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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謀略之心

  • 月華歸歌
  • 錦葵
  • 10074字
  • 2017-02-17 14:13:28

唐子衿逃出昭陽殿寢殿之后,一路跑著痛哭不已,她悲憤自己的命運為何如此坎坷,手指上的疼痛根本不及心里的刺痛。

哭得累了,她扶著廊中的柱子跪在地上哽咽不語。冷靜之后,唐子衿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一直被儷妍踩在腳底下,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她應該抓緊時間找到機會為自己謀得出路。

正當唐子衿凝神思考時,她蒙眬的目光中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一下子被點燃了心底的激情,她慌慌張張地擦拭淚水又重新振作起來。

唐子衿低頭看著自己紅腫的手指,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這個可怕的念頭慫恿著她對自己下手。心中一狠,她蹲下來,把自己受傷的手指再放在腳底下,然后咬著唇用力地踩上去。

“咔——”只聽到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唐子衿痛得倒在地上,淚水不知不覺地流滿臉頰。

手指雖痛,但此刻她在心底里笑,因為太子走過來了,并且他蹙緊了眉。

儷妍聽見宮女報“太子殿下駕到”時,她掩住內心的喜悅,步履輕快地往外走,迎接上胡燁她就欠身請安:“妾身恭迎殿下。”

儷妍剛站起來,不料就看到胡燁身后跟著唐子衿,不僅如此,還有兩個宮女攙扶著她,唐子衿那一副楚楚可憐之狀令儷妍看著很不舒服。

“儷妍,這宮女你應該不陌生吧?”胡燁沉著臉問道。

儷妍冷笑一聲:“殿下,您有話請直說。”

“我只想問你,她手指受傷是怎么回事?”

“宮女不聽話,我小以懲戒罷了。”儷妍心里更是不滿,還以為殿下是為了昨夜之事前來解釋,哪里曉得一進門就為了一個宮女質問自己,她心里的氣越積越多,也不管對方是宮女還是太子了。

胡燁本來沒有什么怒氣,但見儷妍毫無悔意,便黑著臉怒斥:“看來你是覺得自己做得很對了?”

“殿下,你一來就審訊妾身,難道這就很對嗎?”

“你是良娣,在宮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應該很清楚我最厭惡私刑之事,可是你卻隨隨便便地就將一個宮女的手指踩斷,若不是我撞見,恐怕還有更殘忍的事情也不得而知。”

“殿下,妾身只是小懲……”

唐子衿猛然跪下,故意抽咽地道:“殿下請息怒,一切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惹良娣生氣,也不該讓殿下看到。”

“你給我閉嘴。”儷妍沖上去毫不猶豫地抬起手掌給了唐子衿一個耳光,響亮的耳光聲幾乎震動了整個寢殿。

唐子衿雖痛在臉頰,但她在倒地的那一刻嘴角卻勾起詭笑,她成功了嗎?成功激怒了儷妍,在太子面前做到了薄蓉綺也未能做到的事情。

待宮女退下后,唐子衿暗自發笑,甚至忍不住地狂笑起來。她笑,是因為她總算來到了太子殿下的永信宮;她笑,是因為她總算擺脫了惡魔一般的儷妍。

在昭陽殿的鬧劇中,唯一的贏家只有唐子衿。胡燁一怒之下帶著唐子衿離開昭陽殿,不但如此,還打算將唐子衿安排住在永信宮。

“咚咚咚——”敲門聲打斷了唐子衿內心得意的大笑。

“誰?”

“是我,柳意。”

唐子衿迅速去開門,柳意站在門口笑了笑,然后他側身,身后的女子跨步而入。唐子衿見到來者,頓時驚喜無比。

楚月仔細地看了看唐子衿包扎好的右手,憂心忡忡地問:“太醫如何說?”

