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麗!麗麗!”玥如人還沒進門就急匆匆地喊起來。
“三姐,咋了?”麗麗聽到玥如著火般的聲音,連忙從廚房走出來。
“快過來,讓我看看!”玥如一把拽過麗麗上下打量起來。
“三姐,你怎么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今早才聽到留言,傷到了嗎?”
“麗麗,是不是那群日本人來鬧事了?”緊跟著玥如的腳步,鳳歌也急匆匆地趕了進來。
“哪有什么日本人?你們是說昨天晚上的事情吧?別緊張,先坐下,我去倒兩杯水,回來慢慢說給你們聽。”麗麗說完轉身去了后廚房。
“看來沒什么大事,我們坐下等她。”鳳歌對玥如說。
“昨晚睡得早,今天早上聽到店里留言,嚇得我這一大早就往這兒跑,看來是虛驚一場。”玥如說。
“姐姐,沒事。”麗麗端著兩個水杯從廚房走出來。
“快說說,怎么回事?擔心死了。”玥如太著急知道事情真相。
“昨兒下午,有客人打電話預訂一號包間,六點鐘又來電話取消預訂,結果,晚上十一點半又來了。”他們一共七八個人,一看那么大的一號包間,只有兩個人在喝酒,就問能不能把這個大間讓給他們。坐在包間里的兩個人,喝了點兒酒,說‘我們人少關你們什么事,干嗎讓給你們?’就這樣,兩伙人吵了起來。吵著吵著,十二點到了。人多的這邊說:‘現在十二點了,你們昨天訂房的資格已經過期無效了,今天該倒給我們了。’那兩個人當然不干了,結果,有人把門一關,說不如比試一下,誰贏誰留下。二樓保安一看這陣勢就慌了,要報警,我沒同意,本來沒多大點兒事,大半夜的,警察一來,警車嗚嗚一響,小事變大事了,對咱店影響不好,我到后廚準備了一下,就去了包間。
“進了包間我順手把門鎖上,對著釁事的兩幫人說,你們不是就想決個輸贏、分個高低嗎?來,比試一下,贏的留下,輸的撤走,我先來。我揮起酒瓶朝自己的腦袋砸去,鮮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在場的人一看就傻了,啥也不說,收拾東西就走人了。姐,就這么點兒事。”
“麗麗,還這么點兒事?你頭上都流血了,讓我看看你……”玥如提心吊膽聽完麗麗的描述后,緊張地站了起來。
“姐姐,沒事。我沒跟別人說,現在沒外人,可以告訴你們了。我這腦袋,根本沒出血,那是我小時候從爸爸那兒學來的一個小把戲。你們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麗麗用手捋了幾下頭發說。
“小把戲?什么小把戲?真有你的,厲害呀!麗麗。”鳳歌由驚訝到贊嘆。
“真是沒想到呀,麗麗,你還有這樣的膽量、這樣的智慧。這個月要重重獎勵你。”玥如如釋重負。
“三姐,干嗎這么客氣,這不都是咱自己家的事嘛。”麗麗反倒安慰起玥如。
“三姐,我看人的眼力怎么樣?服不服?”鳳歌借機驕傲地問玥如。
“誰敢不服你呀?”“大白兔”手捧一摞材料進來了。
“姐夫,快進來,我們這里昨晚上出了個女英雄。”
“又出一個女英雄?還以為我這輩子,只能看見一個女英雄呢。”“大白兔”調侃著說。
“姐夫,你這是變相表達對我姐的不滿。”鳳歌接著說。
“我可沒有那個膽量。那是我們家的領導呀,你不許挑撥我們領導和群眾之間的關系啊。”
“你坐下,昨晚……”玥如忍不住把麗麗的“壯舉”又向丈夫復述了一遍。
“夠從容啊,算得上女中豪杰。”白凈斯文的“大白兔”聽完老婆的講述,也驚呼意外。
“好了,這件事不能外傳了,到此為止,我還準備下次再用呢。我去給你們做點兒好吃的,你們聊吧。”麗麗經不住眾人的一致稱贊,退身廚房。
“姐夫,今兒可是星期天,你又要剝削我姐啊?”鳳歌一看“大白兔”手里的東西,就知道玥如又要看教案了。
“要說剝削,也是她剝削我,學校是她的,我是替她打工。”“大白兔”和姐妹幾個關系熟絡,說話也不分彼此。
“我看教案,你倆先聊著。”玥如不理會鳳歌的調侃,拿過老公手里的資料埋頭看了起來。
學校的教案是她給老公把關的。
