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們是什么人?
- 危險戀人
- 何奇
- 8596字
- 2018-01-18 11:05:47
林子華回到旅館做好出發準備后,關好房門從花盆里挖出油紙包,取出帶血跡的床單布裝進挎包。就在他挖取油紙包時,有人悄悄從門縫里塞進一張紙條。他當時沒有發現,準備出門時才看到,忙揀起來一看,上面寫著:
“小心!有人在黑鷹山口設伏”。
林子華驚愕,趕緊出門向左右看看,樓道走廊里空無一人,在旅館里掃視幾圈,也沒有發現人影,便轉身回屋,關起門盯著那個紙條陷入沉思。“這個紙條是誰傳來的?什么人?消息可靠嗎?這個人為什么要給他傳送消息?在黑鷹山設伏的又是什么人?土匪?強盜?老對手?”
他沉思著,分析著,研究著,自語著,答案卻漸漸清晰地浮現在大腦里:可以肯定這個傳送消息的人,與前天晚上打飛石救他的是同一人,他或她似乎暗暗幫助他。可這個人在哪里?是什么人?一時不得而知。至于在黑鷹山口設伏的敵人,他毫不含糊想到了老對手——那晚劫車的劫匪。這伙劫匪是哪路人?他仍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清楚的,劫匪害怕特工隊進入黑河鎮,害怕特工隊發現他們的什么秘密,因此企圖堵截消滅特工隊。
他清楚,黑鷹山口是進入黑河鎮的必經之地,山勢峻雄,溝壑縱橫,地形復雜,公路從狹窄的溝谷里盤繞而過,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如果敵人真在山口設伏,縱使他的特工隊有三頭六臂也難以穿過。想到這里,他的心陡然間墜入萬丈懸崖。然而,他卻沒有絲毫退縮思想,在那兒思謀一陣,給對手籌劃好了一步棋!冷笑一聲,自語道:“想在黑鷹山口襲擊我的特工隊——老母豬吃核桃——響(想)得脆!我林子華給你準備一壺,讓你好好喝喝!”
林子華燒了紙條,挎上背包出了門,駕駛停在大門口的吉普車向情報處駛去。
裝著電臺設備和武器彈藥以及行裝的大卡車停在情報處院子里,特工隊員們等在車旁整裝待發。林子華駕著吉普車一出現,大家都急不可耐地迎了上來。林子華跳下車問:“準備好沒有?”
“準備好了!”大家異口同聲,齊聲應道。
“好!大家原地待命。劉雙贏跟我來。”林子華說完轉身向情報處辦公室走去,看樣子有要事要與劉雙贏密商。劉雙贏跟著去了辦公室,幾分鐘后,出來跳上林子華的吉普車“轟”地向外駛去,顯得有點神秘的樣子。
劉雙贏離開后,林子華命令特工隊的卡車出發了。他坐在駕駛室的副駕駛座上,老萬和隊員們全擠在卡車廂里,藍蝶坐在車廂前靠近駕駛室的彈藥箱上。卡車悄無聲息地駛出情報處,穿過幾條街,出了城向黑河鎮駛去。
就在特工隊出發后的幾分鐘,一道無線電波穿過浩渺的沙漠和藍色的天空,把特工隊出發的消息傳送到了遙遠的黑河鎮。十幾分鐘后,八九個土匪模樣的漢子騎著快馬出現在黑鷹山下的戈壁荒野上,向黑鷹山口趕去。他們便是幾天前在三岔口劫持了那輛車的劫匪,領頭的仍是那個八字胡,他們趕到黑鷹山下把乘馬藏在紅柳林里,便向黑鷹山頂趕去。
太陽剛落山,這幾個劫匪攀到了黑鷹山口的崖頂上,開始了設伏行動。
一條深深的峽谷,兩面的山崖如同刀劈斧削,高高聳立,險惡而恐怖;一條簡易車道從狹窄的谷底蜿蜒穿過,這便是去黑河鎮的必經之地黑鷹山口。劫匪們很快在山崖的雜草灌叢中壘起了掩體,擺好了擂石陣,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溝谷,等待特工隊進入伏擊圈。
黑鷹山口的地勢遠比他們事先想象的要險要數倍,因此劫匪們面對如此險要的地形揚言說,不要說特工隊有十幾個人,就是三十五十,也可以把他們徹底埋葬在溝底。只是擔心林子華不會上鉤,因為他們聽說林子華智足多謀,是個狡猾的軍人。果不其然,他們從太陽落進入陣地,已經在這里守了近三個小時,卻不見山下有車輛燈光。
趴伏在那個頭目左邊的叫孫三,右邊的叫麻五,他倆都二十六七歲,留著寸頭,精干而剽悍。這兩個家伙都是頭目的心腹,時刻緊隨在頭目左右,隨時聽從頭目的召喚。他倆持著勃朗寧手槍,大瞪著眼睛監視著溝谷,眼睛都望疼了,見山下沒動靜,有點不耐煩了。麻五低聲嘀咕著:“特工隊到底來不來呀?我們在這里埋伏了大半夜!”
