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里冷冷清清，操場上長滿了半米多高的野草，幾只覓食的鳥兒悠閑地踱著步子，白楊樹上的知了時而叫上幾聲。倆人各自回屋收拾行李，隨后秦覓拎著暖壺去門口大爺哪兒燒水，江南說要出去逛逛。

江南逛到了白玉樓下，既然到了樓下總要上樓看看吧。江南開始敲門，敲了很久，才聽見林玲的聲音：“媽媽，有人敲門。”似乎并沒有白玉的聲音，小女孩踮起腳尖很困難的開門，江南走進屋里看了看，一切沒變，還是和從前一樣干凈。

江南抱起林玲問：“你媽呢？”

小林玲指著臥室小聲說：“媽媽在休息，她病了好幾天了。”

江南放下林玲，輕輕推開臥室虛掩的門：白玉正閉著眼躺在床上，面容蒼白，雙眼緊閉似乎還含著淚光，眉頭緊鎖，美麗的睫毛輕輕地附在眼皮上，秀美嘴唇因缺水而裂開一道道血口子：她真的太憔悴了。

“白老師，你這是怎么了？”江南走到窗前，輕聲問。

白玉聽到江南的聲音，全身一震，慢慢睜開滿含淚水的眼睛，笑了笑，江南走到窗前，輕輕拉開窗簾，落日的余暉灑在窗臺上，白玉皺了一下眉頭，瞇起眼睛，“太亮了。”

江南從新把窗簾拉上，關切的問：“怎么病的這么厲害呢？看過大夫沒有？”

“只是有點咳嗽。”白玉有氣無力地說。

“前天的前天媽媽做飯的時候不小心把手切了，昨天的昨天就發燒了，還咳嗽，昨天就躺在床上了。”懂事的小林玲跟進來說，“李叔叔來了，我太高興了。”

白玉每咳一次，身體都會跟著顫抖，江南的心也跟著抖動著。

“為什么會這樣？怎么不早早去看病呢！”江南凄楚的笑著，簡直語無倫次，“你渴了嗎？我去給你倒水。你餓了，我給你做飯。你是不是覺得嚴重了，我帶你去大醫院檢查檢查吧。”

白玉睜開眼望著不知所措的江南，心里說不出的受用。她禁不住想：他真的會為我傷心，就算是現在死去也值了，如果突然死去那將是一個不錯的結局；可是我們就像兩條平行線，永遠都不可能走到一起，這就是世俗的現實。

“死不了，我覺得好多了。那你就給我倒杯水吧！”白玉抬手想撫摸他的寸頭，最后還是改為指向暖水瓶的手勢。

江南趕忙去倒水，白玉趁機抹去眼角的淚，勉強坐起身來，斜靠在墻上。呆呆的望著窗簾縫隙之間的一片天，她覺得自己就像那寓言中的井底之蛙，沒有見過什么世面，原本應該充滿幸福與憧憬的未來突然在十幾年前的一個晚上結束了，她不想去恨誰，她相信這就是命，她不想抗爭，只想任命。多好的一個青年，自己瘋狂的愛著他，但她沒有勇氣和資格去擁有和享受這份權利，她只能把這份沉甸甸的愛深深地埋在心底，她將帶著這份愛走向墳墓，祈求來世的重逢。

窗外的夕陽變成了血紅色，白玉喜歡這種顏色，它不僅代表了活力，也代表著死亡與恐怖，年輕的白玉早已看透了生死，她覺得死亡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只不過有早有晚，“生又何歡，死又何悲”，與其心力交瘁的活著，不如轟轟烈烈的死去，給心愛的人留下一個紅色的美好的回憶，讓他在思念自己的同時還可以擁有一個屬于他自己的愛情，這將是最美的結局。

“想什么呢？快喝水，我試過了，不熱。”江南把水遞給白玉。

白玉接過水杯，一飲而盡，淡淡的笑著，“林玲呀，你去玩吧，看電視也行，寫作業也行。”

