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艾瑞克森學派的治療取向(3)
- 催眠大師艾瑞克森和他的催眠療法
- (美)杰弗瑞·薩德
- 2861字
- 2017-11-07 15:32:55
【芭比的案例】
另一個類似的案例記載于薩德(Zeig, 1985c)發表的期刊中,關于一名神經性厭食癥的病人。這個療程的完整逐字稿記載于《跟大師學催眠——米爾頓·艾瑞克森治療實錄》(Zeig, 1980a)一書當中。
艾瑞克森沒有立刻同意治療芭比。當她的母親第一次打電話來時,他說他必須考慮一下;幾天之后她再次打電話給他,當她打來時,他同意接這個個案,并告訴這位母親帶她的女兒來鳳凰城。
在前兩次的會談期間,艾瑞克森問芭比的大部分問題都由媽媽代答。第三天,媽媽抱怨芭比半夜輕聲地啜泣,吵醒了她。艾瑞克森面質芭比自己同意她該為這個錯誤受到責罰。艾瑞克森私底下要媽媽處罰芭比,罰她吃兩個炒蛋。在同一次療程,當時芭比也在場,艾瑞克森面質媽媽,要她讓芭比自己回答問題。
在接下來的幾次療程,艾瑞克森對芭比說許多關于生活情境的小故事,有一些故事和他自己的童年有關。然而,每則故事都跟食物有關。在來到亞利桑那兩周后,媽媽提議和芭比到大峽谷去游覽。艾瑞克森告訴芭比他應該照顧她的健康,要她答應每天刷牙,并使用兩次漱口水。他告訴她可以用任何的含氟牙膏,但她要用魚肝油當漱口水。
接下來的一次療程,艾瑞克森面質媽媽的體重。他說她的體重低于正常標準,同時給芭比一個工作:如果媽媽沒有吃光盤里的食物,她要立刻通知他。有一天芭比說她忘了告訴艾瑞克森媽媽沒有吃光正餐。艾瑞克森罰她們兩個到他家吃奶酪三明治。
芭比和媽媽同意艾瑞克森的要求,她們要達到目標體重才能離開鳳凰城。艾瑞克森建議了幾個目標體重值,芭比挑了其中一個。當她們達到目標體重時,父親和其他的家庭成員都來到鳳凰城。艾瑞克森責怪父親的體重低于標準值五磅,因為這對芭比可能是負面的示范。這里是他如何和芭比及其他家庭成員會談的情況。
我把那兩個年紀較大的孩子叫進來,說:“芭比什么時候開始生病的?”他們說大概一年前。“她生病時是什么樣子?”他們說:“當我們其中一個想要拿任何食物給她,水果、糖果或一份禮物,她總是說:‘我不配得到它,你們自己留著。’然后我們就自己留著。”所以,我把這解讀為暴力行為,剝奪了憲法(constitutional)賦予他們妹妹的權力。我對他們指出:無論芭比如何處置禮物,她有權力去接受禮物。即使她把禮物丟掉,她也有權力去接受。“你們這些自私的人,只因為她說她不配得到禮物,你們就把禮物留給你們自己。你們掠奪了你們妹妹接受禮物的權力。”他們都得到了適當的譴責。我讓他們出去,要芭比進來。
我說:“芭比,你什么時候開始生病的?”她說:“去年三月。”我問:“你生病時是什么樣子?”她說:“嗯,當任何人給我食物、水果、糖果或禮物,我總是說:‘我不配得到它,你們自己留著。’”我說:“芭比,我為你感到羞恥。你剝奪了你的兄弟姐妹和父母給你東西的權力。你怎么處置那些禮物沒有什么差別,但他們確實有給你禮物的權力,而你剝奪了他們給你禮物的權力,我為你感到羞恥,你應該為自己感到羞恥。”
芭比同意她應該要讓父母和兄弟姐妹給她禮物,并不是因為她必須要去用它們,而是無論她如何處置它們,他們都有給她禮物的權力(Zeig,1980a,pp.140-141)。
芭比回家后,寄自己進步的照片給艾瑞克森。在每一封信里,她都間接提到了食物。她的體重增加,且生活適應良好。
【評論】
