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正在開車的杜林祥接到一個電話。來電號碼的前四位是“0755”,杜林祥知道這是從深圳打過來的。接通電話,立刻響起一個悅耳的女聲:“請問是杜林祥杜總嗎?”
杜林祥說:“對,你哪里?”
對方說:“你好,我這里是深圳創(chuàng)智房地產(chǎn)咨詢顧問公司。是卓董事長讓我們跟你聯(lián)系的。”
杜林祥說:“哦,你好,你好!”
對方說:“杜總,聽說你正在做一塊土地的開發(fā)方案。你看這樣好嗎?我一會用短信給你發(fā)個傳真號,你就把這塊地的相關(guān)情況傳真給我們。我們了解具體情況后,再和你聯(lián)系。”
杜林祥爽快地說:“好吧!”
把材料傳過去一周后,深圳方面又打來電話。對方表示,他們的董事長想飛赴河州,實地考察一下這塊地,這樣才能做出符合實際的開發(fā)方案。對于這一提議,杜林祥自是欣然接受,還在電話中約好了時間,表示自己到時親自去機場迎接這位董事長。
四天后,董事長一行如約飛抵河州。為表示莊重,杜林祥叫上周玉杰、林正亮,開上路虎越野與奧迪A6,一起奔赴機場接機。航班很準時,中午一點剛過就到了。董事長帶著一男一女兩名助理,他與杜林祥熱情握手后,遞上自己的名片。杜林祥看了下名片,這位董事長叫高志鵬,還是該公司的首席策劃師,此外,名片上另外密密麻麻印著一大堆各種頭銜。杜林祥仔細打量了一下高志鵬,是位三十出頭、精精瘦瘦的年輕人。杜林祥不禁在心里感嘆,真是后生可畏,這么年輕就成為地產(chǎn)界專家了。
整整一下午時間,杜林祥等人都陪著高志鵬在河州食品機械廠的廠房附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高志鵬很少發(fā)表意見,只是叫兩位助理不停地寫寫畫畫。晚上,杜林祥在酒店設(shè)宴款待高志鵬一行。
上桌后,高志鵬操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說:“忙活了一下午,終于有了些頭緒。明天一早我就趕回深圳,抓緊把這些材料整理一下。”
心直口快的林正亮問:“高總,你一個下午就考察完了?附近的樓盤開發(fā)情況,還有周邊商業(yè)環(huán)境等等,你不去看一下?”
高志鵬面露不悅地說:“那些東西,你們傳真過來的資料里都有,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借此機會,杜林祥也想向高志鵬請教一下其對全國房地產(chǎn)市場的看法,以及過去曾操盤過哪些項目,不料,對這些話題,高志鵬通通避而不談。后來,周玉杰又同高志鵬聊起香港、深圳等地的歌舞廳、酒吧以及豐富多彩的夜生活,這一下高志鵬的話才開始多起來。杜林祥也沒多想,他認為越是卓有成就的專家,越會對自己專業(yè)領(lǐng)域的事情惜墨如金,否則就不足以顯示其高深莫測。
宴席快結(jié)束時,高志鵬接到一個電話,聽那語氣十分恭敬。放下電話,他說:“卓董事長聽說我到河州了,特意要趕過來敬一杯酒。唉,弄得我挺不好意思。”
半小時以后,卓伯均就趕了過來。他同高志鵬熱情地握手,并從高志鵬開始,挨個敬了一圈酒。杜林祥想趁機匯報一下開發(fā)方案的事,話剛出口,就被卓伯均擋住了:“杜總,方案的事,你和高總他們?nèi)フ劊揖筒幌箶嚭土恕!?
而后,卓伯均又對高志鵬說:“杜總可是我的好朋友,在制作開發(fā)方案這方面,你可要多費心,幫幫杜總他們。”
高志鵬趕緊說:“卓董事長交代的事,我敢不從命。”
待了十多分鐘,卓伯均說還要去趕下一個場,便匆匆離開了。高志鵬也說今天酒喝了不少,想早點回賓館休息。
第二天一早,杜林祥親自開車,把高志鵬一行送去機場。臨別時,高志鵬說:“杜總,我回去把思路理一下,爭取在一周內(nèi)跟你聯(lián)系。”
從機場回市區(qū)的路上,杜林祥想到了安幼琪。對于這個年紀輕輕的高志鵬,杜林祥心中有些沒底,他更疑惑的是,卓伯均將此人介紹給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所有這些,杜林祥很想聽聽安幼琪的分析。此外,好久沒同安幼琪聯(lián)系,杜林祥發(fā)覺自己下意識里,也想見見這個女人。
電話響了很久,安幼琪才接:“杜總,今天可是周末!你一大早就打來電話,有何吩咐?”
杜林祥不好意思地說:“哎喲,我這都忙昏頭了,忘記今天是周末。主要是有些事情,想向你請教。”
安幼琪在床上伸了一個懶腰:“那好吧,你要有事就過來。”
杜林祥說:“好的。”
正要掛斷電話,就聽見安幼琪說:“對了,我住在香格里拉酒店,你別跑到我家去了。”杜林祥應承了一聲,卻又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在河州有家,干嘛住酒店?
