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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第二曲 水榭
水榭擺著的琴,從來都是乏人問津,只是為了水榭氣韻擺著做裝飾罷了。今日莊問這一曲彈罷,小小年紀的卓文君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樂”,整個人都精神了,雙眼閃著著不可置信的光芒,久久才問:“先生,這首曲子真好聽,它叫什么,可以教我嘛?”
“這曲子叫《高山流水》,喜歡嗎?”
“喜歡,我從沒聽人彈過琴,今天才知道這琴音原來這么好聽。”
“這首曲子不但好聽,它還有一個故事。”見卓文君一屁股坐到自己身邊,張著圓圓的眼睛,莊問笑著開口說道:“春秋時,有個人叫俞伯牙,精通音律,琴藝高超,是當時著名的琴師。
有一年,八月十五那天,伯牙乘船來到了漢陽的江口。遇到風浪,停泊在一座小山下。晚上,風浪漸漸平息了下來,云開月出,景色十分迷人。望著空中的一輪明月,伯牙琴興大發,拿出隨身帶來的琴,專心致志地彈了起來。他彈了一曲又一曲,正當他完全沉醉在優美的琴聲之中的時候,猛然看到一個人在岸邊一動不動地站著。 伯牙吃了一驚,手下一用力,“啪”的一聲,琴弦被撥斷了一根。伯牙正在猜測岸邊的人是為何而來,就聽到那個人大聲地對他說:“先生,您不要擔心,我是個打柴的,回家晚了,走到這里聽到您在彈琴,覺得琴聲絕妙,不由得站在這里聽了起來。”
伯牙借著月光仔細一看,那個人身旁放著一擔干柴,果然是個打柴的人。伯牙心想:一個打柴的樵夫,怎么會聽懂我的琴呢?于是他就問:“你既然懂得琴聲,那就請你說說看,我彈的是一首什么曲子?” 樵夫聽了伯牙的問話,笑著回答:“先生,您剛才所彈的是孔子贊嘆弟子顏回的曲譜,只可惜,您彈到第四句的時候,琴弦斷了。”
打柴人的回答一點不錯,伯牙不禁大喜,忙邀請他上船來細談。那打柴人看到伯牙彈的琴便說:“這是瑤琴!相傳是伏羲所造。”接著他又把這瑤琴的來歷說了出來。聽了打柴人的這番講述,伯牙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接著伯牙又為打柴人彈了幾曲,請他辨識其中之意。當他彈奏的琴聲雄壯高亢的時候,打柴人說:“這琴聲,訴說了高山的雄偉氣勢。”當琴聲變得清新流暢時,打柴人說:“這后彈的琴聲,表達的是無盡的流水。”
伯牙聽了不禁驚喜萬分,自己用琴聲表達的心意,過去沒人能聽得懂,而眼前的這個樵夫,竟然聽得明明白白。沒想到,在這野嶺之下,竟遇到自己久久尋覓不到的知音,問清了那個樵夫名叫鐘子期。兩人便喝起酒來,而且越談越投機,相見恨晚,結拜為兄弟。約定來年的中秋再到這里相會。
到了第二年中秋,伯牙如約來到了漢陽江口,可是他等啊等啊,怎么也不見鐘子期來赴約,于是他便彈起琴來召喚這位知音,可是又過了好久,還是不見人來。第二天,伯牙向一位老人打聽鐘子期的下落,老人告訴他,鐘子期已不幸染病去世了。臨終前,他留下遺言,要把墳墓修在江邊,到八月十五相會時,好聽俞伯牙的琴聲。
聽了老人的話,伯牙萬分悲痛,他來到鐘子期的墳前,凄楚地彈起了這首《高山流水》。彈罷,他挑斷了琴弦,長嘆了一聲,把心愛的瑤琴在青石上摔碎了。他悲傷地說:我唯一的知音已不在人世了,這琴還能彈給誰聽呢?”
“那伯牙以后就真的再也沒有彈過琴了嗎?”才四歲的文君張著有些濕潤的眼睛問道。
“是的,再也沒有。因為沒有人會聽得懂他的琴音,所以不彈了,懂他的人走了,所以不再留戀了。所以后人就把懂你了解你的人稱為知音。”
“知音,先生那我可以找到我的知音嗎?”
“有些人可以很幸運的找到,可有些人卻一輩子也找不到,我希望你是前者。”
“先生放心,我一定找得到。”卓文君笑的自信,突然靈機一動,“先生,這水榭還沒名字,不如叫知音水榭吧?”
“知音水榭,不如叫遇音小榭吧,心懷音律,巧遇知音,圓你一個知音夢。何況你也是在這里第一次聽到了琴音,以后這里就是你的一方小天地了,不是嗎?”