“太醫說,手指還能好,所以你就不必擔心了。”唐子衿笑著說道,“真是沒想到,你居然還能來看我。”

楚月抿嘴說道:“其實我也是求了柳意幫我安排的,他在宮里認識的人多,買通了永信宮的公公,我才得以溜進來看你。”

唐子衿道:“永信宮比昭陽殿好,不會有那么多閑言雜語。”

楚月嘆息:“但我不想被人看到,擔心以后會招來話柄。”

“倒也是,宮里的事情經常都被傳得很離譜。”

“我聽她們說,你被儷良娣踩斷了手指,真是嚇死我了。”楚月撫了撫胸口,“幸好你沒什么大礙。”

“月兒,你真好,我一出事只有你來看我。”唐子衿感謝地說。

“同為姐妹,何必言謝?”楚月笑了笑。

正說著,突然外面公公高喝:“奴才,奴才叩見太子殿下……”

聲音洪亮,驚動了廂房里面的人,嚇得唐子衿和楚月一時慌了神兒。

胡燁見公公跪在地上,高聲地請安,不由得笑了聲,說道:“平日見你也沒這么大的嗓門兒,今天這是怎么了?”

“奴才,奴才見到殿下的威嚴,自然也就聲音大了些。”公公跪在地上,身子微抖。不過胡燁并未看出,反倒是他身邊的晏南看穿了此公公有問題,但他暫時不想說破,想要靜觀其變。

緊接著,胡燁步入房內,唐子衿順了順臉色,走出來迎駕:“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你就免禮了吧。”胡燁快步走過去,關心地問,“手指還痛嗎?”

“稟殿下,奴婢已經不痛了。”唐子衿說話時,偷偷瞄了一眼床后的屏風。

“還是莊太醫醫術高明,幾天時間就能讓你康復。”胡燁自顧自地說著,他沒有發現唐子衿的心不在焉。

唐子衿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后,又道:“殿下,其實奴婢好得差不多了,也可以像其他宮女那樣做些事情了。”

“這個你不必著急,永信宮又不缺你這么一個宮女。”胡燁說道,“你還是先休息吧,雖然現在看起來好得快,可萬一落下病根那就不好了。”

真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子。

躲在屏風后面的楚月還是第一次與胡燁相距得這么近。當然,這是她以為的,不能算上宮外的偶遇。

等一下……楚月心思一動,猛然一驚,她覺得太子殿下的聲音特別耳熟,好像是在哪里聽到過。但任憑她如何回憶,就是記不起記憶中與之相熟的聲音,或許只是巧合吧,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能有相似聲音的人也不占少數。最終楚月放棄了回想,她覺得此時此刻應該想的是,自己如何掩人耳目地離開。

晏南多了一個心眼,因為之前在外面察覺到公公的不對勁兒,所以他走進屋內就留意到了唐子衿說話時的不專心。循著唐子衿的目光,晏南發現屏風足座下面像是有只腳,不過他也不敢確定是否是自己眼花了,于是挪動身子又靠近了些。忽然,那雙腳往后退了半步,嚇得他屏住呼吸,瞪大了雙眼。但很快,他就立刻恢復神色,悄悄地平復自己發現的“陰謀”。

楚月以為躲過太子殿下就能順利脫險,然而當她跟著之前帶她進入永信宮的公公一起離開時,忽然回廊里走出三五個公公擋住了他們的路,帶著楚月的公公嚇得怔住,楚月本能地往后望去,看到的卻是同樣攔住他們后路的晏南。

“晏公公。”公公雙腿一軟,拉著楚月跪下。

楚月低著頭無所適從,晏南走上前來瞪著他們二人,冷著臉喝問:“四喜,你不在唐子衿房外守著,匆匆忙忙地這是要趕去哪兒?”

