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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 再嫁(全集)
  • 伊一
  • 8727字
  • 2016-08-26 11:56:11

春暮。

月下支一張桌幾張凳,曲徑通幽,臨湖有水蔓延而下,直灌到后廂苑蘅齋里,沏水飲茶煮酒,水聲潺潺,好不快哉。院角的木槿迎風(fēng)發(fā)出簌簌的聲響,四下里一時(shí)蟲聲唧唧,競相交鳴。

蘇年錦坐在凳子上看著慕宛之,半晌才笑了笑,“爺瘦了。”

他著一色寬大的青色袍子,修長的指尖拈去她肩頭的花瓣,“委屈你了。”

她一怔,隨后彎了彎眉,“如果爺早點(diǎn)告訴我,或許更好些。”

“若早些告訴你,可能就蒙騙不了父皇了。”

“什么意思?”蘇年錦皺了皺眉。

“那個(gè)小姑娘還活著。”慕宛之一頓,“那些與細(xì)作無關(guān)的下人也還活著。”

蘇年錦一下子就笑了,笑的輕快安然。

“讓我父親勸說李賢與韓春臨交好是嗎?然后一起轉(zhuǎn)投太子麾下。韓春臨一定會愿意的,因?yàn)槟氵^幾日會邀太子商討拜祭先祖事宜,韓春臨肯定在那日動(dòng)手殺太子,嫁禍給你。”

“之前殺死細(xì)作就是為給父皇和太子看的,隨侍刺殺太子的事情算是交代清楚了,如今,也該作下一步打算了。”慕宛之吸了口夜里的涼氣,“李賢與韓春臨速來水火不容,若李賢主動(dòng)與韓春臨交好,也會讓韓春臨放松警惕。太子雖看我不慣,但是對前朝叛黨這件事上,還是一致的。”

蘇年錦脖子一涼,看來韓春臨這顆棋子,他是吃定了。

“待韓春臨繩之以法,本王親自去府上接你。”慕宛之看著她,月光下一抹笑噙在唇角。

怎么辦……怎么辦……

蘇年錦心里突突直跳,韓春臨是皇甫澈在京都唯一的棋子,若他死了,皇甫澈的復(fù)仇計(jì)劃會難上加難。

“妾身……等著王爺。”

她淺淺福身,眉下一片哀涼。

四月十二。大雨。

昏黃的燭光靜靜鋪開,晨曦在一抹雨絲里遲遲未到。

“你去告訴韓春臨吧,讓他別行動(dòng)了。”蘇年錦扯著皇甫澈的衣角急道。

“既然慕宛之知道了韓春臨的底下,韓春臨這次行動(dòng)與否,都不重要了。”皇甫澈負(fù)手,淺嘆了一聲。

“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

“照舊行動(dòng)。”

“刺殺太子?”蘇年錦一驚,“這不是自投羅網(wǎng)么……”

“呵,丫頭以為,太子就不會行動(dòng)么?”

“你是說……”

“這邊韓春臨刺殺太子,那邊太子也已經(jīng)全權(quán)包圍韓春臨了。只要?jiǎng)邮郑n春臨必死,而且……慕宛之也會死的。”

“太子想獨(dú)吞兵權(quán)是么……”蘇年錦怔了怔,一時(shí)不知如何是好。

窗外的大雨噼里啪啦打在窗欞上,直聽得人心一震。

“韓春臨和慕宛之,我們只能救一個(gè)。”皇甫澈皺了皺眉,緊緊看著她。

“呵……慕宛之該死啊。”蘇年錦心里一揪,險(xiǎn)些就垂下淚來,“沐原就是他害死的,他早就該死……”

“丫頭你忘了當(dāng)初為什么要嫁給他了嗎?”

“沒,沒有。”蘇年錦抬頭看著他,看著這個(gè)她在燕朝僅剩的唯一的朋友,“為了帥印,為了他的兵權(quán),為了……為了給沐原報(bào)仇。”

他若現(xiàn)在就死了,一切就都功虧一簣了……

啪!