頭目說:“會來的,大老板的情報不會有錯!”
麻五說:“那他們到現在還不見蹤影?聽說林子華很狡猾,不會聽到什么消息溜號了,讓咱們在這里白等半夜吧?”
“就是,聽說他智足多謀……”孫三也插話說。
“一派胡言!”頭目聽到兩個心腹這樣說,心里很不舒服了,訓斥道:“林子華有什么了不起?比別人多長半個腦袋?就讓你們夸成了一朵花?——長別人的威風,滅自己的志氣,小心封了你們的嘴!
“封口”那是殺人,誰不害怕?麻五和孫三頓然啞口無聲。
等待是難忍的,是很折磨人的。就在他們快要失去耐心,失去希望時,忽然有人叫了一聲:“燈光,來了,來了!車來了!”劫匪們從草叢里探出腦袋定睛向山下的荒野里望去,果然看到山外遙遠的地方出現隱約的車燈,晃晃悠悠,向前移動,漸漸近了,真是一輛汽車。
陣地上忽然躁動了起來,嗡嗡嚷嚷的。頭目先前見特工隊沒有蹤影,心里也打著鼓,擔心撲空,此時見特工隊如愿而來,嘿嘿冷笑說:“都夸林子華深謀遠慮,智足詭譎,比狐貍還狡猾,看來他也是半瓶子醋嘛!讓他今晚嘗嘗我的厲害,讓他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這句話一下把劫匪們的情緒挑逗起來,一個個激動地直叫喊,直蹦跳,嚷叫著今晚這場伏擊戰肯定要比那晚的劫車戰痛快刺激,因為那晚是偷襲,是跟絲毫沒有防備的國軍交手,還沒來及痛痛快快放幾槍,那幾個押車的就倒斃了,太容易了,太輕而易舉,太缺少那種痛快而淋漓盡致、刺激快感神經的沖殺場面,今晚就要出現激烈的槍聲,震天動地的殺聲,萬馬奔騰,刀光劍影,人頭落地,血流成河場面,太刺激人了!
頭目見弟兄們大喊大叫,張張狂狂,低聲喝令:“沉住氣,注意隱蔽!”劫匪們的叫嚷戛然而止了。
山下的卡車越來越近,就要進入山口了,頭目叮囑:“注意!等車進入埋伏圈,聽到我的槍聲,立即向山下開槍,扔石頭,讓他們有來無回,全部藏身谷底!”
