正是正是,您風華絕代,是我考慮不周。”千玥兒憋住了笑,連連道。
自此千玥兒便接連幾日都到竹林中找他。那法術(shù)并不算復雜,他早就教會了她,但誰料她又打他門前那幾株仙草的主意,成日來鬧得他不得安寧。
“仙君?”千玥兒走進屋,輕聲道。
仙君四仰八叉地躺在藤椅上,一動不動。
“別裝睡了……”
他還是不睬她。
“這桃花釀真是芳香撲鼻——他既然睡著了,我喝幾口又何妨?”千玥兒咧開嘴嘿嘿一笑。
“哎哎哎,別動我的桃花釀!”不等反應過來,她手上的酒瓶已瞬間被奪了去,仙君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在桌旁,氣急敗壞,“好哇,你威脅我?”
“七尹不敢。”她低下頭笑。
“你不要再打我那幾棵草的主意了,我不會給你的,即使給了你,你也是養(yǎng)不活的,別平白糟蹋了我的東西。”
“師父怎能這么說我?”千玥兒一臉委屈,“你那幾棵草,若是旁人見了,只怕還當是雜草,胡亂給你鏟了,我如此識貨,怎么會糟蹋東西?”
“哎,又來了,我可沒答應過做你師父。”他連忙擺手,“你對這草既然如此感興趣,能否說出個一二三來?或許我會給你幾株。”他一臉篤定自在,似乎是料定千玥兒絕不知道。
千玥兒果然語塞。她見那草翠綠之中透著淡紫色,葉子修長光滑,便覺不凡,然而究竟是什么寶貝,卻并不知曉。
“這是祝余。”一個聲音自門外傳來,原來是鐘離。十幾日不見,他清減了些,立于門外,唇角微微上揚。
千玥兒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微微愣住。“你終于回來了!”仙君見到鐘離如蒙大赦,連忙道,“我簡直要瘋了,她要學那用冷香的法子倒也罷了,現(xiàn)在又想來要我的祝余了!鐘離,你管一管!”
“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憑什么要他管?”千玥兒翻了個白眼。
“哦?”仙君有些惡劣地笑起來,偏過頭朝鐘離道,“我見她幾日都魂不守舍,翹首以盼,可算把你給盼來了。”
千玥兒跳起來:“你胡說什么!我只是盼他回來,能帶些關(guān)于我身世的消息罷了。才不是……為了等他。”
“這草葉狹長,色澤偏紫,人食之不饑,久食可延年益壽,不過其外觀特征并不算明顯,”鐘離緩緩走進屋,眼底一片笑意,佯作什么也沒聽見,“且凡人畢生無緣一見,想不到我家美人兒竟能瞧出端倪,倒叫人吃驚呢。”
“你干嘛笑得……這般,這般……”千玥兒結(jié)巴起來。
“我愛笑便笑,難不成連這點自由都沒有了?”見她羞怯,鐘離挑了挑眉,笑得愈發(fā)開心了。
“你分明是在笑我。”
“那么,我笑你什么?”鐘離落座,看她。
“你笑我——”千玥兒微微一怔,臉霎時間添了一抹紅意,“總而言之,我只是等你回來把消息告訴我,好早日知道身世。別的什么也不相干的。”話說出口,又覺得太過刻意,便咬著唇不再說話。
“哎哎哎,你們怎么都不理睬我?”不甘寂寞的仙君開口了,“鐘離,你不在,她快把我這里鬧翻了,如今還要我這祝余——”他一臉不滿,絮絮叨叨地抱怨著。
“你為何要這個?”鐘離轉(zhuǎn)頭問千玥兒。
“我平時最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我見這草很是奇特,所以想要。”
“喜歡花花草草?”鐘離把“花”字的音發(fā)得很重,瞇起眼睛笑開了。
“我是喜歡花兒草兒,又不是喜歡花兒變作的——”千玥兒還沒說完,鐘離已經(jīng)扭過頭向仙君說道:“分幾棵而已,你不妨就給她吧。”
仙君一下子蹦起來,苦著臉道:“你可知我費盡心思才養(yǎng)活這么些許,這祝余對生長環(huán)境十分挑剔,剛剛移植來的時候,照顧稍有不周便會即刻枯萎,如今好不容易生機盎然了,你要我分給她?”
“仙君怎的如此小氣?”千玥兒理直氣壯起來,叉著腰說道。
“你說我小氣?”眼看著仙君快要氣炸了。
“我可沒法天天看著她不讓她過來,你若是不給她點,恐怕她還會繼續(xù)過來鬧騰,”鐘離挑了挑眉,“我倒是無所謂,不過,你就辛苦一點對付她吧。”
仙君俊俏的臉有些發(fā)黑。僵了片刻,他擺了擺手,嘆了口氣:“罷了罷了,給你便是,就一棵啊,權(quán)當是買個清靜了。不過我可告訴你,你可千萬小心侍弄,若是養(yǎng)壞了我可唯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