玥如是本市婦產科醫院的門診主任,雖然年齡不大,業務技能卻是魁首。她一流的專業技術和悲天憫人的溫婉氣質,使大量的病人慕名而來。而且,只要找她看過一次病的人,第二次就不愿意再找別的大夫了。尤其一些年輕的女孩子,能從她身上感受到母性溫馨的氣息,那些未婚先孕的女孩子來找她的就更多。
她慈愛、寬婉、認真的天性,不僅釋放于前來找她看病的女子們身上,也釋放在丈夫的學生們身上。
丈夫的外語學校開始籌備時,夫妻倆就達成共識,學校的辦學宗旨要始終如一地堅持質量為上的原則。
現在大部分家庭都只有一個孩子,希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學校的教育質量保證不了,就是變相地謀財害命。社會體制內的一些弊端,她改變不了,而學校是自家的,她要杜絕人為的弊端在這里滋生。她不是學校的校長,但校長貫徹她的思想,學校老師和同學們都尊重她的原則和心聲。
玥如與丈夫是高中同學,高考時兩人一起考到北京。她學醫又念研究生,丈夫讀國際貿易,提前畢業,進了一家大型外貿公司,為公司掙了不少錢的同時,也完成了自己的資本原始積累。隨著市場經濟的飛速發展,對外貿易市場的競爭越來越激烈,公司發展漸漸走入低谷,丈夫趁公司改制之時,辭去公職,邊休養生息邊尋找新的發展機會。
他們從容地結了婚,生了孩子,建立了一個穩定的大后方。后來丈夫瞄準了風波詭譎的證券市場,成立了一個股票咨詢公司,請專家為廣大股票愛好者把脈。公司的業務雖然不是十分紅火,但解決家里的溫飽不成問題。公司的業務并不太多,管理走向正軌后也不用八小時守在那里,有了大把的時間后,從小就想做老師的愿望又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征得玥如同意,他利用自己多年從事國際貿易的語言優勢,開辦了一個外語學校,聘請了一個退休的老校長,主管學校行政工作,他則集中精力把握辦學方向。
夫妻倆的生活原則是,既要有事可做,又不疲于奔命。
丈夫每天除了過問股票咨詢公司的事情外,大部分時間則是開著車,在市內的各個學院聽各種講座,補充著精神營養。最近,他倆又商量著再研修個博士學位。以他們的體會,當下的時代,一天不學習便會有落伍之勢。
丈夫多年的國際貿易經歷,讓他眼界開闊、思維活躍,善于把握事情的大方向,而從醫的玥如嚴謹認真、一絲不茍,講究細節,夫妻倆稱得上搭配得當、相得益彰,把學校經營得有聲有色。
學校要求每個學生必須把當日所學的東西全部消化,考試不及格,由教輔人員馬上補習再考,直到通過為止。這樣嚴格的把關,學生的英語水平迅速提高,在幾番全市范圍的英語比賽中,囊括了口語、聽力、作文等項目的多個獎項,學校頓時成為本市外語教學領域的焦點。電臺、電視臺、報社,幾家媒體,一起聚焦學校,學校頓時生源爆滿,甚至有點兒招架不住了。更有意思的是,有人打來電話,說想要投資加盟其中,共同分得本市外語教學這塊大蛋糕。
是維持現狀還是擴張搞連鎖經營?夫妻倆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便想和姐妹幾個人探討一下,再做決定。
“電視臺幾次要來學校跟蹤采訪教學,我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接受他們的采訪?”玥如的注意力從教案上轉移過來。
“那要看你們是怎么想的,如果想借機把學校這塊蛋糕做大,別說他們免費為學校做宣傳,就是自己花錢在全國做廣告咱也值得干,就像新東方那樣。”從門口走進來的方萍語氣堅定地說。
“二姐,沒等電話催你,竟然自己到了,今天表現不錯。”玥如知道方萍周末以睡覺為主,不經過幾番電話轟炸不會輕易出現的。
“嗨,這姐妹間見面我還能不積極點兒?再說這天熱得反常,躺著也睡不著,干脆早點兒來喝茶。人還沒進門就開始替你拿主意,夠姐妹吧。”方萍香汗涔涔,手里搖著塊手絹。
一件做工精致的黑色連衣裙,將方萍玲瓏有致的身材凸顯,微微外翻的黑色卷發,又把她的皮膚映得細膩白潤。
“麗麗,給我來杯炭燒,多加點兒冰塊。”方萍說。
“二姐,先歇一會兒再喝。”善解人意的麗麗很快就端上了冰咖啡。
方萍一口氣,將杯里的咖啡喝了個干干凈凈,咂咂嘴說:“真解渴,再來一杯!”