“那我看電視去。”小林玲興高采烈的走了。

白玉示意江南在床沿上坐下來，淡淡的說：“李……”

“我有名字，叫我江南好不好！”

“江南，我想跟你說件事，”頓了頓，白玉接著說，“你覺得夢雪怎么樣？”

“好，這誰都看得出來。”

“你有沒有覺得她很喜歡你呢？”

“是嗎？”

“我希望你能接受她，她是一個好女孩。”白玉淡淡的說。

“可是……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思嗎？”江南面色蒼白的盯著白玉的臉，一字一字的說道，“我愛的是你，是你。當然你同樣深刻的愛著我，我倆才叫真愛，為什么要隱藏自己的感情，為什么有把自己封起來。”

淚水在白玉的眼里打轉，最終還是順著臉龐流淌下來，“我們是不可能的，永遠都不可能。有些事你沒有經歷根本就不懂，相愛的人未必真的能夠相守，同樣能夠相守的人未必有多少真愛。”

“不，我就要愛你，誰都無法阻止。”江南聲嘶力竭。

嚇得小林玲從隔壁跑過來看，一臉驚恐地問：“媽媽，您們吵架了嗎？”

江南平息了一下激動地心情，勉強笑著說：“孩子，叔叔在和媽媽討論問題，好，我們會小聲的，你回去吧。”

“回去吧，寶貝。”白玉輕輕地咳著。

小林玲狐疑的走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為什么要折磨自己呢？”江南使勁盯著白玉蒼白的臉，“為什么，就因為你有過不堪回首的往事嗎？就因為你有過孩子嗎？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所有認識我們的人都在乎，你的家人在乎。”白玉凄慘的笑著，慢慢的說道，“殘酷的現實決定了你我不可能。”

“我不管！”江南吼道。

“小聲點，”白玉淚如雨下，“我求你，放過我吧，放過自己吧。我不想你和我成為別人的笑柄，我們之間不會幸福的，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嫁給你，來生好不好。”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在白玉臉上肆無忌憚的流淌，她的嬌美的臉龐像水心洗過一樣。

“來生，”江南冷笑道，“來生，我從不祈求來生的長相廝守，只要把握今世的轟轟烈烈，即使萬劫不復，永不超生，我也不會后悔。”

白玉再也忍不住，嗚嗚的哭出聲來，“別說了，我求你了；別說了，我求你了。”

江南慢慢從新坐回床沿，輕聲說：“我們不談這個好嗎？你病了，現在首要任務是把病養好。別的事以后再談。”說著他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示意白玉不要說話。

透過窗簾縫隙的陽光越來越暗，他們就這樣面對面靜靜地坐著，白玉真想撲到他的懷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多么優秀的男人呀，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伸手就能夠到，抓在手里的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影；江南何嘗不想把她摟在懷里，緊緊地抱著呢，憔悴懦弱的她多么需要他的幫助呀，雖然對面坐著，卻被拒在千里之外，他們之間隔著一層無形的厚厚的世俗的網，任他如何的賣力，都無法撕裂這張極具韌性的網。

這一刻，江南突然間懂得了什么是真愛——既不是精神上的控制，更不是肉體上的占有，而是一種彼此間心靈感應，一個微笑，一個眼神，甚至是遠隔千里之外的淡淡的相思。

白玉不敢看江南熱辣的有點恐怖的眼睛，她慢慢閉上眼，甚至是連呼吸都停滯了，她要好好的享用這為數不多的幸福時刻，心愛的人就靜靜地坐在面前，關切的望著自己。她真想就這樣靜靜的死去：帶著甜蜜的情愛，沒有一絲的遺憾……

開學后，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繁忙，辦公室里依舊如故，江南與白玉自從那次表述之后再也沒有談過此事，可是他們并沒有因此而產生任何一點隔膜，相反彼此間多了一分淡淡的渴望，至于渴望什么，他們也不太明了。