顯然,事情已敗露,再隱瞞恐怕對自己更加不利,四喜公公瞥了一眼楚月,回道:“稟晏公公,奴才是受了子衿姑娘的囑托,將此宮女送出永信宮。”

晏南偏著頭,努力地想看清楚楚月的臉,可是楚月把頭埋得很低,像是極為緊張。

“想必你就是躲在唐子衿房內的那個小宮女吧?”晏南尋思地問道。

楚月心里咯噔一沉,沒想到瞞過了太子殿下,卻被這個晏公公發現了端倪。此時她還沒弄清楚晏南的用意,但轉念一想,覺得他似乎又不是真的要興師問罪,否則他剛才在房內大可揭發自己,并且稟報太子殿下,然后直接帶上侍衛捉拿。

思及至此,楚月定了定神,鎮定地回答:“回稟晏公公,奴婢名為楚月,與唐子衿是同期入宮的好姐妹,前幾日聽說子衿受了傷,便心急如焚,不知該如何是好,躊躇之間,想到唯有偷偷前來探望,才能安心,于是奴婢冒著膽子偷溜進入永信宮。不過奴婢絕對沒有其他企圖,只盼能看子衿一眼就好,豈料剛說了不到兩句話,太子殿下便前來探望。”

晏南微蹙眉,但并未打斷她。楚月頓了頓,繼續言道:“奴婢深知,躲在屏風后面實在是對殿下的大不敬,可奴婢也知偷溜進入永信宮實屬觸犯宮規,無論該不該現身都應受罰。奴婢身子硬朗,該任憑公公處置才是,可奴婢的姐妹子衿姑娘,怕是會冒險相救,到時候事情弄到殿下面前,恐會讓殿下為難。”

晏南暗忖這女子雖為宮女,卻說得頭頭是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有何為難?”晏南故意問道。

“奴婢適才在屏風后面無意偷聽到殿下對子衿的愛護之語,可見殿下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楚月說著,心底不由得產生了微妙的敬意,“殿下又怎忍心讓子衿再受罰。晏公公是殿下身邊的貼身公公,自然對殿下充滿了敬意與愛戴,若是因奴婢一人,讓殿下陷入情義與宮規之間的取舍,奴婢想,公公也不愿意見到殿下為難吧。”

晏南仰起頭,突然笑起來,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嘆道:“你個小女子,倒是伶牙俐齒得很,如此說來,抓你去見太子殿下,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奴婢不敢。”楚月恭順地說道,“公公也是執行宮規,奴婢甘愿受罰,絕不會吭一聲。”

晏南緩了緩語氣,平靜地說:“誰說我要處罰你,你說殿下是個有情有義之人,我晏南又豈會是無情無義之徒?”

楚月偷瞄了一眼晏南,看到對方和善的目光,頓時松了半口氣。

“你本是出自對姐妹的關心才會這樣做,把事情說明了,大家也就解除了誤會。”晏南示意楚月站起來,說道,“當然,此舉還是不可取的,雖情有可原,但畢竟是不妥當的,今后一定要謹慎行事,免得再犯了宮規。”

楚月微欠身,感激地道:“多謝晏公公,奴婢一定會謹記于心。”

晏南窺見楚月的貌美,下意識產生了好感,于是他安排其他公公護送楚月離開,至于四喜,他還須返回唐子衿的房外,免得引起殿下的懷疑。

永坤宮中,儷妍請安跪拜王皇后,見皇后面容冷漠,即使是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儷妍心里也虛得發慌。

近日來東宮頗不安寧,王皇后一開始只是靜觀其變也沒打算插手,豈料昭陽殿的事兒,讓儷妍栽在了她手中。

儷妍雖是東宮的良娣,但她的作風早就惹得王皇后不滿了。儷妍雖沒把薄蓉綺放在眼里,可始終也不敢動歪腦筋,那是因為她很清楚,這薄蓉綺是由王皇后欽點,沒有人敢動,更別說她一個小小的良娣。

“知道我為何要召見你嗎?”王皇后冷冷地問道。

儷妍戰戰兢兢地回答:“回稟母后,兒媳每日都來請安,不敢有絲毫怠慢。”

“這表面功夫你倒是很有一套。”王皇后咬牙切齒地說道,“否則太子也不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儷妍俯身頷首道:“回稟母后,兒媳萬萬不敢迷惑太子殿下。”

“不敢?”王皇后踱步到儷妍身后,嗤笑道,“我看你在東宮已是無法無天,還有什么不敢的?”