孫三和麻五們鄭重地點頭,把腦袋隱藏在亂草叢里,輕輕打開槍機,拿起手雷和石頭。然而,這時出現一個異常情況:他們發現那輛車總是慢騰騰往前晃悠,半天也沒有進入山口,沒有進入埋伏圈,而且就在此時車燈倏忽滅了,不見了,消失了。怎么?難道他們發現這里有埋伏?中途逃跑了?——不可能,因為大家清楚地看到明亮的車燈在山下晃悠,漸漸向山口駛來,而且聽到了喇叭聲。
麻五和孫三見車燈滅了,消失了,把長脖子觀望山下,又回頭望著主子,眼睛里全是問號。
頭目這陣也大睜著眼睛監視著山下,分析猜測著這個異常情況。忽然他“噗嗤”笑了,對麻五和孫三悄悄說:“車就在山崖下。你們可能沒有發現,山口外有段路在山崖下,車到山崖下就被溝崖遮擋了,在山上是看不見燈光的。”
經他這樣一提醒,大家忽然茅塞頓開,豁然開朗。是啊,是啊!汽車被山崖遮擋了,怎能看見燈光?大家又就激動活躍起來。耶掌柜見大家嗡嗡嚷嚷,又低聲而嚴厲喝斥道:“不要吵嚷,找死啊!穿過那段山崖,再往前走五六十米,就進入伏擊圈了——大家準備戰斗!”
一聲令下,大家各就各位,悄然伏在草叢雜木中,有的拉動槍栓,有的拿出手雷,有的將石頭擺在陣前,兩眼盯著山下,待車輛進入埋伏圈,但過了大概二十分鐘,仍不見車輛出現,也聽不到汽車引擎聲。頭目心里有點著急了。麻五提議派人悄悄下山看看,孫三也說派人下山偵查一下,頭目卻反對說:“說得輕巧!——中了特工隊的埋伏咋辦?那不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要是再讓他們抓個‘活口’,不就壞了大事?”因為他們的行動是絕密的,既要滅特工隊,還要把贓栽到山里的土匪頭子黑鷹身上,所以不能留有半點痕跡和尾巴,留了,就等于留下了禍根,只好守候等待。
大概又過了二十分鐘,還是不見山下有車輛燈光。頭目隱隱感覺出問題了,一種不祥之感寒風般襲擊全身。弟兄們也開始躁動不安,嘰嘰咕咕,紛紛猜測議論起來。有的說特工隊可能不敢來了,半道溜了;有的說可能在山口外夜宿,等天亮后才穿過黑鷹山口;有的建議主動出擊,偷襲特工隊,有人卻持反對意見說:“千萬不可貿然下山,特工隊可能在山下設了口袋,下山就鉆進了人家的口袋!”等等。
頭目聽著這些猜測和議論,心里亂如麻團。現在他也難以確定特工隊的車輛是半道溜了,還是夜宿山外,抑或設了口袋等著他們去鉆,但有一點他是很贊同的,這就是“不能貿然下山”。林子華是個狡猾的特工,山下的情況,他又不摸底,貿然下山,豈不是自投羅網?因此他決定死守山頭,以靜制動,等天亮再說。
他們就這樣死守著等待著。
東方的天際出現了青白的亮色,天漸漸亮了。頭目借著亮光,仔細觀察崖下彎彎曲曲的道路,見沒有車輛的蹤影,也沒發現一個人影,知道不能死守不下去了,對孫三和麻五說:“下山!”孫三和麻五帶著幾個弟兄,悄悄向溝底摸去,頭目和其他人跟在后面。他們上了路面后,還是不見車輛人影。
那頭目和眾劫匪們陡然震愣在那兒,似乎忽然陷入夢境!
“車呢?人呢?特工隊在哪里?”
其實,特工隊就在黑鷹山下的大沙漠上,他們騎著駱駝正秘密向黑河鎮進發。
這是林子華使的“暗度陳倉”計。昨天林子看到那個紙條后,便密派劉雙贏準備了駱駝隊。特工隊乘坐的大卡車從金泉城出發后,便在半路上秘密換乘駱駝,馱著行裝,橫穿沙漠,抄捷徑悄悄向黑河鎮出發了。
那時天已經黑透,為了迷惑對手,林子華叮囑駕駛員大劉開著空車繼續向黑鷹山前行。大陳清楚林子華的意圖,于是亮著車燈,按著車喇叭,張張揚揚前去了黑鷹山,到那段山崖下,馬上滅燈、調頭,又摸黑趕了回來……
這個計謀就這么簡單,卻把劫匪們“謊”在了黑鷹山口的溝崖上。
已是中午時分了,駝隊已進入大沙漠百余公里。這是一條荒無人煙的荒漠古道,直距黑河鎮近二百公里,特工隊馬不停蹄,人不下鞍,趕了一整夜又大半天,只要沒有什么干擾,抓緊時間往前趕,天黑后就可以到達黑河鎮。這條古道很少有人知道,林子華是從《黑河志》上看到的。作為情報人員,天上的地下的都得掌握,否則就好像蒙著眼睛,捂著耳朵,不靈!
