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對科學理論構成的意向性的研究思路
一 現象學意向性理論概論
現象學以整個意識現象的領域為其研究對象。而在先驗現象學中,一切內在的和超越的現象都被還原為先驗自我意識,一切理論性的科學現象,無論是事實科學還是本質科學現象,最根本上也屬于現象學的研究領域。因為意向性結構是意識現象的最基本的結構,所以一切意識現象研究都可以從相互關聯著的意向性行為—意向相關項的本質結構進行研究。
由此可見,作為一種哲學的徹底的反思性研究,對于任何意識經驗,我們必須以意向性理論的目光來考察它,才能擺脫傳統客觀性研究中的獨斷性和不徹底性。
意向性理論是胡塞爾現象學的基礎,胡塞爾正是通過它來克服近代哲學的主客二元論的裂隙,正是通過意向性概念,胡塞爾把意識行為和意識對象,直觀的對象和想象的對象,把意義與對象,把語言和意識等內容整合在現象學的研究范圍中,可以說所有的現象都可以在意向性理論的框架中進行研究。下面我們將介紹現象學的意向性理論及其相關問題,為后面的意向性研究綱領的研究奠定基礎。
(一)意向性理論:
在胡塞爾現象學中,意向性是其核心性的、支撐起整個現象學、貫穿整個現象學領域的一個問題。正如胡塞爾所說,“這個名稱正好標的了意識的基本特征;一切現象學問題,甚至質素性問題都可以納入其內”。胡塞爾試圖以意向性理論解決認識和世界、主體與客體之間的關系。“‘作為對某物的意識’。我們首先在明確的我思中遇到這個令人驚異的特性,一切理性理論的(vernunfttheoretischen)和形而上學的謎團都歸因于此特性……”
在胡塞爾現象學中,意向性的基本含義是:1.意識行為總是指向客體。因此,在胡塞爾那里,意向性或意向的,就表示著指向和被指向的關系;2.意向行為構成意向對象。因此,意向對象不再被看成是和意向活動發生關聯的預先存在的對象,而是發源于意向活動的東西,是意向活動的成就。所有表象性的意識行為都是意向意識,例如感知、想象等;而情感則是非意向性的意識;非意向性的行為必須奠基于意向性的行為。在意向性理論中,任何意向活動都是指向意向對象,而任何對象都是意識行為的相關項。這樣,無論是心理對象,還是外在的對象,都和意向行為是內在相關的,不存在康德意義上的獨立于人的意識的自在之物。因此,世界和人的意識行為不可分割,沒有獨立于人的世界,也沒有獨立于世界的人,世界是為我而存在的世界。客觀實在論者的所謂關于世界獨立存在的論斷都是一種存在信仰,是獨斷的設定。
意向行為的本質屬性可以由兩個方面構成:意向質性和意向質料。意向質性是指把不同類型的意識行為區分開來的標志,所有客體化行為都有共同的屬質性,以區別于非客體化行為;而客體化行為中,可以區分出不同的質性,至少可以區分出設定性和非設定性兩種質性;設定性質性就是設定意指對象存在,而非設定性質性則不設定對象的存在。每一個客觀化行為都可以是設定性的,也可以是非設定性的。在我們的自然態度中,外部世界都是設定性的。胡塞爾把這種存在設定稱為存在信仰。質性和質料構成了意向行為的本質。但一個完整的意向行為除了意向本質之外,還有代現性內容。代現性內容是感性的質料,通過它,意向對象成為直觀對象。如果意向活動沒有賦予對象以感性的代現性內容,而只是空洞的意義,則這種意向活動成為意向意指;如果在意指中,有感性的材料充盈,則稱為意向充實。
客觀化的意向行為就是意指行為,既是賦予質料,也是給予意義。這是意識的一種主動性的綜合活動,稱為意向立義,類似于康德的統覺。立義行為,或者說綜合行為,具有幾種形式:直觀性立義、符號性立義和混合性立義。其中直觀性立義形式可以分為感知性的和想象性的。直觀性立義形式和符號性立義形式的混合形式則為混合立義形式。和立義形式相對應,質料也有三種類型:感知的質料、想象的質料和符號的質料。
對意向意指和意向充實之間的關系,在靜態的描述中,“意指本身并不是認識。在對單純象征性賜予的理解中,一個意指得到進行(這個語詞意指某物),但這里并沒有什么東西被認識”。那么有沒有純粹的意指活動呢?“從現象學來看,行為在任何情況下都存在著,而對象則并不始終存在。”因此意指行為是一種沒有認識功能的空洞的意識行為,或者說是一種純粹的思維活動。而直觀行為則是對意指行為的充實,意向充實意味著認識一個對象。“只要它們之間發生這種關系,只要一個含義意向的行為能在一個直觀中得到充實,我們也就會說,‘直觀的對象通過它的概念而得到認識’,或者,‘有關的名稱在顯現的對象上得到運用’”,因此,“關于充實的說法更具有特色地表述了認識聯系的顯現現象學本質”。