“娘娘恕罪。”儷妍心神不安,昔日眸光中的厲色頓時消失無蹤。

“我倒是很想赦免了你的罪,可我是皇后,整個后宮都在看著我如何去做。”王皇后像煞有介事地罵道,“若是縱容你胡作非為,又如何安定人心?這宮規可不單單只是說給奴才們聽,就連你們這些妃嬪也都必須給我牢記于心。”

“兒媳知錯了,兒媳不會再犯,還望母后息怒。”

“處罰宮女有很多辦法,可你卻偏要弄得雞飛狗跳。”王皇后不耐煩地斥責,“若是我效仿你,是不是也要毀掉你一根手指?”

“娘娘饒命。”儷妍撲通跪下了。

見儷妍嚇得花容失色,王皇后的眼底掠過一絲獰笑,很快她又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想了想,倒也不至于重罰你,你回去后好好地抄寫經書吧,過幾天我再考察你是否真心悔改,否則,決不饒恕。”

儷妍一驚,沒想到皇后之前那么生氣,可最后卻處罰得如此之輕,于是她應付幾句,客套地謝了皇后的恩典,便離開了。

王皇后身邊的宮女詠絮支開了永坤宮其他宮女,王皇后拉開了嘴角的笑意,輕蔑地低啐:“這個儷妍真是個禍害。”

“要不是儷良娣,東宮豈會這么熱鬧?”詠絮不屑地說,“還是皇后娘娘英明,用這個辦法攪亂東宮。”

王皇后斂了笑意,心事重重地問:“可有查出那小宮女的身份?”

“娘娘放心,奴婢早就查了個一清二楚。”詠絮一五一十地說,“此宮女名喚唐子衿,原本是長公主送進東宮的采女,可后來被太子殿下貶去了宮女苑,沒想到幾經周折還是留在了太子的永信宮,可見這小宮女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很好。”王皇后瞇著雙眸,切齒地冷笑,“一般的角色還不能跟儷妍斗個高下,來了這么一個不省心的女子,倒是讓我們省心了不少。”

王皇后召見儷妍本意不在處罰和震懾,她就是想讓東宮的女子不安生,只有她們不規矩了,太子的日子才會不安寧,到時候胡燁連自己宮里的事情都擺平不了,又如何去顧及國事?

這幾日唐子衿在永信宮算是過得平靜,也沒有什么重活要做,每日她都樂得其所。然而這一天,王皇后卻突然召見了她。

“奴婢叩見皇后娘娘。”唐子衿做夢也沒想到能這么快就被皇后召見,以一個女子的直覺,她斷定此次召見是好事,是她唐子衿峰回路轉的機會。

王皇后一本正經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唐子衿,說道:“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諾。”唐子衿雖害怕,但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失足,她還不知道王皇后的用意,一切還需靜觀其變,再作打算。

王皇后見到唐子衿出水芙蓉般的姿色便眉角笑開,和顏悅色地道:“起來說話吧。”

“多謝皇后娘娘。”唐子衿站定后,依然緊繃著身子。

“你伺候太子多久了?”

“回稟娘娘,在中安宮的時候,奴婢就奉了太子妃之命伺候太子殿下,不過奴婢后來去了昭陽殿。”

“現如今又被太子帶回了永信宮。”王皇后抿嘴笑道,“你倒是住了不少地方,就是沒有自己的地方。”

“奴婢只是宮女,自然是跟隨主子。”

“那你可知道你的主子是誰?”