“遇音小榭,比知音水榭好聽,而且先生說得好,意思也好,那就叫遇音小榭吧。”
望著窗外的楓葉又紅了,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想起來十年前得趣事。莊問拿起茶慢慢的啄了一口了。拿起書本推開房門朝著那條已經走了十年的路邁開了步子,可能是早上的回憶讓莊問覺得這條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突然有些變化,變化雖小,卻讓她覺得很不一樣了。可定睛一看卻又沒什么不同。
還未走至遇音小榭,就聽見一串笑聲傳來。
一個身著紅色留仙裙的婀嫷少女,正坐在石桌前,擺弄著什么。僅是側顏,就已是人間難得的絕色了,遠山黛眉,膚凈似雪,一雙杏眸滿目含笑,鼻子小巧而挺拔,牙齒如整齊排列的貝殼,一張小嘴更是紅彤彤的勝過櫻桃。他的邊上站著一個少年,少年也是面如冠玉,劍眉星目,鼻正口方,身材挺拔,風姿卓越。這時正看著女孩眉飛色舞,邊比劃邊說著什么。而一旁的紅藍相間衣著的婢女正給他們兩人沾著茶。
“先生來了,子卿哥正和我說大秦那些好玩有趣的事兒呢,您看看,瞧子卿哥從大秦帶回來的新玩意,叫做琉璃,您看這漂亮不,晶瑩剔透的,顏色也漂亮。”
“嗯,漂亮,也很別致。一個一個不同顏色的珠子,沒有瑕疵,大小也統一。子卿你這次隨你爹爹去西域做生意,還想著給文君找這樣一根七彩琉璃手鏈,想必也是費了些功夫吧。”
“沒,沒花什么功夫,正好看見了想說文君一定會喜歡,就給買來了。”見莊問出現,子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子卿,是臨邛大戶程鄭之子,程家和卓家一樣同是制鐵大戶,兩家生意上往來慎密,而程鄭和卓王孫更是拜把子的兄弟。子卿和文君自小就認識,兩人一塊長大也算是青梅竹馬,子卿對文君自小便是照顧有加,比對自己妹妹更好,以至于所以人都認為文君一定會嫁給子卿,可是沒想到,卓老爺卻為文君另謀了一門婚事,當今太后竇漪房的侄子魏其侯竇嬰之子竇仲。本以為子卿會因為文君的婚事疏遠來往,可沒想到子卿卻和文君結為兄妹,照樣隔三差五的就往卓府跑。
“文君,你可真是得了個好哥哥,有什么好東西他都記得你。”
“先生說笑了,子卿不過是做了些個順水人情。既然先生來了,文君也該上課了,子卿告辭。”
“子卿哥,記得下次來和我說說那些個紅頭發藍眼睛的大秦人的好玩事兒。”
“好,我過幾天來看你,再給你帶些好玩的安息玩意。”
文君開心的拿著手鏈,揮著雙手與子卿道別。
望著子卿走遠的身影,莊問慢慢坐下開口說道:“文君,你可是鐘意于子卿?”
被莊問這么突然的一問,文君硬是愣了楞,才笑著說:“先生您誤會了,您也知道我雖有兄長,可那個不爭氣的哥哥,仗著是家中獨子,家里哪個人沒吃過他的虧,怕是整個臨邛都知道卓家大少爺是橫著走得,而我也想和別家女子一樣,有個可以疼寵自己的哥哥,而子卿正巧填了這個空,所以我只當子卿是哥哥。”
“文君,你要是真能嫁給子卿我也就能放心了。”不知不覺把心里話說了出來,還好聲音不大,文君沒有聽清。
“先生,您剛說什么?”
“我說,你既已有婚約,還是要注意些許,不要讓外人說了閑話,陷自己和子卿于不義才好。”
“學生明白,先生今兒個我們上什么啊?”嬌俏的少女,咧著嘴朝著莊問撒嬌。
“你啊,都快要嫁人了還這個樣子,叫我怎么放心。”
“就知道先生對我好。自從娘親被我那個混賬父親氣的過世后,就沒人對我這么好了,請先生放心,文君自由分寸的。”本來彎彎的眼睛,笑得更彎了。
“文君,今天我不給你上課,只和你聊聊天,說說話。你爹說你即將成婚,要為你請一位專精馭夫之術,賢妻之道的先生。所以我三天后就要離府了。”莊問雖然口氣輕松,可她拿茶杯的手卻有些許顫抖。
“什么,爹爹真的這么說,他罔顧母親臨終依托,把我賣給竇家還不夠,居然這樣對先生,我找他理論去。”文君雙手激動的拍在石桌上,一不小心震碎了一顆七彩琉璃鏈的珠子。可是自己卻沒留意,直到有血流出。一旁的婢女忙連忙拿出絹帛包扎傷口,卻被莊問搶了先。
“莫要激動,看看都流血了。難道你都忘了你母親臨終前的交代,讓你別再與你父親沖突,因為吃虧的那個總是你。你那好大喜功,唯利是圖的父親,最受不了別人博他的面子,你這一去只能讓情況更糟,就是現在去理論也不能改變什么,徒增卓老爺對我的厭惡罷了,本來還能見你三天,你這一去恐怕這就是我們見的最后一面了。”邊說邊用絹帛包扎傷口。
本來沖動的卓文君,被這一盆冷水倒下,突然想通了,也看清了局勢。
“那先生,此去有何打算?”
“卓家待我也算不薄,這些年的束修足夠我在臨邛買個房產,繼續教書育人了。只是我還不放心你,等你真的為ren qi,為人母后我就回成都老家,頤養天年了。”莊問拍了拍文君包扎好的手說道。
“先生……”帶著顫抖的聲音,文君滿眼的淚光。
“傻丫頭,哭什么,又不是見不到面,我還在臨邛,到時候記得多來看看我才好。”
“我到時候天天往您那跑,看爹爹能那我怎么辦。”
“別故意氣他了,有這心思先生也就夠了,要是遇到什么難事了,記得找先生就成。”
“先生不用說,我也會來,您想把我甩了還不太容易呢,一日為師,終生為母。我母親早逝,我自小就把您當母親,您可不能不要我啊。”
“想我此生無意婚嫁,膝下無子,自小將你視為幾出,本想見你成家生子……可……”
風吹過湖面,幾片樹葉掉入湖中,展開朵朵漣漪,就像哭花了紅妝的淚痕。再看看文君師生二人早已是滿面闌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