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致富，”窮理查德在另一本年鑒中說道，“那就牢記節約和賺取同等重要”。印度沒有使西班牙富有，因為它的耗費遠遠大于收入。如果你整日揮霍消費，那么你就絲毫沒有理由抱怨時勢艱難、賦稅沉重以及生活拮據；因為，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

美女與佳釀，游戲和欺騙，

使得財富日益減少，而欲望無限膨脹。

此外，“維持一項惡習，會帶出兩個孩子”。也許你會認為，時不時地飲一會兒茶或者喝一點兒潘趣酒，時不時地吃一頓昂貴的晚餐、買一件奢侈的衣服、進行一次高檔的娛樂，并不算是大事；但是，記住窮理查德所說的，“積少成多，集腋成裘”；并且，“謹慎小的開支”；因為“一個小小的漏洞可以弄沉一艘大輪船”；另外，“沉溺于佳肴的人，將淪落為乞丐”；并且，“傻瓜才大擺筵席，聰明人總是赴宴者”。

你們相聚在這個琳瑯滿目的小玩意兒和應接不暇的精美裝飾品的公開拍賣會上。你們把這些物品叫做貨物，但是，如果一不小心，它們將向一些人證明它們是禍害。你們認為它們可以以低價格售出，或者是物超所值；但是，如果它們對你毫無必要，那么，無論它們價格多么便宜，對于你來說都是昂貴無比。記住窮理查德所說的，“如果想要買非必需品，可能需要在這之前賣掉必需品來交換它們”；“哪怕是在購買1便士的東西之前，也要仔細掂量”。他的意思是貨物價格便宜只是表面的而非真實的；或者說，經過了討價還價，看似精明的交易對你來說多半是弊大于利。因為在另一個地方他曾經說，“因小失大的事比比皆是”。此外，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用錢買后悔實在是愚蠢之舉”。然而，由于對窮理查德年鑒的忽視，這樣的愚蠢之舉每天都在商品公開拍賣會上發生。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智者從別人的教訓中學習經驗，而愚者幾乎不吸取自身的前車之鑒”；但是，“那些因為他人的前車之鑒而變得謹小慎微的人是幸運的”。有很多這樣的人，因為想要披上華貴的服飾，不得不忍受饑寒交迫之苦，連累家人也食不裹腹；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綢緞和天鵝絨撲滅了廚房的煙火。”它們都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也很難能被稱為方便用品，但是，只是因為它們看上去漂亮，有多少熱衷于它們。因此，人類對非自然物品的需求大大超過了自然需求；并且，正如窮理查德所說，“要說有一個人是先天貧窮，那么必定有100個人是后天貧乏。”這些和其他諸如此類的奢侈浪費，使得原本是上流社會的豪門巨賈們最終淪落為流落街頭的窮乞丐，并不得不向那些以前被他們鄙視的人借貸度日，后者通過他們的勤奮和節儉，日漸殷實富足；在這個例子中我們可以明顯地發現，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一個站著的農夫要比一個跪著的紳士更為高大。”也許從離世的人那兒繼承了一小筆遺產，便從此認為自己可以永遠不勞而獲；他們認為“現在是白天，夜晚永遠也不會到來”；在他們眼中，從如此巨額的財產中花費掉一小部分，不過是九牛一毛。（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只有小孩和傻子才會以為20個先令在20年的時間里都花不完”）；但是，“只知道從面桶里拿出面粉，而從來不往里面裝的人，會很快發現掏到了桶底”。然后，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只有當泉井干涸時，他們才會知道水的價值。”但是，也許他們原本是應該知道這個道理的，如果他們早日采取窮理查德的意見的話。“如果想要知道金錢的價值，那就嘗試著去他人那里借一些錢吧”；因為“只有借貸過的人才會知道借錢的辛酸”。窮理查德奉勸我們說：

沉醉于華麗的服飾，實在是非常不好的禍源；

如果想要追求夢幻縹緲的浮華，先掂量一下自己的錢包。

另外，“虛榮驕傲的壞處就跟無節制的欲望一樣，甚至更為惡劣”。當你買了一件很好的東西之后，你必須購買10件或更多能與之配套的物品；但是，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壓制第一個欲望總比滿足隨之而來的所有欲望要更加容易”。想要竭力模仿富人衣食住行的窮人實在是愚蠢之極，正如青蛙和公牛比肚子大小，最終卻漲破了肚皮一樣。

雄偉的巨輪應當出海遠航，經受更多的風浪，

但一葉扁舟應當保持靠近海岸，以策安全。

愚蠢的行為將很快受到懲罰；因為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一味耽于綺靡浮艷的人必將遭到世人的蔑視冷笑。”而在另一個地方，他還說過，“虛榮驕傲者往往在早餐時豐盛，在午餐時貧窮，在晚餐時聲名狼藉”。這種表面的虛榮浮華是如此的危險，毒害了這么多的人，它究竟有何用處呢？它既不能促進健康，也不能減輕疼痛；更別說增加一個人的價值，它制造嫉妒，加速了不幸和災難的來臨。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

什么是蝴蝶？

說起來也不過是一只穿上了衣服的毛毛蟲。

華麗而俗氣的花花公子就是它的最佳寫照。

但是，這種甘愿負債來購買這些華而不實的奢侈品的行為是多么的瘋狂和愚蠢啊！在這次公開拍賣會上，我們每個人都有6個月的信貸期限；這或許正是吸引我們當中的許多人到這兒來的原因，因為我們無法拿出太多的余錢，而這兒卻提供了一個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