一記響雷劃過,初夏的雨,來得太大了。

酉時(shí)。

蘇年錦送了一包豆子給大皇子慕佑澤,豆莖另放在一個(gè)包袋里,托蘇巖在宮里的眼線才安全送到他手里。慕佑澤收到后即刻命人駕車趕往清風(fēng)館,此時(shí),清風(fēng)館里一派祥和。

慕宛之與慕沉景相對而坐,手里各自執(zhí)著信陽毛尖,茶香氣騰騰環(huán)繞,整個(gè)屋子都別具一味。

“快!快些!”饒是一向從容的慕佑澤,都忍不住連催車夫數(shù)次。

“三弟把兵權(quán)讓給二哥,心里是不是不舒服?”慕辰景半瞇了眸,緩緩開口,“我都知道,父皇削你兵權(quán)時(shí),你就開始恨我了。”

“你多慮了。”慕宛之看著面前的人,印象里他從未說過那么露骨的話。

“這次韓春臨若派人來殺我……”

“他一定會派高手,那些人里面,必定牽扯著最大的叛黨頭目,若我們能抓到那些殺手,叛黨清剿就容易多了。”慕宛之笑了笑,顧自打斷太子的話,“我們有全京都最強(qiáng)的軍隊(duì),放心,我會保護(hù)你的。”

慕辰景一震,信陽毛尖的茶水還沒遞到嘴里,便又放了下來,“希望韓春臨會來這里。”

轟隆。

下了一天的雨,仍沒有消停的意思。

窗影一動(dòng),好似有什么聲音,繼而刀光劍影,四處濺血。

室內(nèi)的慕辰景仍緩緩飲著茶,“聽說,你把蘇家的女兒趕回去了。”

“若沒有她,韓春臨也不會那么放心的來刺殺我們。”

“那她功勞可是不小。”

啊……

窗外不時(shí)傳來打斗廝殺聲,慕宛之把最好的士兵都派出來了,為的就是將那些前朝頭目能一一拿下!

有血水透過門隙流到室內(nèi),一股血腥味和著雨腥氣,讓人聞著不舒服。

只是,廝殺聲卻緩緩隱在雨聲里,越來越小,漸漸便沒了。

“這么快就殺完了?”慕辰景呵了口氣,“沒想到你的士兵精銳至此。”

“是……”慕宛之隱隱皺了眉頭,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忽而大喊,“不對!”

只見窗外有無數(shù)利箭破窗而來,大雨傾盆,慕宛之一下子將慕辰景撲倒在地,匍匐在桌子一角。利箭嗖嗖從頭頂飛過,招招帶著殺意!

室內(nèi)的人各自躲在安全角落等待時(shí)機(jī),一時(shí)間氣氛降到最低。

第二撥……第二撥……

慕宛之心中思忖,他帶來的那些人莫不是都被殺了……

“韓春臨的人那么厲害嗎?”慕辰景皺眉,躲在桌角伺機(jī)殺出去,卻見箭矢放完,有大批黑衣人破窗而入,與室內(nèi)的人一一廝殺起來。

“太子快走,這里我來應(yīng)付。”

慕宛之一邊迎敵一邊將慕辰景向外推,卻不想還未出門,就見另一對人馬從門外涌進(jìn)來!慕宛之拉他不及,那方竟率先有黑衣人向他們砍來,猝不及防一揮胳膊,慕辰景被推倒在內(nèi)室,而他卻被劃了一刀!源源不斷的血從胳膊上流出,慕宛之無暇他顧,一邊擋敵一邊驚疑:第三撥!

所有人亂作一團(tuán),卻血不止,劍不停,黑衣人的招數(shù)凌厲兇殘,慕宛之越來越招架不住,眼看就要被對方的劍刺中心臟,就在這時(shí)卻忽聽一聲大叫,有人重重倒了下去。

“撤!”

黑衣人一聲令下,所有人一瞬便沒了蹤影,只剩下寥落幾個(gè)士兵,殘的殘,傷的傷,哀嚎在地上。

轟隆隆的雷聲從頭頂劃過,一道接著一道閃電下來,打在他的臉上格外醒目。那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此時(shí)盯著倒在地上的慕辰景,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把劍,正中他的心臟,血一直流個(gè)不停……

“住手!住手!”