一個陰云密布的早上，烏云低低的壓著，空氣變得異常的潮濕，江南剛上過課，邁步走進辦公室，就聽見夢雪說：“江南，孫校長叫你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我只負責宣紙。”夢雪笑著說。

許校長是學校的副校長，分管學校的業務，他個頭不高，五官端正，為人謙和，性格開朗，長得有點像電視劇里的和珅，平日待人接物都說的過去，他聲音洪亮，說話的時候喜歡用手撫摸胡子。宣讀文件的時候常常念錯字，開會的時候常常說錯話，可是一旦拉起黃段子來，便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他是本地人，有個遠方的堂弟在鎮上某煤礦當副礦長。江南很少與他有單獨的接觸，平時只有見面打招呼的交情，這次副校長突然叫他，他的心里真的有點忐忑了。

副校長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江南出于禮貌還是敲了兩下：“孫校長，孫校長在嗎？”

“請進。”副校長的聲音。

江南輕輕走進去，看見孫校長坐在辦公桌前看材料，偌大的一個辦公室里只擺放一張辦公桌，顯得空蕩蕩的，黑色的辦公桌上擺放著一摞書籍，臺式電腦和茶杯，他身后的粉色的窗簾把大窗戶遮的嚴嚴實實，向陽的窗戶下邊放著兩盆仙人掌，四周的墻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獎狀。

“坐，快坐。”孫校長笑呵呵的指著靠墻的雙人沙發說。

江南在沙發上坐下，問：“孫校長，百忙之中叫我一定有事。”

“聰明，一點私事，與教學無關，也可以說是關于個人的事，”孫校長的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微笑，“工作重要，可是工作的同時，也不要忘了個人的事啊！”

江南茫然，心想：“什么個人的事。”

“作為學校領導，我既要關心你們的工作，還要關心你的私人生活，比如生活的習不習慣，對學校有什么好的意見或者是建議，是不是找到了對象等等。對了，有沒有找到合適的對象呢？”

“沒……沒有。”江南有點支支吾吾，他心愛的幾乎每天都坐在對面，這份愛讓他欣喜又讓他擔憂。

“你的工作很認真，班級管理的都很好，學校領導及老師們對你的評價都很高，未來的發展不可限量。”

“謝謝領導表揚。”江南似笑非笑。

“我有一個親戚，大學畢業生，在鎮上上班，想找一個當老師的對象，我看她與你年齡相仿，人長得也漂亮，我看你倆蠻合適的。當然，我只是建議，要不你們處處看。”孫校長笑著說。

“我現在不想找對象。”

“為什么？人總要找對象的吧！”副校長的面色有點不自然了，“況且，我已經把你介紹給女方了，總不能叫我坐蠟吧！當然，見見面，你如果覺得不合適，就算了，如果合適，可以接著處。”

“不必了！”江南站起身來，“沒別的事，我走了。”說著不等副校長發話轉身離去。

孫校長把還想說的話強行咽回肚子里，望著江南的背影冷笑不止。

晚上吃飯的時候，秦覓問江南中午孫校長宣江南所謂何事。江南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與他聽，秦覓皺著眉頭說：“江南，你這事做的欠考慮，孫校長是學校的業務校長，學校絕大部分老師都是他的親信，即使校長也要讓他三分，我看，以后有你受的。”

“不會吧！”夢雪說。

“我怕什么，天坍塌下來我頂著。”江南笑笑說。這事就這樣過去了，并沒有秦覓說的那樣危言聳聽，但是業務校長與江南之間從此有了一層無形的隔膜，這層隔膜欲積欲厚，江南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敵對”，可是他并未想法消除這層隔膜，也未考慮修復他們之間的創傷，反而冷冷的面對，露出一副誓死如歸的態度，這樣越發惹惱了位高權重的副校長。

