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變得較以前匆忙了許多，眼見得期末考試鄰近，學生忙，老師也忙，都想取得一個好成績。秦覓、江南既是同一個戰壕的戰友，又是競爭對手。附近的五個鄉鎮的七所中學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每年的兩次期末考試，都要抽出同樣名次的學生進行對比，算出每個學校乃至每個班級的平均分，橫向比較，并且進行排名，美其名曰：聯考。每個學校按照這兩次聯考成績給每一位老師量化、獎勵。

“忙什么，工作在平時。”江南一邊忙著改作業一邊說，“學校這種考試制度早該改改了，有很多方面原因決定成績，并非僅僅通過老師的努力就能改變的。”

“說這話是信心不足的表現。”秦覓笑著說，“小心‘牢騷太多防腸斷’，少說話，多做事！”

“是呀！李江南老師，”白玉說道，“在學校里就要多做事，少發牢騷，很多時候你的話很快就能傳到領導，甚至傳到校長的耳朵里。”

“說什么呢？”夢雪從外面走進來，“這個班的學生太笨了，太笨了，我都快瘋了！”

“我相信我們的成績不會差！”秦覓邊起身給夢雪接水邊開導她，“常言道：‘皇天不負有心人’嘛！況且，況且他們班的英語老師，年齡大，經常請假。”這話不假，江南、白玉深有體會，與他倆搭班的姓王的英語老師，一個三十幾歲中年男子，戴著眼鏡，文質彬彬，本著“講課我的責任，學習你的權利”的原則為宗旨給學生上課，他上完課就走，就像大學教授，上了半年課叫不上幾個學生的名字。

“要論學生的素質，四個班差不多；若說學習習慣，我認為一二班強于三四班。”江南說，“我對學生要求比較嚴格。白老師經驗豐富，有耐心，有愛心。”

“比較嚴格，對了你們看過《沖出亞馬遜》，江南對于學生的管理就像獵人學校的教官，苛刻，甚至是殘忍。”秦覓譏諷江南的同時不忘了夸耀自己，“再看看我和夢雪，現代化的素質教育，平等對待每一位學生，用愛心打動每一位學生的心，讓每一位學生主動積極的學習。這就是夢雪比王老師成績好的原因。”

“可是白老師的語文成績強你們班很多，又怎么講呢？”江南反問。

“那純屬個人魅力！”夢雪道。

“可是我嚴厲的教育，卻得到學生積極擁護的，一二班沒有幾個學生仇視我，你們信嗎？”江南笑著說。

“這個我可以證明。”白玉說道，“一二班的學生都很佩服他，都想親近他。”

“可不要作偽證，罪很大的！”夢雪笑著說。

身在異地工作了半年，雖然常常與家人通電話，可是并未回去一次，江南真的想家了，年關欲近，思鄉之心欲切，他常常一個人坐在操場上呆呆的看著西墜的落日，禁不住想：此時他們在做什么呢？不知爸爸上早班還是夜班，妹妹應該放假了吧，媽媽喂養的小狗一定長大了，可能不認得我了？

此時的秦覓卻沒有時間想家，他在昨天的小測驗中，兩個班的平均成績竟然比江南少七分之多，這讓他寢食難安，正在教室里給學生輔導，為期末考試做著最后的努力。

晚上吃飯時，江南笑著對秦覓說：“工作要緊，可革命的本錢更重要，千萬別拿本錢當讀本，輸不起呀。”

“切！少說風涼話，這只不過是一次小小的測驗，最終鹿死誰手難說。”夢雪說，“你簡直就是‘中山狼’！”

“對，小人得志。”秦覓笑著說，“看，夢雪都看不過去了。”

“好，我錯了。”江南求饒，“我真的錯了，難道勸你注意身體也有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著江南舉起手，做投降狀。