而在動態的描述中,“我們第一步所具有的事作為完全未得到滿足之含義意向的 ‘單純思維’(=單純 ‘概念’=單純符號行為),這些含義意向在第二步中獲得或多或少相應的充實;思想可以說是滿足地靜息在對被思之物的直觀中,而被思之物恰恰是借助于這種統一意識才表明自己是這個思想的被思之物,是在其中被意指者,是或多或少完善地被達到的思維目的。”
由上面關于意向對象和意向充實的性質及其關系的論述可知,通常的意向行為中,可以區分出兩種內涵:1. “行為的 ‘純粹直觀內涵’,它與在行為中與客體的 ‘顯現著的’規定性之總和相符合”; 2. “行為的 ‘符號內涵’,它與其他的、雖然一同被意指,但本身未被顯現的規定性相符合”。隨著意向行為中這兩種內涵的比例的不同,對應的意向對象直觀性內容和符號性內容的比例也不同。單純的符號行為是純粹的思維,它具有意向性的本質,即它是一種意義的賦予活動。但這種意義賦予只是一種意義對象,沒有得到感性直觀的充實,因此只是可能的對象,而不是存在的現實對象。而純粹的直觀行為只在對內在對象意識對象的直觀過程中出現,因為它意味著被意指的東西與顯現的事物之間是完全一致的。
在直觀中,有混合的感知組元與想象組元兩種要素。據此,我們可以把感知內容劃分為“純粹的感知內容”和“補充的圖像內容”。擺脫了所有圖像內涵的直觀叫感知,而不包含感知的直觀表象則是純粹的圖像表象(“純粹想象”)。
因此,通常的意象行為包含三種內涵:“感知內涵”“想象內涵”“符號內涵”。而對應的意向對象則有相應的感知內容、想象內容和符號內容三種內容要素。
而意向充實是一個動態地進行的過程。在其間,意向對象并不是一下子獲得充實的,而是在一個漸進的充實的序列中,逐漸獲得不同程度的充實。符號行為是完全未獲得充實的行為,直觀行為是獲得充實的行為,但依據感知和想象的成分的比例,充實的程度具有大小的區別。“對可能的充實關系的考慮表明,充實發展的終極目標在于:完整的和全部的意象都達到了充實,也就是說,不是得到了中間的和局部的充實,而是得到永久和最終的充實……只要一個意向表象通過這種理想完整的感知而達到最終的充實,那么 ‘事物與智慧的相即’也得以產生:對象之物完全就是那個被意指的東西”。
(二)語言表述與意義
整個20世紀的哲學風貌可以用哲學的語言轉向來描述,分析哲學更是以對語言的邏輯分析為其哲學研究的基本方法。分析哲學家們以經典邏輯為語言分析的工具,除了弗雷格等少數人以外,他們中的大多堅持外延主義的意義理論,而否認語詞除了指稱之外,還有內涵意義。蒯因認為內涵意義是含混不清的,他人的心理我們無法得知。因此,他繞開意義這個難題,只談語詞的同義性,不講語詞的內涵意義。
在現象學中,語言現象的研究也是重要的部分。但就胡塞爾現象學而言,意識現象是根本性的,是現象學研究的中心問題;而語言是奠基于意識的,是較為次要的問題。因此,語言現象的研究只是導向意識現象的研究的中介,“邏輯學以語言闡釋為開端,這從工藝論的立場上看是必然的”。
但是,對我們的研究來說,語言現象具有其不可忽略的重要性。正如胡塞爾所說,“沒有語言的表述就幾乎無法做出那些屬于較高智慧領域,尤其是屬于科學領域的判斷”。事實上,在我們的文化世界中,所有的科學和理論性的系統思想都必須通過語言符號來表述,思想的交流和傳播對語言有根本性的依賴性,我們的主體間性世界中,語言是最主要的意義媒介。而科學理論語言的表述和其意義充實問題,則是我們研究的中心問題之一。
在現象學的語言哲學理論中,表述(Ausdruck)是一個基本的概念。按照現象學的意向性理論,表述性意向包含表述行為和表述相關項。表述行為是我們以語言符號表述對象的意向活動,而表述則是意義、符號和直觀性內容的復合體。表述行為是一種符號行為,它是物理表述現象、意義給予行為和意義充實行為的三個方面的現象學統一體。表述的物理現象是指“表述在物理現象依據其物理方面構造起自身”,而表述的意義給予則是給予表述以含意,如果這種含義獲得一定的直觀充實,則這個表述具有意義充實行為要素。表述行為和表述對象是內在關聯的,不能割裂開來。正是由于表述行為,“表述才不單純是一個語音。表述在意指某物,并且正式是因為它意指某物,它才與對象性之物發生關系”。