唐子衿瞅了一眼王皇后,冷靜道:“奴婢的主子是太子殿下。”

“很好,說得很好。”王皇后走過去握住唐子衿的手,意味深長地說,“我就喜歡像你這么聰慧的女子,有你在太子身邊,定是能伺候好太子殿下。”

“奴婢能有幸伺候殿下,自然是要全心全意。”

“我能看出來你是喜歡的,且喜歡得緊。”王皇后咯咯直笑,“今日我就做主了,冊封你為孺子,賜怡馨苑。”

唐子衿屈膝跪拜,抑制住內心的激動:“奴婢叩謝皇后娘娘。”

楚月得知唐子衿要見自己,便馬不停蹄地趕去后花園的涼亭,她在亭外見到唐子衿心事重重地眺望遠方,忽然之間,楚月覺得在涼亭之中的唐子衿再也找不到那股柔弱之氣,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與之前完全不同,那是一種對現在的肯定和對未來的決心。

楚月踏進涼亭,察覺到動靜的唐子衿轉身看她。楚月愣了一會兒后,恭恭敬敬行禮道:“奴婢見過唐姬。”

唐子衿奔過去拉住楚月的手,微蹙眉,笑著埋怨道:“你這樣做豈不是折煞我了?”

“唐姬說得言重了,奴婢請安,怎會折煞了主子。”楚月莞爾笑道。

“知道有旁人在,你一定會有尊卑之分,刻意疏遠于我,現在我有意支開其他人,可你還是……”唐子衿微皺著眉頭,無奈地道,“難道你非要弄得我心里不安嗎?”

“奴婢只是按照宮規行禮,卻被唐姬說得好像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楚月笑了笑,安撫道,“奴婢知道這一切來得太快,你還不太適應,可事實如此,容不得半點兒馬虎。”

“在沒有外人的時候,你我還是以姐妹相稱,并且不必行禮。”唐子衿認真地說道,“否則今后我再也不見你了。”

楚月一怔,為難地說:“唐姬,你這是何苦呢?”

“你可不知道,雖然我現在已被皇后冊封,可心里總覺得有塊石頭壓著,沉甸甸的。”

“你有心事?”楚月思慮地問。

唐子衿吁了一口氣,說道:“我被安置在了怡馨苑,應該是感到滿足的,可當我一個人坐在寢殿時,我就突然感覺沒有了著落,那種空蕩蕩的感覺反而讓我害怕。”

楚月小心地問:“殿下可有去看你?”

“倒是有,但來去都匆匆。”唐子衿抿著嘴,憂慮地說,“我害怕自己是第二個太子妃。”

“唐姬,你不要多想了,現在才剛剛開始,也許你還不太適應這種感覺,等時間久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唐子衿咧開嘴,自嘲地笑道:“或許是我杞人憂天了,當初什么都不是的時候就想著證明自己,現在一切都有了,反而想要得更多,你說,我是不是很貪心?”

楚月遲疑片刻,幽幽地道:“誰人不想自己所愛的人只有自己一個,只不過你所愛的人卻不是普通人,尋得一個良人相守白頭,那只是在尋常人家才有的,而如今,你要看清楚事實,斷不可被貪念吞噬,沒了章法。”

唐子衿道:“許是你沒有愛過一個人,不知道這心底的貪念有多可怕,終有一天,你會理解我的。”

胡燁和胡辰在東宮的滟綣堂閑聊,守在外頭的宮人都不敢輕易去打擾,要不是有重要人物回來,想必晏南也不會貿然去驚擾太子殿下。

晏南步入正殿,恭敬地說道:“稟殿下,周公子和左都侯回宮了。”

胡燁與胡辰聽到后,便朝著殿外走去,只見兩人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殿外,殿外站著兩人,其中一個身材魁梧,他便是左都侯蒙杞,而站在他身邊的男子樣貌俊秀,嘴角含笑,風度翩翩。這男子是與胡燁和胡辰志趣相投的朋友,他本是被胡燁納為宮廷畫室的畫師,可因性情狂野,喜好自由,得到了胡燁的特許,不用被困在皇宮。

