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簾仙門坐落于東南山嶺之中,從昆侖殺去還花了好一番時辰。
其實,百年來百簾仙門中不乏令我敬重之人,卻不想百年過去,竟出了這么個敗類。事不過三,既然百簾仙門下不去手,只好本仙君來替他們清理門戶了。
站在云頭往下瞧,山巔的百簾仙門仙光環(huán)繞,草木繁茂,煞是好看。
開仙眼一尋,果然在某座山頭上的宮殿里尋到了熟悉之人的氣息。
正要殺下去,手腕忽被身后人拽住:“那人偷雞摸狗,你可莫去行偷雞摸狗的事,咱們要光明正大地來。”
我不悅:“我就想處置一個人,不想傷及無辜。折騰整個門派麻煩不說,萬一那唐柳乘機跑了,我找誰報仇去?”
他一指往我嘴前一靠,微笑著搖了搖頭:“有我在這,你還怕她跑么?我已讓縣圃派隱瞞了我的身份,我便就在這守著;你有仙君的身份,走正門,兵分兩路,恰好——”手往脖子上一比,“殺雞儆猴。”
此話說得不錯。我略一點頭,將頭發(fā)衣服理一理,忘塵劍收入袖中。手一揮,如上次那般千條仙光滾滾瑞彩蕩開,五彩斑斕的一團光攜著本仙君殺氣騰騰往山門壓去。
隔著七八丈殺到大門口,本仙君甚有派地落地,拿出多年未有的笑里藏刀之表情,緩步向山門走去。
我出門不多,認識我臉的沒幾個,可四海仙門無人不知大乘期仙君的仙云。
守門的四位弟子目瞪口呆,尚未回神。
本仙君端起禮數(shù)合了個標準的揖:“在下虛女仙君紅箋,今日特來拜會貴派唐柳仙子,討教仙功道法。”
那四個看門的弟子嚇得屁滾尿流。
本仙君來這向某人“討教”,其中含義,怕已再明顯不過。
四人中其中一人渾身哆嗦得厲害:“仙、仙君,這才十幾天,您的病真的好全了?若是勉強,小、小、小仙可以去通傳一聲,讓掌門為仙君開、開一間客房……”
我慈悲地笑,步步逼近:“你們就這么想本仙君一病不起?”
那弟子連退數(shù)步,最終一屁.股跌坐在柱子前:“小、小仙不敢……”
那唐柳現(xiàn)下是百簾仙門主要的經(jīng)濟來源,百簾仙門維護她也是正常。我右手直直垂下,流光溢彩的忘塵劍滑落手中:“是本仙君去唐柳仙子那討教,還是就在此處直接向貴門上下討教?”
話音剛落,另一看門弟子已捱不住,往里頭大喊大叫飛奔而去。
看門的傳話給外門弟子,外門的喊來內(nèi)門弟子,內(nèi)門的直奔大殿叫出掌門,掌門走出來一看,大驚,立馬給本仙君清理道路,去山頭云清殿的路上,連個磕腳的碎石都沒有。
我記得以前云清殿在的這個山頭是座禿山,未曾想到,如今此地竟種上漫山遍野的桃林,少說方圓也有十里,灼灼風華甚是漂亮。看來唐柳仙子賣功法得的閑錢多得很,有錢就是任性。
一腳踹開云清殿門,里頭果然沒人。
過不了三秒,“哐啷”一聲,一個重物從屋頂外頭砸下來,結(jié)結(jié)實實摔到地上,發(fā)出一聲嬌滴滴的慘叫。
我往上望去,正望見半空中一個發(fā)著耀眼藍光悠悠飄下來的身影。帝君啊,做人不能太張揚,要低調(diào)。
我皺眉望著頂上那個窟窿,清咳一聲:“帝君,這宮殿是百簾仙門的東西,我們不是來拆人家房子的。”
帝君他老人家嘴角一抽,隨手把袖往上一拂,屋頂完好如初。悠悠落地后怪無語地看了我半晌,才道:“報仇還報得如此公私分明。”
哦對,報仇,正事。
我低頭定睛一瞧,那被扔下來的重物已不在原地。地上一道血跡,正連著已爬開五六丈的某人。
我瞬時閃至她面前,俯身伸出手去:“唐柳仙子,自神女宴,別來無恙啊。”
她哪敢來接我的手,慌亂地磕頭:“封君,小仙錯了,小仙不該貪圖一時之利盜用封君功法,求娘娘饒了我,小仙再也不敢犯了!……”
我冷嗤一聲:“仙門私底下盜用我功法者千千萬萬,你也不過是囂張些罷了。本仙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小小警告于你,可到我仙力稍稍衰減之時,你便真當本仙君死了得寸進尺?!”
她驚懼萬分地往后挪,字字顫抖:“小、小仙知錯,小仙再也不敢碰封君的功法了……”
我半蹲下身去,一把捏起她下顎:“功法你便是盜用七八十遍,我都懶得來找你。不過‘唐柳仙子’,勾結(jié)魔物,意圖滅縣圃仙門、殺虛女仙君,再將所有虛女仙君的榮耀據(jù)為己有,這還真是好一出算盤啊。”
她面色霎時慘白如紙:“你怎么會知道……不可能有人知道……不對,你知道得這么詳細,這一定是你一手謀劃的苦肉戲,是你為保住你仙門第一人的位置謀劃的苦肉戲!你想誣陷我!”