如果把表述和表述行為割裂開來,就無法理解語言是如何與意義和對象關聯起來的。在表述行為中,意指行為是本質性的,不管意指行為能不能在直觀中充實,只要表述在意指對象,它就在指稱對象。如果表述中,空洞的意向含義得到充實,那么指稱便成為名稱和被指稱者之間現實被意識到的關系。也就是說,在表述與其對象性的已實現的關系中被激活意義的表述與含義充實的行為達到一致。語音首先與含義意向達到一致,含義意向又與含義充實的行為達到一致。“充實的行為顯現為一種通過完整的表述而得到表述的行為;例如,陳述就意味著對一個感知或者想象的表象的表述。”
與意向行為的這三個方面相對應,表述具有三個方面:1.作為意指意義或者作為意義、含義整體的內容;2.作為對象的內容;3.作為充實意義的內容。在表述中,含義是本質性的要素。“在表述這個概念中含有這樣的意思,即:它具有一個含義,如前所述,正是這一點才將它與其他的符號區分開來。因此,確切地說,一個無含義的表述根本就不是表述。”表述并不一定都是得到意向充實的,但是必定具有意義。如果一個沒有意義的符號就是“信號”(Aneichen),它包括“標號”(Kennzeichen)、“記號”(Merkzeichen)等。這種信號只是純粹的物理符號,只有指示功能,卻沒有意義。
語言表述是帶有主觀性的行為,那么表述內容的客觀性如何保證呢?胡塞爾區分了客觀的表述和主觀的表述。胡塞爾說:“我們將一個表述稱之為客觀的,如果它僅僅通過或者能夠僅僅通過它的聲音顯現內涵而與它的含義相聯系并因此而被理解,同時無需必然地觀看做陳述的人或者陳述的狀況。”可見胡塞爾設想的客觀性表述中,一切主觀的,偶然的因素都被排除了。在現實的語言表述中,科學理論語言,尤其是邏輯和數學的表述最能體現表述內容的客觀性。胡塞爾舉例說,“現時話語的狀況絲毫不會影響到例如一個數學表述意味著什么。我們談到它并且理解它,同時無需去思想某個說者”。
主觀的表述則為:“這種表述含有一組具有概念統一的可能的表述,以至于這個表述的本質就在于,根據機遇、根據說者和他的境況來決定它的各個現時含義。只有在觀看到實際的陳述狀況時,在諸多互屬的含義中才能有一個確定的含義形成給聽者。”可見主觀的表述受很多偶然的語境性因素的影響,那么語言共同體內,或者不同語言共同體間的成員的交流何以順利進行?胡塞爾接著指出:“因而,由于理解在正常的情況下隨時都在進行自身調整,所以在對這些狀況的表述中以及在它與表述本身的有規則的關系中便必定包含著對于每一個人來說都可以把握的并且是充分可靠的支撐點,這些支撐點能夠將聽者引導到在這個情況中被意指的含義上去”。
胡塞爾認為,“從理想上說,在同一地堅持其暫時具有的含義意向的情況下,每一個主觀表述都可以通過客觀表述來代替”。但是這僅僅是一種理想的表述情況,在實際的表述中,往往沒有必要,或根本做不到把一切語境性的指示因素都消除掉。但是,胡塞爾肯定表述是可以具有客觀性的,并且使我們的語言交流成為可能。
我們注意到,表述中,本質性的要素是其含義。因此,表述的客觀性必須要以表述的含義的客觀性為基礎。那么表述的含義是否也具有主觀性或者客觀性?胡塞爾認為:“這一點是明白無疑的:就含義本身來看,在它們之間不存在本質區別。世紀的語詞含義是有偏差的,它們在同一個思想進行中常常會有變化;并且就其本性來看,它們大部分是隨機而定的。但確切地看,含義的偏差實際上是意指的偏差。這就是說,發生偏差的是那些賦予表述以含義的主觀行為,并且,這些行為在這里不僅發生個體性的變化,而且它們尤其還根據那些包含著它們的含義的種類的特征而變化,而含義本身并沒有變化……而那種傾向于固定表述的通常說法認為,無論誰來說出同一個表述,含義都始終是同一個。”也就是說,含義的客觀統一性和意指行為的主觀性是統一于意向性的表述之中的。這種確定是通過對語詞表述的本質直觀來達到的:“通過對同一個術語在不同表述環境中所具有的那些變化不定的涵義的直觀,我們也可以確證這個多義性事實;我們可以獲得如下的明見性,即:語詞在這里和那里所指之物可以存有根本差異的直觀因素中獲諸形態中,或者說,在有根本差異的各種概念中獲得其充實”。
對于純粹的符號行為,胡塞爾認為,“如果純粹符號的行為真的能夠自為存在,即能夠構成一個具體的體驗統一,那么它將是作為質性與質料的單純復合體而存在。但它不能自為存在;我們始終發現它是一個奠基性直觀的附加”。但是,胡塞爾強調“為符號行為提供根本依據的并不是作為整體的奠基性直觀,而只是它的代現性內容。因為,超出這個內容并且將符號規定為自然客體的東西可以隨意變更而它的符號功能區不會因此而受到影響”。也就是說符號行為需要的是“作為那個確實存在于直觀的展示性感性內容之中的構型”。