此時,大家騎在駱駝上邊趕路邊連聲贊嘆林子華“暗度陳倉”的妙計。劉雙贏說:“‘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林隊真是諸葛再現啊!讓劫匪們在黑鷹山口傻等著去吧!”
林子華忙謙虛地說:“哪里哪里?要不是你劉雙贏事先準備好駱駝隊,大劉前去黑鷹山口迷惑敵人,我的這臺戲也唱不下去啊!多虧你倆,你倆才是真正的諸葛再現!”
“這都是你林隊事先安排的,你不派我們去,我哪敢擅自行動?”劉雙贏無不欽佩說。
大劉也附和說:“是啊,這都是林隊的神機妙算!”
藍蝶與林子華合騎一峰駱駝,一路沉默無語,顯得心事重重,此時也附和道:“林隊長還真有兩下子,名不虛傳啊!”這是她從昨晚到現在說的惟一的兩句話。林子華又是一陣謙虛:“不敢不敢!”又用充滿譏刺意味的口吻說:“比起藍特派員來,本隊長還差得遠,差得遠啊,呵呵呵!”嘴里這么說著,心里卻對這個欽差大臣很是不服氣,那種得意自豪之色溢于言表。
怎么不自豪呢?怎么不得意呢?他昨晚把對手狠狠地耍了,等那群蠢貨明白過來,他的特工隊就到黑河鎮了,哈哈!哈哈!
特工隊橫穿沙漠的消息天黑后才傳到黑鷹山口。劫匪頭目氣急敗壞,準備殺個回馬槍,在黑河東上堵截特工隊,但算了算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垂頭喪氣向黑河鎮趕去。
太陽剛剛沉入西面的地平線,特工隊的駝隊便趕到了黑河西岸邊。
黑河是一條古老的河流,又名弱水。徐松《西域水道記》曰:“弱水,今謂之黑河。”它發源于祁連山北麓,濤濤向北,穿越大漠戈壁,直至居延海。兩岸曾是古戰場,關城矗立,金戈鐵馬,刀槍鏗鏘,風烈馬嘶;又是古絲綢路的交通重地,駝鈴叮當,商賈來往,繁華熱鬧;這里曾是肥美的大草原,烏孫、月氏、匈奴、突厥、回鶻,西夏國的契丹、黨項到元朝的蒙古人,在這片草原上繁衍生息,逐水草而居住游牧。這條大河同黃河一樣,千百年來滋潤著兩岸的大片土地,養育著兩岸的蕓蕓眾生。
夕陽西下,晚霞如血,寬闊的河面上漂蕩著五彩繽紛,姹紫嫣紅的晚霞。林子華勒住駝韁,讓駱駝臥倒后跳下駝背,好像頑皮的小孩子跑到河邊。趟過黑河,再往前走就是黑河鎮了,他望著寬闊的河面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此時他除了為巧妙甩掉敵人而激動,同時非常感激那個為他傳紙條的人,他是誰呢?一路上他反復猜想,卻沒有猜到,心里卻很清楚這個人跟那晚打飛石的都是好人,是幫助他的。他在河邊眺望片刻,對身后的隊員們下令道:“涉水過河!”
