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室的門緊閉著，里面煙霧繚繞，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只是這煙霧嗆人，除了害人害己，為祖國的煙草事業做點貢獻外，別無用處。校長與前來討說法的家長們就此事商討很久，最終家長做出讓步：夢雪必須給學生家長就此事作出深刻道歉，學生明天來學校上課。幾乎所有的人會認為家長的要求不算過分，校長自認把事情處理到了最好。他也就一口答應了家長的要求，接著離開校長室，留下學生家長在校長室里冷靜冷靜，他派人叫來夢雪，就此事與她進行交談，夢雪一臉怒氣，憤憤道：“她為什么無緣無故的罵我。”

校長見說她不動，就把秦覓、李江南叫到教導處，深刻分析事情的嚴重性，隨后說道：“此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能大能小。”

“校長，您不要說了，我們勸勸她。”秦覓畢恭畢敬的說道，“您放心，我們會盡力把事情解決的。”

校長不無賞識看看李江南，又看了看秦覓，點點頭會校長室了。

李江南忍住氣，語氣緩和下來：“夢雪，夢老師，請你消消氣，我覺得人家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

“是呀！事情鬧大了，影響不好，倘若弄得滿城風、盡人皆知，對我們又有什么好處呢？家長無所謂，再說了，無論什么原因，教師打人就是不對，沒有原因。”秦覓接著說道，他的語氣極其委婉。

“我就不，反正……我死都不怕……”夢雪杏眼圓睜。

江南冷笑不止：“這不是死不死的事兒，我知道你不怕事，況且這事死不了人，大不了丟了工作，丟了人而已，你為什么老是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呢？”

“冷靜冷靜！”教導處馬主任面無表情的接道，“夢老師，你說此事如何才能解決呢？如果你是校長，如果你是學生家長，你會怎么處理此事呢？”

“如果我是校長，我就會護著老師，斥責家長，如果我是家長，我一定不會讓我的孩子辱罵老師。”夢雪反駁道。

馬主任氣的臉發青，一言不發走出教導處。

“我能肯定的說你的孩子絕不會罵人，一定不會，從來不會。我們假設一下，如果他那一天做夢罵老師，老師不問青紅皂白把你的孩子毒打一頓，你的反應是什么呢？”江南一臉怒氣，但是說話的語氣相當委婉。

“我，哼，打死我都不會怪老師的。”夢雪道。

“就眼下的情況，你覺得應該怎么處理？”秦覓冷冷的問。

“不處理，看他們能把我怎么樣？”夢雪氣哼哼的回道。

這個時候，白玉走了進來，她走到夢雪身旁，拉著她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笑著說：“小夢，很多時候我們不要給自己較勁，你是不怕，但是你不覺得事情長時間的糾纏不清會很麻煩，我們是老師，我們的工作是教書育人，不是與某一位學生、某一位學生家長的斗爭，他們無所謂，有的是時間來鬧，一天兩天三天，他們有空就來，你知道他們什么話都罵的出來，很難聽的，到時候丟人的是學校，到那時你的課還上的下去嗎？為了一丁點小事值嗎？”

夢雪默然，機械點點頭，算是勉強同意去校長室。

校長室里靠西墻的長沙發上坐著四位王萌音的家人，夢雪、秦覓、江南坐在東墻的沙發上。校長坐在辦公桌的老板椅上，談判正式開始。

校長首先致開幕詞：“首先，我代表學校向家長道歉，剛剛發生的一切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由于我的監管不利，導致了這場事件的發生，家長的要求不過分，希望夢老師能夠反思自己。”

“不知道你們學校是如何管理教師的！”小胡子的小眼睛瞪得溜圓，“如此下去，影響可不好，誰還敢來你們學校上學，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不是派出所，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我要求夢老師真誠的向我以及我的女兒道歉，要深刻、發自真心。”家長義正言辭。

夢雪滿面通紅，正要發作，江南忙拍了拍她的肩頭，說道：“夢老師向你道歉應該，可是向王萌音道歉就免了吧！如果夢老師當著全班學生的面向學生道歉，一定會助長學生的囂張氣焰，其他學生必然會群起效仿，這樣將不利于學生的學習，更不利于學生的成長。”

“不行！”小胡子瞅了江南一眼，帶著鄙夷的神情，“必須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向王萌音道歉。”

“你是誰？你算老幾？”李江南勃然大怒，“現在還輪不到你說話。”

“你！”小胡子看到李江南憤怒了，語氣柔和了許多，可是話中的刺兒卻越發的扎人，“老師都是高素質人才，為人師表，教育祖國的花朵、未來，千萬別玷污了老師這一神圣的職業，我們都是大老粗，沒文化。”

“我們還是說點正事，商討一下如何解決昨天發生的事情吧。”校長出來打圓場。

“第一夢老師必須向我做出深刻、認真的道歉，第二萌音明天回學校上課。”家長盯著校長說。

“夢老師，你表個態吧。”校長望著夢雪說道，“要深刻。”

夢雪頭發一甩，牛脾氣又上來了：“請問偉大的家長，我辛辛苦苦給學生上課，她王萌音憑什么罵我呢？我有什么錯，我沒有錯，她罵我我就該打她。”

