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了四十多分鐘的下課鈴終于響了，講臺上的王老師看著一張張喜不自禁，迫不及待想竄出教室的“小猴子”們，不由搖了下頭。自顧自的整理教材，準備下課。

突然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他一轉頭，老顧正站在門外，直勾勾的往教室里瞪著。那眼神像探照燈一般，將講臺下那群躁動不安的心，硬生生給瞪回肚子里去。

這才笑著跟王老師打招呼：“我來看看，說幾句話。”

“哦，我正要下課。你講，我先走了。”王老師客氣著，出了教室。

老顧微笑的著看王老師出去，突然，臉上肌肉一緊，又換回剛才那副，可以瞬間使人心臟停止跳動的表情：“剛才王老師說下課了嗎？”

......

“李博！你說。”老顧見沒人敢說話，便叫了班長。

李博戰戰兢兢的站起來，答道：“沒有。”

“坐下吧。”老顧說完便開吼：“老師沒說下課，你們就敢說話，有幾個差點就站起來了。要是我不來，你們是不是都敢跑出去？！”

見下面的一個個，全都秉著呼吸，大氣不出的樣子，老顧并沒有就此作罷，而是接著說：“我說過多少次，外面小攤上的零食不能吃，那個羊肉串，炸豆皮最臟了。還有同學不聽，使勁往嘴里塞，把嘴撐的那叫一個大。”喘了口氣，“見了我還想躲，你要是苗條點也就罷了，也不照照鏡子，都胖成什么樣兒了，你躲哪兒，我看不見你！”

不用老顧點名大家也知道老顧在罵誰，要說這事還真的就怪蒙蒙體型太搶眼。昨天放學后，一群人跑到小攤上吃炸串，老顧只是遠遠經過，便一眼抓到蒙蒙犯了她的“禁”。

老顧是英語老師也是班主任，全名顧玉鳳，外號“死神”。不是崇拜她也不是挖苦她，只是因為被她抓到一點小錯，就會把犯錯的人罵個半死，而沒犯錯的人聽他罵人也會嚇個半死，生怕殃及無辜。

蒙蒙平時不調皮就是嘴巴不閑著，愛吃點小零食。她的確很胖，但不是吃的，是遺傳性了她爸爸。今天聽“死神”這么赤－裸－裸的罵她胖，不禁摸起了眼淚。

老顧發飆的時候，江燕凡便不時的，偷瞄蒙蒙一眼。這時一看蒙蒙哭了，有些坐不住的樣子。她奶奶家跟蒙蒙家住隔壁，倆人關系不錯。江燕凡是個典型的假小子，平時最愛替女生“出頭”打抱不平。男生們再調皮，輕易也不敢招惹她。

這時，不知是誰咕噥了一聲：“不就吃個東西嗎，又沒上課吃。”聲音雖然不大，卻像炸彈一樣，將原本就無比緊張的神經，炸的硝煙彌漫。一時間，竟聽不出方向，更不知是誰敢在這個時候向“死神”發出挑戰。

很明顯老顧也聽到了那句話，此時正不負眾望的瞪著眼，將那雙幾乎要掙脫眼眶的眼珠，一通亂轉，想要找出“兇手”。

肖曉芙可不比旁人，一聽就知道是“假小子”阿凡在替蒙蒙出氣。自己此刻雖沒有挑戰“死神”的膽量，但是看到老顧此刻的表情，也忍不住在心里大叫了一聲“好！”心里想著，不由自主嘴角一提，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

“死神”既然被封為“神”，自然是有不凡之處。

只聽一聲大吼：“肖曉芙！站起來！！”曉芙嚇得，臉上，心里都沒了笑意。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來，分辨著：“不是我。”老顧依然怒氣不減：“我讓你說話了嗎？”

“我......”曉芙嚇得聲音幾不可聞。

“出去！站著好好想想！”

“啊？！”曉芙對老顧的這個命令，感到莫名其妙的委屈。叫自己出去，這簡直是在要自己的整條命啊。外面這么多別班的學生正歪著腦袋，擠在門口看熱鬧。自己出去還不等于“活體展示”？！臉頰瞬間滾燙起來，怎么也邁不開步子。

老顧好像看出了她的猶豫，黑著臉問道：“沒聽見？”

曉芙再也不敢怠慢，生怕再觸怒老顧，更加變著法子折磨自己。一步三挪，走到了教室的大門邊。

只聽走廊一陣哄鬧“快看，死神又開殺戒嘍......”

老顧自然知道“死神”是指誰，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外，扯開嗓門：“誰叫的！”震的走廊瞬間鴉雀無聲。

曉芙離這“震源”最近，只覺得耳邊一陣轟鳴，天旋地轉。

老顧并不解氣似地，轉過頭對曉芙說：“誰讓你站這里的，站出去。”說著，上課鈴響了。

雖然是同樣的鈴聲，可平日里自然是上課鈴討厭，下課鈴親切些。但此時不同，這個鈴聲一鉆進曉芙的耳朵，頓時被曉芙緊緊的抓牢，好像遇到親人一般。何止是親切，簡直就是救命恩人。

但是喜悅瞬間被老顧的一個舉動打破，只見她對鈴聲充耳不聞，說完便轉身坐到了講臺后面的椅子上。這時曉芙才想起來，這一“劫”是英語課，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劫”。

