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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被迫收徒
四海八荒的仙門常這樣扯淡:話說三年前仙魔之戰極為慘烈之時,昆侖山閉關數十年的虛女仙君突破大乘期出關,持一柄忘塵神劍橫行仙魔戰場,十萬魔兵亡于劍下,其勇其強,驟成仙門佳話。
仙君神勇可當日月,為仙門及人界蒼生立下奇功而不居功,戰后退隱昆侖,淡泊名利,實乃仙門絕佳典范,萬望眾位同道引以為鑒。
上面這么肉麻繞舌頭的話,自然不是出自本仙君我。
能扯出這種話的,是我棲息的這個昆侖縣圃派。
本仙君曾提著忘塵劍去掌門老兒那處質問,掌門老兒捋著他下巴底沒幾根的白毛笑道:“仙君少安毋躁。如此揚傳,不僅可為仙君豎威立信、使仙君流芳千古,亦可激發人間上昆侖山求仙之心,鼓舞同門,令仙門新才輩出,除魔衛道,教那魔族永無翻身害人之地。”
本仙君頭疼,徑直抄劍架在他脖子上:“說人話?!?
“……能壯我縣圃派名聲,廣收良徒?!?
本仙君把劍架在他脖子上本是為了威脅外加裝逼,聽了這句話,我第一個反應是——
靠,好想砍下去!
“所以老子就理所當然成你的免費廣告了!?”我憤然一把揪起糟老頭他衣襟,“我授權了嗎?你有版權嗎?!這是最、基、本、的、原則性問題,本仙君對你這種無節.操無下限的侵權行為表示嚴正唾棄!”
糟老頭扯面皮干笑:“仙、仙君,您能也說人話么?”
我方才恍過來,氣勢落了一半:“……把那句破話給我吞回去,本仙君不需要樹立威信?!?
糟老頭皺眉為難道:“可今年是三年一度的廣收弟子,現在抹了這句話,不僅于派中不利,于仙君名譽也不妥。”
我將劍拿回瞧了瞧,再在他身上左右比了比,估摸著該砍脖子還是捅胸口。
糟老頭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急中生智道:“再過幾人就是廣收弟子的日子,待到弟子收罷,我便替仙君抹了這句話如何?”
本仙君抬眼盯了他半晌,無意中發覺他兩腿正抖似篩糠,便嘆氣作罷:“也好?!鞭D身要走,猛地又回過來,再拿劍在他面前一比,“要是到時沒抹……”一劍氣刃打穿雕鶴的檀木門,面上桀桀笑得一臉敗絮,“你懂的。”
糟老頭子甚為受驚,一路誠惶誠恐死罪死罪,供祖宗似的將我送回清風澗。
事后澗中常年與我下五子棋的柳樹精扶蕭一面晃他那破折扇一面道:“都言高處不勝寒,我看你這是高處不勝煩吧?!?
他這話說得甚巧妙,我掂著棋子閉目細細品味,一不留神下錯著了他的道。看著他一臉涎笑和那斜連的五個白子,本仙君方知這統共是我輸的第兩千七百二十七盤了。
……
誠然,我是個穿越來的。
穿越的時間卻不是現在,而是一百年前。
依稀記得那是一場發傳單后回家路上的車禍,之后魂魄被拉往鬼界地底十八層。眼瞅著要被莫名其妙上火海酷刑,閻王老兒身邊的鬼卒拿著生死簿及時出現,大呼一聲火下留人,打開生死簿一瞅,才知抓錯了鬼。
閻王老兒連忙派鬼送我回去,說鬼界時間過得比人界快,再慢些我墓碑都立起來了。
幸好,回去得也不算晚,還沒瞅到簇新的墓碑。
靈堂剛架,遺照正新,骨灰還熱乎著。
閻王老兒不得已做出補償,先是給我爸媽添了福命,再將我引來這個修仙的世界。家境富可敵國,變異水屬性天靈根,金手指一路從頭開到尾,終于在三年前我把自己往小黑屋里關了十幾年后,得道飛升大乘期,成為仙門第一人,人稱虛女仙君。
按理說本仙君應該是已經走上人生巔峰,正常小說里可以完結撒花了。
也正因為本仙君當年看的正常小說都是走上人生巔峰完結撒花,才不曉得撒花后還有一地牛糞。
淺顯些說,本仙君已被侵權狗仔隊八卦新聞折磨了整整三年。
侵權以掌門糟老頭為代表,狗仔隊以每次下山后頭跟的人為代表,八卦新聞以昨天我迷了這個公子、今天我約了那個仙長為代表。
然我委實比竇娥還冤。為了走上人生巔峰,本仙君當年潛心修行,本以為走上人生巔峰后可以迎娶白,哦不,嫁給高富帥,誰料這些牛糞搞得高富帥個個對本仙君敬而遠之。
本仙君對美好人生失了興趣,只得求個平淡人生,日日與扶蕭躲在清風澗下五子棋。我同這棵長在小山崖的柳樹稱兄道弟,雖說他是個男的,然已與我一處廝混數十年,簡直混得比親男友還親。
或許這五子棋,要這么下到天荒地老吧。
今日清風澗風和日麗,芳草茵茵,甚至大白天還有流星劃過,天象異常。不過這五子棋倒下得更怪。
在統共輸了兩千七百三十二盤后,我竟贏了扶蕭一局。
本仙君將棋盤中央直直橫著的四顆黑子數了又數,左右兩邊均無白子阻擋,當即拍案,可不是就我贏了么!
扶蕭舉棋一愣,苦笑著又放下:“仙君棋術精妙,小妖自愧不如?!?