但是，請想一想負債對你們來說意味著什么吧；它意味著你給自己的自由上了枷鎖；當你不能及時清償時，你會羞于見到你的債權人；當你在跟他說話時，你會感到恐懼；你不得不編造各種各樣的的借口，并逐漸失去自己的誠實品性，墮落為徹頭徹尾的偽君子；因為，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第二宗罪是撒謊，第一宗罪是負債。”此外，基于同樣的目的，“謊言總是騎在債務的背上”。對生性自由的英國人來說，不應該過著這種羞于或害怕看見任何其他人或者和他人講話的生活。但是，貧窮經常剝奪一個人的自尊和美德：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金玉良言：“空袋子是難以直立的。”假設某個王子或某個政府頒布了一道禁止你打扮成紳士或淑女的禁令，違反者被判處有期徒刑或接受勞役，那么你會對此作何感想？難道你不會抗議說，你是自由的，你有權決定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模樣，而這樣的法令是對你的合法權利的侵犯，頒布這種禁令的政府是專制的政府？然而，如果為了穿這樣的衣服而不惜負債，那你就等同于把自己置于這樣的暴政之下！如果你無法清償債務的話，你的債權人就有權剝奪你的自由，他可以將你終身監禁在牢獄里，也可以將你賣給他人為仆！當你在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時，你也許很少會想到日后如何償還；然而，正如可憐的理查德所說的，“債權人比債務人的記性好”；窮理查德還在另一個地方說過，“債權人似乎會一些道術，他們總是對限定的日期和時間了然于胸，絕不出錯。”在你意識到之前，最后期限已經到來，而你還沒有作好任何準備。或者盡管你牢記著債務，但是，隨著還債期限的日益逼近，原先看似那樣漫長的期限如今卻顯得非常短暫。時間像長了翅膀一般飛逝而過，而肩頭的負擔卻日漸沉重。

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那些進行短期借款的人必須在復活節償還債務”。而且，正如他所說，既然“借款人是貸款人的奴隸，債務人是債權人的奴隸”，那么，保護自己的自由吧，不要給自己戴上任何的鎖鏈；為了保持自己的獨立，謹記窮理查德所說的“勤勞給你自由，節儉給你自由”。目前，也許你會覺得自己的狀況節節攀升、蓬勃發展，因而奢侈浪費一點兒也不會造成大的損傷；但是，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

你應當盡量節儉，以備日后的不時之需；

因為清晨的朝陽不可能一整天都掛在高空。

事實上，只要活著，收益總是臨時的、不確定的，而費用則是一定的、不變的；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建造兩個煙囪比使一座煙囪保持冒煙更為容易。”所以，“寧愿餓著肚子上床，也不要因為想吃得飽飽的而借債”。

做力所能及的事，掙力所能及的錢，

這是能夠把你所有的鉛塊變成黃金的金科玉律。

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當你領悟和掌握了哲學家的這一金科玉律時，你再也不會抱怨時局艱難，或者是稅賦沉重了。

我的朋友們，這一說法是理性和智慧的；但是，與此同時，不要過分依賴自己的勤奮、節約和謹慎，雖然它們都是非常優秀的品性，但如果沒有上帝的祝福，這些美好品德所散發的光芒會很快暗淡消失的；因此，你要謙遜地請求上帝給予祝福，對那些目前似乎窮困潦倒、毫無希望的人，應當懷有仁善之心，竭盡所能地給予他們安慰和幫助。記住，約伯雖然曾經遭受了很多的苦難，但最終迎來了興盛繁榮。

現在讓我們一起來總結一下，“經驗是一所最好的學校，但愚人卻不能從中學到什么，”因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我們可以提供建議，但卻無法代替你去行動”；但是，謹記這一點，正如窮理查德所說的，“那些對他人的忠告置之不理的人實在是無藥可救”；此外，“如果沒有聽取理智的建議，終有一天會摔得頭破血流”。

這位智慧的老者就此結束了他的宏篇偉論。聚集的人群聽到了他語重心長的教誨，并對他的觀點表示贊同，但是，很快地，他們的行為就背離了這些教導，就好像它只是一次常見的講道；因為現在公開拍賣會已經開始了，他們開始大肆搶購物品，全然忘記了自己應當審慎、勤勉、節約，忘記了剛才還對沉重的稅賦抱怨重重、憂心忡忡。我發現那位睿智的老人已經徹底研究了我的年鑒，并消化吸收了這25年間我所寫的全部內容。他在談話中如此多地引用我的語句，想必已經令所有的其他聽眾厭倦不已了，但是，我的虛榮心卻十分滿足，雖然我清楚地意識到他講話中所蘊涵的智慧只有不及十分之一是我自己的，而我也不過是拾人牙慧、汲取了眾多國家和眾多年代流傳下來的智慧而已。雖然如此，我還是立志宣揚這些觀點，將之發揚光大；因此，原本想要買一件新大衣的我，最后還是決定空手離開，繼續穿我的那件舊外套，親愛的讀者，如果你能夠效仿我這樣做的話，就能跟我一樣，獲益良多。我所擁有的這些東西便會成為你的，并會永遠為你服務。

理查德·桑德斯

1757年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