慕佑澤氣喘吁吁地趴在門柱上,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大喊。只是,屋子里太靜了,只有嘩嘩的雨聲,不停地響著。

皇宮。

“皇兒,皇兒怎么樣了,皇兒……”慶元帝一路踉蹌到昭仁殿,一把推開迎上來的御醫(yī),直奔床頭。

床上的慕辰景臉色蒼白唇無血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往下冒,身子不停地發(fā)抖。慶元帝雙手顫巍巍地抓住他的胳膊,輕聲喊:“皇兒,皇兒……”

皇后已經(jīng)瘋了,連她唯一的兒子,他都沒有能力保護(hù)好嗎……慶元閉了閉眼,只覺得一股無力感從腳底直竄到頭頂。

“回……回皇上,太子傷的太重,恐怕,恐怕……”

“你們這群廢物!”慶元轉(zhuǎn)身一腳將跪在地上的御醫(yī)踢翻在地,顫抖著胳膊罵道,“太子若是救不回來,朕讓你們太醫(yī)院跟著一起陪葬!”

“是,是……”御醫(yī)磕頭如搗蒜,趕忙又上前去為太子看診。

夜里的燭光靜靜地鋪在窗紙上,宮燈一十八盞,照不亮他眸中的昏暗。

“皇上,三王爺還在外面等著你呢。”身側(cè)的羅時(shí)躬身小聲道。

“朕對他無話可說。”慶元無力地?cái)[了擺手,好似一下子就蒼老了。

“那……”羅時(shí)皺了皺眉,跟在這個(gè)帝王身邊十年,鮮少看到他有那么脆弱的時(shí)候。

“太子如今這個(gè)樣子完全因他辦事不周,就罰他閉門思過吧。宣朕旨意,削去三子所有兵權(quán),所有職務(wù),所有官員一律不得再與他有任何聯(lián)系,否則,殺無赦!”

羅時(shí)心里一震,連忙應(yīng)諾。

“三王爺,趕緊回去吧。皇上,是不會見你的。”羅時(shí)躬身在殿外對慕宛之嘆了口氣,不知再怎么說下去。

“有勞公公了。”慕宛之仍舊是一副俊逸的面色,緊抿著唇,向殿內(nèi)望了望,方長轉(zhuǎn)身下了臺階。

“唉。”羅時(shí)輕輕搖頭,饒是他千算萬算,也算不過皇上對太子的一片父子深情啊……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初夏的風(fēng)裹著一抹花香氣入鼻,夏芷宜換了件粉色的薄衫,蕩悠悠地帶著鴛兒直奔集市上的觀獸臺。那里平日都是富家子弟消遣的地方,獸臺上一個(gè)個(gè)跪的都是衣衫襤褸的少年,有的眼圈烏黑,有的傷口流血,有的發(fā)出嗚嗚呀呀的喊叫,唯有一點(diǎn),那些少年都是沒人要的棄子,被當(dāng)作奴隸一樣常年在森林中捕殺獵物,練出一副好身板,速度驚人,心腸也鐵硬。

“大爺,您看這個(gè)怎么樣?”臺上揮著鞭子的刺青男捏著一個(gè)小孩子的下巴就給旁邊的公子看,“才十歲,好管,聰明。”

“耐力怎么樣?”

“捕頭鹿完全沒問題。”

“好,就他了。”

那公子說罷便伸手扔給他一錠銀子,待刺青男把捆縛住的孩子交給公子旁邊的兩個(gè)家丁時(shí),小孩子惡狠狠地看他一眼。

“臭小子!好好干活!”刺青男來氣,伸手給了他一記巴掌。

“嗷嗷!嗚!嗷……”小孩子奮力掙扎,一把咬住刺青男的手臂,雙目通紅,死死不松開!