“進宮之前,我特意去探望了郭老,沒想到他居然去云游四海,早已不在花圃了。”周蒙惋惜地嘆道。

“郭老向來如此,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不過你找郭老可有急事?”胡辰好奇地問。

“倒也不是什么急事,這次去邊塞買了一些郭老需要的東西,不過我把它們都放在花圃的竹屋了。”周蒙搖了搖頭,說道,“匈奴人的騷擾讓邊關的百姓一直不得安寧,回來的路上蒙杞拔刀相助救了幾個百姓,才會耽誤了回來的時間。”

蒙杞身材矯健,乃是俠義之人,平日與胡燁他們都以兄弟相稱,但因官居左都侯,所以又將太子胡燁視為自己的主人,其忠誠之心天地可鑒。

胡燁抿著嘴,心事重重地道:“不久后,父皇又要安排公主嫁去匈奴,說是聯姻,實則就是在他們面前委曲求全。”

“殿下不必自責,現如今我們更應該休養生息,等到時機成熟才能一雪前恥。”胡辰勸道。

周蒙也點了點頭:“我不過是抱怨幾句,殿下不用放在心上。”

“邊關百姓也是我朝子民,都城歌舞升平,他們卻風餐露宿,不能過上安寧的日子。”胡燁緊握雙拳。

胡柔去探望了病重的太子妃,出來后覺得晦氣,便想多在宮里轉轉,于是朝著永信宮走去。正百無聊賴之際,迎面而來的周蒙進入了胡柔的視野。

“他?”胡柔雙眼一亮,追上幾步,她對周蒙并不陌生,這玉面俊朗的男子是弟弟的畫師,是那個讓她垂涎三尺的漂亮男子。

“周公子,你可回來了。”胡柔氣喘吁吁,又不得不保持優雅地一笑。

周蒙被擋住路,先是一怔,而后恭敬地說道:“原來是長公主,周蒙有失遠迎。”

胡柔想接近周蒙,怎奈周蒙自始至終都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她不好貿然靠近,心里卻急得癢痛難耐。

“長公主若是沒什么其他事情,在下就告辭了。”

“等一下。”胡柔計上心來,嬌媚地笑道,“上次我看了你為母后畫的那幅畫像,真是好看,你若是得空,來我府上也為我畫一幅可好?”

周蒙心中一顫,忙說道:“長公主天姿國色,怕是在下的筆墨會辱了公主的美貌。”

“你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都能作畫,又豈會辱了我的美貌?”胡柔噘著嘴,“莫不是你周蒙看不起我這個長公主?”

“在下不敢。”

“那就一言為定,你定要為我作畫。”胡柔怪笑一聲,湊上前曖昧地說,“我在公主府等你。”

逃離了胡柔的魔爪,周蒙顯得心有余悸。他雖是男兒,卻也看得出胡柔的用意,這個風流公主的劣跡已是路人皆知,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將雙手伸向了自己,只要一想便覺得后怕不已。

周蒙因為苦惱胡柔邀他進公主府作畫一事,不知不覺中就走進了花園,聽到不遠處有兩個宮女在對話——

“烏云越來越密,看來會有一場大雨。”

“既然要下大雨,你何必再跑出去?”

“蘭草經不住暴雨的摧殘,我不能不管。”

“楚月,你當心一些——”

周蒙被她們的對話所吸引,便悄悄地靠近她們。

外面起初是豆大的雨點,轉眼之間便已是大雨傾盆。周蒙躲入走廊中,循著聲音過去時,見宮女正陸陸續續地轉移園中花盆,可是楚月卻深入園中,在大雨中一邊抱著花盆,一邊用手和身體護著花蕊,然而她身子單薄,根本就抵擋不住狂風暴雨的侵襲。就在慌張之中,她突然腳下一滑,向前撲去,冷不丁地就拋出了手中保護的花盆。

眾人紛紛退后,害怕被花盆砸到,卻沒有人想到去上前扶住就要摔倒的楚月。千鈞一發之際,倏然躥出一道人影,冒著風雨接住了楚月。由于事出突然,那人向后仰倒在地,估計磕到了后腦勺,但此刻他還是下意識地抓住了楚月,并讓楚月趴在自己身上,以免她受傷。

中安宮殿外,楚月愧疚難當,跪在地上也是絲毫不敢松懈,每每薄蓉綺問起緣由,楚月只說都是她的錯,其他的也不道明,真是急煞了薄蓉綺。

得知周蒙是因他人受傷,不明就里的蒙杞還以為是有人故意為之,便先一步拔劍沖出,對著跪在地上的楚月冷喝:“是你害得周先生險些喪命?”