河面寬闊,河水沒膝,隊員們挽起褲腳,牽著駱駝下了河。藍蝶也下了駱駝,坐在地上脫鞋襪,準備涉水過河。林子華知道女人下水不便,走過去對她說:“不要脫了,你騎著駱駝,我牽著過河。”
“不不不,我一個人騎駱駝害怕,害怕!”藍蝶忙搖頭。
“哈哈哈,一個軍人還怕駱駝?”林子華發出嘲弄的譏笑。
藍蝶見林子華譏笑她,便蹲下去邊脫鞋邊說:“用不著譏笑,我可以下河!”
林子華見藍蝶動真了,阻止說:“別脫了,我背你過吧!”
“你背我過去?”藍蝶驚異地望著他。
“是。背你過去!”林子華不容置疑地說。
“不不不!”藍蝶忙搖頭,“這算什么?多不好意思?”
時間緊迫,軍情緊急,其他隊員都過河了,林子華不容她說什么,用命令的口氣說:“不要說了,時間緊急,耽誤不得——快過來!”便蹲下身子。
藍蝶在那兒怔了怔,見大家都過河了,只剩她和林子華,再延誤下去會拖特工隊的后腿,便不好意思地趴到林子華的背上。
林子華背起她下了河,到了河中間,林子華轉回頭板著臉說:“給特派員說清楚,這可不是巴結重慶來的長官,完全為了盡快過河,進入黑河鎮!”
“是又怎么了?”藍蝶順口說。
“那就有麻煩了。”林子華說。
“什么麻煩?”藍蝶問。
“不要問了,沒時間跟你啰嗦!”林子華冷淡地回答。
雖然林子華的口氣很沖,藍蝶心里卻忽然涌出一股熱浪,那股熱流驟然涌向全身,她把臉輕輕地貼在了他背上!
特工隊橫穿沙漠,趟過黑水河,當晚十二點多進入了黑河鎮。
黑河鎮地處中國西部,是個漢蒙多族雜居的大集鎮。東西兩面是浩瀚無垠的沙漠,北有連綿的大山作天然屏障,南與祁連山遙遙相望,西北與新疆哈密、扎布哈朗特(今蒙古國扎布漢省會)成犄角之勢。大軍集結于此,東可援寧夏,南可應甘肅河西,西可略北疆重鎮哈密,進而保衛南疆。因它地處甘、蒙、新交界之處,四面是戈壁大山,又遠離友鄰縣鎮,且公路交通和通訊網絡不便,所以成為貨真價實的“三不沾”地方。鑒于黑河鎮戰略地位特殊,1939年蘭新國際援華交通線開通后,日本帝國主義便把特務間諜派往黑河鎮,建立起特務間諜網絡,秘密策劃和組織政治力量,制定“北漠計劃”方案,企圖在偏遠的黑河鎮建立“甘蒙疆獨立政府”,占據中國西部抗日大后方、打通日本和德國(希特勒德國)的聯系,切斷中國當時惟一的國際交通運輸線和石油運輸線,用釜底抽薪辦法,撲滅中國人的抗日烈火。
黑河鎮若落入日軍之手,整個甘肅河西便難以確保;若河西易手,中國軍隊便失去抗日大后方,腹背受敵!