“你這哪是喝咖啡,分明是喝白開水。你慢點兒喝,這一冷一熱的,小心爆炸呀!”玥如戲謔著她。
“小心眼子,心疼錢啦?”方萍也借機調侃她。
“閑話少說了,快替本校長拿個主意吧!”玥如真的有點兒著急。
“大校長,你左手是醫院,右手是學校,同時拯救著人類的身體和靈魂,像祖國母親一樣偉大,還需要我們拿什么主意呀?”鳳歌的語氣似乎不太對勁兒。
“少貧嘴,什么身體、靈魂的,我根本沒想那么多,醫院是我存在于社會的平臺,學校是我的精神出口,現在我出口有問題了需要解決,你們要幫我,就這么簡單。”
“對,對。”“大白兔”對妻子的總結很滿意。
“學校是什么?”鳳歌問。
“是精神必需品!我倆都屬于小富即安型的人,掙的錢夠吃夠玩夠孩子讀書就行了,太多的錢反倒會成為一種負擔。”玥如道。
“那你們也從來沒想出名?”方萍盯著“大白兔”問。
“出名?出名有什么好處?槍打出頭鳥,電視上一播,誰看你都臉熟,曝光率高,生活的安全系數都會降低。”“大白兔”認真地回答。
“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踏實。平靜踏實的心境和處境最為奢侈,這些我們都有了,再貪心老天爺可不會幫我們了。”玥如接著丈夫的話繼續說。
“那直接拒絕不就行了嗎?你們還猶豫什么?”方萍不解地問。
“哪有那么簡單的事。電視臺新聞部主任昨天給學校打電話,說他們領導的孩子要到學校來上課,可現在每個班的定額都滿了,而且在他之前已經排了七八個人了,就是有空位也輪不到他呀。我擔心拒絕采訪,又無法馬上安排他孩子上課,兩件事湊在一起會給學校帶來麻煩。”玥如憂心忡忡地說。
“老三,不是我說你呀,你就隨便給他塞進哪個班還不行?你干嗎那么認真呢?”方萍對玥如的固執頗有微詞。
“絕對不行,一個班的人數是固定的。語言教學必須控制人數,才能達到相應的教學效果,如果任意添加人數,教學效果無法保證,就會影響學校的名譽,不能舍本求末。”玥如說得很嚴肅。
“小如說得對!”“大白兔”也應聲附和。
“真服了你倆了,那你們準備怎么辦?”方萍無可奈何地反問。
“我看,你倆是只求自己心安理得,要把問題拋給別人,我拒絕幫忙。”聰明絕頂的鳳歌馬上看透了玥如的心思。
“老四,你又不是別人,是我妹妹。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最有辦法,你不管我,誰管我呀?”玥如果然坦白,但她滿懷真誠的坦白倒也讓人不忍拒絕。
“鳳歌和新聞界的人很熟悉,把電視臺的有關人員請出來不是個大問題。大家吃頓飯,你把學校的情況和自己的想法如實說出來,相信他們都能理解你。”方萍看著玥如一臉真誠,心也軟了,便擅自替鳳歌應承下來。
“二姐,我就說你有主意嘛,不過,這吃飯我就不去了,我不擅長在酒桌應付一些不認識的人,你們幫我幫到底吧。”
“你自己的事連面都不露,真不把我們當外人啊。”鳳歌調侃道。
“你們知道,上了酒桌我也不會說話,如果說錯了什么,把事情搞壞了,就更不好了,對不對?”玥如一提起吃飯應酬便心有余悸。
“你只會在家里和老四磨牙,到了酒桌上,你的情商就是個幼兒,不僅幫不上忙,還得替你不斷地圓場,更累。得了,我們早就是你的代言人了,也不差這一次。”方萍說。
方萍的話,讓幾個人同時想起了玥如辦理學校行業許可證,鳳歌把教育局有關人員請出來時,玥如在酒桌上的表現。
當時,鳳歌已經把主要問題都解決了,最后想讓大家在一起吃個飯加深一下印象,學校日后再辦什么事也方便一些,但沒想到,玥如在酒桌上的表現,讓她們哭笑不得。當時,酒過幾巡要收杯的時候,對方舉起酒杯即興地說:“愿你的學校越辦越好、越辦越大。”玥如一聽,馬上放下酒杯,嚴肅地糾正道:“辦好是一定的,但我們不想辦大了,那樣會有負擔,我們也沒有那個能力和野心。”玥如十分認真的表情,讓對方好不尷尬,還好,姐妹幾個及時化解,大家當作插曲一笑就過去了。但是,從那以后,玥如就落下病了,特別打怵在類似的酒桌上出現。