只好邁開了絕望的步法，心里卻打著主意：‘這次說什么也不能逆來順受，任由她擺布了。平日里犯了錯，挨她罵也罷了，可現在沒犯錯憑什么要受到懲罰。’想著便覺得自己委屈，豆大的淚珠子說下就下，掉了一地。

剛在門口站定，正有一個年輕老師經過，看見肖曉芙站外面哭，便往教室里看一眼，誰知正對上老顧的目光，嚇得一怔，急忙閃進了自己的教室。

肖曉芙見狀，不屑的吸了吸鼻子，心里卻首先自我反省著，因為剛才那句話？都說了不是我說的了。

難道是在辦公室偷拿答案的事？除非她把答案再全點一遍，不然怎么會知道少了一份？不可能。我分明看見她把那堆答案連同其它廢卷子捆在一起，被總務處的人拿走了。排除，排除。想著，也顧不上掉眼淚，

莫非是因為昨天王海波給我遞紙條？我又沒接，誰稀罕看他的破紙條。想著王海波，不由翻了個白眼。不對，要是被老顧看見了，絕對當時就發飆了。

或者就因為我剛才笑了一下？不是吧，到底為了什么啊！曉芙越想越郁悶，雖然自己整理出的這幾樁，夠得上被“死神”罵掉幾條命。可還是越想越委屈，畢竟這些小秘密老顧又不知道。

一陣風將曉芙的臉頰吹得涼絲絲的，緊繃得難受。想到自己此刻站在教室外面，雖然走廊沒人，可還是覺得太丟人了，沒理由的丟人，更生出許多反抗的念頭；‘說什么也不要莫名其妙站在這里，一定得進去找她問個明白，憑什么給自己難堪。’

心里正念著：豁出去了，死也要死得明白。忽然看到走廊盡頭好像有個人，揉了下眼，政教處徐主任正朝這邊走。估計是在“視察工作”。

曉芙心里暗叫一聲好。

這位徐主任曾經和父親共事過，眉目和藹可親，比爸爸年紀大，曉芙平時都是叫他“徐大大”。

他經常在爸爸面前夸獎自己，相信不會像剛才那個老師一樣“慫”的。千萬不能讓他他以為自己是因為犯了錯而被罰，那樣他可就不會替自己“出頭”了。

曉芙想著，醞釀著情緒，一副“天地良心，冤枉死了”的表情，又擠出了幾滴眼淚，正慢慢往下滑著......

此時徐主任已經走到了曉芙的身邊。只見曉芙低著頭，肩膀微微抽搐著，煞是可憐。卻不知曉芙的大眼睛一直死死的，盯著徐大大的那雙擦得錚亮的皮鞋，心里嘀咕著擦的真亮。

腳步在曉芙身前停了下來，腳尖微轉。曉芙猜徐大大正往教室里看。

突然腳尖一轉，轉回了來時的方向，后腳跟抬了起來。

‘不是吧！他也要走！’曉芙這下急了，這可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啊！

‘不行！’曉芙心道。也顧不得校內校外，一咬牙，脫口而出：“徐大大~”挑著那個最最親切的稱呼，叫了出來。

這聲音不大卻飽含了一絲絲靦腆和無限的委屈，加上尾音處，那抽涕般的顫抖，真是我見猶憐。

見徐主任轉過頭，曉芙不失時的微微抬起下巴，將恰到滑到臉頰中間的淚珠迎上徐主任的目光，接著伸手搽掉。再一抽涕一眨眼，又擠下來幾滴。

徐主任看的一愣，關切的問：“怎么回事啊？”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顧老師就叫我站起來，出去......”聲音越來越低，頭也垂了下來。句句屬實，曉芙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也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曉芙有抬起眼，望著自己的“救命稻草”，撅著嘴無不委屈的抽了下鼻子。

教室的門一直都沒有關，安靜的和平日里老顧在的時候一樣，喘聲大氣都能聽到。

“恩－－－”徐主任看了眼教室，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啊？當官可要為民做主啊！’曉芙心里祈禱著。

徐主任頓了頓，自言自語一般輕聲道：“知道了......”便緩緩的踱開步走了。

望著徐主任的背影，氣得暗暗道：“哼！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賣！紅！薯！”

正失落著，卻聽到教室內傳來老顧的聲音：“肖曉芙！你進來。”曉芙一愣，心道，“嘿，起作用了。”不想讓老顧看見自己哭，搽了搽臉，走進教室。卻站在門邊不看老顧。

只感到一陣灼熱感撲面而來，想必老顧正拿她“死神”的目光盯著自己的臉。想著：“我看你怎么說。”心里覺得十分煎熬，不禁有些慌。

大約過了五秒鐘，只聽老顧嘆了口氣：“下次再敢去吃那些垃圾，看我叫你站一天！”曉芙一聽，心里直想罵臟話，‘就因為昨天被她看到了嗎？還以為有蒙蒙當肉盾，躲在后面看不到自己呢。什么眼神啊！’不禁氣得撅起嘴來。

老姑婆見狀也沒發火，而是一發話：“回去吧。”所有人不禁也一同松了口氣。

回來的時候，看著班里同學那一張張被雷的外焦里嫩的臉，肖曉芙竟然感覺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掃其老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