很快期中考試結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結果出現了，江南、秦覓以其歷年來沒有出現過的成績震驚了全校：江南的成績稍高于秦覓，可是他倆一度超出七校第二名17分之多的成績奪冠，甚至有趕超兩個優化班的勢頭。當然白玉、夢雪也都成功的獲得第一名。校長非常興奮的在全體教師會上“狠狠”的表揚了他們，特別是李江南和秦覓。

“帶著最差的學生，任勞任怨，兢兢業業，考出最好的成績，這就是素質，是其他老師所不具備的。他們的驕人成績必將成為我們學習的榜樣，必將寫進學校校史。”在校長的表揚聲與同事們的掌聲中，他們品嘗到了勝利的喜悅，品嘗到了為人師表的幸福。他們的史詩般成功，得到了學校最高領導人的賞識同時，也得到了另一部分人的羨慕與嫉妒。歷來成功人士都是這樣：得到鮮花和掌聲的同時，也將得到嫉妒與誹謗。

有人說學校是一方凈土，可是這方凈土早已自覺不自覺地卷入到改革開放的浪潮之中，早已受到這個花花世界、物欲橫流的侵蝕。在這個比清水衙門還清水的小小學校，聚集著一群小知識分子，他們三個一伙，五個一撮，拉幫結伙，總是想法為自己和自己人爭取一點點蠅頭小利。可見僅僅把學生教好只是作為好教師的一個方面；其實更重要的是如何做人，如何搞好人際關系。在這方面秦覓不懂，江南更不懂，看來他們要走的路還很長。

三九嚴寒，滴水成冰。凜冽的西北風源源不斷的把西伯利亞寒流輸送到這個冰冷的世界，遠近的村落越發顯得蕭條。人們足不出戶、關緊門窗，躲避瘟疫似的躲避這從天而降的嚴寒。

秦覓、江南并排坐在南下的火車上，窗外茫茫原野上，白楊樹落盡了它的的最后一片葉子，光禿禿的站著，顯得可憐而又孤獨；地里的小麥剛剛發出深綠色的嫩芽，以大地為背景顯得稀疏而渺小。

秦覓悵然若失的問江南：“你覺得夢雪如何？”

“很好，人很單純，有正義感，家庭條件好，只是脾氣暴躁。有點大小姐脾氣。”江南不假思索的說道。

“深刻、公正。”秦覓呆呆地望著窗外。

江南豁的側身問秦覓：“你是不是愛上她了？對，你倆很般配。”

“你就沒有喜歡過她嗎？”秦覓問。

“我當然喜歡她，”江南說，“喜歡并不是愛，你懂嗎？我說的那種心動的兩情相悅。真的！對了，你覺得白玉怎么樣？”

秦覓輕輕出了一口氣，既然江南不愛夢雪，他也就失去了最有了的競爭對手，他自信通過自己努力能夠贏得夢雪的芳心。至于他對白玉的印象，當然是好得沒法說，可以說這是他見過的最有魅力的女人，她溫柔善良，待人接物極有分寸，她的美麗讓人著迷，一眼看去就是那種雖似一潭清水卻又不乏內涵的美，她的美高雅、凄迷、純潔、高貴。

“完美。”秦覓用兩個字描述，“可是……”

“可是什么？”江南問。

“可是她畢竟是有過前科的人？”

江南冷笑道：“什么前科？她是受害者！受害者你懂嗎？”江南瞪著眼看秦覓好像在看一個又厭惡的陌生人。

“行，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是想發表我的看法，請不要在公車上和我吵架，注意你的素質。”秦覓笑著說。

“我看你這人越來越俗，她是受害者，”江南強忍心中的怒火，“你應該有最起碼的同情心，難道你連最起碼的是非分辨能力都沒有了嗎？”

“我不同情她嗎？我沒有關心她嗎？我只是就事論事，為什么這么激動？”秦覓恍然大悟，“莫非，莫非，你愛上她了？！”

“難道不行嗎？”

“不行，絕對不行！”秦覓正色道，“作為最好的朋友，我警告你，不要玩火，玩火要燒身的。”

“誰是火？難道我連最起碼愛的權利都沒有嗎？”江南嚷道，“難道追求自己的愛也是一種罪過？”