“話要這么說，咱們走著瞧，”家長臉氣的鐵青，摔門而出，從走廊里拉進王萌音，“夢老師，你看你把萌音臉都打腫了，現在頭痛得厲害，請你處于人道主義，先帶她去醫院檢查，是不是有內傷，是不是腦震蕩，你現在要敢說半個‘不’字，就別怪我大女人了。”

夢雪眼神中充斥著恐懼，即便連死都不怕的她，因何害怕起皮肉之苦呢？這正如張飛信誓旦旦的對著諸葛亮大吼“我不怕死”，然而孔明先生在手上寫了一個“病”字，張翼德先生便心悅誠服了一樣。雖然很多人口口聲聲說不怕死，但是比死更可怕的還有生不如死，甚至還有更高的境界。

“好吧！你們先帶著孩子去醫院檢查。”校長不耐煩的說道，“給孩子治病要緊，其余的事情明天再談。”

即便是學校的最高長官都這么說了，已經沒有緩和的余地。夢雪自然不想去醫院，她坐在沙發上默不作聲，眼神中充滿了憤怒、驚恐、無奈……到如今真的很難有哪一個形容詞來描述一下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最后商量決定，由秦覓、李江南帶著孩子去醫院做全面檢查，他倆借了兩輛自行車，一人馱著家長，一人帶著孩子，急匆匆的趕往附近的一所三甲醫院，生怕去的晚了醫院下班，兩個人汗流浹背的奔到醫院，還好在醫院下班前趕到，秦覓負責帶著家長孩子尋找門診的位置，江南忙著掛號，他們在急診室會合，穿著白大褂的大夫抬起眼看了王萌音一眼，不耐煩的說：“什么毛病，眼看著就要下班了，要不明天再來。”

另一個比較年長的帶著眼鏡的女大夫說：“既然來了，就看一看吧，什么情況？”

“看這兒都是手印，”家長走上前去，指著王萌音的臉頰說，“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都是她老師打的，還有是不是腦震蕩，都要檢查，要做全面檢查。”

聽到這話，鄰桌一個正在玩手機的女大夫邊把手機放進口袋邊說：“現在的老師素質真是太……唉，教育部明文規定教師不得體罰或者變相體罰學生，難道老師們不知道這是違法嗎？為了懲戒這種不正之風，應該做個身體全面檢查。”說著她提起筆準備開單子。

李江南一臉怒氣，對秦覓說：“秦覓，你帶著王萌音先去CT室，我劃價后去找你們。”

秦覓盯著江南的臉，小聲說：“千萬別沖動，再不要鬧出什么亂子了，現在已經夠亂的了。”

“你放心，我做事很有分寸的。”江南笑著說。他目送三人走出急診室，一把奪過正在開單子的女大夫的筆，遞給年長的老大夫，“大夫，你來開單子，我相信你。我知道的誰開的單子誰有提成。”而后側轉身盯著驚愕不定的女大夫笑吟吟的說道：“人家都說餿先生寡大夫，一點都不假，先生必餿，沒有外快，沒有紅包，還聽說有的大夫酒后上手術臺，簡直是拿人性命開玩笑，前幾天一位農民生產，錢沒帶夠，你們沒有給產婦動手術，導致母子都死了，丈夫氣不過，把棺材停在醫院門口，最后你們是怎么處理的才使這件轟動一時的大事銷聲匿跡的呢？我們的失誤是誤人子弟，你們的失誤是草菅人命，彼此彼此嘛。”

“你！”女大夫無語。

“行了，”年長的大夫把單子遞給江南，“快去做CT，晚了就要下班了。”

雖說江南背后沒有長眼，但他能夠感知來自后背毒怨的眼神，假如目光也能夠殺人的話，可以說在這短短的幾秒內，他已經死了無數次，并且一次比一次死的慘。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有的時候善良有的時候邪惡，有的時候大肚能容有的時候睚眥必報，有時候多愁善感有時候鐵石心腸……

來到CT室，家長問江南劃過價了，江南不置可否，急匆匆走進CT室，看見辦公桌前坐著一位穿白大褂的大夫，走上前去輕聲說道：“大夫你好，請你出來一下，我有事與你商量。”

年輕的大夫一愣，跟著江南走出CT室，他們來到走廊一角，江南抬頭看看并沒有監控，從兜里掏出二百塊錢，說：“大夫你好，我想給孩子做CT，可是錢沒帶夠，希望你能通融一下。”

“這是干什么？！”大夫一本正將的說，“看病走正常的渠道，我們可是正規醫院。”他邊說邊打量江南。

“事情是這樣的，”江南邊說邊想，“我弟弟在中學上學，與那邊的女孩鬧矛盾，”他指了指坐在走廊椅子上的王萌音繼續編故事，“動手打了女孩的臉，這不人家家長不同意了，鬧著要我給做CT……”

大夫笑了：“原來是這樣，那我就破例一次，幫孩子查一查。”說著接過江南遞給的二百塊錢。

檢查很快做完，大夫笑說從CT看孩子沒什么問題。

江南、秦覓長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