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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軍事失敗和經濟崩潰的心理創傷,1919—1923(3)

假如圣誕之夜的沖突證明了什么的話,那就是常規軍并非是應對暴亂的可靠工具,人們需要更為有效的力量處理緊急情況。絕對依賴于被戰爭弄得筋疲力盡的軍隊,已顯得不戰而敗了。格勒納將軍相信,人們所需要的是有活力的、高度機動性的志愿部隊——自由軍團。早在1918年12月12日,路德維希·馮·梅爾克將軍就建議他的上司盡快成立一支志愿者組成的長槍軍團以維護法律和秩序。在得到上司的許可之后,梅爾克成立了一支人數可觀的軍隊,它大部分是由徹頭徹尾的專業軍人組成的。他們視軍旅生涯為生命,仇恨左翼激進分子,認為和平的公民生活是令人厭惡的。就這樣,一支臭名昭著的、可以被雇用的政治打擊部隊——自由軍團——就這樣成立了,在整個魏瑪共和國時期,自由軍團注定成為折磨它的瘟疫。在緊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的普遍混亂中,自由軍團發揮著重要的作用。自由軍團也提供了團隊精神,并且為納粹運動提供了人力。

自由軍團的骨干由失去社會地位的帝國軍官構成,他們為失去德國社會中的特權地位的未來感到驚恐。他們和軍閥一道失去了戰爭的勝利,現在面對著在社會主義體制下生活的暗淡前景,而這個體制對舊式的軍事制度充滿了敵意。據估計,1919年德國大約有二十七萬軍官,他們大部分來自貴族階層。他們曾經享受事實上的豁免權而不受公民的控制,同時具有令普通德國人羨慕的社會影響力。現在他們被戰敗的沖擊和在社會主義甚至共產主義下沉悶生活的前景嚇壞了,變成了狂暴的、有著高人一等意識的反革命分子,拼命地尋找新的目標,以便在其中繼續享受特權。

因此,當埃伯特的政府為了生存,發現尋求軍隊的支持不僅是必要的,也是權宜之計的時候,許多軍官和士兵對政府的征召表示響應。盡管德國戰敗了,但是尚武的精神依然十分強盛,在享有特權的帝國突擊部隊的殘余勢力中尤其如此。這些機動部隊過去是作為先頭攻擊力量對敵方前線予以打擊的。它們的軍官和士兵因為驍勇善戰而獲得了傳奇般的聲譽。如同恩斯特·榮格在其對戰爭前線引人入勝的記錄中描述的那樣,一些突擊部隊的領導人用準宗教式的語言使他們的經歷神圣化。

事實上,自由軍團的士兵通常就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他們時常找到一些理由使他們的野蠻行為合理化,如他們為反對布爾什維主義而戰斗,他們保衛著祖國,他們將男孩造就成男人。在東部前線,一些自由軍團的組織認為自己是最新的條頓騎士團,是東方“自由社會等級”的誘餌,因為它們為招募新生而年輕的戰士進入反布爾什維克的十字軍提供了富有吸引力的動力。最終,自由軍團成為雇傭殺手的游動團隊,他們忠誠于他們團隊的指揮官遠勝于他們應該保護的政府。

路德維希·馮·梅爾克將軍的事例,激勵了其他軍官去建立自由軍團。1918年12月26日,威廉·萊因哈特上校在柏林組織了自由軍團,不久,在圣誕之夜保衛總理府的祖佩自由軍團也加入其中。在波茨坦,馮·斯特凡尼少校組建了一個自由軍團,它由過去的步兵第一師和帝國波茨坦師的殘余組成,但是斯特凡尼少校從過去的軍官、專業人員、軍校學生、大學生中招募志愿者擴充軍團的力量。所有這些正在出現的組織,在1918年12月依然是微小的,處于瓦爾特·馮·呂特維茨將軍的控制之下,此人后來因為使用自由軍團在卡普政變中推翻了政府而聲名遠揚。

同時,埃伯特在柏林拼命地加強自己正在衰退的地位,那里的大部分街區在圣誕之夜軍隊的慘敗之后控制在起義者手中。新年是在令人壓抑的氣氛中開始的。埃伯特的政府沒有軍隊的支持,警察控制在埃米爾·艾克霍恩的手中,此人是一個討厭埃伯特的獨立派社會黨人。不知疲倦的李卜克內西通過組織罷工和示威破壞秩序;俄國的革命家,其中最著名的是卡爾·拉德克,激勵著依然小心觀望的工人掀起紅色恐怖,去反對他們的資產階級壓迫者。1919年1月6日,激進的社會黨人以總罷工對埃伯特政府發動了進攻,隨后控制了鐵路、公共建筑和報紙。在埃伯特山窮水盡的時候,他與格勒納將軍通了電話,并建議將政府所在地從柏林遷移到波茨坦。受到嚴重騷擾的埃伯特告訴格勒納:“我將離去。我將完全從總理府消失。我困了。假如李卜克內西的暴民掌握了政權,這里就什么也沒有了。在未來的幾天里,我將在其他地方建立我們的政府,可能是在波茨坦。”