“你不要嚷，高聲并不代表有理，即使有理并不能說明合理，請你不要沖動，做一件事情之前總要想一下后果啊，想一下世俗的眼光。”秦覓說道，“人生活在社會中，必須注意有所顧慮。”

“真是笑話，只要合法的事我都可以做，我管別人怎么看？”江南冷冷的說，“你可以愛夢雪，我就可以愛白玉，這有什么不同嗎？”

“當然不同，就算你不顧及別人的眼光，”秦覓終于找到了江南的軟肋，“你的家人呢？我想他們不會同意你去娶白玉這樣一個帶小孩的女人的。”

江南漠然的望著窗外，是啊，還有家人呀！我怎么面對他們呢？父母一定會反對自己的，“我只是說說，我說一定要娶白玉了嗎？我只是說我對她有好印象而已。”

“趁著愛得不深，請你趕快收手。這樣對你對白玉都有好處。真的，請你相信我！”

江南機械的點點頭，茫然的望著窗外，蒼茫的天底下盤旋著幾只迷失的烏鴉，它們的煩惱就是吃不飽，因為它們沒有太多的思想，可見簡單就是幸福，平淡才是真，轟轟烈烈的愛情大概只有在電視劇上看得到。

在南京火車站兩人分道揚鑣，秦覓望著江南消失在人海中的背影，自言自語：“城里人啊，太不懂人情世故，江南呀江南！希望你不要做出令你和家人后悔的事！”

年關將近，年味欲濃，大街上人潮洶涌，行色匆匆，忙著置辦年貨，忙著回家，忙著上班，忙著賺錢……好一派繁忙的景象，江南受到這種氣氛的影響，把他對白玉的愛暫時擱淺，心情變得開心許多。

母親、妹妹早在樓下等候，江南覺得過意不去，忙說：“媽這么冷的天，你怎么站在這兒？就讓妹妹一個人恭候我就行了！”

“真是自作多情，我和媽要去買菜，恰巧在這兒碰見你，等你？真是笑話！”妹妹笑著說，“看你好像瘦了，是不是教課累的？”

“我怎么能累著，簡直是杞人憂天！”江南放下行李，使勁在妹妹鼻子上擰了一下，“我可是名牌大學畢業生。”

妹妹猛的推開江南，“好痛，干嘛你！”

“行了？天這么冷，回屋再說吧！”媽媽出來打圓場。

家里依舊是半年前的老樣子，不同的是妹妹比以前更漂亮了，母親的頭上平添了幾根白發，父親正在臥室里上網，家里的生活平靜如水。江南忍不住想起了相隔千里之外的白玉，她現在在干什么呢？天氣這么冷，家里沒有暖氣，孩子小……江南被家里的溫情溫暖著，被溫馨的生活包裹著，他真的有點留戀現在的生活，不想再回到那個偏僻而又落后的小鎮去了。

此時的白玉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神情恍惚的盯著電視屏幕。小女兒蹲在地上玩江南給她買的玩具，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電視。白玉能夠擁有現在的相對自由愜意的生活，都是夢雪他們三人的功勞，他很感激他們，可是對于江南并非感激那么簡單，不知何時她已經被這個個性十足的熱血青年迷住了，不知不覺地愛上了他，這份愛與日俱增。可是她又不能愛，她不配愛與被愛，血淋淋的過去剝奪了她的這份權利。

上天曾經賦予了她這份權利，她沒有珍惜，在無知與無奈、無助中踐踏了它，白玉忍不住想，她的愛只能賦予女兒，再也不會愛上別人，可是江南的出現讓她冰封的心突然間解凍，慢慢復蘇，但是理智告訴她這份愛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思念的時候拿出來翻翻。可是，思念畢竟是一件辛苦而又甜蜜的事情，這份思念常常讓他魂不守舍。

