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的春天特別短暫，用蒙蒙的話說：“就像把剛凍硬的冰淇林直接扔進了滾燙的烤箱。”曉芙面對忽的一下暖起來的天氣，更是高興。再不用被“肥波”取笑自己穿的厚，是因為崇拜他和蒙蒙的身材了。

到了6月中旬，也就是中考的日子。古城早已換上了夏日應有的一番景色。

今天是中考的最后一天，隨著一聲熟悉的鈴聲，考生們魚貫出了考場。擠在校門外或站或坐，躲在樹蔭下卻依舊被烈日烘曬的，好像脫水蔬菜一般的家長們，也隨著鈴聲，商量好一般，“騰”的一下繃直了身體。焦急的捧著五顏六色的水杯，擁到緩緩打開的校門前，想為自己出征歸來的孩子遞上第一口水。

曉芙出了考場并沒有向校門口走，而是拐到另外一個考場的出口去等蒙蒙。逆流般擠過一張張陌生中夾雜著熟悉面孔的人群，有人歡喜有人憂。等了一會兒，終于看到蒙蒙帶著副苦瓜“面具”，一步三挪的走過來，一切盡在不言中。

因為倆人抽的考場都在原校，離家很近，著實沒必要來讓家長來湊熱鬧。沿途都是吵嚷的人流，倆人一路無話。直到蒙蒙家樓下，曉芙才忍不住安慰好友，和聲道：“蒙蒙，學校多著呢，上體校也行啊。學營養學都是好吃的多好啊。你知道嗎，徐琛這家伙竟被我說中真報的體校，還是游泳隊特招。難怪這么白一直偷偷練游泳呢。”晃著蒙蒙的胳膊，見她依舊沮喪的臉，繼續道，“再說咱們也不會分開啊，可以經常見的嘛。要不以后我給你寫信好不好？寫情書，呵呵。笑笑嘛！”蒙蒙抬眼，看曉芙強顏歡笑，安慰自己的樣子，忍不住張開手臂抱住她。兩人竟齊聲哭了起來，

過了半晌才擦干眼淚，依依惜別。

蒙蒙悶悶的上樓，剛到家門口，還沒敲門就聽門“呼－－－”的一聲，打開了。只見蒙蒙媽媽一臉愉色溢于言表：“這么慢剛才就看見你們兩個回來了。在樓下磨蹭什么呢不上樓？！好消息！我跟你爸都等的想去找你呢。”

蒙蒙見狀不樂道：“什么好消息？！看你這么高興那我就現在直說吧。先聲明啊，要罵就罵。不許斷我‘糧草’啊。我，”一咬牙低著頭道，“我考砸了......”......

蒙蒙爸爸從沙發上站起來，拍著妻子的肩膀，兩個人忍著不笑出聲來。這時蒙蒙意識到情況跟自己預想的似乎不太一致，沒有暴風雨，甚至沒有風，更沒有雨。抬起頭一瞧，爸媽那樣子，似乎連訓斥自己的意思都沒有？一時間也摸不著頭腦，嘴里咕噥：“不是沒有暴風，不是被氣瘋了吧？阿彌陀佛。”

媽媽聽完忍不住笑出聲來，瞪了一眼：“這傻孩子，說什么呢！真是。”爸爸則是笑著點頭，示意蒙蒙和自己一起坐到沙發上。這才緩緩的說：“你這次啊能上三中了。”話音剛落，只見蒙蒙瞪大了眼睛，張著嘴，說不成話：“啊？那個。砸了，也能上？花錢？”

“花什么錢。你們三中是花錢就能上的嗎？！”媽媽笑不攏嘴，打斷蒙蒙，“多虧顧老師呢，以后不許叫她外號聽到沒有。”

爸爸站起來微微彎著腰，對撓著腦袋的蒙蒙說：“是啊，這次顧老師可真是幫了大忙了。得好好謝謝她。”

在爸媽興奮過度，蒙蒙糊糊涂涂的狀態下。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蒙蒙終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老顧”不，是老顧，顧老師。她在中考之前，便將班里有特長的學生，或推薦給專業學校減免分數。或通過特招的方式保送進了三中。之所以不早說，是擔心這些孩子驕傲，不認真復習考不好試。

蒙蒙并不是特長生，可能是因為近期學習刻苦感動了老顧，也許是因為身材“健碩”提醒了她。總之她沒有放棄蒙蒙這個讓她天天罵著催著，恨不得拿小鞭子抽著才用功上進的學生。老顧費了很多精力，動用自己的人脈關系，終于把省體院的教練請到了學校。并向他極力推薦自己認為有身體條件的兩個學生，而且拿出他們的體育成績記錄。本來那教練也并不是很買賬，只是礙于面子，才順道過來看看。

據說，那天本來老顧已經很失望的準備送那教練走了，因為教練認為老顧推薦的人都沒有專業訓練的經歷，而體育課成績在教練眼里說明不了任何問題。自然也不可能簽字推薦兩個人作為特長生保送。

偏偏蒙蒙他們運氣好，在教學樓前遇上了那個據說很牛很權威的教練，正是那個高鼻梁行為很像“人販子”的陌生男人。當教練與兩個孩子巧遇的時候，用教練自己的話說，他“激動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一打眼就能看的出來，兩個都是練鉛球標槍等投擲類項目的好苗子。”這個項目不用過早訓練，蒙蒙和王海波現在的年紀加上他們自身身體條件優越。尤其是蒙蒙那天用了“標準”的動作擲雪球，表現出了過人的“天賦”。