雖然已經是秋天，可是那個叫“炎熱”的魔鬼并不甘心就此離去，走走停停，臨走前想發泄一下最后的淫威，雖說這只是魔鬼的回光返照，但是這種垂死的掙扎更加的變本加厲，熱的江南晚上睡不著覺，常常一個人常常跑到宿舍后面的涼亭上一坐就是大半夜。

江南進來心事重重，自從夢雪暑假去了南京，他就隱約覺得夢雪喜歡自己，可是自己深愛的卻是白玉，秦覓深深地愛上了夢雪，他一直擔心有一天夢雪向自己示愛，那該怎么辦呢？答應絕對不可能，當面拒絕，一定會讓夢雪傷心，以后又怎么做好朋友呢？他不止一次告誡秦覓，催他趕快向夢雪示愛，可是秦覓一直猶豫不覺，生怕被她決絕。這讓江南很不滿意。

一天傍晚，秦覓垂頭喪氣的來到江南的宿舍，在椅子上坐了老半天才失魂落魄的說道：“江南，我向夢雪表達了我的感情，可是被她拒絕了。”

“是嗎？”江南問道，他似乎已經覺察到了事情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從小生長在官宦之家的夢雪是一個雷厲風行、敢愛敢恨的女孩，既然被她拒絕，就說明她真的不喜歡秦覓，從而進一步證明她喜歡自己，可是自己比秦覓強在哪兒呢？

“是的。”秦覓臉漲的通紅，“她說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人。”

“你這種類型的多好，沉穩、勇敢，思維縝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江南笑著說。

“行了！”秦覓有點煩躁，“我覺得她好像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對就是你！”

“你這只是猜想，”江南臉也紅了，“她不會喜歡我的，即使有這種可能性，我敢很肯定的回復你，我并不愛她。其實……”

“其實，你一直深愛著白玉。”秦覓站起身來，“江南，我情愿讓你喜歡夢雪，也不想你愛上白玉，如果你和夢雪可以的話，我會祝福你的。”

“胡說八道，”江南暴跳如雷，“秦覓我告訴你，我愛白玉，那是我的權利，如果我喜歡夢雪，不用你讓，我會自己爭取，懂嗎？況且夢雪不是一件物品，你說讓就讓的，我——你可以不尊重，請你尊重夢雪，尊重自己，尊重白玉。”

望著江南發瘋，秦覓笑了：“請你小聲點，我話說的雖然不好聽，可都是實話，好朋友的真心話，可是你即使放棄夢雪，我同樣得不到她的愛。”

“如果你覺得這份愛值得你去追求，你就應該努力，試想有哪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能夠輕易得到呢？”他這話既是給秦覓打氣，同時也是說給自己，他相信只要堅持不懈，白玉一定會投入自己的懷抱。

秦覓頹廢的坐在椅子上，兩眼愣愣的盯著房頂，長長嘆了一口氣，暗暗想：只要江南不會愛上夢雪，放眼望去學校在沒有比我更優秀的青年了，我只要真心真意對她……她會的……

第二天吃中午飯的時候，江南仔細觀察秦覓、夢雪的一舉一動，與往日沒有兩樣，心就放下來了，看來他們并沒有因此而產生隔閡，就是說他們應該還有發展的余地。下午放學不久，秦覓出去買菜，江南坐在辦公桌前改作業，夢雪便湊過來，在白玉的位子上坐下來，認認真真的看他改作業。

“有事？”江南仰起臉問，“看你神秘的樣子，一定有事。”

孟雪臉羞得通紅：“昨天——昨天，秦覓他……”

“昨天到底怎么了？”江南明知故問。

“她說喜歡我，被我拒絕了。”夢雪說，“你知道為什么嗎？”

