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寄居破廟
- 極品女參謀
- 滄海七渡
- 3449字
- 2018-01-18 17:06:30
河渠邊圍滿了人,似乎比剛才還要多,此起彼伏的煙火照得整個河渠熠熠生輝。隔岸一聲令下,立時竄起一簇火苗,“唧”一聲劃過夜空,騰起的焰火紅如朝霞,幾乎照亮了半邊天。出街觀望的百姓皆抬頸而望,一時間歡呼聲、雀躍聲不絕,竟有些過年的氣氛。
酒樓里不知是誰喊了聲“陛下在天臺”,隨后眾人呼啦啦地立起來,紛紛往樓下跑。掌柜的剛招呼了兩位貴客上樓,腳還沒踩穩最后一階梯,也跟著轉身下樓了。阿庫來了興致,拉著海弦起來,說道:“天臺上的人是皇帝啊,咱們也去開開眼界吧。”
“陛下也是人,一個鼻子兩只眼,沒什么好看的。”海弦放下筷子,用手托著腮,順著窗外望向天臺,猶自出神。
阿庫見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便不再多言,只做了一個夸張的鬼臉試圖逗她開心。他到底好奇,忍不住探頭去看一看陛下的模樣。然而再朝樓下看時,發現天臺上早就空空如也,唯余人頭攢動,燈火綽約。
飽餐之后,海弦問跑堂是否知道凌甫翟的住處。那跑堂的點點頭:“小姐說的是凌統領吧,他就住在前面那條街。”
海弦牽著紅纓馬離開,一路往前面的街巷走去,果真看到一所大宅子,問了路人方知是凌宅。她將紅纓馬拴在了門環上,用力敲了幾下門,便聽到一名男子的聲音:“來了來了,請稍等!”她聞聲飛快地往墻角處一躲,便見那男子開了門,指著門口的紅纓馬問:“這馬匹是哪里來的,怎么平白無故出現在宅子門口?”說著便大聲喊,“凌公子!凌公子!”
海弦下意識往墻角縮了縮,果真看到甫翟走出來,一見紅纓馬便笑起來,仿佛是見到了丟失許久的寶物,那面上驚喜交加。只過了片刻,他便飛快地跑出宅子,四處搜尋著海弦的身影,然而面對他的只有來去匆匆的行人。他的表情又頓時從驚喜轉為失落,海弦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即便執意要走,也不肯欠他一星半點。他面上的驚喜迅速退去,換上一臉頹然,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才牽著紅纓馬進門。
直到有人將宅子門重重合上,她才敢松一口氣。然而隨著門環的“咣當”聲,她的一顆心卻是狂跳不止。她在心中道:總有一天還能夠相見的,卻不能是如今這般模樣,我要讓你看到一個最美好的慕海弦。
阿庫道:“那些銀子你不打算還了?”
海弦道:“銀子將來必然是要還的,只是如今我們到底還需要它。”
阿庫點點頭,拍著圓鼓鼓的肚子尾隨在海弦后頭,也不知道她要往哪里去。沿著街一直走,直到走到近郊外處,她才停下來,指著面前的一間舊廟說道:“今晚就住這兒吧,再不濟也比當年在瞿國的時候強上百倍。”
阿庫咂咂嘴,雖有些介意,到底還是硬著頭皮跟她進了舊廟。
舊廟并不臟,只是透著一股子霉味,黑漆漆的看不見路,直到阿庫從身上摸出了火折子,才勉強看清眼前的路。兩人進去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他拿火折子照了照,仿佛有一張蒼白的臉,若隱若現,嚇得叫了聲“鬼呀”,險些跌坐在地上。待看清后才發現是一位婦人,身懷六甲,依身量來斷,應是即將臨盆。
海弦道了聲“抱歉”,深怕驚擾了她,便和阿庫挪到了另一頭。阿庫撿了些稻草,鋪出兩塊地來,將厚實的那一塊留給了海弦。
阿庫合著衣裳躺下來。
海弦恐怕是累極了,一沾上軟軟的草墊子便睡沉了。他拿火折子照著她,她睡著的樣子很安詳,似乎并不知愁苦為何物,哪怕住破廟,睡草墊也心滿意足。
他把光慢慢移到她腮邊,照出她好看的側臉,長長的睫毛落在下眼瞼,一邊的耳垂在光下泛著淺淺的紅色。
她的耳垂生得這樣好看,卻偏偏缺了一對耳墜子。他摸了摸那錢袋子里的銀兩,發現還有兩三塊銀錠子,便打算連夜去給她買一對耳墜子,好給她一個驚喜。他連忙吹滅了火折子,從草墊上爬起來,深怕夜里出去丟了甫翟的錢袋子,便從懷里摸出來,放在了她身邊,輕輕抓過她的手壓住錢袋子,躡手躡腳出了破廟。
海弦依舊沉沉地睡著,夢里似乎聽到有人在咳嗽,斷斷續續,咳得很厲害。聽到咳嗽聲,她猛然睜開眼,果然看到睡在另一頭的婦人在咳嗽。她連忙走到婦人身邊,借著黯淡的月光輕輕拍了拍婦人的手臂,小聲道:“夫人,你哪里不舒服?”
見她不曾給出反應,怕鬧出人命,便趕緊摸了摸她的額頭。她的額頭燙得似灼鐵,海弦一驚,忙解了腰上的水囊喂她。然而因為咳得過猛,竟是一口也喂不進去。她只得扶著婦人重新躺下來,又尋了些干草蓋在那婦人身上,回頭道:“阿庫,我去買些草藥來,你看著些。”
許久沒有人作答,她又喚了聲:“阿庫,你聽到了嗎?”