教練見到他們之后，就著跟顧老師去了校長辦公室，以他省體委國家級教練的名義保薦了兩個人具有特長生的資格。并要校長許諾，兩人必須每個禮拜去體校上兩天特訓課。這牛教練平時都在省里，只有每個周末才來古城體校兩天。既不耽誤倆人的功課，教練還肯定的說，兩個孩子用不了兩年一定能出成績。校長聽了高興的握著教練的手不愿放。

古城三中除了名校錄取率在本市名列前茅，還有一項令其他學校望塵莫及的，那就是體育方面成績特別優異。以籃球和投擲類運動為主。像孫久遠，胡衛東，宋娜等體育健將都是出自三中，當然其它各界的名人也不少。

早年古城曾經流傳著一段順口溜，可見一斑：“一中的文二中的舞，三中的體育四中的鼓。五中操場沒跑道，六中洗澡不要票。七中的爛墻頭，八中的大糞坑。九中農忙稻上墻，十中全是小流氓。”當然現在其它幾個中學早已經沒有了爛墻頭，破廁所之類。教學環境和校風管理方面都已經提升了。

近幾年家長都比較重視孩子的身高，總希望自家的孩子越高越好。所以學籃球的多，學鐵餅鉛球的就幾乎沒有了。作為校長當然希望能在自己任職期間，將傳統項目再次發揚光大，再創佳績。所以今天這事，便是名副其實的皆大歡喜。

蒙蒙的臉逐漸由陰轉晴，直到大放光明。跟著爸爸媽媽一起亢奮起來，叫著：“太好了，太好了，這得多吃三碗飯慶祝呢！哈哈哈哈......”三人樂完，蒙蒙找個機會就往曉芙家跑。卻不知媽媽在自己沒回家之前就已經打電話，給所有的親朋好友報過喜了，其中自然包括曉芙的父母，此時曉芙也正與父母一同分享著蒙蒙的喜悅。

兩個好朋友興奮過后，不禁回憶起往日老顧的種種。感慨曾經的自己太過膚淺，無法揣測老顧對自己的良苦用心。

蒙蒙高興以后不用和曉芙分開了，平時可以和好朋友一起上學，周末還能去體校，能見到徐琛！這少女的第一縷情愫，由此便被輕輕淺淺的埋在了心底。

曉芙也同樣躺在床上，心底里不由回憶起初三開學的第一天，籃球館里的那個男生......

籃球在他手里幾乎成了魔術師的道具，從未有過的靈動。運行路線詭異的讓人驚嘆。忽而球在腰間盤旋，忽而又在膝間一繞。忽而敏捷的雙手交替，用球在胯下畫著“8”字，腳步飄忽的讓人看不清楚。忽而觸不及防一個轉身，球在手中跟隨那個堅定的一躍，凌空剎那卻已從身后的籃筐中徑自墜下。這一幕一氣呵成，曉芙的心也像那球兒一般被握緊著，被拍打著。從那以后，肖曉芙每次獨自經過籃球館時，都會忍不住站在門口偷看一會兒。并忍不住在心里，隨著球兒的旋轉起落，為那個神情孤傲，目光冷峻的男生默默叫一聲：“好！”

后來曉芙在校慶球賽中得知，他是高中部新入學的籃球特招生，叫郭瀟然。同時也發現了凡有郭瀟然在的球場上，不論是正規賽，三人賽，校內賽，友誼賽，甚至是枯燥的訓練課。都會有一群女生在旁圍觀。曉芙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不光可以默默望著他，還可以直面對方，哪怕對方的神情是冷漠甚至是不屑，也無妨。只要為他歡呼，為他尖叫，為他吶喊就夠了。

那群學姐每隔幾分鐘就會大喊：“郭瀟然！我愛你！”聽得曉芙臉紅耳熱。她之前從沒見過這種場面，直到離開校園多年后的一場張學友演唱會上，她才再次感受到了這種令人血脈噴漲的熱情。

而那時，每一句呼叫聲，籃球有節奏的落地聲，甚至籃球破筐的瞬間，那不易撲捉的劃過空氣的聲音，都在曉芙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這一切令她心跳不已，令她也想要跟著一起大聲呼叫。高大，帥氣，冷峻，灑脫，不羈，睿智，似乎所有美好的詞都是為他而生，又似乎都不足以形容心中的這個球場上的明星。

曉芙，生出許多許多的沖動。想為他喊叫，為他暈倒。甚至在中場休息的時候，想擠到他身旁，送去一瓶水，或遞上一包紙巾。想時刻都能注視著他，同時也被他注視著。但最終曉芙都忍住了，只是將這一切的沖動化作一個決定－－考三中！

“曉曉，你高中為什么一定要上三中啊？三中偏理科的，你喜歡文科應該去一中啊？是不是因為想跟我在一起，遷就我啊？”蒙蒙終于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曉芙一時沒從回憶中反應過來。定睛看著滿臉期待的蒙蒙，忍不住伸出食指點她的鼻子逗她：“自－作－多－情。當然是因為離家近啊。”蒙蒙抓著她的手，倆人笑著滾做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