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十曲 錯過
- 解琴心
- 員音
- 2784字
- 2020-10-24 02:40:17
整個房間沒有一絲聲響,文君看著躺在床上的竇仲,竇仲則是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無辜的要數紅兒,只能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干瞪眼。在過了不知多久后竇仲抬起毫無血色的俊俏臉龐,看著坐在床邊的文君,重重的靠在背后得枕頭上緩緩的說道:“兩年之前,我離家巡游,途經臨邛聽聞龍興寺的香火鼎盛,周邊風光秀美便前往祭拜。誰知途中突下暴雨,便帶著小廝直奔前面路邊得涼亭中避雨,可剛趕到亭中時雨勢卻轉小幾乎停了,可我身上得衣裳卻早已濕了一大片,不由的還打了好些個噴嚏。
就在這時我卻聽到了一聲清脆如鈴、恰似出谷黃鶯得笑聲,那笑聲我想我是至死都不會忘記的了。聲音得主人是一位以紗巾敷面,身著綠色據裙的姑娘。就坐在離我不遠得軟驕之中,看起來像是哪戶大戶人家的女眷。雖然瞧不清楚她得長相,可那蘊含著盈盈秋水的眼睛,讓人看了著迷。尤其是那一笑,嬌而不媚,艷而不俗,似乎展開了一片春意盎然的天地,引人想要融入其中。 我第一次知道了少時書中讀到得嫣然一笑究竟是個什么意思。見那位姑娘還忍著笑指了指自己得頭發,我一時呆楞,思緒被她剛剛的一笑打亂,竟不解她是何意思。還呆呆得看著她笑著搖搖頭讓仆人將軟較抬著離開了我得視線。直到身邊的小廝幫我把下雨時被風刮到頭上得樹葉取了下來,我才知道她剛剛的意思。”竇仲說道此處居然突自笑了起來,本來倦怠的病容也有些退散了。
“她這一笑本是無意之舉,可我卻魂牽夢繞、茶飯不思,滿腦子里都是她那稍縱即逝的笑容。 雖然我不知道那姑娘是誰,加上涼亭建在官道,四通八達更不知她現下是去了那里。想著過些天就是觀音壽辰,各家女眷都會去寺廟祭拜,便按原來的行程去了龍興寺,想著指不定有緣還會遇見她。龍興寺本就香客繁多,又值觀音生辰,整個廟宇熙熙攘攘,肩摩袂接的全是人。觀音座前更是人山人海,我不為求它,只求觀音能讓我再見她一次。
而我在寺里呆了整整一個月,走遍各處,我的希望都一再落空。隨著寺里大小法式一一結束,一直沒有找到她的我便準備啟程隨著官道再去別處尋找。臨行前便去觀音殿再拜上一拜,忘觀音大士指點,助我找到那位姑娘。在我誠心禮佛之際,突然又再一次聽見了那朝思夢想的笑聲,便連忙尋聲望去。沒想到,她居然就在我邊上,同跪一榻。這次她沒有以紗巾覆面,那是一張素凈端莊的臉,沒有特別精致的五官,可那雙眼睛卻像是會說話,加上同樣的綠色衣裙和同樣笑眼與笑聲,我知道我要找的就是她。可不知為何總覺得她笑得有些尷尬,順著她的視線我才發現,原來自己跪在她的裙角上,以致她站不起身子,便以笑聲提醒。
我誠心感謝觀音大士真的幫我找到了她,便猛的磕頭,沒注意自己依舊壓著她的裙子。她看我古怪像是有意刁難便有些嗔惱,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還壓著她的裙角,連忙挪開,可沒想到扯著她的裙子,害得她和我摔到了一處。還恰巧摔在我的胸口上,我也不是那些從未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女人也見過不少,可那會自己的心跳聲居然大的像打鼓。而她也是滿臉通紅的連忙站了起來,可剛站定就又笑了,笑得開懷,想必是剛才發生的那些烏龍事讓她忍俊不禁。自那之后那張笑臉便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雖然是兩年之前的事,可卻像是昨天才發生。”
竇仲滿臉洋溢著幸福,眼中更是星星點點的璀璨耀眼的很。
“接下來的三天我們便撇開下人一同游玩,談詩論畫,愜意非常。兩人之間也有某種東西在慢慢的生長甚至發芽。一次我們在寺外的湖邊的散步,見身后樹林間有一顆桐樹和一顆梓樹,兩樹各植一邊,枝葉卻糾纏在一起。我一時興起便一半是有意一半是無心的脫口說道:‘樹之桐梓,爰伐琴瑟,兩樹異生,合精同心。’