“二姐,別讓我再鬧笑話了,現在一聽和誰吃飯,我腿肚子就哆嗦,還是你們替我去吧。我送你們一人一瓶‘毒藥’,絕對巴黎貨。”玥如說。
“這還差不多,行了行了,這事情交給我們了。”方萍的性格直爽,能做到的事情從不推諉。
“要我說,如果他們想借用學校的名字,你們收加盟費坐地分錢不是件好事嗎,錢多咬手呀?”鳳歌似乎存有不同意見。
“有加盟店了,我們管理不過來,質量就保證不了,就等于自砸牌子,出了問題你來擺平呀?”玥如不了解鳳歌的意思反問道。
“行啊,反正我也沒少替你們出頭呀。”鳳歌面無表情繼續說。
“行你個大頭鬼。你們天天優哉游哉,喝茶、聊天,讓我倆累得團團轉,我才不干呢!”玥如似乎聽出鳳歌的話里有話。
“哈哈,聰明的女大夫,聽出我的意思來了。你還知道累呀?要按照我的意思,你們家‘大白兔’一個人忙乎掙錢就行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回家生一大堆孩子。”
“去你的,要我做家庭婦女,像個黃臉婆在家洗衣做飯侍候一大家子,我才不呢。女人脫離了社會,早晚會被社會淘汰。”玥如不滿鳳歌的態度,更不滿意鳳歌的主意。
“你以為做個稱職的家庭主婦是脫離社會?你以為做個稱職的家庭主婦,比做婦產科醫生簡單?我告訴你,家庭主婦是世界上最高貴、最有意義的職業,一般素質的人還不一定能勝任呢!首先,你得有奉獻精神,每天,必須早早起來,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帶著滿腔的愛心和柔情,給家人做一頓營養豐富的早餐,伺候家人吃完早飯,再含情脈脈地把老公送上班。其次,你還要懂得兒童心理學,因為你得一邊收拾家里的衛生、做著飯,一邊陪著孩子嘮嗑、玩耍,做家務的同時,還要完成與孩子的情感溝通和親情教育。孩子們午餐、午睡后,你要開始準備家人的晚餐。晚飯后,還要和老公一起陪著孩子們聊聊天、講講故事。他們睡去后,你要到廚房收拾杯盤狼藉的‘戰場’。當午夜的鐘聲敲響的時候,屬于你自己的時間到了,你可以有四五個小時的睡眠時間,然后,再開始新一天的生活。如此循環往復,幾年之后,你的老大、老二、老三,甚至還有老四,一個個健康快樂地長大,孩子們學業有成、丈夫事業順利,你就是個令人羨慕的最偉大的母親和妻子。這就是你所說的家庭主婦,你覺得它還是件簡單的事情嗎?”
“這樣的美好前景還是留給你自己吧,我聽著都覺得累。”玥如根本不買鳳歌的賬。
“我倒是渴望這一天早點兒來到,但是我沒條件啊。三姐,我說的是真心話,我們幾個人,就你有條件。你是醫學研究生,懂得孩子的生理、心理常識,知道怎么能生個高質量的寶寶,也知道怎么教育好孩子。你有這個優勢,不好好利用,可是最大的資源浪費。”
“這一個小兔崽子上學的事情,我都操碎了心,再有幾個小兔崽子聯合起來,不把我氣死,也得把我累死。”
“三姐,你是因為醫院的工作壓力大,才不能專心教育孩子。如果你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孩子身上,結果一定和現在不同。三姐,你是我們幾個人中最有母性的,對女人的生理功能又最了解,女人不生孩子就生病,不好好利用自己的功能,對不起自己的條件和專業啊。”鳳歌苦口婆心地說服玥如。
“我們家一個孩子就好,一個就好。小如不要搞得太疲勞。”“大白兔”看到玥如的態度后,出面替妻子打圓場。
“有知識、怕老婆,最可怕!”鳳歌沖著“大白兔”一聲嘆息。
“你的資源不比我差,那你咋不抓緊時間生一個呢?”玥如問鳳歌。
“我現在不是單身嗎?”