“媽媽，李叔叔什么時候回來？我好想他。”林玲忍不住問白玉。

白玉溫柔的撫摸著女兒的臉說：“快了！過了年就來。”于是林玲天天盼新年，新年已過，可是江南并沒有出現，這讓女兒很苦惱，忍不住又問：“李叔叔什么時候來呀？”

“再過幾天吧！”白玉淡淡的說，“快來了，快來了！”

新年的歡樂氣氛并沒有感染到她們，她們的生活依舊平靜乏味，平靜的就像一潭湖水，一面鏡子，乏味的就像一杯白開水，好在女兒乖巧，白玉更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她們的絕大多數時光都是在樓上度過。

正月十五前一天下午，白玉恍惚間聽見敲門聲，懶散的起身去開門，門前風塵仆仆站著一人，他懷里抱著一束鮮花，手里拎著行李包，象牙色的臉上顯得異常的憔悴，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朝露般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高挺的鼻子，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他的高貴與優雅。

“你，來了。”白玉努力壓抑心中的興奮，淡淡的說，“怎么沒在家里過十五呢？”隨后對著屋里喊，“林玲，你看誰來了！”

小林玲頭從客廳里探出來，“叔叔，你來了！”小女孩跳起來。

江南站在門口，看著一臉茫然的白玉，白玉也盯著江南充滿笑容的臉，兩人四目相對，片刻，白玉不好意思低下頭，“進來呀！別站在門口，凍著。”

江南步履闌珊的走了進去，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叫林玲：“過來讓叔叔看看，有沒有長高？”林玲跑過來，故意踮起腳尖說：“是不是長高了？”

“嗯！看我給你買了什么，”江南邊說邊打開行李包，拿出一件嶄新的粉紅色的羽絨服遞給林玲，“這個給你！”小林玲接過衣服開心的蹦起來，嚷著讓白玉給她給她穿上。白玉拗不過，給她穿了，小林玲跑去照鏡子。

江南指著茶幾上的玫瑰花說，“這是給你的。”

白玉拿起玫瑰花嗅了嗅，說道：“這花真香，謝謝你。”

江南呆呆的看著手拿玫瑰花的白玉，忍不住說道：“真是太美了！”

“是的，這花真的很美！”白玉臉羞得通紅，“你累不累，我給你倒杯水。南京沒有這邊冷吧？家里人都好吧，你怎么沒和秦覓一起來呢！”

“沒有，他晚兩天來！”江南的眼始終沒有離開白玉，“晚上我請你娘倆吃飯，請不要拒絕我。”

“我要吃烤鴨。”小林玲跑進來，聽說要到外面吃飯，高興極了，“我要穿叔叔給我買的羽絨服去吃飯。”

“真臭美。”白玉抱起女兒笑著說，“快謝謝叔叔。”

“謝謝叔叔的羽絨服，還有晚上的烤鴨。”小林玲急忙說。

“晚上又有一只烤鴨要遭殃了！”江南笑著說。

他們一個下午都呆在客廳里看電視、聊天，江南的突然出現，使得原本安靜的屋子多了許多笑聲，白玉也變得開朗了許多，她覺得有一種安全感，這一刻她完全可以放松下來，讓緊縮的心休息一下。

夜，凄冷，很多飯店還沒開業。他們走在冷清的大街上，已是萬家燈火的時候了，江南建議買點東西家里吃。白玉同意了，自然少不了那只命運多舛的鴨子。

江南開啟一瓶白酒對白玉說：“喝一杯吧，過年嗎？”

白玉點頭，默默地把買來的菜擺放在茶幾上，緊挨著江南坐下，她覺得自己真的好累，好想在他的肩膀上靠一下，就一下，可是理智告訴她并不能這么做，那樣將會害了江南。

他倆邊吃邊聊，邊看電視，多向親密的一家人，小林玲早已沉沉睡去。白玉也已喝的面頰緋紅，就像那束盛開的玫瑰。

“請你把林玲抱到床上去，我有點頭暈，謝謝！”白玉醉眼迷離的盯著江南說。江南抱起小林玲，把她輕輕地放在床上，白玉跟過來，給女兒蓋好被子，淡淡的說，“天不早了，你也該走了吧？”