“啊你這個(gè)雜碎!松開,快松開!”刺青男忙大甩胳膊,卻一直甩不下去,那十歲小兒越咬越緊,眼看著就要撕下塊肉來。

從小就生活在森林里,練出來的一副好筋骨好牙口,如今尋到機(jī)會,怎么能輕易放過!

不斷的有血從刺青男的胳膊上往下流,年輕公子嚇得躲到一邊也不知如何是好,刺青男一邊亂跳一邊大叫,可那小孩根本不松口,殷紅的手臂讓刺青男的臉皺成一團(tuán),終于再也忍受不住,順手從架子上抽了把刀,一把就照著小孩子的人頭砍下去!

觀獸臺下的人歡呼大叫,好似氣氛一下子到了頂點(diǎn)。刺青男氣喘吁吁地斜倚在架子上,看著人頭咕嚕嚕地滾到臺子邊上,才緩緩轉(zhuǎn)身對年輕公子笑道:“公子再換個(gè)吧,給您便宜點(diǎn)。”

“哎——算了算了,趕明兒有個(gè)小的,你再給我拿過來。”那年輕公子也嚇得不輕,連忙擺手,悻悻地轉(zhuǎn)身走了。

“怎么那么殘忍……”夏芷宜眼睜睜看著眼前一切,不可思議地對著鴛兒大叫。

“主子,這……”鴛兒也渾身打顫,說不出話來。

“來瞧瞧來看看了啊,各位大爺,最好的狼人都在這了,便宜了便宜了。”刺青男又重新?lián)]舞起鞭子,沖著人群大喊。

“我!”夏芷宜蹬蹬蹬跑上臺子,不顧旁人眼色徑直走到架子邊上的水盆前,彎身擰了擰里面的毛巾,又朝著里面一個(gè)看著受傷最嚴(yán)重的狼人大步走去。

那狼人估摸二十歲的年紀(jì),一直沒有發(fā)出過聲音,腦門上的血痂一層又一層,渾身臟乎乎的,泛著讓人干嘔的味道。他的手指斷了一根,看樣子是被什么動(dòng)物咬下來的,只是緊抿著嘴,一句話也不說,眼睛里的光寒冽冰冷。

他被綁在那里一動(dòng)不動(dòng),直到夏芷宜拿著濕毛巾過來擦他身上的血漬,才嗷嗚一聲往外偏了偏身子。

“你別怕,我救你出去。”夏芷宜小心翼翼地擦著他的臉,他的手,一邊擦一邊咕噥,“哪個(gè)王八蛋設(shè)立的這種規(guī)矩,販賣狼人不犯法嗎,殺全家的,這不是造孽么……”

“嘿。這位姑娘,你是想要這個(gè)狼人嗎?這個(gè)可是貴點(diǎn),要二十兩銀子才……”刺青男慢慢湊到夏芷宜身邊,嘿嘿笑著。

“我買了,就他了。多少錢都給你。”夏芷宜撥弄了一下頭發(fā),看那狼人的臉怎么洗也洗不干凈,反而擦的毛巾上全是血,索性一把站起身來,冷冷道,“你剛才險(xiǎn)些就沒了一條胳膊,以后還是對這些狼人好一點(diǎn)。”

“呃……是,是……”刺青男一愣,一忙躬身,“姑娘菩薩心腸,小的也是混口飯吃,以后會注意的,會注意的。”

“嗯,那就好。”夏芷宜白了他一眼,遂轉(zhuǎn)身看向臺下的鴛兒,“鴛兒,給銀子,然后把……”

“等等!”

夏芷宜還沒說完,就聽臺下出現(xiàn)一個(gè)紫衣華服的公子,搖扇佇立在眾人面前,陰惻惻地沖著她笑。

夏芷宜不看還好,一看渾身就來氣,啐了口唾沫,“怎么又是你?”

竟然又是慕嘉偐,真是冤家路窄!

“奇了怪了,我本來就比你來的早,憑什么不能是我?”慕嘉偐揚(yáng)了揚(yáng)眉,扯了袍角也登上臺去,指了指她的方向,“不巧,我也要這個(gè)狼人了。”

“什么?”