“喜歡你的人,可以把隊排到海邊了。以前,你天天揣著小貝的照片,可是人家現在有辣妹了,我說羅納爾多也挺好,可你說他不是你的菜。現在又有一個大畫家了,你還在這兒扭扭捏捏地拿架子,眼看著最好的年齡就這么過去了,你再不抓緊點兒,最后就得獨守空房、孤老而終,最著急的人應該是你。”玥如也開始調侃起鳳歌來。
“我是有意要單身嗎?你以為誰都像你這么幸運,閉著眼找個老公都那么愛你,啥事都順著你,掙錢給你花,你還不守婦道和本分。我要是男人,你不給我大把地生孩子,就把你休回家!”
“這生孩子和婦道、本分有什么關系?”方萍問。
“女人不生孩子,就是不守婦道,生了孩子不自己教育就是不守本分。”鳳歌理直氣壯地說。
“呀,照你這么說,我們可都是不守婦道、不盡本分的人了?”方萍開始以為她倆又在磨牙,還沒在意,聽著鳳歌把自己帶進來,就插上話了。
“我這樣說有點兒絕對了,但是話糙理不糙。三姐,你是學醫的,你了解人的生理,也懂人的心理,這小孩子六歲之前,是奠定一生性格基礎的時候,百分之六十內心的特質都是在這段時間形成的。這么重要的時期,你們把自己的孩子扔給別人去受‘虐待’,你們還是親娘嗎?”
“我不會教育,借用專業機構的力量不是更好嗎?”方萍問。
“其實,對學前孩子的教育重點不是技能,而是讓孩子們學會感受自然和親情。這些道理書上寫得清清楚楚,你們這些當爹媽的卻不顧及科學道理,非要盲目跟風,恨不得把各種特長一起灌進孩子腦子里,也恨不得幾年之內,讓孩子把一輩子學的東西,一下子都學到手,好好的孩子都被這樣的教育給害苦了。”
“我們也不愿意孩子背上太大的包袱,但是整個社會氛圍就是這個樣子,能為孩子們提供一些高質量的教育,也算是為社會造福呀。”“大白兔”替自己的學校解釋著。
“什么樣的教育是高質量的教育?標準是什么?是各科考試成績滿分嗎?”鳳歌問。
“老四,你又在抬杠,這考試成績高低決定孩子上什么樣的大學,你不在乎,可是家長在乎,學校在乎,孩子本人在乎。”玥如說。
“上什么樣的大學能代表什么?現在的大學教育能解決你的道德水準、社會活動能力、生存能力嗎?教育的根本你都背離了,還精神出口呢?我看你是神經出口!”鳳歌越說越激動。
“大記者,你那么激動干什么?我們辦學是為了提高孩子的外語水平,也沒什么錯呀!”玥如不理解鳳歌的情緒為何如此。
“辦學賺錢就是辦學賺錢,別說什么精神出口。‘精神’倆字,可不是輕易可以隨便冠名的,說得多了就是神經!”鳳歌依然不依不饒。
“老四,你情緒這么激動到底想說什么?清楚地說出來,免得繞來繞去,像打啞語似的浪費時間和感情。”方萍了解鳳歌的性格,知道她話中有話,可能礙于“大白兔”在場不好意思說出來。
“還是二姐厲害,看出我的小尾巴了。其實,也沒什么,就是覺得,如果三姐真的想有一個精神出口,應該把辦學的宗旨調整一下,如果路子對了,不僅這個自我精神出口有意義,更是個造福后代、利國利民的大善舉。”
“那你還等什么呀,快說出來呀。這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可不是你的風格。”方萍也不客氣地說。
“二姐,這學校要是我的,我早就動手實施了,可是現在這學校是人家的,我在這兒指手畫腳的,人家會說我是站著說話不知道腰疼,我還是不說了。”
“別跟我繞圈子,有話快說。最恨你磨磨叨叨、吞吞吐吐地賣關子。”玥如一聽鳳歌的話,就知道她又要出什么餿主意了。每次,她要出餿主意之前,都會如此“謙虛”“委婉”。
“三姐,這可是你逼我的,我說了你就要做,不然我就不說!”鳳歌竟然將起了軍。
“你說不說?”玥如又舉起了拳頭。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我敢說,你就敢做嗎?”