埃伯特的沮喪是他的不安全感和缺乏領袖魅力的領導能力的反應。盡管他是一位狡猾的政治斗士,但是他缺乏決斷的領導能力。他的社會黨伙伴也是如此,他們從小在上等階級面前感到在社會上低人一等;他們私下希望其他一些人能夠取代他們的領導權。正如理查德·瓦特所認為的那樣:“他們一生都處于社會主義運動中,這使他們習慣了反對派的角色。他們缺乏訓練,對社會主義的勝利也缺乏情感上的準備。事實上,他們并沒有真正希望這一勝利在他們生前到來。”

如果說埃伯特缺乏對激進派發起決定性進攻的能力,那么,其他一些人是知道摧毀革命需要什么樣的東西的。機智果斷的軍需官格勒納將軍再次對埃伯特伸出了援助之手,他告訴埃伯特站穩腳跟,依靠軍隊以及和軍隊有著密切關系的自由軍團。12月下旬,格勒納將軍還勸說埃伯特去邀請古斯塔夫·諾斯克。此人在水兵暴動之后在基爾恢復了法律和秩序。諾斯克在多數派社會黨中以“右派”和民族主義者著稱,是少數幾個得到軍隊信任的左派。當埃伯特任命他為國防部長的時候,諾斯克就明確地表示,他將毫不猶豫地成為一只猛犬,在恢復法律和秩序方面擔負職責。諾斯克離開了市中心前往富人居住的郊外的一個女子學校。隨后,他精明地領導可以信賴的軍隊,并與瓦爾特·馮·呂特維茨將軍協調行動。1919年1月11日,“斯巴達克周”的開始之日,諾斯克就與他的自由軍團一起向激進派開進。在流血沖突的幾天里,自由軍團的士兵對他們仇視的共產黨發動了報復行動,并且不加區別地屠殺了數百人,其中包括羅莎·盧森堡和卡爾·李卜克內西,他們在1919年1月15日被殺害,當時“他們企圖逃跑”。

從柏林開始,斯巴達克的起義向德國的其他地方蔓延,但是,自由軍團無情地粉碎了起義者。在巴伐利亞——納粹運動的未來故鄉,庫爾特·艾斯納領導的社會主義革命是短命的,在艾斯納被暗殺后,它讓位于第二次革命。1919年4月,共產黨占據了慕尼黑。自由軍團——其中一些人掛起了帶有萬字徽的旗幟——再次無情地屠殺了反對派,恢復了“法律和秩序”,將巴伐利亞變成了反對共產主義和正在出現的魏瑪共和國的堡壘。

魏瑪和凡爾賽

在1919年至1933年之間,德國屈從于兩個主要的文件——《凡爾賽和約》和《魏瑪憲法》,直到希特勒撕毀這兩個文件之前,前者一直決定著德國人如何面對境外的強國,后者一直控制著德國人的生活。盡管《魏瑪憲法》是當時世界上最為民主的憲法之一,但是,理查德·瓦特清楚地認識到,作為一個文件,這部憲法自始至終尋求著一個民族的存在,但它留下的是痛苦和悲傷的事實。同樣,有人認為《凡爾賽和約》作為一個文件,自始至終在尋求一個樂意接受該條約中所有條款的單一民族。德國人民沒有接受這兩個文件,十四年的魏瑪共和國(1919—1933)見證了持續地拒絕這兩個文件的嘗試,這些嘗試在帶有極端色彩的政黨中表現得特別明顯。

1919年1月19日,德國進行大選,選舉了421位代表參加國家立憲會議。這個會議的任務是任命一個新的政府,制訂一部憲法,與協約國締結和平條約。社會民主黨獲得了最多的選票(1150萬張),但是在立憲會議中它沒有獲得多數席位,只得到421個席位中的163個。結果是,在沒有獲得自行治理授權的情況下,社會民主黨發現與溫和的資產階級中間黨派(民主黨和中央黨)組成聯合政府以獲取有效的大多數是必要的。第一次戰后選舉是緊接著流血的斯巴達克周開始的,鑒于這樣的情況,社會民主黨(多數派社會黨)獲得如此多的選票是令人驚訝的。同時,保守的黨派從君主制崩潰所引發的創傷中明顯恢復過來。盡管它們表明堅決反對共和國,不掩蓋它們的君主主義傾向,但是保守主義者勉強接受了新的民主生活的事實,并且似乎樂意通過民主程序來實現他們的目標。出于對新的民主精神的尊重,一些戰前的保守主義政黨甚至在黨名中加入了“人民”兩字。因此,戰前的保守黨以德國國家人民黨的名稱重新出現。然而,盡管名稱民主化了,但是它依然是富裕的土地所有者、工業家、傳統的軍事—工業聯合體有影響的代表人物的政黨。在這次選舉當中,它名列第四,獲得300萬張選票和立憲會議中的44個席位。在與其他右派政黨——諸如古斯塔夫·施特萊斯曼的德國人民黨——的合作中,德國國家人民黨在立憲會議中獲得了15%的議席。