我道:“你今日魂不守舍的,莫非是遇到什么難事?”好歹本仙君現在是個百年老妖,古人文縐縐的常用對話也是用慣。
扶蕭不知從哪變出折扇,敲著手心:“仙君可知,今日便是下頭縣圃派大收弟子之日?”
我懶懶倒在草地上:“知道。等老頭兒收完弟子,我就能收回版權了。”
扶蕭受我多年耳濡目染,曉得版權是個什么東西。他又道:“那仙君可知,這回的弟子中似乎有一個與仙君一樣,也是變異水屬性天靈根?”
“哦,所以?”
“……看來仙君不甚關心此事?!?
我無語:“我干嘛要關心這個事。我又不收徒弟,懶得去攙和一爪子,天靈根他們誰喜歡誰要吧。”
然而不出一個時辰,本仙君已坐在了縣圃派大殿側座上,看著下頭站得齊刷刷的新弟子,隱隱頭疼。
——那糟老頭子好不要臉,拿老娘做廣告也就算了,還做的虛假廣告,揚言本仙君要收徒弟!
本仙君得知消息后一路殺向縣圃派后山,照舊一劍架在老頭脖子上,這回是真他奶奶想砍。糟老頭手下弟子見勢不妙,一個抱我小腿一個擋我手臂,還有個空手接白刃,這才撿回他們家掌門的一條小命。
老頭兒解釋,因隔壁增城派也特意在今日收徒,敵我雙方勢均力敵,他心下一急,才抬出本仙君以壓倒性優勢引走了徒弟。
本仙君這就“被”收徒了,黑暗的封建勢力。
而后老頭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言說我只收個名義弟子,到時候隨便扔幾本仙書叫他研讀,有問題讓他去問老頭自己,絕不會有人煩擾本仙君;況且收個徒弟,閑時還能拿來打一打、罵一罵、折騰一折騰,不失為一樁樂事。
本仙君稍稍消火。畢竟我在縣圃派白吃白喝了那么多年,如今當當廣告也是自然,虛假廣告也得認了。于是我便坐到大殿側座來,郁悶地看著下頭一堆新孩兒。
說得好聽是收徒,不過怎么看上去和皇帝選秀似的。
孩兒們都是六至十二歲的少年兒童,個個乖乖垂著頭看不清模樣,興許也因我坐在上頭,孩兒們更加小心謹慎,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本仙君本性親和,外頭的八卦到底把我傳成啥樣了?
掌門老頭兒一揮他那把少毛的拂塵,當著孩兒的面啰里八嗦演講了一堆廢話。我正聽得欲與周公大戰五子棋三百盤,旁邊有人輕戳我肩膀,一睜眼,正是早上空手接本仙君白刃的孩兒:“仙君醒醒,該您選弟子了?!?
我懶懶搖手,低聲道:“左右我只收個名義弟子,你們先選,留個給我就好?!?
雖說如此不太符合他們的臭規矩,然我能砍他們掌門一次兩次便自然能有第三次,那孩兒發了會抖進退不得,最終還是退下。
本仙君這便與周公下五子棋去。
方輸過二百九十盤,又有人來搖我:“仙君,該您了?!?
我揉眼睜眼,下頭果真少了一半孩兒,依舊畢恭畢敬垂目等著。我起身,左右略掃一圈,孩兒們中間有個男娃是變異水屬性天靈根。
方才來時看了名冊,這男娃兒叫華無色,青州普通府吏人家子弟。
若不是我在這,眾長老怕已搶這娃兒搶得頭破血流。既然如此,本仙君怎能辜負他們這番好意,背手提氣勢踱下陛階,徑直往華無色那走去,伸出一只手,道一句常用官話:“好孩子,你可愿入我門下?”
娃兒仰起臉來。
本仙君仙心一震。
面容精致,鳳目稍顯狹長,薄唇略帶血色。稍顯嫩圓的臉有些蒼白,右眼角一條優美的水色靈紋,襯得這張娃兒臉猶如帶著美瑕的冷玉。
娃兒年方約略八、九,漆黑長發散在身后,僅在末梢以布帶扎了結。一身略有繡紋的麻布白袍既不顯富也不寒摻,身子纖秀單薄,卻莫名中披著層淡淡光華、脆弱的美。
這娃兒、這娃兒長著好一張禍水的臉,前途不可估量!
他僅仰頭看了我一眼,又垂下頭去,依然謙卑:“弟子愚鈍,怕是不能入仙君法眼?!?
本仙君義憤填膺。好不容易見著個這么漂亮的娃兒,小小年紀竟然也會官話,應試教育下祖國的花朵都被摧殘成什么樣了!
我壓下憤意,扯起一貫待人的溫和微笑:“無妨,今后你就是我虛女仙君的弟子?!?
華無色頷首,跪下磕了三個頭:“弟子拜見師父?!焙喼比翘茁?。
本仙君無奈,將這個便宜徒弟扶起,回頭對掌門老兒道:“你們繼續,我先帶他回去了?!?
為塑造祖國根正苗紅的花朵,去清風澗的路上,我一路走一路教導:“我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年紀尚輕,喚師父老了些,你不如私底下喚我姐姐吧?!?
華無色故意冷著張娃娃臉,墨跡半日,冒出一聲:“阿姨?!?
本仙君聽罷,險些一腳踩空。
扶蕭不知何時冒出來,依舊搖他那副破折扇:“可嘆啊可嘆,想你紅箋一百多歲的老東西,還在亂教小朋友,連口頭上的便宜都要占,真是好不要臉?!?
我一腳將他踹回清風澗,回過頭來重新教導:“這種怪蜀黍是壞人,他的話千萬不要聽?!?
華無色天真地點頭:“徒兒謹遵師父教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