“是的！天不早了，我是該走了？”江南說，“你自己收拾收拾東西。”

臨出門時，江南回頭說道：“再見，千萬關好門！”

白玉手扶著門框望著江南溶解在漆黑樓道里的背影，愣了許久，才魂不守舍的關好門。一個人坐在沙放上，愣愣發呆。她多想他能多留一會呀！甚至是喝酒到天亮都行，可是她并不能這么做。

江南一個人走在空曠漆黑的大街上，蒼穹是那樣的深遠，幾顆寒星眨著冷眼，西北風帶著刺骨的寒冷清洗這沉寂的夜。

江南看見看門的大爺坐在火爐旁抽煙，便走了進去，在爐邊坐下，“大爺，北方的冬天真冷。”

“是啊，這么冷的天去哪了？”大爺咳了兩聲問。

“大爺，你說愛一個人怎么會那么多顧慮呢？”江南借著酒勁絮叨，“我認為每個人都有權利去愛。愛是兩個人的事，為什么還有顧慮別人的看法。為什么要顧慮別人的看法，簡直莫名其妙！”

“你錯了，人作為個體生活在紛繁復雜的社會中，既是獨立的又離不開群體，每個人都必須遵循一定的規則，誰破壞了這個規則，誰就要受到規則的懲罰。”老人又點燃一支煙慢慢的抽著。

“大爺，我可不可以愛白玉呢？為什么總是有人反對呢？”江南悵然道，“第一個站出反對的就是我最好的朋友秦覓，不必說家人更會極力反對的。”

“你有愛的權利，可是這份愛太過沉重，怕你承受不了。傷了自己，害了人家。”老人語重心長的說。

“可是我真的愛她。”江南說道，“她同樣深愛著我，這一點我很清楚。在一起，我能感覺到她的心跳，可是，我知道她不會接受我的愛。”

老人停止抽煙，盯著窗外看了許久，語重心長的說：“孩子，白玉是個好女孩，如果你真愛她，你就行動吧，不過因此你可能被很多人看不起，如果你不去做，將遺憾終生。”

“為了她，我不惜得罪全天下的人。”江南帶著酒勁發誓。

“孩子，等你醒酒了在說吧！現在你并不清醒，生活不是下棋，錯了可以悔棋，即使輸了，大不了重新再來。生活則不同，不可以實驗，你必須想清楚到底對她是不是真愛，亦或是一時的沖動。”老人拍著江南的肩頭說，“更重要的是，愛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愛情不能當飯吃的。”

“可是沒有愛情，飯也吃不下去。”江南反駁道。

“孩子，晚上你就睡我這兒吧！屋里有兩張床，這兒暖和，我們可以聊聊。”老人邊說邊往爐子里加碳。一時間火苗噌噌地往上竄，很快一切歸于平靜。可見熊熊烈火只是瞬間的沖動，慢慢地燃燒才是永恒的定律。

他們從晚上一直聊到深夜，這一夜讓江南懂得很多東西，雖然老人講述的很多道理他并不太懂，可是那畢竟是一段寶貴的間接經驗，甚至是用金錢都無法買到的財富。

這一夜，白玉睡得并不好，夜里老是做夢，一會兒夢見江南拿著鮮花向自己求婚，一會兒夢見姓徐的伸手向她要錢。天不亮就起床，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白玉忍不住想，莫非自己天生就是苦命的人嗎？剛剛從一個無恥的男人手里逃脫出來，又被另一個男人深深地吸引，這份厚重的愛讓她受用不起，甚至是寢食難安。

白玉恍惚間聽見敲門聲，她以為那是幻覺，后來聽得真真切切是自家的門被敲響，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忍不住一陣欣喜，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并不能太過熱情，因為這樣將會害了江南，害了一個深愛自己，自己也深愛著的男人。