“就是他。”

“王八蛋!”夏芷宜本來還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沒想到他果然是要跟她對著干。

“不得無禮!”慕嘉偐身后的家丁一忙上前看著夏芷宜。

“我呸!難道不是你家王爺先來找茬的嗎?”

“你先下去吧。”慕嘉偐輕聲吩咐,而后看著夏芷宜幽幽一笑,“不瞞你說,我早就看中這個(gè)狼人了。”

“那你怎么不買,是我先要的。”夏芷宜不停地翻著白眼,“本來覺得你是個(gè)小人,現(xiàn)在看,就是無恥!”

“呵!看來如今我不要這個(gè)狼人,都對不起你對我的評價(jià)。”慕嘉偐合了扇子,瞇眼一笑,“我買下剩余所有的狼人都送你,只這個(gè)我留下。”

“我就只要這個(gè)。”夏芷宜毫不讓步。

“不如……不如就給這個(gè)公子吧,這狼人野性大,小的也怕傷了姑娘……”

“你滾開!”夏芷宜一下子將刺青男推了老遠(yuǎn),罵罵咧咧道,“我,就要他!”

原本無動(dòng)于衷的狼人朝著夏芷宜看了一眼,眸中的光依舊冰冷深邃。

“他會傷了你。”慕嘉偐終是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你管得著嗎?”

夏芷宜又白了他一眼,說完便轉(zhuǎn)身為狼人解綁。

“不要……”

刺青男還沒說完,便見那個(gè)已經(jīng)完全松開鏈子的狼人一下子箍住夏芷宜的脖頸,齜牙咧嘴,“嗷嗚……”

所有人都一驚,都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刺青男也是一震,咽了咽口水不自覺往后退了兩步。天知道他當(dāng)初捉這個(gè)狼人的時(shí)候多費(fèi)勁,他身上的傷多半也是他弄的,如今……

夏芷宜此時(shí)已是臉色蒼白,被身后的狼人挾持著,冰涼的觸感從脖頸一路冽到心底,嚇得說不出話來。

狼人冷冰冰地看著眾人,箍在夏芷宜脖子上的力度越來越大,不斷地向著臺階走去。

“你放開她,我們不傷你。”慕嘉偐一動(dòng)沒動(dòng),擋在狼人前大聲道。

狼人警覺地看了他一眼,充滿痂的眼眸此時(shí)微微睜大了些,眾人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球竟然是深藍(lán)色!慕嘉偐一驚,隨即皺眉,冷冷道:“本王再說一遍,放開她!”

“別放我,你趕緊跑!”就在慕嘉偐說話的當(dāng)空,夏芷宜連忙小聲對身后的狼人說道,“把我挾持遠(yuǎn)一點(diǎn),有我在呢,他們不敢傷你。”

好似狼人聽懂了她的話,脖頸上的力道忽而一松,緊接著一聲鳴響,在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shí),便見狼人如風(fēng)一般帶著夏芷宜就下了高臺向街外跑去。而更讓人震驚的是,在鳴響過后,臺子上所有的狼人綁在身上的鏈子都被弄開,窸窸窣窣一陣雜亂,一聲接著一聲鳴叫。

嗷嗚……嗷嗚……

“啊……”猝不及防之時(shí),刺青男已被幾個(gè)狼人一起撕裂!

人群大亂,各自向周圍散開,不停地往外跑。

“主子,主子……”鴛兒被人擠著一直哭喊著。

“你們善后!”

“追!”

方才狼人嚎叫時(shí)慕嘉偐出手欲救夏芷宜,不想被狼人以凌厲的掌風(fēng)所傷,如今胸口衣服已是碎了大半,有血殷濕在外面。慕嘉偐轉(zhuǎn)頭吩咐身后侍衛(wèi),自己也跟著一躍下了高臺。

狼人早已沒了蹤影,只剩高臺上的攤攤血跡提醒著人們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怡睿王府,東廂。

下人已經(jīng)遣走一多半,只剩幾個(gè)家丁守著王府。好似一夕之間就破敗了,曾經(jīng)風(fēng)華無兩的王爺,曾經(jīng)傲然凱旋的將軍,在運(yùn)籌帷幄躊躇得志的時(shí)候,一下子,就輸?shù)囊粩⊥康亍?