黑河鎮雖然遠離周邊縣鎮,但因地處古絲綢之路要道,東來西往的駝隊客商絡繹不絕,各類人等留居無常,大街小巷,人來車往,不失繁華熱鬧。俄國、英國、法國、美國、日本等國的考察團、探險隊,也走馬燈似的常來常往,進行所謂的考察挖掘,形成了復雜而較為混亂的社會環境。
據記載,1923年11月,美國華爾納的考察隊本來前赴敦煌,經過金泉城,聽到黑河鎮附近的黑城埋藏著無數西夏時期的珍貴文物和西夏王朝的歷史往事,于是前去挖掘,因當時天寒地凍,遭遇狂風暴雪,華爾納差點葬身雪原。1913年,俄國的科茲洛夫前赴黑城挖掘到大批精美文物……
黑河鎮繁華地段坐落著一座俄式風格大樓,上層為辦公場所和居室,底層為相對豪華的商業店鋪,這便是黑河鎮古玩珍寶商行——福瑞軒。店主江漢能,真名江田壽夫,是日本人,近五十歲,戴一副金絲邊眼鏡,顯得儒雅而斯文。他表面上是珍寶行老板,又是縣商會副會長,其實是隱藏在黑河鎮日本間諜秘密組織頭目,多年來他以黑河鎮古玩珍寶商行福瑞軒為掩護,大力發展秘密組織,醞釀組織領導實施“北漠計劃”。經過幾年的秘密活動,萬事具備,只缺武器彈藥用以武裝隊伍,他請求總部提供裝備,因路途遙遠,難以實現,正規軍又向南方推進,無暇顧及黑河鎮。因此幾天前他根據潛伏在金泉城的間諜提供的情報,派出名叫耶掌柜的頭目,帶著八九個秘密組織成員,喬裝打扮成土匪攔截了公路上的那輛重要車輛,以獲取武器彈藥。
那晚,當耶掌柜離開黑河鎮后,江田壽夫便守在工作室里等待劫車消息。這是重大而秘密的行動,可以說是劃時代的,一旦成功,他們的秘密組織就有了武裝,就可以跟阻礙實施“北漠計劃”的一切敵對力量抗衡斗爭,或者徹底摧毀,因此當時他被那種激動、興奮而又焦灼不安的情緒折騰得不能自己。然而,就在他高興、激動、興奮而又想入非非的時候,劫車的耶掌柜鬼影子般溜回來了。
江田壽夫見他神態沮喪匆忙慌張的樣子心里“咯噔”地響了一下,拉過他低聲問:“出意外了?”
這個耶掌柜就是那個劫匪頭目,尖嘴猴腮,八字胡顫抖著,嘆著:“唉!車里裝載的不是槍支彈藥……”
“什么?”江田壽夫驚異地問,“你說什么?什么?”
“車里裝的不是槍支彈藥,是是是……”耶掌柜又重復一遍。
“是什么?”江田壽夫吼叫起來,極度的失望,使他有點失態了。
“是……”耶掌柜怕隔墻有耳,不敢大聲說,向左右看看,才對著江田壽夫耳朵悄聲嘀咕起來。江田壽夫聽了耶掌柜的報告陡然驚愣:“哦,是,是那東西啊!”他驚愣在那兒半天說不出話了。
他們秘密組織目前需要槍支彈藥,可他們劫到的卻是別的東西,計劃落空了,幾天來的興奮激動之色,從江田壽夫的胖臉上閃電般滑了過去,接踵而來的是沮喪失意。耶掌柜埋怨金泉城的“內線”情報有誤,罵罵咧咧著。江田壽夫沒好氣地說:“事已至此,埋怨已經晚矣!趕快把那輛車和貨物埋藏起來,消除一切痕跡,千萬不能讓國軍發現,特別是共產黨,否則我們的秘密組織就會暴露!”
耶掌柜說:“老板放心,那批貨我已經埋藏到北山溝外的小樹林里,車藏到了沙漠深處的胡楊林里。車貨分藏兩地,現場也早已清掃。再說那場大風把什么都掩埋了,還能留下什么蹤跡?保證平安無事!”
江田壽夫聽此話放下了心。
然而,他們自以為這次劫車行動神不知鬼不覺,那車輛和貨物埋了藏了便萬事大吉,殊不知他們的劫車行動闖下了彌天大禍,——驚動了國民黨高層,蔣介石親令國軍派特工隊前來黑河鎮偵破劫車案,并密令重慶情報局選派一名叫藍蝶的女特工前往督戰;共產黨延安方面也派特工“云雀”前來黑河鎮。
正當耶掌柜信誓旦旦給江田壽夫下保證時,秘書送來一份電文。那是金泉城秘密組織發來的,江田壽夫只看了一眼,陡然臉色大變。耶掌柜問:“怎么了?”江田壽夫“啪”地把電文拍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怎么了?自己看看,什么平安無事?萬無一失?”耶掌柜拿起電文看了一眼,也大驚失色:“國軍發現我們了?!還要派特工隊跟蹤前來黑河鎮?”