表述所用的語言符號可以是任意約定的。在不同的語言中,甚至在相同的語言中,同一個含義可以用不同的符號來表述,但表述中發揮本質性功能的要素是表述的含義,而不是其中的物理符號。在理想的語言中,每個符號對應于唯一的表述和含義。這樣,由于語詞和表述符號的不規范應用造成的混亂便可消除。在一個理想的語言共同體中,表述符號確定之后,語言符號便成為透明物,主體間的交流是意義的表述與接受。在現實的語言共同體中,一旦語言框架約定之后,人們之間的表述形式的交流便能順利進行。科學共同體中,語言有比較嚴格的使用,對于觀察語句,通過語言和實驗規則的共同約定,其意義可以直接地或者間接地在直觀中得到檢驗;對于理論語句,無論是以數學語言表述還是物理語言表述,其本質性的含義是由科學理論本身所確定的,并不具有心理主義的主觀任意的含義內容。
(三)意向充實
由前面的討論可知,無論是在直觀意向或符號意向中,都有意向意指和意向充實之間的對立關系。純粹的意向意指只是思維和抽象的符號表述,而完全的意向充實則是在直觀中意向對象被經驗性質料完全充實,意向和對象之間建立了相即關系,這種充實的直觀是一種真正的認識。
空洞的意向意指總是需要直觀才能獲得一定的充實。無論是在表述中還是在直觀中,往往都是既有意向意指的部分,也有意向充實的部分,而獲得充實的意向總是為空洞意向的充實提供指引。胡塞爾舉例說,“例如,當一段熟悉的曲調開始響起時,它會引發一定的意向,這些意向會在這個曲調的逐漸展開中得到充實。即使我們不熟悉這個曲調,類似的情況也會發生,在曲調中起作用的合規律性制約著意向,這些意向雖然缺乏完整的對象規范性,卻仍然得到或者能夠得到充實”。
意向充實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具有相對性。“客觀地說,對象從各個方面展示著自身;從一方面看僅僅指示圖像暗示的東西,在另一個方面卻得到了證實性和完全充分的感知。”在表述中,意向充實并不充分,其中意指性的成分占重要的地位。即使是在直觀中,“按照我們的觀點,每一個感知和想象都是一個局部意向組成的交織物,這些局部意向融合為一個總體意向的統一。這個總體意向的相關項就是事物,而那些局部意向的相關項則是事物的局部和因素。只有這樣才能夠理解,一時任何能夠超出真實被體驗的東西之外。可以說,一時能夠超出地意指(hinausmeinen),而意指可以得到充實”。
意向意指和意向充實之間并不總是一致的,而是往往有差異。其中,和意向充實并列的另外一種情況是意向失實(Enttauschung),它和意向充實相互對立和排斥。認識的綜合是某種“一致”的意識,而意向失實則是意指和直觀間的“不一致”,直觀并不“附和”(stimmen)含義意向,它與意向含義“相爭執”。爭執在進行“分離”,但是爭執的體驗卻在聯系與統一之中進行設定,這是一個綜合的形式。如果以前的綜合是一種認同,現在的綜合便是一種“區分”。
對于感性對象,在直觀中可以得到直接的充實。但對于定義鏈中的數學概念如(53)4是在諸多直觀意向中一個環節一個環節構成的。對這種復雜的數學概念的澄清是通過把它回溯到充實鏈環節53·53·53·53的意義上,然后進一步回溯到53的意義上,然后通過定義鏈5=4+1, 4=3+1, 3=2+1, 2=1+1來澄清5的意義。通過這種方式,我們得到了概念(53)4由個位數通過加號連接而成的形式,這個形式可以稱為(53)4“的數本身”。于是概念(53)4通過這些充實鏈環節而間接地得到充實。(53)4作為在諸多表象的關系中被表象的表象,是間接表象。對于間接表象和間接充實,胡塞爾提供了一個有效性的定理:“每一個間接的一項都要求有一個間接的充實,不言而喻,這個充實會在完成了一組有限數量的步驟之后結束于一個直接的意向之中。”從(53)4向由個位數的連接的整個回溯過程中,后一個表象都是前一個表象的對象,都是相對于前一個表象而言的真正直觀。“真正的直觀化在間接意向的每一個充實那里,這個充實的每一步上都起著本質性的作用。”在這個充實鏈中,“整個充盈的有步驟的增長是在于,所有表象之表象,無論從一開始便被組織入的,還是新進入到充實之中的表象之表象,它們都是通過對各個被表象的表象之現實化“構造”以及對這些現實化了的表象的直觀而得到充實,以至于這個主宰的總體意向連同其各個意向的相疊合相容、連同一個直接的意向,最后顯現為是得到認同的,而這個認同作為整體也具有充實的特征”。胡塞爾把這種間接的充實看作非本真的直觀化。而本真的直觀是“要為被總體表象所表象的對象提供充盈的增長,也即是說將它以更多的充盈表象出來”。關于本真的直觀和非本真的直觀之間的關系可以用這樣一個定理來表述:“所有非本真的充實都蘊含著本真的充實,因而非本真充實所具有的充實特征要 ‘歸功于’本真的充實。”