還是沒人理會她。
她摸索著到了阿庫的草墊子前,拍了拍草墊子,只見阿庫早已經不在了,心想著他必定是看熱鬧去了,便嘆了口氣。這個阿庫,關鍵時刻總是掉鏈子。她起身時發現自己的草墊子邊放著一只鼓囊囊的錢袋子,一看便知是甫翟留下的那一只,忙收起來放好。她把水囊放到婦人身邊,說道:“你千萬堅持住,我去給你請大夫。”
臨走前,那婦人緊緊拽著海弦的衣衫不肯放,口里含含糊糊道:“請送我去見……見凌統領。”
海弦并不曾聽清她在說什么,只當是燒糊涂了,一刻也不敢怠慢,趕緊出了舊廟。
沿著街巷胡亂奔走,總算找到了一家醫館,海弦求著大夫去舊廟為那婦人出診,好說歹說,連嘴皮子都磨破了,那大夫也不肯出診。眼看著出來已有些時候,深怕她在破廟里出事,她只得將那婦人的情形同大夫說了一遍,懇求他開一張方子。
順著那大夫開下的方子抓了藥,她又急忙出了醫館。然而等走出醫館,竟忘了自己早已經忘了來時的路,一時分不清究竟該往哪處走。想要再回去問問那大夫,誰知人家嫌她聒噪,見她折回來,連忙合上了大門。她急得拼命拍門,然而里面的人卻當做沒聽到,知道她連手心都拍紅了,也沒人來應門。
她懨懨地揉著手心骨,正打算再往前走一段路,好找個路人問一問,身后忽然響起一把男聲:“海弦?你怎么在這里?”
是阿庫的聲音,她欣喜地回過頭,只見阿庫正從遠處一家賭坊里走出來。她立即氣得瞪眼,她只當阿庫是出門去湊熱鬧的,誰知竟來了這種地方。正要上去訓斥,賭坊里頭忽然閃出幾個人,一把揪住了阿庫的衣襟將他拖到角落里一陣拳打腳踢,口中罵罵咧咧道:“贏了還不消停,居然敢來順老子的錢袋子。”
賭場里的打手都是練過幾下子的,那一拳頭下去,阿庫的臉頰頓時腫得像饅頭。因為人多,他無力反抗,像死狗一樣躺在地上任由他們拳打腳踢。海弦飛快地沖上去,試圖將幾人推開。那些人看出來兩人是一伙的,也不管是男是女,只管出了拳頭再說。
所幸阿庫阿庫反應及時,整個人撲在了她身上。海弦只是被踢了幾下子,倒是阿庫痛得齜牙咧嘴,被打得沒了力氣。那些人見從他身上翻不出錢袋子,這才悻悻然離去。她小心翼翼地扶阿庫起來,他的臉上、手上,甚至后背都是淤青,衣衫盡破。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大聲呵斥海弦:“你沖上來做什么!這些人都是在刀口上混的,哪里會疼惜女人。萬一有個好歹,你是要我痛心一輩子嗎?”
海弦反駁道:“難道讓我眼睜睜看著你被打死,我就不會痛心嗎?”
阿庫見她手上亦有些淤青,心中頓時憐惜起來,愈發想要對她好。他顫巍巍站直了身子,見海弦手里提著藥包,并著一只藥爐子,急忙問道:“這些藥是你吃的?”
海弦道:“是舊廟里那位姐姐,她燒得厲害,我們趕緊回去吧。”
阿庫心想著這一趟去賭坊本就是為了給海弦賺錢買耳墜子的,如今贏了錢,耳墜子卻還沒有買,便說道:“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要緊事。你相信我,我必然不會再進賭坊了,當真是有要緊事去做。”
他重申了好幾次要緊事,雖然她鬧不明白阿庫口中的“要緊事”到底是什么,但想起舊廟里的婦人,不好再拖延,便只得點頭道:“你若是再去賭坊或是偷了銀子遭人打,我可就不再管你死活了,留你在外面自生自滅。”
他鄭重點頭,笑道:“快回去吧。”說著送了海弦一段路。
等回到舊廟,那婦人依舊沒有醒來,嘴里迷迷蒙蒙地念叨著,卻是一句也聽不清楚。海弦搭了柴火為她煎藥,阿庫過了許久都沒有回來。她望著外頭烏沉沉的天空,想要出去找一找,然而見那婦人這般模樣,又不敢離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婦人咳了幾聲,又睡下了。藥爐子上咕咕地烹著藥,因為沒有燈籠,只得靠著火堆子發出的光來辨認事物。只見那婦人衣著光鮮,外衣的成色極好,在這樣暗淡的火光下,亦是熠熠生輝。再看她滿頭首飾,無不是貴重之物,就連一雙繡鞋也是拿上好的錦緞做的,那緞面上的繡花亦是十分出挑,手工極為細致。海弦鬧不明白,論說這樣的打扮,必定是出自富商貴胄之家,緣何會淪落在這種地方。
她望了望外頭移西的彎月,已經是三更天了,依舊不見阿庫回來。門口時常有大堆的人馬舉著火把來來回回,還有兩名衙差抬著一具尸體經過,中間還有人馬進過舊廟,見廟里窩著兩位名女子,其中一人還即將臨盆,怕給自己惹麻煩,便立馬掉頭走了。
外頭似乎發生了人命官司,雞飛狗跳地鬧得無法安生,只是海弦懶得去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