“當然敢,有什么不敢的!”玥如再次中招。
“三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來,親一個!”鳳歌喜笑顏開,一掃剛剛的強勢。
“你快說,鬼精靈。”玥如知道,鳳歌的餿主意一向有“絕對”的道理。
鳳歌從包里拿出一本雜志。
“三姐,這里有一篇文章我念你們聽聽,是中國、英國、日本、美國,四個國家小學生守則的內容。中國的小學生守則主要內容是:熱愛祖國,熱愛人民,熱愛中國共產黨;遵守法律,增強法律意識;遵守校規校紀,遵守社會公德;熱愛科學,熱愛集體,團結同學,互相幫助,關心他人。英國的小學生守則的主要內容是:平安成長比成功更重要;背心、褲衩覆蓋的地方不許別人摸;生命第一,財產第二;小秘密要告訴媽媽;不喝陌生人的飲料,不吃陌生人的糖果,不與陌生人說話;遇到危險可以打破玻璃,破壞家具,遇到危險可以自己先跑;不保守壞人的秘密,壞人可以騙。日本的小學生守則的主要內容是:不遲到,進校后不隨便外出;聽到集合信號時,迅速在指定場所列隊;進教室開門窗要輕;在走廊和樓梯上保持安靜,靠右側行。最后看美國的:稱呼老師職位或尊稱;提問時舉手,可以在你的座位上與老師講話;缺席時必須補上所缺的課業,向老師或同學請教,所有作業必須是你自己完成的,考試不許作弊;如果你聽課有困難,可以約見老師尋求幫助,老師會高興地幫你。怎么樣,聽完上面這些內容,你們有什么感想?”鳳歌問。
“哎!是有些問題啊!”方萍的語氣低沉。
“確實能說明一些問題!”“大白兔”嘆息道。
“也許他們培養的是人,我們培養的是人才?”方萍似乎還在推敲中。
“克林頓是不是人才?他在卸任總統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入住白宮最讓他高興的事情,是有足夠的地方遛狗;遷出白宮最討厭的事情,是每天要洗碗了。聽聽,這樣的回答,多么真實、人性、接地氣。總統也必須先是一個正常的人,一個合格的人,最后才會是一個成功的人才。昨天晚上的新聞你們看了嗎?小朋友們對前來視察幼兒園的領導說:‘謝謝領導的關心,我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做一個有理想的共產主義事業的接班人。’你們說,這是孩子們說的話嗎?孩子們的童真哪兒去了?孩子們自己的思想哪兒去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四,給我一段時間琢磨一下,看看我們具體能做些什么。”玥如若有所思地說。
“老三開的是外語學校,是讓孩子們多學一些外語知識,如果孩子有精力,多學一點兒、早學一點兒也不一定是壞事吧?”方萍說。
“二姐,德裔獲得諾貝爾獎的人數多吧,可是德國憲法明確規定,禁止對孩子進行學前教育,避免孩子因過早開發智力把大腦變成硬盤。孩子在上小學前的唯一任務,就是快樂成長。在德國,上小學的孩子,不能額外學習一些課程,即使這個孩子的智商超過同齡人。這還不說明問題嗎?”鳳歌的情緒又激動起來。
“對,猶太人十分注意孩子的教育和培養,尤其是情商的開發。他們的教育經驗是排在世界前沿的,特別是他們的閱讀習慣,據統計,他們每人每年讀書六十多本,而我們是零點六本,猶太人連乞丐都在讀書。”“大白兔”對猶太人的教育觀倍加推崇。
“姐夫說得對,猶太人為了讓孩子喜歡書,將蜂蜜抹在書上,讓孩子用舌頭舔,告訴孩子書和知識是甜的,吸引孩子從小對書籍感興趣。他們考驗孩子們對書的重視程度有一個實驗,遇到火災時,百分之八十的孩子選擇的最重要的一樣東西就是書,這才是成功的教育模式。”鳳歌用實例補充“大白兔”的觀點。
“我們國家的一切,還在剛剛起步的初級階段,慢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方萍試圖安撫鳳歌的激動情緒。
“正因為是初級階段,我們才都要有強烈的緊迫感,要拿出初級階段的思路和辦法。措施可以簡單,方向必須正確,停滯不前或者不予關注,才是最可怕的。發達國家政府為了保護孩子,提倡媽媽們親自帶小孩子,鼓勵母親多和孩子在一起,政府免費提供各種福利,讓母親沒有經濟上的后顧之憂。電視臺有專門的頻道,二十四小時滾動播出有關教育孩子的專題講座,母親們足不出戶,一樣可以掌握到大量的教子方法。母親們健康積極的生活態度,就是塑造孩子們良好性格的最好老師。孩子們身心健康、體魄強壯了,社會的未來才會是美好、健康的。你倆現在的生活條件優越,物質上沒有后顧之憂,也不用政府實施照顧,為什么不自己先行動起來?”鳳歌仍想說服玥如。
“明白,明白。”“大白兔”態度虔誠地認同鳳歌的觀點。
“三姐,前幾天看到一些國外權威機構的預測,說中國現在這種計劃生育現狀,幾十年后,弊端百出,生育政策一定會有所調整。這就說明放開生育,是大勢所趨,前景都知道了,你有條件生,為什么不生?十幾年后,中國人比的就是誰家的孩子多,那時候,有錢的人沒有優越感了,誰家孩子多,誰才是最富有的人。所以,你倆現在多生幾個孩子,才是硬道理,這么簡單的道理怎么就是想不通呢?”