他也不是沒想過如今這種光景,只是一切都來的太突然,竟微微有些不適應(yīng)。

一向謹(jǐn)小慎微的他,終還是輸給了太子,輸給了父皇。

“爺,下人都走完了,回屋歇歇吧。”蘇年錦遞給他一盞茶,輕道,“宮里來了信兒,說太子保住了,只是還沒醒,再等等看。”

“活下來了是嗎?”慕宛之一頓,轉(zhuǎn)頭看了看她。

“嗯,聽御醫(yī)說就差那么一點(diǎn),若不是醫(yī)治的早就……”

“我知道他死不了的。”慕宛之微微一笑,也不知是無奈還是嘲諷,“現(xiàn)在想想,昨日一切,越來越像一個(gè)局。”

“太子難道不是想要?dú)⑼鯛攩幔俊碧K年錦看了看四周,已是沒了下人,連忙又問,“可是為什么是他重傷了?”

“還有比他重傷更能讓我生不能死不能的嗎?”

慕宛之放眼望了望院內(nèi)的花石,有一叢叢的蘭花在陽光下肆意伸展著。只是,偌大的王府里,除了這些朝開夕敗的花兒,就再也沒什么了。

頹廢與靜寂,沒了幕僚沒了官員來往沒了折子沒了下人,這分明就是在囚禁他啊,若太子真死了,興許他也會跟著陪葬吧。

昔年皇后正寵,圣眷至隆,誕下慕辰景便立即廢了大皇子封他為太子。自小錦衣華食,萬人捧寵,從來沒有人覬覦過他太子之位,所有人都明白,爭,也是爭不過的。

直到……

“不好了,不好了,王妃被狼人捉走了……”

拱門外鴛兒的聲音急急傳來,慕宛之皺眉,拾步迎上前去。

“怎么了?”

“主子,主子她……”鴛兒臉上的淚還沒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主子被狼人抓走了,至今生死不明……”

“什么?”

有風(fēng)從耳前劃過,嗖嗖嗖……

夏芷宜緊緊閉著眼,嘴唇咬的死緊,就那樣窩在狼人的懷里。時(shí)而上,時(shí)而下,時(shí)而前進(jìn)時(shí)而后退,直到一切都靜下來,枝頭還能聽到鳥叫聲,夏芷宜才微微睜開眼睛,看清面前的一切。

是一個(gè)不大的山洞,洞外面就能看到參天大樹的樹冠,有新綠的葉子伸展出來,陽光灑在上面如鋪著一層錦緞。

真美啊……

夏芷宜暗暗驚嘆,這么高的山洞,他是怎么爬上來的。

狼人正在生火,看地上已經(jīng)有一些野雞和果子,也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夏芷宜撇了撇嘴,見他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這會倒是不害怕了。

“你什么時(shí)候放我回去?”

“喂。”

“喂?”

“我問你話呢!”

狼人冷冷看了她一眼,顧自將野雞拔掉毛烤在火架子上。

“你是在怨我沒有買下你的同伴么……”夏芷宜覺得有點(diǎn)冷,不自覺往火堆靠了靠,“可是王爺沒收了我的銀子,我身上就帶了那么多,就夠買你一個(gè)人的。”

……

“我好窮啊,沒有錢簡直沒有安全感。”

……

“你還會放我走嗎?”