趕到酒店時,安幼琪又打來電話:“酒店里人來人往太多,你就直接到我房間來吧,我在1507房間。”
此時安幼琪已經(jīng)洗漱完畢,屋內(nèi)彌漫著一股名牌香水與女人體香混合著的味道。杜林祥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安總真是會享受啊,過個周末,都要住到五星級酒店來。”
安幼琪笑了笑:“昨晚上在外面打牌玩得太晚,我們家那位已經(jīng)睡了,不想影響人家,就出來住賓館。”
老婆因為回家太晚,不想影響老公休息,就出來開賓館。杜林祥不明白這是什么狗屁邏輯。經(jīng)過這幾次接觸,杜林祥已經(jīng)確信,安幼琪同老公的關(guān)系并不是太好,今天的事更加深了這種印象。他隨口問道:“你老公平時睡很早嗎?”
安幼琪說:“我們家那位啊,一般晚上十點左右就上床了。不像我,是個夜貓子。”杜林祥注意到,安幼琪并不像其他女人那樣,喜歡直呼老公,而是用“我們家那位”替代。
杜林祥感覺現(xiàn)在與安幼琪的關(guān)系已十分親密,便開起玩笑:“安總你多慮了,其實只要是打牌,不管多晚回家都可以。”
安幼琪問:“為什么啊?”
杜林祥說:“你要大大方方地告訴老公贏了錢,老公肯定高興。輸了錢也不要緊,你就一邊寬衣解帶,一邊告訴老公今天準備輸個精光,老公一樣歡喜。”
安幼琪撲哧一聲笑了:“杜總你要輸了錢,就這么回去跟老婆交代的吧。”
杜林祥繼續(xù)問:“你老公喜歡早睡,你又是個夜貓子。這上下班時間都不統(tǒng)一,平時怎么在一起工作啊?”
不知安幼琪是真沒聽懂還是故作清純,一本正經(jīng)地問:“什么工作啊?”
杜林祥笑了笑:“就是進進出出、上上下下的工作。”
安幼琪說:“睡得晚沒關(guān)系,只要都能早起,就不影響第二天的工作。杜總你是不是喜歡五加二、白加黑,沒日沒夜地工作啊?”
杜林祥搖著頭說:“唉,不行嘍!鞭長莫及、力不從心啊。”
安幼琪說道:“鞭長莫及證明你短,力不從心說明你軟,杜總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哦。”
被安幼琪反將一軍,杜林祥只得不好意思地憨笑。一邊笑著,杜林祥也情不自禁地仔細瞧了瞧坐在沙發(fā)邊上的安幼琪。豐盈的大腿,華貴的裝束,還有那充滿風情的言語……
杜林祥趕緊控制住自己的情愫,他告誡自己,今天是來辦正事的。他點燃一支煙,向安幼琪講述了這幾天的經(jīng)歷,然后問道:“這個高志鵬是什么來路,你清楚嗎?”
安幼琪聳聳肩:“沒聽說過此人。”
杜林祥又問:“卓董事長把高志鵬介紹給我們,究竟啥意思?”
安幼琪一臉苦笑:“領(lǐng)導之所以是領(lǐng)導,就在于他總比我們高明。他這么做究竟有何深意,我一時也猜不到。沒準,他就是想讓高志鵬幫助你們,設(shè)計出一個精彩絕倫的開發(fā)方案。”
杜林祥嘆了一口氣:“但愿如此吧!”
安幼琪說:“杜總要是信得過,有什么事可以隨時告訴我。大忙幫不上,敲敲邊鼓、出出主意還是沒問題的。誰叫咱們是朋友呢。”說最后一句話時,安幼琪的聲音有些不自覺地發(fā)嗲。
杜林祥心頭一震,說:“好,謝謝安總。”
一周之后,高志鵬果然打來電話:“杜總,開發(fā)方案我已經(jīng)做出來了。你看是不是抽空到深圳來一趟,有些想法我們當面交流一下。”
杜林祥說:“好啊,我馬上訂機票,明天就趕到深圳。”
杜林祥帶上周玉杰,第二天便飛抵深圳。高志鵬駕駛著一輛黑色寶馬,親自到機場來迎接。高志鵬倒沒有急著談開發(fā)方案的事,而是直接把車開到羅湖區(qū)的樂園路。樂園路是深圳有名的美食一條街,幾十家海鮮酒樓集中于此,酒樓門口擺滿了海鮮池,宛如海鮮大超市。許多掛著粵港兩地牌照的車停在路邊,高志鵬介紹說,樂園路的海鮮最受港人青睞,剛興起時,這里百分之九十的食客來自香港。到如今,來自香港與深圳本地的食客,也不過只能平分秋色。
品嘗完海鮮后,高志鵬又提議去酒吧找樂子。周玉杰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自然頗好此道,他說:“好啊,早就聽說蛇口酒吧街號稱深圳的蘭桂坊。今天正好去逛一逛。”
高志鵬卻說:“蛇口酒吧街沒什么意思,今天我?guī)銈內(nèi)ネ纥c有特色的。”
在高志鵬的引領(lǐng)下,眾人來到一處叫作楓林晚的歌城。高志鵬說:“這歌城外面看上去破破爛爛毫不起眼,里面卻是別有洞天。單說這名字就取得不錯,楓林晚,加上前面那四個字,可謂意境十足。”