江南放下手中的筆，他知道該來的終究回來，躲都躲不過，可是一旦把事情挑明，會不會讓夢雪覺得尷尬、羞愧呢？可是如果自己含糊其詞結果會更糟糕。

“我覺得秦覓蠻好的，你倆應該屬于郎才女貌哪種類型吧。”江南并沒有接著夢雪的話說，“秦覓沉穩，有正義感，為人處事都很得體，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要嫁給他。”

夢雪見江南岔開話題，便直截了當的說道：“其實我一直喜歡你，難道你沒有覺察到嗎？”

“不會吧！我們是好哥們，你我性格相仿，不可能戀愛的，即使如此，也一定不會幸福。”江南支支吾吾的說道，“其實，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夢雪被電擊一樣，直愣愣的坐了老半天沒有說話。

“你怎么了？”

夢雪萬萬沒有想到，江南會拒絕她，她本一廂情愿的認為江南是愛她的，這樣的結果讓她無法接受，既然他已經有了心上人，按道理講這個女人一定要比自己美貌，家庭條件應該比自己更加優越，可是像自己這樣美貌與智慧并存，富裕與善良同在的人到底是誰呢？夢雪必須要弄個明白，好讓她輸得心服口服：“你的心上人是誰？”

“你真的想知道嗎？”江南不無虧欠的問。

“是！”

“白玉。”

“誰？”夢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玉。”江南不敢看夢雪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說出一個名字的同時，正在傷害另一個名字，平心而論，她倆沒有誰比誰漂亮這一說，她們都美麗，可是美的不同：白玉就像一支盛開的百合，超凡脫俗，矜持含蓄，仿佛要啟迪世界所有的蕪穢，容不得半點的謊言與虛偽；夢雪就像一朵怒放的紅玫瑰，矜持高貴，居傲神秘，色澤艷麗注定要引人注目，妖饒多姿注定了行旅太沉。她們之間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她呢？”夢雪痛苦的呻吟著，“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怎么會是這樣呢？我真的很喜歡你，真的，江南，你真的愛她？不會的，你是喜歡我的，你是不是因為秦覓喜歡我呢？你是在故意氣我，為什么？”淚水成行成行的在夢雪如玉的臉龐流淌，她覺得心好痛，在蜜罐里長大的她怎能承受這樣的打擊？自己在心愛的男人心里竟然不如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她不能接受，更不能忍受。

“我……”江南無話可說，在這個時候解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不想傷害她，更不忍傷害她。

夢雪哭著跑出去。

江南一個坐在辦公室里，茫然的望著窗外蔚藍的天空，他的絕決一定傷害了夢雪，他們曾經積蓄的那份比較深厚的友情，已經在她摔門而出的剎那化為烏有，過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將成為他的一份厚重的回憶，在他看來就算在一起拼飯也將成為歷史。

可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夢雪并沒有因此而與他們分開，反而與往常一樣，一塊做飯、吃飯，即使在辦公室里也還表現的和往常沒有什么兩樣，這讓江南既欣喜又擔心。

讓江南一直費解的是這點沒有公開的所謂的戀情竟然在校園里悄悄地傳揚開來：李江南瘋狂的愛著白玉，夢雪又深愛著李江南，李江南回絕了夢雪的愛意，秦覓愛夢雪，夢雪不愛他……。真是奇了怪了，這種相對絕密的隱私怎么會公然與天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此時的他才算真正體會到“沒有不透風的墻”的深刻含義，也理解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道理。他的這種近似離奇的戀情，遭到很多同事異樣的眼神，眼神里充滿疑惑、鄙視、幸災樂禍……

江南并不在乎這些，他覺得應該愛誰是自己的權利，別人無權干涉，他更不會在乎別人的眼神，事情既然已經公開，也就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索性可以毫無顧忌的去愛，從某種意義上講反倒是件好事。

夢雪遭到決絕的最初幾天，真的太傷心了，她簡直連死的心都有，可是“死”也需要很大的勇氣，況且這事也沒有想象中的嚴重，他們不是還沒結婚嗎？夢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通過努力能夠爭取屬于自己的幸福，通過比較，她覺得自己比白玉更加優秀。