1月選舉的結果留下了幾個積極的征兆:德國人民顯然決定支持中庸之道,樂意進行民主的實驗,盡管幾乎沒有什么德國人知道民主實際上需要具備哪些東西。另外,極端的政治黨派已經經受了明顯的潰敗。因為斯巴達克分子的失敗,共產黨沒有參加1月19日的選舉。在政治的右翼,伴隨著君主右翼崩潰而來的震動還沒有完全消失,這樣,中間黨派乘機穩固了自己的地位。盡管有著這些跡象,人們依然能夠覺察出一些存在已久的問題。選舉已經顯示出選民沒有對任何政黨顯示出完全的支持或者熱情。這就意味著沒有一個單一的政黨能夠獲得明確的治理授權,意味著民主程序能夠發揮作用的唯一方法是組成聯合政府。然而,這種權宜的安排帶來了產生內部分化的政府的危險,因為政策的制定者代表著不同的思想觀點,隸屬于不同的選民。確實,在整個魏瑪共和國時期,沒有廣泛群眾基礎的少數派內閣和內部虛弱的大聯合一直動搖著穩定的民主政府。最終,當這種有缺陷的民主程序不再起作用的時候,德國的政治家們轉向極權主義的解決方法,建立超越議會的集權內閣和依靠行政命令的統治,這就為完全的獨裁統治鋪平了道路。

1919年2月6日,星期二,國家立憲會議在魏瑪的新國家劇院開始運作。魏瑪位于柏林西南方大約一百五十英里的伊爾姆河邊,這個城市被政府選作會議召開的地點是因為它能提供比變化無常的首都更安全的環境。魏瑪在德國的中心地區也占據了特殊的位置,它是歌德、席勒、赫爾德的城市,是富有人性的詩人、哲學家組成的“美好”德國的中心。因此,從心理角度來說,魏瑪對于一個新民主的開端不是一個壞的選擇。

從1918年11月中旬開始,埃伯特—沙伊德曼政府的內務部長以及助手胡戈·普羅伊斯(1860—1925)為德國人民制訂新的民主憲法。作為猶太人和自由主義者,胡戈·普羅伊斯沒有獲得傳統大學中的位置,他不得不在柏林的商務管理學校講授憲法法學。胡戈·普羅伊斯還作為左派進步人士在柏林的城市議會供職。作為著名的法律史學家奧托·馮·基爾克的學生,他是一個敏銳的理論家和狡猾的策略家,但是,正如豪約·霍爾本指出的那樣,胡戈·普羅伊斯承受了大多數知識分子專家在政治上的失敗,他缺乏個人說服力,無法對人產生實際的控制力。他一心一意地為混亂的德國尋找最好的憲政管理。他折中地從幾個地方尋找制憲的方法,包括美國憲法、歐洲議會主義的精華部分,甚至1818年法蘭克福會議流產了的憲法。他不得不和反對黨及社會利益集團合作,并被迫作出妥協。通過若干次仔細的修改,最終的文本在許多方面反映了德國社會的不和諧。《魏瑪憲法》是一個來自社會主義和自由主義思想的大雜燴,在經濟目標和未曾解決的階級沖突方面體現了巨大的混亂,以至于德國的民主從一開始就受到了阻礙。

盡管《魏瑪憲法》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文件,但是它包含了一系列可以從集權的角度、也可以從民主的角度解釋的條款。最初,胡戈·普羅伊斯強烈地信仰中央集權制的國家。相對中央政府,他力圖將州的權力降低到比君主制統治下還要弱小的水平。盡管對此的反對證明是強大的,聯邦主義在原則上得到了保留,但是,中央政府的權力遠比在君主制統治的情況下強大得多。中央政府獲得了對武裝力量的絕對統治權;指導著涉及外交政策的所有重大事務;根據需要提高和強行征收賦稅;所有一度服從州政府的公務員現在直接對柏林政府負責。另外,中央政府奪取了國家鐵路系統的所有權,對眾多的過去由州政府或私人機構承擔的責任負責,其中包括對窮人的救濟、醫療、勞資關系、傳播機構(出版、電影、劇院)、開辦銀行、商業、民法、刑法等等。無疑,州被允許通過它們自己的小型議會處理內部事務,但是,中央政府的權力注定是高于州政府的。任何一個州違抗中央政府的意志,中央政府都將對此采取軍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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