既然充實是一個序列性的過程,那么必定有充實程度的衡量標準,比如充盈的或多或少完整性、生動性、實在性的區別。對不同的直觀充實階段的劃分是“通過表象之內部因素的相互關系以及它們與被意指對象因素的關系而進行的”。最基本的充實是符號意向在直觀中的充實,在其中,“意向上升已是建立在充盈與符號意向之相關部分的局部相合之中”。而后,“充實的連續上升繼續在直觀行為或者充實序列的連續性中進行,這些直觀行為以越來越擴展和上升的圖像性來表象著對象……在上升中也包含著艱巨,并且包含著在關系鏈條中的 ‘穿越性’,因此,如果B2>B1,并且B3>B2,那么B3>B1,而這后一個間距要比那些為它提供中介的間距更大。至少是當我們分別考慮充盈的三個不同因素,即范圍、生動性和實在時,情況是如此”。在充實的上升序列中,展示性內容會越來越豐富。但是在直觀的綜合過程中,有可能是局部的充實和局部的失實并肩進行。
由上面論述可知,在意指意向的充實序列中,直觀意向具有比符號意向更高的充實程度。而在直觀意向中,想象意向和感知意向具有重要的區別。想象意向無論充實程度如何,層次有多么完整,它們總基于事物的圖像,永遠不能變成事物本身。正如胡塞爾所說,“想象所具有的意向性特征在于:它只是一種當下化(Vergegen-Wartigung),與此相反,感知的意向性特征則在于:它是一種當下擁有(Gegenwartigung)(一種體現)”。在感知中,對這個對象的表象的完整與否,取決于感知的層次的完整性。正如在想象中充實所能達到的極限是絕對同一的圖像一樣,感知中充實的理想極限是絕對自身,“即是說,在每一個面、在對象的每一個被體現的因素上都達到絕對自身”。因此,“充實發展的終極目標在于:完整的和全部的意向都達到了充實,也就是說,不是得到了中間的和局部的充實,而是得到永久的和最終的充實。這個終極的表象直觀內涵就是可能充盈的絕對綜合;直觀的被代現者就是對象本身,就是它自身所是。體現性內容與被體現的內容在這時是同一個東西。只要一個表象意向通過這種理想完整的感知而達到了最終的充實,那么 ‘事物與智慧的相即’(Adaequatio rei et intellectus)也就得以產生:對象之物完全就是那個被意指的東西,它是現實 ‘當下的’或 ‘被給予的’;它不再包含任何一個缺乏充實的局部意向”。
二 科學理論的意向性研究方式
不僅科學的觀察實驗的經驗是基于主體與自然領域的意向性關聯的、主體對自然對象視域的經驗的特殊形式,而基于這種觀察實驗的經驗的科學理論構成也是主體與科學理論的一種純粹理論性的意向性的關聯。因此,科學的理論構成應該是現象學研究的重要任務,一方面可以研究這種理論構成中的特殊的意向性的經驗的結構;另一方面,也可以研究科學理論的意向構成的發生構成的本質機制和先驗形式。
由胡塞爾意向性理論可知,我們的直觀對象和思維對象都是意向行為的相關項和構成物。不僅科學理論的構成行為與作為認識領域的自然界具有直觀的意向性關聯,科學的理論思維行為與作為思維成果的科學理論模型也是一種意向性的關聯與構成關系。無論是通常的認識活動,還是科學理論研究,都是屬于意向行為;無論是日常的認識,還是科學的理念體系,也都是我們意向行為的構成物。因此,對于科學理論的構成行為也可以依據現象學的意向性理論研究。科學是作為主體的人所進行的一種精神活動,正如胡塞爾所說,“因為真正的自然按照其意義,按照自然科學的意義,是研究自然的那個精神的產物,所以它是以精神科學為前提的。精神按其本質能夠進行自身認識,并且作為科學的精神,能夠進行科學的自身認識,而這是可以重復進行的。只有在純粹精神科學的認識中,科學家才不會遇到它的成就將自身隱蔽起來這樣的抵抗”。