因為我見過芭比,也和艾瑞克森討論過,所以我能夠自己評論這個案例。艾瑞克森之所以沒有立刻答應見她們,很可能是想增加她們的期待和動機。當我問艾瑞克森為什么讓芭比的媽媽替她回答了兩天的問題后才面質她,他說他想等到和她建立起投契的關系,也希望在他進行介入之前,讓她們的互動模式更為凸顯。艾瑞克森在芭比面前策略性地面質母親,是想要細致地改變芭比對母親的態度。
芭比有一部分的價值觀認為自己不配得到那些食物,好像她只配得到處罰,因此,艾瑞克森沒有囑咐芭比要為了攝取營養而進食。相反,他將食物當成一種處罰。芭比接受這種介入方式,因為這和她自己的價值系統吻合。然而,當她將食物當成一種處罰時,她的身體卻接受它作為營養。
艾瑞克森用了多層次的散布技巧(Erickson, 1966)來引發內在的連結。在他所說的故事里,他所散布的食物概念與不同的社會情境結合。他要芭比建立足夠的正向連結,使得她能夠開始替換不良的適應模式。食物將不再令人厭惡,也不再是種處罰。改變的發生是由于芭比能夠掌控情境,她不是直接被告知何時和如何改變她的厭食癥。在某些介入里,她被允許有更多替自己做決定的空間。然而,這只是“選擇的錯覺”。芭比的選擇仍在艾瑞克森所設限的范圍內,只包括對治療有益的選項。同時,因為她認同當一個“好女孩”的價值,所以她有義務遵守承諾及服從“處罰”。
艾瑞克森所開立的漱口水介入處方是逐步改變的伏筆。他再一次讓芭比同意去做符合她價值體系的事情。只要她不吞進去,讓她用魚肝油當漱口水是毫無問題的。然而,她沒有意識到艾瑞克森處方里的策略性暗示。他正在松動她僵化的態度,開始控制她把什么放進嘴里。
由家庭治療著手
艾瑞克森致力于改變芭比的社會角色,她是一名犧牲者,但她不承認自己是犧牲者的角色。艾瑞克森將她擺在迫害者和拯救者的位置(Karpman,1968),讓她留意母親的“飲食問題”。
艾瑞克森對整個家庭進行治療。然而,艾瑞克森并不同時見所有的家庭成員;他和他們分別見面。芭比很可能是遵照著父母在意他們自己體重的腳本,演出了一場夸張的模仿劇。因此,艾瑞克森責難父親的飲食態度。
神經性厭食癥的問題往往潛藏著許多被動性的議題,芭比的兄弟姐妹由于被動而受到艾瑞克森的指責。他們不能再剝奪憲法賦予他們妹妹的人權。(選用憲法一詞是因為它具有雙重指涉,艾瑞克森不僅是指芭比的法律權,也是指她對于個人體型的主張權)
艾瑞克森很高興收到芭比寄給他的禮物和信件。他們持續通信,直到艾瑞克森于1980年過世。芭比的每封信都間接提到食物:她也寄給他一只蘋果洋娃娃和一些用紙黏土做的花。我相信艾瑞克森把芭比的信和禮物當成治療持續有效的“證據”。她不自覺的溝通信息和許多艾瑞克森獨到的食物暗示,在同一層面上可相互呼應。
這是一個成功的案例。多年以來,艾瑞克森太太一直和芭比保持聯絡,她在個人和社會方面都適應良好。
在喬和芭比的例子中,艾瑞克森運用了善用取向。此外,他決定了治療目標,而非向病人清楚描述治療契約。特別是在芭比的例子里,艾瑞克森進到他未獲邀的領域工作,像是社交的范疇。他治療取向的特色是:你可能不會得到你要求的一半,但你會得到議定的兩倍。
艾瑞克森處理芭比拒絕接受“禮物”的方式,維護了她的自主權。她不需要吃光禮物,只需要接受它們,因為這種方式符合她的價值系統,她無法否認接受禮物是對的。然而,接受是讓她有可能進食的正面步驟,正如先前所言,心理治療是建立在微小的策略性改變上。我們留意到艾瑞克森面質芭比和其兄弟姐妹的并不是食物,而是“禮物”;食物本身并沒有被強調,而是用不同的視角來呈現,也就是“禮物”。
注釋:
[1]在酒癮患者的例子中(12/5/73),我們將會見到艾瑞克森使用粗魯無禮的綜合治療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