白玉收起興奮的心情，恢復以往冷冷的面孔，慢條斯理的開開門。

“怎么這么久才開門？”江南搓著手問。

“剛起來！”白玉盯著江南的臉，淡淡的說，“你有有事嗎？”

“也沒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和林玲。”江南說著走了進來，他似乎并沒有注意到白玉冷冰冰的表情，“我覺得今天是元宵節，我覺得我們應該進城去看花燈，聽說今年的花燈特別多，特別好看，應該是非常熱鬧的場面。”

“那要征求林玲的意見。”說完這話，白玉后悔了，自己為什么不拒絕呢？可是強迫自己遠離他又怎能做到？

“我同意，我要看花燈，我要吃好多好吃的東西！”隔壁被窩里的小林玲聽見大人的講話，大聲嚷道。

江南笑了：“聽見沒有，林玲是愿意去的。待會你收拾一下，我們就看花燈啦！”

今年的元宵節格外的寒冷，可是再冷的天氣也擋不住絡繹不絕的觀燈人，簡直是人山人海，花燈會種類繁多，設計新奇，造型各異，市政府前的整個街道變成了花的海洋，燈的世界，吸引了成千上萬的人們前來觀賞；在市委大樓旁邊一朵朵綻放的禮花騰空而起，只見深藍色的天空布滿了五彩斑斕的禮花，開放的禮花如一個個彩球，似一朵朵雪花，像一顆顆拖著彩帶的流星，把漆黑的夜空照的如同白晝一樣，把元宵之夜變得無比美麗。

每條街道、各家店鋪門口都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紙的、紗的、玻璃的、塑料的……有的燈套著粉色的外套，有的穿著金色的褲子，有的披著藍色的披肩，還有襯著變色的五彩衣，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美麗的花燈給這里增加了秀麗的色彩。

小林玲可算開了眼界，五彩斑斕的世界簡直讓她目不暇接，她就像個小精靈遨游在擁擠的人海之中。白玉、江南緊緊的跟著，深怕她跑丟了。在一條大街的拐角處小林玲停下腳步，恐懼的向后退去，像是碰見了鬼一樣。江南眼尖，看見了正從對面走來的姓徐的一家人，白玉也看見了，猶豫不定的想躲開，江南一把拽住白玉的衣袖，迎了上去。

姓徐的一驚，哆嗦了半天愣沒說出話來，江南望了望一臉驚恐的徐老師，又望了望比她大好幾歲的老婆，冷笑著說：“徐老師，看燈。”

“是……是，你……你們，”在這大冷的天，江南看見姓徐的額頭上竟然爬滿了汗珠，“你們……也看……看燈。”

“是，我來介紹，這是我的未婚妻白玉。”江南冷冷的說道，“徐夫人，你們一家人真夠幸福的，徐老師，千萬珍惜眼前的幸福。很多事情一定要放手，否則后果很嚴重。再見，徐夫人。”

“再見！”徐夫人莫名其妙的回答，然后側臉問姓徐的，“你們認識？可是我總覺得他好像不懷好意呢？他說的話什么意思。”

“是嗎？沒啥意思。”姓徐的偷偷的拭去額頭的汗珠，“認識，認識——我們前面去看燈吧。”

江南目送徐夫人夫婦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之中，冷冷一笑，說道：“真是冤家路窄。”

“是，太謝謝你了，可是你為什么要那樣說呢？會毀了你的名聲的，以后不許開這樣的玩笑。”白玉悵然若失。

“名聲，我，”江南朗聲大笑，他一把抱起驚魂未定的小林玲，說道，“林玲呀，不要害怕，有叔叔在，沒有人敢欺負你們？”

小林玲使勁的點著頭，“有叔叔在，我什么都不怕！你最好能住在我家里，那樣我睡覺就更不怕了。”

“是嗎？”江南笑著問。

“林玲，不許胡說。”白玉面頰紅了，她何嘗沒有這么想過呢？可是殘酷的的現實告訴她，那只是一個永遠無法企及的夢，她會把這個美麗的夢永遠的放在枕邊、藏在心底，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