“蒙杞,你這是做甚?”薄蓉綺吃驚喝道,“還不快快收起你的劍,刀劍無眼,可不能傷了無辜之人。”

“是她害了周先生。”

“現如今還不知道周公子如何,你就別添亂了。”胡柔憂心忡忡地責怪。

蒙杞無奈之下只得退后兩步,與此同時,太醫和胡燁一同從屋內走出來,胡燁見蒙杞滿臉的郁悶之氣,便安撫說道:“周蒙已無大礙,大家不必擔心。”

“殿下,妾身以為還是讓周公子暫時留在中安宮養傷吧,意外是出在中安宮,理應由中安宮照顧才是。何況,現下周公子昏迷不醒,要是貿然移動,恐會影響蘇醒的時間。”薄蓉綺誠懇地說道。

“就按照太子妃的意思辦吧。”胡燁俊眉擰成一團,思索地嘀咕道,“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才一轉眼工夫就出現了這么嚴重的意外?”

聽到胡燁的疑慮,跪在地上的楚月自責難抑,她恨不得立刻闖進去一探究竟,恨不得能在周蒙身邊照顧幾日,好緩解她的愧疚之情。

正當楚月內心煎熬時,思來想去都無法想通的胡燁總算注意到了跪在地上有些奇怪的宮女。薄蓉綺見胡燁的目光聚集在楚月身上,她心里忽然一緊,猶豫地問道:“殿下,既然是意外,那事情還有必要繼續調查下去嗎?”

“她是誰?”胡燁不顧薄蓉綺的詢問,對楚月產生了興趣。

由于楚月內疚自責,所以她不敢昂首挺胸,只能將頭埋得更深。

胡燁移步走去,薄蓉綺走過來,心虛地說道:“她叫楚月,聽說周蒙是為救她才受了傷。”

“楚月?”胡燁覺得這名字似曾相識,似是在某個地方聽到過這個名字,只不過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

楚月深吸一口氣,穩了穩適才焦躁的情緒,恭敬地說道:“奴婢楚月叩見太子殿下。”

那音波傳入胡燁的耳膜中,就像輸入了一道電流,從腳底經過心臟直沖向最為清醒的大腦,繼而腦中再一次回蕩著楚月的語氣和音頻,將這句話分解后,便與之前存在腦中的記憶重疊起來。

“你……”胡燁弓著腰,微顫薄唇,驚愕地低喃,“你再說一遍。”

楚月雖然不大明白,卻也不敢違背,只得再重復請安:“奴婢叩見太子殿下,請殿下降罪。”

楚月再次說完后,胡燁的舉動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他突然抓住楚月的手臂,疼得楚月倒吸一口冷氣。掙扎時,楚月仰起頭迎上胡燁炙熱的目光,好似彼此的眼神中都暗藏著一股魔力,將對方定格在原地,連空氣都凝固了,更讓楚月忘了害怕與擔憂。

這叫什么?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如今她就在眼前,真真切切地出現了,她是那么的真實。

多少次在深夜里,胡燁會猜想她是誰。可如今她出現了,告訴他,她是誰,叫什么的時候,為何心里反而有些空蕩蕩的?為何他沒有找到她之后的喜悅?為何她措手不及地到來,竟讓他有些不適應。

縱使胡燁心底翻江倒海,但他身邊的女子卻一點也不明白。楚月暗忖太子殿下奇怪的反應,好像他認識自己,可他是太子,又豈會認識自己?