江田壽夫預感問題已經嚴重了,喪氣地叫嚷著:“一旦國共兩黨的特工前來黑河鎮順藤摸瓜,我們的秘密組織就會暴露,整個“北漠計劃”就會泡湯!”耶掌柜也感到問題嚴重,搓著手連連問著:“這可怎么辦?怎么辦?”
江田壽夫說:“馬上調動人馬,準備在黑鷹山口伏擊,阻止他們進入黑河鎮!”“嗨!”耶掌柜不由分說,馬上轉身離去。
昨天下午,江田壽夫得到特工隊秘密出發的消息后,即令耶掌柜帶著秘密組織裝扮成土匪,前去黑鷹山口狙擊林子華的特工隊。江田壽夫把全部籌碼全都押在了黑鷹山伏擊上,試圖用伏擊戰扳回劫車行動造成的嚴重后果,然而事與愿違,他又中了林子華的“暗度陳倉”之計。當他聽到特工隊橫穿沙漠,涉過黑水河已經進入黑河鎮后仿佛傻了,兩眼直瞪瞪地癱坐在座椅上,一如浸泡在水里的泥人。
他們的行動計劃又失敗了,他不知怎么向上司交代,于是坐在那兒,徹夜末睡,等待耶掌回來。
天快亮時,耶掌柜帶著孫三和麻五們灰溜溜地從黑鷹山口撤了回來。一回鎮里,耶掌柜便從后門偷偷鉆進江田壽夫的宅院,見到江田壽夫后愧疚垂下腦袋:“老板,我無能,我們沒有消滅特工隊,讓他們進了黑河鎮……”他說完便等待老板大發雷霆,然而江田壽夫卻沒有發怒,只是長嘆一聲,搖了搖頭道:“這次怨不得你,是林子華太狡猾了,誰能想到他不走黑鷹山口,橫穿沙漠直入黑河鎮呢?”
耶掌柜見老板這樣說,抬起頭沮喪地說:“是啊!這個林子華真狡猾,幾次交手都讓他得了便宜。老板,下一步怎么辦?”
江田壽夫說:“特工隊進了黑河鎮,就會順藤摸瓜向我們摸來,我們必須想出一個完全之策挽回失敗,保住咱們的秘密組織,順利實施‘北漠計劃’,可我還沒有想出什么高妙之法,等你回來一起量議。”
耶掌柜沉默半晌,怯怯地說:“我倒有個想法……”
“什么想法?”江田壽夫催促道,“快說!”
耶掌柜說:“特工隊來黑河鎮,地方黨政定會舉行盛大歡迎宴會……”說到這里停住,望著江田壽夫。
“你的意思是在宴會上……”江田壽夫明白了他的意圖,食指勾了勾,示意暗殺的意思。
“對!”耶掌柜說,“趁宴會賓客混雜,我們混進去殺了林子華和那幾個頭目,讓他們群龍無首,扳回敗局,為帝國爭光!”
江田壽夫聽此計謀,沉思片刻說:“辦法倒好,可一旦露出破綻,或者我們的人落到他們手里,那后果將會不堪設想……”他不敢往下說了。
“老板放心!”耶掌柜說,“我身邊有兩個殺手,他們是從外面來的,誰也不認識,絕對可靠,即就是不成功,被特工隊抓了活的,他們也不會吐露半個字。”他說的殺手是孫三和麻五。
這兩個秘密組織成員江田壽夫都沒有見過,也沒有領略過他們的手段,因此他心存顧慮,反復掂量著:“到底有把握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有把握!”耶掌柜言之鑿鑿,“那兩個都是神槍手,又跟我是單線聯系,就是出了麻煩,到我這里就止了……”
江田壽夫聽是這樣,斯文的臉上漸漸露出森森殺氣,點了點頭:“好!馬上部署刺殺行動!”
耶掌柜“嗨”了一聲,悄然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