與經由科學的觀察實驗基于技術性的間接經驗形式而建立的科學家與自然對象領域的具有間接性的意向性關聯的類型不同,科學的理論構成所涉及到的意向性關系則是比較純粹的以意識意向性為主的理論意向性關系。科學理論構成的意向性關系具有雙重性,理論構成行為一方面是指向作為給予經驗的來源的經驗視域,另一方面指向作為構成結果的科學理論。在科學的理論意向性的構成中,理論意向性所指向的經驗視域,不僅包括給予直觀經驗的自然世界視域,還包括一切相關的知識性的經驗的視域,如科學理論構成的視域不僅包括最基本的日常生活世界的直觀經驗和科學的觀察實驗的經驗,還有沉積在生活世界之中的以往的科學和生活所提供的背景知識,而且作為科學成就的成熟的科學理論也屬于科學的理論構成的經驗來源,甚至科學以及哲學關于自然和世界的時間、空間、因果性、物質等最為基本的觀念(對應于胡塞爾所謂的區域本體論范疇)以及關于數學和邏輯的基本觀念(對應于胡塞爾的形式本體論范疇)也屬于這樣廣闊的經驗視域。如果把科學理論的構成行為看作一種立義行為,那么這是一種數學化、抽象化地構成化的概念框架的意識行為,這種理念化的意向構成形式截然不同于直觀經驗的意向行為。作為這種理念化的意向性構成行為最終立義并指向的意向相關項,科學的理論是一種抽象的理念化的概念框架構成的理論模型。而科學理論構成的理論意向性所指向的、由這些直觀經驗和理論知識構成的綜合性的經驗視域,對于新的科學理論的構成而言,仍然是具有給予經驗性、知識性的質料的性質。另外,由于科學的觀察實驗是科學家與自然的一種兼具理論性與實踐性的意向性關聯,因此,經由科學的觀察實驗對科學的關聯而使得科學理論間接具有了與自然領域的意向性關聯。
現象學對于科學理論的構成形式的研究,應該忽略那些具體的經驗性的、事實性的構成的細節而去關注理論的意向性構成的先驗的發生機制和本質結構。胡塞爾認為,“只有通過回溯到先驗純化意識中的直觀根源,現象學才向我們闡明,在我們有時談到真理的形式條件,有時談到認識的形式條件時,其真意何為,普遍講來,它的本質和本質事態;它教導我們理解判斷活動和判斷的結構,意向對象的結構在認識上被確定的方式。在這方面,‘命題’怎樣起到它的特殊作用,以及它的認知 ‘充實性’的不同可能性。它指出什么樣的充實方式是明見性的理性特性的本質條件,在各種事例中什么樣的明見性種類是有關系的,如此等等。現象學特別能使我們理解,先天的邏輯真理與命題的直觀充實的可能性(純邏輯的形式)之間的本質關聯有關,而且同時,每一可能性都是可能的正當性的條件”。通過借助于現象學的本質直觀的方法,對于科學理論構成的歷史事實、思想和科學理論形態的演變,才可能在變化的事實性材料中闡明科學的理論構成內在蘊含的先天地具有不變性的本質的結構和形式。
(一)科學理論的語言分析研究的困難
在這里,我們首先面臨的問題就是像數學、邏輯和精密自然科學這些向來被認為不依賴于任何人的心理活動、經歷無數的邏輯或經驗的檢驗的“客觀科學”如何成為主觀的意識活動的產物?其次,二十世紀哲學的主流為了要擺脫近代心理主義對哲學的影響,撇開了主宰近代哲學的意識和心理的東西,而進行了哲學的“語言轉向”,目的是克服近代心理主義帶來的模糊不清和相對主義,而把研究的重心放在邏輯和語言維度上。胡塞爾本人也在《邏輯研究》時期對心理主義進行過深刻的批判,認為心理主義是近代科學危機的主要原因之一,心理主義必然導致相對主義和懷疑主義。那么如何理解胡塞爾的意向性理論主張把意向行為和意向相關項關聯起來考察,并做對等的研究?
其實,在胡塞爾看來,現象學并不是研究心理學現象,而是研究意識行為的本質性結構;意向對象雖然是意向性行為的對應物,但現象學研究的是意識對象的本質規定,而不是其感性內容。因此,對意識現象的現象學研究并不會導致心理主義。
實在論者會質疑說,即使對意向行為的現象學研究不會導致心理主義,但數學對象、邏輯對象和成功的科學理論對象都是客觀存在的,我們的任務是要發現它們,而不需要研究它們是如何在意識中出現的;徹底的經驗論者或工具主義者會說,邏輯、數學和自然科學的理念是我們的主觀任意構成的,但它們只是我們的解釋現象的工具,并不具有實在性,我們有何必要研究它們?邏輯經驗主義和大多數現代經驗論者的語言轉向把語言和邏輯從它們產生和運用的行為中割裂出來,作為一種獨立于任何認識活動的對象進行研究,只對科學理論進行邏輯構造,而不去追溯語言和邏輯自身的更深層次的基礎和根據。