“哪四個字?”周玉杰故意問。
“停車做愛。”高志鵬哈哈大笑。
周玉杰也跟著笑了起來。他知道,唐代詩人杜牧的《山行》中,寫的是“停車坐愛楓林晚”,不過在高志鵬口中,“坐愛”變成了“做愛”。
楓林晚里面的裝修可謂美輪美奐。三人進入包間后,高志鵬大手一揮,點了六個小姐。他還笑著說:“到這里面玩,就得人多才有意思。”
五分鐘后,六個穿著比基尼的美女走了進來。此刻,周玉杰總算明白過來,高志鵬所謂的特色,就是喝花酒。六個美女身材高挑,豐乳肥臀,看得杜林祥與周玉杰直流口水。一旁的高志鵬還不忘提醒:“歌城有規(guī)矩,包間里可不能干那事。要干只能帶美女出去開房,這里面只是喝花酒的地方。”
“喝花酒好啊!比起簡單的吹拉彈唱,實在有趣得多。高總,你可真是會找地方!”杜林祥笑呵呵地說。
已是樂不可支的周玉杰,此時還不忘自己中文系高材生的本色,說道:“剛才進門時,高總念了杜牧的《山行》。此時看著滿屋的美女,我又想起了李白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此情此景,與《靜夜思》有什么關(guān)系?”高志鵬問。
周玉杰說:“這首詩寫得好啊!翻譯成白話文就是,我的床前有位叫明月的姑娘已脫光,她的皮膚白嫩得就像地上的白霜。抬起頭望著這位光溜溜的明月姑娘,低下頭不禁地想起夫人遠在故鄉(xiāng)。寥寥數(shù)語就描寫了一個正常的男人獨自流浪異鄉(xiāng),尋花問柳時的矛盾心情。你看這和我目前的心境,不正好契合嗎?”周玉杰這一番臨機改編逗得滿屋人哈哈大笑。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晨,高志鵬才派人把杜林祥接到自己的公司。高志鵬的公司就在深圳東門步行街的一棟高檔寫字樓里,為杜林祥等人沏好茶后,高志鵬說道:“不瞞二位說,回深圳后我領(lǐng)著一班人熬了好幾個通宵,才趕寫出一份較為粗略的開發(fā)方案。如果雙方有進一步的合作意向,我們可以在這幾十頁紙的基礎(chǔ)上,進一步細化完善,拿出一套完備的方案。”
高志鵬接著說:“盡管大家已經(jīng)是朋友,但在商言商,錢還是要談的。如果杜總采納這份方案,我們也要收取咨詢費用。”
杜林祥翻閱著高志鵬遞過來的方案,點點頭說:“這個是當然,不知你們這個咨詢費,大概多少錢?”
高志鵬伸出三根手指頭:“三百萬!”
杜林祥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多少錢?”
高志鵬重復了一遍:“三百萬!”
杜林祥幾乎蒙了過去!就這么幾十頁紙,就要賣三百萬?杜林祥又看了一下這套方案,說實話也不過就是中規(guī)中矩,談不上有什么獨特的亮點。杜林祥抬頭看了看,只見周玉杰坐在沙發(fā)上也是一臉茫然。
隔了幾分鐘,周玉杰說:“高總,這價格是不是貴了一點?”
高志鵬笑了一下:“這還貴啊!說實話,我可是看在卓董事長的面子上,給你們打了折的。”高志鵬說這句話時,“卓董事長”四個字的發(fā)音特別重。
這時,高志鵬的手機響了。他拿起電話說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卓董事長,我剛提到你,你的電話就來了。”
杜林祥聽見高志鵬繼續(xù)說:“是這樣的,你介紹的杜總來深圳了,我正把制作的開發(fā)方案交給他看。”
“好的!”高志鵬這時起身把手機遞給杜林祥,“卓董事長說他要和你通話。”杜林祥接過電話,只聽卓伯均說:“杜總,志鵬他們制作的開發(fā)方案,據(jù)我所知還是很專業(yè)的。當然了,具體的事情你們談,我就不攪和了。不過,你和志鵬都是我的朋友,我剛給他打了招呼,讓他在深圳一定要把你接待好。”
杜林祥說:“卓董事長你太客氣了。”
卓伯均笑了笑說:“那好吧,你們慢慢聊,我先掛了。”
放下電話,杜林祥繼續(xù)低頭翻著開發(fā)方案。不過,他的心思已不在那薄薄的幾十頁紙上了。卓伯均與高志鵬,開發(fā)方案與拿地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關(guān)系?杜林祥在揣摩著。
高志鵬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微笑著說:“要不這樣,杜總先回賓館考慮一下?”
杜林祥求之不得地說:“也好,我們先回去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