那時的我就像是站在懸崖的邊上,只要一步她就可以讓我粉身碎骨,也只要一步我就能登上極樂,只看這一步要怎么邁。望著她漸漸的轉紅的臉龐,面如桃花,眉目含春的看著我含羞帶笑的輕輕說了四個字:‘桐梓合精’。
我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在聽到那四個字時只嘆的這一步邁對了,所以覺的自己身在云端,飄飄欲仙。歡天喜地之余便說讓她在寺里等我,我先去臨邛鎮上找家仆給家里傳個信,然后再回來找她,共商嫁娶之事。”
文君靜靜的聽著竇仲敘述,卻發現原本眉飛色舞的竇仲臉上出現了懊悔的神色。
“可沒想到待我第二天去龍興寺時,她卻不見了,更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把寺里,里里外外那些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卻都是失望而歸。發現自己被這兩天風花雪月的高興事沖昏了頭,兩人一直以姑娘和公子相稱,起初覺得有趣,可這會兒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誰家女兒,要從何找起。好在后來問了寺內的師傅,才得知她是臨邛大戶的女兒,每年都會來龍興寺祭拜。后來我輾轉在臨邛住下,四面八方的打聽消息,可臨邛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世代從商的有錢的大戶人家更是不勝枚舉,簡直就是大海撈針,所以一直沒有消息。終于半年前機緣巧合我在茶寮中偶然見到了一位出外采買的婢女,那婢女正是當時在寺中侍奉她左右之人。本想追上前去詢問,卻見她轉了個彎后就不見了蹤影,好在整個后巷就只有一個側門,想必整條后巷都是那戶匾額上提了卓府二字的人家所有。
我派人了解了卓家的情況,知道卓家有兩個女兒,我在街上遇見的婢女該是卓三小姐的丫頭。我便讓人將一份禮物送到卓府,那份禮物就是你剛拿出來的綠綺,想著她見到了琴就會明白,當我再去卓府提親之時,她便可知曉我是誰。
沒想到提親當日,我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一直以為自己在龍興寺遇見的是卓家的三小姐,可誰知在我答應了你爹那些亂七八糟的無理要求后,終于提了親。可跨出房門后,卻讓我見到了以作婦人裝扮的她在門口徘徊,而她在見到我走出房門時竟然是滿臉淚水的落荒而逃。雖然已隱約感到時移勢遷的不安,可心里還是抱著一絲的希望,可我卻讓現實的雷打的魂飛魄散。”
說到這里的竇仲已經不像是在說話,而是在用飽含著憤怒更帶著自嘲的聲音拼湊著字句。
“她……已嫁做他人婦,就在從龍興寺回來的半個月里。我責怪她為何突然不告而別,還轉而嫁于他人,背棄我們之間的誓言。疑惑她難道是知道我早有婚約,所以后悔了,否定我們之間的情愛。雖然我們相識的時間只有三天,可我卻是知道這三天帶給我的會是整整的一輩子。我苦苦尋找了半年才得知她的下落,在我欣喜若狂的以為我將擁有全世界的幸福之時,居然讓我知道她已經嫁了人。問她為什么只不過一天的時間她卻不愿意等我。
那天我是真的瀕臨崩潰的邊緣,我掙扎著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可她的回答只有滿臉的淚水和那三個字——錯過了。
所以我賭氣,我怨恨,于是我便故意將錯就錯,照舊和你定了親。為了懲罰她也同樣懲罰自己,當然最無辜的人是你。所以我才把所有原委告訴你,只因你是我最對不住的人,也是最應該知道這一切的那個人。”
照理竇仲傷還未愈連說話都算是個吃力的活,可也不知是什么撐著他,一股腦兒的把事情吐露出來,這會兒累得合上了眼,在一旁緩緩的喘氣。聽著他娓娓道來,文君臉上并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眼神充滿了空洞與無奈,嘆息一對癡傻的人將自己也卷進了這本與她毫不相干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