秦覓的心思與夢雪差不多，他決定自己應該在努力一段時間，應該能夠抱得美人歸。

白玉進來也很鬧心，同事異樣的眼神、夢雪敵視的目光，還有江南近似于瘋狂的追求，雖然她并不是注重別人看法的女人，可是她并不想因為自己的存在，影響到江南的前程，影響到他與夢雪一段絕美的戀情；雖然她也深愛著江南，但她懂得真正的愛不見得是長相廝守、天長地久，有時候自己的退出能夠給心上人帶來成就與幸福也是一種愛——這種愛更加的厚重。可是愛這種東西很特別，不是說斷就斷的，它不是月老手中的紅線，揮劍能夠斬斷；而是一條涓涓細流，抽不斷，堵住可能泛濫。

夢雪對江南的愛越來越強烈，她認為江南就是她要找的另一半，她的唯一，別人不可能代替，他已經占據了她的心靈空間的全部，容不下半點別人的影子。有一次夢雪單獨找到白玉。

“白玉，你對江南的愛有多深呢？”夢雪開門見山。

白玉凄慘一笑：“我是很喜歡他，可是我和他之間根本就不可能。我是不會嫁人的，我不配，況且我的心已經死了，我活著只為了我的女兒。”

“我太愛江南了，我請求你把他讓給我，好嗎？”夢雪眼角含淚，“我常常夢見他和你在一起，我很傷心，我怕。”

“傻姑娘，我們不可能的，你與他才是天生的一對，我會祝福你的，真的，你能夠給他事業的支持、幸福的家庭，而我只能夠帶給他無休止的恥辱，”白玉輕輕搖搖頭，“冷眼，我們不可能，請你放心，我相信你，努力，我會為你們祈禱。”

“謝謝你，白姐。”夢雪含淚笑道，“可是，他的心里好像只有你呀！”

白玉抬頭看著西墜的殘陽，淡淡的說道：“你要相信自己，你的真情會打動他的。”

得到白玉支持的夢雪全身心的投入到這場聲勢浩大的愛情爭奪戰之中，她甚至放下大小姐的身價，殷勤的討好江南，這讓秦覓覺得心寒，有時他真想放棄這份看不到希望的愛情，如果就這樣放棄，不去努力爭取，他又覺得可惜，將來可能會后悔終生。

可是夢雪的付出并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江南近似于冷漠的表情，讓她傷心欲絕，一向自高自傲的夢雪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她的心都碎了，疲憊的她常常在午夜里驚醒，一個人孤獨的坐在床頭望著漆黑的夜，夜是這樣的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何時才是個盡頭呢？除了哭啼她已經無事可做，哭啼有時并不代表脆弱，而是一種發泄，對于艱辛付出而無所回報的發泄；哭啼也不表示她想放棄，因為她堅信黎明的曙光必將取代夜的黑暗。她有時覺得自己的堅信是一種盲目，因為到現在為止她看不到一丁點的希望，感到的只是無休止的失望、痛苦；有時她又覺得自己是在自欺欺人，明明不可以，為什么還要堅持，這并不是一個智慧的人應該做的事。可是她真的很愛很愛江南，沒有人可以替代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夢雪從未對自己的美麗失去信心，在大學她也是響當當的校花級的人物，追求她的人趨之如騖，他們費盡心機，用盡花招，從未能博得她的好感，更別說芳心。其中一個叫齊小川的同學追她追得最兇，可以說他絞盡腦汁、窮其所能的追求，甚至是不惜當街下跪，都沒有打動她的心，為什么這樣一個如此高傲的靈魂會被江南征服呢？夢雪覺得他的身上有一種別人所不具備的氣質：高雅、叛逆、孤獨、驕傲，他就像一匹野性十足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