中安宮偏殿飄出一股藥香,床上的男子猛然一驚,突然睜開雙眼,首先掠入眼中的是屋頂的雕刻圖畫。男子下意識地扭頭望去,觀察四周的情況,然后他就看到一個女子的背影,她正認真地把藥壺里面的藥倒出來。

“你是……”床上的男子試圖坐起來,可他頭部卻很脹痛,這影響了他的使力,只覺四肢發軟,根本就動彈不了。

“別動。”女子聽到動靜,轉頭看了看男子,抿嘴提醒,“周公子,你的身子現在還很虛弱,還是躺著吧。”

說話間,女子已然走到床邊扶著周蒙靠著床頭坐起。周蒙盯著女子端詳片刻,想不起來她是自己認識的女子,然而讓他更不明白的是,為何自己會躺在床上。

在他凝神思索的時候,楚月端著藥湯走近,并且細心地吹了兩口,說道:“周公子,太醫說你今天就會醒來,所以太醫準備了一些藥,我喂你喝下去吧。”

周蒙一直不吭聲,直愣愣地盯著楚月。楚月并未覺得尷尬,反而十分小心地將湯匙移到他的嘴邊。周蒙抿了一口,忽然捂著嘴咳嗽起來。

“怎么了?”楚月緊張地拿起羅帕遞上去。

周蒙飛紅了臉,接下楚月的羅帕,一邊擦拭嘴角的殘渣一邊說道:“讓姑娘見笑了。”

楚月一本正經地說道:“要不是周公子相救,今日躺在床上的就是奴婢了,奴婢怎會取笑公子。”

周蒙瞅了一眼楚月,恍然問道:“你說我救了你?”

“難道公子不記得昏迷之前的事情了嗎?”

周蒙揉了揉太陽穴,尷尬地笑道:“我好像是救下了一個小宮女,不過沒來得及看清楚是誰。”

楚月蹙眉說道:“你我素不相識,可在奴婢遇到危險之時,周公子挺身而出,這令奴婢感激涕零。”

周蒙憨笑兩聲,聽了楚月的贊許,立馬也不覺得腦袋脹痛了。

“周公子,這藥還是要喝的,太醫說了,你傷了后腦勺,就怕落下病根。”楚月又端起藥湯。周蒙一怔,馬上伸手接過藥湯碗,干笑說道:“不瞞姑娘,我周蒙從未被人這樣服侍過,實在不太適應,我看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楚月掩嘴笑道:“周公子若可以,自然由你自己來喝藥最好不過。”

“多謝姑娘了。”周蒙屏住呼吸將藥湯一口氣喝盡。

“我說周蒙,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楚月接過藥碗,而這時來探望周蒙的胡辰正踏入房內,他看到楚月對周蒙百般溫柔,真是羨慕得心疼,故而揶揄道。但好在周蒙受了傷,又在中安宮的偏殿休養,所以胡辰才能名正言順地來中安宮偷看楚月。

楚月對胡辰并不陌生,可事后才知那天叱呵之人居然是皇子公子辰,她不明公子辰的直接,今日再見也覺得尷尬至極。

胡辰從宮人們的口中打聽到周蒙受傷的經過,又得知了楚月的下落,所以他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中安宮,以探望周蒙為由,實則是想要接近楚月。

“公子辰,你怎么來了?”周蒙虛弱一笑,胡辰目送楚月離開后,走到周蒙身邊拿起了楚月遺留在這里的羅帕,這一動作令周蒙蹙眉,搶過來說道:“這是人家姑娘的。”

“我當然知道。”胡辰又毫不客氣地搶過去。

“可這是人家姑娘給我擦嘴用的。”周蒙憤憤不平地說。

胡辰湊近羅帕,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像極了它的主人,那么的令人愛不釋手。就在陶醉之際,忽覺味道不對勁,他打開來看,卻見嘔物,嚇得趕緊扔了羅帕,這一舉動讓頭昏腦漲的周蒙狂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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