按照意向性理論,邏輯、數學和語言都不是孤立地存在于我們的意向行為之外,而是在意向行為中構成出來的。數學家和邏輯學家,還有自然科學家,雖然他們的理論無一例外都是意向構成的對象,但不通過一種反向的反思性行為,他們終究不能意識到他們的認識行為本身的根據和機制。成熟的科學理論都是公理化的,甚至是形式化的。但這是經過科學家們的抽象和分析得到的,并不是科學認識的原初的對象。由此,科學家們形成了一種假象,認為只憑抽象和分析就可以得到科學的真理。但他們往往忘記了,抽象化分析、公理化和形式化并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在已有的理論認識或者理論形態的基礎上進行的。邏輯經驗主義進行邏輯重構時,采用的形式化和邏輯構造的理論形式并不是科學理論的初始形式,而只是對已有的科學認識的成果進行邏輯重構,這種重構并不能解釋認識的真正來源和根據,不能澄清科學自身的認識論問題。而現象學所揭示的事實是:意識對象總是意向行為的對應物,意向行為的樣式和本質決定了意向對象的類型和特性,只有通過對意向行為的研究,才可能更為徹底地把握意向對象的本性和意義。
對科學理論進行這種意向性研究的更為根本的理由在于這樣一個問題:主觀的意向構成行為如何產生具有客觀性的科學理論?借用康德的表述方式,問題則為:科學理論的意向構成如何可能?也就是說我們需要揭示客觀科學在意向行為中的根據,以及科學理論在意向行為中的構成機制和方式。
現象學的這種問題,康德也曾經面臨過。康德以其先驗認識形式對經驗性材料的綜合統一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但康德的解決方案是不能令人滿意的:科學理論的理念體系,并不是來自先天直觀形式和知性范疇,也不是來自經驗性的質料,而是意向構成行為的產物。正如皮亞杰所說,“如果局限于對這個問題的古典論述,人們就會只能問:是否所有的認識信息都來源于客體,以致如傳統經驗主義所假定的那樣,主體是受教于在他以外之物的;或者相反,是否如各式各樣的先驗主義或天賦論所堅持的那樣,主體一開始就具有一些內部生成的結構,并把這些結構強加于客體”。
對于這個問題,皮亞杰這樣認為:“認識既不能看作是在主體內部結構中預先決定了的——它們起因于有效的和不斷的建構;也不能看作是在客體的預先存在著的特性中預先決定了的,因為客體只是通過這些內部結構的中介作用才被認識的,并且這些結構還通過把它們結合到更大的范圍之中(即使僅僅把它們放在一個可能性的系統之內)而使它們豐富起來。”皮亞杰在這里所說的主體的內部結構并不是類似于康德的先天直觀形式或知性范疇,而是一種發生心理學的建構的產物;它不是一種經驗性的構成物,而是具有一定的穩定性;它們都是對應于發生認識論的構成的某些階段。按照皮亞杰的本意,他也想描述出類似于胡塞爾的意向行為的本質結構的東西,只不過在他那里,稱之為發生心理學的知識建構模式。從現象學的角度看,皮亞杰所說的建構活動中所強調的運算和轉換,帶有先驗意識的綜合的意味;皮亞杰所說的這些結構,有些對應于發生現象學所設想的意向構成的本質性的結構,有些則屬于經驗性的結構。但皮亞杰的發生心理學仍然帶有強烈的心理主義的色彩,并沒有能說明這些建構模式在科學認識的發展中是否具有其不可替代的必然性;他對這些結構的把握也是靠所謂的“抽象反省”而獲得,并沒有提到本質直觀的方法;與此相應,他描述這些建構模式用的是數學和形式邏輯的語言,并沒有提升到現象學的本質性描述的層次上來。
皮亞杰也強調建構活動先于主客體而存在,“一方面,認識既不是起因于一個有自我意識的主體,也不是起因于業已形成的(從主體的角度來看)、會把自己烙印在主體之上的客體”,但是,皮亞杰雖然在很大程度上克服了近代哲學主客二分的認識論框架,強調在認識論上,“從一開始就既不存在一個認識論意義上的主體,也不存在作為客體而存在的客體,又不存在固定不變的中介物”(認識的格式或建構的模式),但并沒有完全擺脫近代主客二分的認識論框架,認為“認識起因于主客體之間的相互作用,這種作用發生在主體和客體之間的中途,因而同時既包含著主體又包含著客體,但這是由于主客體之間的完全沒有分化,而不是由于不同種類事物之間的相互作用”。可見,皮亞杰的發生認識論還是預設了世界和人的在先的存在性,認識則是主客之間的相互作用的結果。
(二)科學理論的意向性研究方法
由于康德的解釋和發生認識論的解釋都具有很多困難,現象學則要提出一種徹底的解決方案,要求不做任何預先的理論假設,而從現象出發,通過本質直觀的反思發現認識本身的機制。
首先,現象學要求我們一開始懸置對世界、自我和他人的存在信念,不能以主客二分的信念來解釋我們的意識行為。在先驗現象學中,先驗自我意識,或者說意向性行為,意向構成了世界和心理自我,也是先驗還原的最后剩余。沒有一個預先存在的認知主體,也沒有先天固有的時空形式和知性范疇。一切認識和對應的認知模式,都是意向構成的;在認識進行的不同階段,相應地有不同類型和層次的意向行為樣式,這些模式是發生構成的意識本質性結構。所有的人類認識,既不是外部世界在意識中的烙印,也不是理性所固有或天賦的知識,而是先驗自我意識的構成行為中生成的,是意識活動產生的。研究科學認識如何可能的問題,就轉變為研究意向行為的構成能力的問題,以及意向行為構成科學知識的過程和機制問題。