“對我們來說,學校里的孩子和我們自己的孩子是一樣的。”“大白兔”面對這個“小姨子”的執著雖然贊成,但是妻子不發話,他自然不敢隨便說什么。
“喲,我看你就是替三姐找借口。我現在可是在替你們著想,你們現在不聽我的話,若干年后可買不到后悔藥。”鳳歌認真地對“大白兔”夫婦說。
“生孩子是那么簡單的事嗎?我上次懷孕的過程你不知道啊?”
“那是第一胎,你們沒有經驗。”
“你好像比我這個專業人員都在行。”
“醫不自醫,說的就是你。”
“你個小毛頭,婚都沒結,說起生孩子的事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臉紅?”
“正因為沒結婚,才要把這些知識提前儲備好,要不然,到時候還不得像你一樣,像個沒頭的蒼蠅一樣,亂闖亂撞?”
“打死你個小毛頭,又來了。”
“說與不說,它就在那里,不生不滅。”
姐妹幾個都知道,玥如為了要這個孩子,可算費盡周折,那個過程的艱難程度,簡直可以拍個電視連續劇了。
當初,他們夫妻一心一意想要個孩子的時候,玥如怎么也懷不上。
婦產科醫生懷不上孩子,這可算是一大笑話了。可是,任憑誰能笑出來,玥如夫妻都笑不出來。
玥如天天接觸的病人,不是想懷孕就是要墮胎,每天要么是給大肚子孕婦檢查胎心、胎位,要么是鏗鏘上陣為女人免除她們未婚先孕的憂慮。
平日里,玥如對自己的職業沒有什么特殊的榮耀感,只是覺得社會分工不同而已,直到自己想懷孕而懷不上,找原因也找不到,想盡辦法也沒有用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一個婦產科醫生對生活的重要性,也才讀懂了孕婦滿足、幸福笑容背后的甜蜜和欣喜。
半年多時間,夫妻倆從婦科到內科,從神經科到泌尿科,抽血、化驗、分析卵子的質量、檢查精子的成活率,最后連醫院掃地的臨時工都認識了“大白兔”,玥如的肚子仍然一片寂靜。
方萍、葉蕙生子順利,沒有經歷這方面的困擾,鳳歌未婚更是手足無措。更重要的是,玥如自己就是婦產科醫生都無能為力的現狀,才讓大家感到那種絕望是無底的。
“是不是你們與孩子的緣分沒到?現在什么事情都會和緣分聯系在一起,不如你們也去找個大仙算一算,說不定能劍走偏鋒、另辟蹊徑。”絕望中,鳳歌突發奇想。
或許是病急亂投醫,或許是實在沒有辦法了,這對受過高等教育的夫妻,雙雙懷著虔誠的心,長途跋涉,奔鳳歌給他倆聯系的大仙而去。
兩人按照大仙的指示,分床一個月,在指定的某個日子里實施“造人”行動。
大仙選的吉時是十點。為了制造浪漫氣氛,玥如把晚飯定在典雅的西餐廳,希望法國餐廳唯美的情調,會為未來的小生命增添些特別的氣質。萬事俱備后,玥如來到內衣專柜,準備買一套性感內衣為行動添彩。
興奮、忐忑的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大仙只說十點,是上午十點,還是晚上十點,似乎沒有明確強調。玥如驚起了一身冷汗,這可是個非常重要的問題,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她立刻給“大白兔”打電話,以刻不容緩的口氣命令他馬上回家。“大白兔”從未見妻子如此焦急慌亂,便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
當玥如把自己的疑慮說出來,“大白兔”也很重視,兩人一致決定,不管是上午十點,還是晚上十點,都不能錯過,這樣才會雙保險。
于是乎,這夫妻倆索性不再出門,待在家里專心致志實施起“造人”工程。與“大仙”的指點有沒有關系不知道,但結果卻是令人欣喜的,他們居然真的如愿以償了。
事后,當玥如嚴肅認真地向姐妹們講述了這個有驚無險的過程時,大家差點兒樂翻了天。
從那以后,若某事與此事稍有瓜葛,姐妹們絕不會錯過調侃他們的機會。今天,鳳歌又拐彎抹角,再次把這個話題提起。