都這時候了還能轉(zhuǎn)過彎來潑我臟水,這么好用的腦子,只可惜,沒用在正道上。
我涼涼一聲冷笑,:“苦肉戲?我縣圃派數(shù)十名弟子皆葬身魔族之手……你居然還說,這是我的苦肉戲?”
唐柳應答不得,只和落水狗一般往后挪爬,滿臉驚恐。這似乎不太符合她這種人的性格。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不知從哪摸出一把匕首,瘋了一般跳到我身上,雙眼里盡是血絲:“我殺了你!殺了——”
未說完的話生生頓住,這個瘋子般的女人卻已直接飛出去,重重砸到地上。
帝君很適時地杠在我倆中間,端出一副英雄救美的架勢。
遠處那剛被丟出去的唐柳搖搖晃晃站起來,既驚且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和她之間的事,不用你插手!”
帝君他老人家饒有興趣地挑挑眉毛:“我不過是縣圃派的一位無名小卒。”偏頭看了我一眼,右手還在順我的頭發(fā),“我派虛女仙君蒙受此等委屈,本小卒心中很是憤懣。”
“這么短的時間,她必定仙力沒有恢復,我一定要殺了她!”唐柳已有些瘋言瘋語,雙目血紅,手中已聚靈為一團光華,“——你給我滾開!”
那團光華靈力強盛,如離弦之箭飛速而來。帝君他老人家微使眼色,空氣中沒有任何靈氣波動,那光華卻在半途猛然滯住,一番搖晃,繼而瞬間炸裂開來!
紫微帝君嘖嘖嘴:“唉~怪我咯。”
那頭唐柳已嚇得跌倒在地,狼狽得直往后縮:“心念控物……這是真仙期才有的能力,已經(jīng)一萬年沒有真仙期的仙人了,不可能,這不可能的??你、你一定是耍了什么把戲!你們兩個狼狽為奸的賤人,賤人!!”
“??瘋子。”
紫微帝君松開我,凜凜然往前行了兩步,腳邊強勁魔氣蕩開,衣袍獵獵翻飛。
險些忘了,他是魔修成仙,兩種靈氣交替著玩還不帶打噴嚏的。
“為逐名利墮入心魔,只可惜,我魔族也容不得你。”
地上魔氣涌動,陡然伸出兩只巨大的血色魔爪,指爪尖銳,兩爪合攏,愈來愈緊,直接將唐柳死捏在其中。唐柳腿腳亂蹬,卻喊不出聲。
眼見這么下去要給活活捏死,我忙上前拍了拍帝君的肩膀:“等等。”
他狐疑地看過來,那雙魔爪的動作暫時頓下。
我拿手在面前半空中畫了個陣,陣法登即起效,源源不斷吸納唐柳的仙力。待她慘叫幾聲,仙力枯竭,我才將陣法收回袖中。
帝君看我的目光更疑。
我定神一笑:“這畢竟是拿我功法練的仙力,既然她行抄襲竊用之事,這仙力也該物歸原主,不能浪費了不是?”
帝君看我的表情上寫著四個字:你真節(jié)約。
回頭再看,那雙魔爪里原本嬌媚可愛的美人一絲絲衰老下去,不多時已成了個容顏枯朽的老太婆。哦對,她好像是七十歲。
唐柳拿她干枯的手抓著自己干枯的臉,連聲音也變得衰老沙啞:“不是這樣……我不會??”
帝君他老人家皺皺眉頭,像是失了興趣,魔氣凝成的魔爪放開,唐柳第三次重重摔落在地。他回過來對我道:“左右這是你的仇,你來報吧。”
我拿起忘塵劍,從劍柄到劍鋒細細打量一番,又拿劍對著唐柳比劃比劃,還是搖了搖頭:“真是什么東西,臟了我的劍。”
紫微帝君道:“那便將她交給百簾仙門,以兩派交涉的名義秉公處置。竊用功法是私事,不過這勾結(jié)魔族,害死縣圃派數(shù)十名門下弟子,可不是私事。”
待將唐柳丟到百簾仙門的大殿時,紫微帝君攜一身仙氣往前頭一站,門中弟子個個嚇得退避三尺。掌門對本仙君的提議唯唯稱是,下令刺穿唐柳琵琶骨,受百簾仙門萬劍穿心之酷刑。
回到縣圃派時已是傍晚。因我與帝君處理了眼中釘,人逢喜事精神倍兒爽,是以回來時駕云的氣派更大了些。紅彤彤的璀璨霞云和藍不溜秋的萬丈光云彼此交疊,一路發(fā)光一路壓城,晃得整個縣圃派五光十色。
說什么“隱藏身份”,明日真仙期修為的帝君現(xiàn)身縣圃派的事,絕對上仙門八卦頭條。
走入縣圃山門,左右兩列弟子已板板立得筆直,那頭直連大殿。我倆剛再行一步,這兩列弟子同時作揖,齊聲道:“弟子恭迎紫微帝君,恭迎虛女仙君。”
整齊劃一的聲音直上云霄、直下鬼界,引起山體共鳴。本仙君覺著腳底下的地都抖了一抖,不留神腳一個踩滑,整個人往前倒過去。
背后一只手將我腰桿接住,往后一收,本仙君結(jié)結(jié)實實撞回到帝君他老人家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