胡塞爾以及之后的現象學家們通過本質直觀的方式,揭示了意識結構的一些本質性結構,如意向性結構、意向性構成的不同階段和每個階段中不同的意向構成樣式和模態等。但傳統現象學家們主要是研究一般的意向行為,以及本質性科學的對象的構成,例如數學、邏輯學、質料本體論等。對于經驗自然科學理論的構成,很多現象學家一般認為這并不是現象學研究的對象,因為在這些現象學家看來,經驗自然科學并不是本質科學,它的一切理論都是經驗性的,不具有純粹的必然性,也就不是本質直觀的方法所適用的范圍。現象學所能揭示的,只能是作為和經驗科學相對應的各門本質科學的本質性范疇和規律,再以這種本質性的科學為各門經驗科學奠定思想基礎,賦予其作為哲學的獨特的分支的意義。
但作為客觀科學的經驗科學,雖然總是處于不斷的演進之中,并不具有固定的理論形態和永恒真理,但它們卻并不是任意的心理構成物,而是在各自的對象領域具有經驗性的普遍性;隨著經驗科學的發展,各門具體科學越來越多地顯現出其自身的統一性和各門科學分支之間的融通性;客觀科學的形態也不是完全偶然的,而是一種不斷地向更高的階段和形式整合的過程,科學呈現出一種趨向更普遍的真理性體系的目的論趨向;各門客觀科學呈現出一種走向一種具有強大的解釋力和客觀性的統一科學的趨向。我們通過對科學史的研究,發現客觀科學在其表面的偶然性的歷史事實性之下,顯示著它們具有某種認知的樣式和其內容的本質性規定。因此,科學認識活動是意向行為的一種本質性的樣式,必定具有其本質性的意向結構;而客觀科學理論,作為意向行為的相關項,也可以作為本質直觀的領域。
科學理論作為意向行為的相關項,具有其純粹的或經驗性的普遍性和客觀必然性。它們并不是對經驗性材料的歸納和總結,或者僅僅是對經驗性的概念的抽象構造,而是一種意向性的綜合的產物。它們是一種純粹理念性的抽象語言結構,在觀察經驗中并沒有對應物。經驗論者通常認為它們是純粹的抽象的產物。但正如前面已經論述的,這種抽象的分析和形式化,總是已經以先驗自我意識的綜合為前提了,沒有意向綜合建立的統一性,抽象和分析是無法進行的。這種抽象是一種精確化的理念化過程。
科學的每一種新的理論并不僅僅是對以前理論的擴展或者局部修正,而是一種全新的構成,科學革命前后的研究范式的基本概念和理論都有巨大的差異;在不同的范式框架中,看似中立的觀察經驗也得到不同的解釋,或者說就是不同的觀察經驗。前后相繼的范式并不是截然不同,而是先前的理論和問題往往在新的范式中具有一定的對應性內容。因此,科學理論的意向構成,對前面的科學理論和問題既有一定的繼承性;但又并不是一種線性的外推,而是一種在更高層次上對前面的構造成果的一種綜合性的整合活動;新的理論具有更高層次的統一性和對現象具有更為系統的解釋力。因此,意向綜合是一種不斷地由基礎性的意向材料構造高級的意向對象的活動,逐漸獲得綜合性越來越高,越來越普遍的理論。
在《經驗與判斷》中,胡塞爾系統地描述了經驗和邏輯對象的發生學構成。意向構成是以世界視域為前提的,從內在時間意識的構成行為開始,通過前謂詞階段、謂詞階段和普遍性對象和判斷的構成這三個階段,獲得了具有不同程度的普遍性對象和判斷。在對象的發生構成過程中,后面一個階段的構成必須奠基于前一個階段的意向構成,后一個階段的意向對象是對前一個階段的意向經驗的綜合的產物,但卻具有一種新的意義在構成中產生,形成了新的意向對象。因此,意向構成既不是一種經驗質料的堆積,也不是無中生有的創造行為,而是一種意向性的綜合。
因此,科學認識的成就和機制并不是經驗論所想象的那樣簡單,而是具有一種理性上的先天根據,這種機制必須要在現象學的意向性理論的基礎上才能得到深入的闡釋和揭示。這種闡釋和揭示必須要通過對相應的意向構成行為的考察才能完成。
在研究中,我們必須始終以意向性理論為指導,把意向行為的本質樣式和轉化機制的研究與科學理論的本質性規定、其理論的意義、其客觀性根源等結合起來進行研究。因為,按照現象學理論,意向性的這兩個方面是平行和對應的,由前者的樣式研究可以導向后者的樣式來。我們關注的中心是科學理論客觀性的根據和意向構成的機制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