外面的哄笑聲和爭執聲,不斷地傳入后廚中。忙碌不停的麗麗一邊干著活兒,一邊聽著姐姐們的對話,心里悵然若失……她放下手里的抹布,端著剛剛做好的三明治走出廚房。
“姐姐們,嘗嘗我的手藝。”
“太好了,我早就餓了,晚上還有一堂觀摩課,我先來一塊。”“大白兔”說。
“姐夫,你的在這兒,這是素的。”
“麗麗,你真有心。三姐就喜歡你的用心,人做事啊就怕用心。”
“又吃三明治?我早上剛剛吃過的。”鳳歌嘴里嘟噥著。
“你早上還吃飯了,我不僅餓著還憋著一肚子氣呢。”玥如說。
“怎么,姐夫沒給你做飯吃?”鳳歌問。
“還吃飯呢?我簡直叫這一大一小的‘兔子’給氣死了。寶寶今年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可一到了課堂便哭個不停,上學第一天就讓老師虎著臉給送回來了。第二天,死活不去上學了,實在沒招,我只好讓他去學校陪一天,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孩子不愿意上學。這爺兒倆,一大早出了門,直到晚上九點多才灰頭土臉地回來,居然告訴我沒去上學,跑去爬山了。”玥如一提起這事,氣又不打一處來。
“喲,這還算麻煩事呀?當初,你那么大的麻煩事都解決了,這個絕對是小兒科。”
“二姐,我都氣成這樣了,你別像老四一樣,一點兒沒有同情心。”
“我是說,你們家‘小白兔’不愿意上學,既不像你,也不像妹夫,是不是他智商太高和周圍的孩子玩不來,覺得學校沒意思才不愿意去?”
方萍這番話事出有因。
他們的“小白兔”三歲剛剛上幼兒園時,便表現出與眾不同的聰慧。
幼兒園舉辦游戲比賽,要求孩子們用最短的時間,從一堆長短不一的木棍中,挑選出最長的那根。
孩子們有的一根一根地比較著,有的用無助的眼神回頭看著自己的父母,希望從父母那里得到一些啟示。就在孩子們一籌莫展的時候,當時還在小班的“小白兔”擠了進來。他嬉笑著把地上的木棍劃拉在一起,往地上一戳,長木棍瞬間就出來了。現場的老師和家長們,都為這個“小東西”的淡定和聰慧喝彩。玥如更是驕傲萬分。
現在,這個“小東西”的上學意識出現了問題,方萍當然了解玥如的焦慮。
“你沒帶孩子去學校啊?”
“他們上一堂課就走了,他還說這樣的學,咱兒子不上了。上課背著手,坐得溜直,不讓說話,不讓轉頭,簡直比上刑還難受。”玥如氣得接過方萍的話。
“中國的教育就是這樣,不必細說我們都了解,我們從小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方萍說。
“可他竟然當著孩子的面說:‘現在都提倡素質教育,學校搞的這是什么,若在美國這叫侵犯人權!這學咱不上了。兒子,等明年爸爸送你出國念書。’這小兔崽子,一看有人幫著他說話,也趁機嚷嚷要上外國念書,說那里的老師不訓人,上課還可以唱歌、吃東西。你說這孩子,我該怎么教育啊?”玥如兩手一攤一臉茫然。
“醫不自醫,教不自教。婦產科醫生好不容易才懷上了孕,爸爸搞教育,自己的孩子卻不愿意上學,這事要是說出去,恐怕會雷倒不少人呀。”鳳歌不失時機地打趣著玥如夫婦。
“硬傷,硬傷!”“大白兔”也自嘲道。
“我也同意孩子到國外念書,你們家又不是供不起,先讓他在市里的‘郁金香’念著,那里完全按照國外教育模式教學,等初中畢業了,孩子能自理了,再直接送國外念高中、大學。”方萍安慰著玥如。
“這樣行嗎?”
“有什么不行?你們有條件讓孩子接受更人性化的教育,為什么不先行?”方萍說。
“這人一著急呀,大腦就短路,那我這個大心思可解決了。看來,有事還得找姐妹呀。”
“你說,你這一上午的時間,兩件大事都找到了解決的辦法,怎么謝我們啊?”方萍問。
“改天我請你們吃法國大餐。”“大白兔”態度積極地保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