……

“我身上也沒錢,本來是想買個(gè)寵物的,不想竟被你劫到這里來了……”

“你叫什么啊?有名字嗎?”夏芷宜直勾勾地盯著他,見他半晌還是不說話,顧自咕噥道,“反正我把你買下來了,你就得聽我的了。我那么窮,以后就喊你‘富貴’吧。”

狼人烤雞的動(dòng)作一頓,噼啪一聲,有嫩肉炸開。

“富貴,富貴,你跟我回王府吧,王爺成天也不理我,挺寂寞的。”夏芷宜也不怕他,自己挪到火堆旁把他剛剛烤過的野雞拿過來大啃一口,“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害我,就跟我回王府吧,我也能和你聊聊天……”

“王妃!王妃……”

夏芷宜話還沒說一半,就聽見山腳下有聲音傳來。狼人一個(gè)警覺,忙滅了火折身去看洞口的情況。夏芷宜這才發(fā)現(xiàn),他根本不能稱之為狼人,而是——人。

魁梧的身岸,頎長的背影,以及尖銳的洞察力與警覺性,都是人該有的樣子。狼人哪里知道這樣權(quán)衡利弊,哪里知道這樣左右得失。

“你……你到底是誰……”夏芷宜咽下最后一根雞腿,結(jié)結(jié)巴巴問道。

狼人沒回頭,而是一直盯著山下看。透過稀稀疏疏的樹葉,他看到很多人已經(jīng)爬到山腰上,不停地吶喊和搜尋……

翌日。

慕宛之派出的人全都無功而返,沒有任何消息,沒有任何蹤跡,讓所有人都束手無策。蘇年錦聽了事情的大概之后忙問下人:“誰告訴王妃集市上有狼人交易的?”印象里夏芷宜從未出過王府,這一解禁就直奔集市狼人而去,怎么都覺得蹊蹺。

“是小郡主說的。”

蘇年錦暗暗一驚,慕瀟吟為什么會告訴夏芷宜這個(gè)……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繼續(xù)去搜。”慕宛之緊皺眉心,“派人到五皇子府,看看五皇子可是回去了。”

“是。”下人急急轉(zhuǎn)了身,直奔大門而去。

“爺手下的那些士兵,如今都還能用得上嗎?”蘇年錦輕輕問。

慕宛之一愣,卻也無奈嘆息道:“削我兵權(quán),帥印就交給太子了。底下的那些士兵雖然跟我許久,但是在父皇多年的鐵腕政權(quán)下,帥印在誰手里,他們就聽誰的。”

看來,一旦失去帥印,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蘇年錦心里笑了笑,于陽光下顯得恬靜淡然。總是那樣一副溫良無害的樣子,沐原曾經(jīng)跟她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哪怕以后你去了別處我也不擔(dān)心你,你這個(gè)樣子,肯定會有別的人來替我保護(hù)你的。

是啊,她真的很會演,哪怕他死的時(shí)候她都不曾掉過一滴淚,在外人看著,她永遠(yuǎn)是一塊暖不化的石頭罷了。

“如今韓春臨已死,朝中李賢獨(dú)大,兵權(quán)又都在太子手上,王爺還有其他的打算嗎?”

“打算?”慕宛之凝著她,無所謂地笑了笑,“有打算又如何,這天下,注定是太子的了。”

他負(fù)手轉(zhuǎn)身,沿著曲廊往后院走去。背影蕭索寂寥,直看得蘇年錦心頭發(fā)顫。他要認(rèn)命了么……

慕疏涵午時(shí)到王府的時(shí)候蘇年錦正在自己屋前吃飯,擺了一張桌子,凳子還是花梨木的,坐起來平滑舒適。頭上是一樹海棠開得正艷,濃烈的花兒夾著白粉的花蕊,借著枝上的綠葉一點(diǎn)點(diǎn)綻開,似胭脂點(diǎn)點(diǎn),如曉天明霞。一樹花開,枝下的人兒遣走了下人,自己細(xì)細(xì)吃著膳食。

“就這么在院子里吃東西,也太不雅了吧。”

蘇年錦正低頭吃飯,不料耳邊炸雷一樣響起來,心里一笑,緩緩抬了頭,“堂堂四皇子公然闖入怡睿王府內(nèi)宅,不是更不雅嗎?”

“尖牙利嘴。”

慕疏涵撐了扇子徑直坐到她對面,看了看桌子上的膳食,嘖嘖出聲,“這么窮,全是青菜。”

“下人都走光了,剩兩個(gè)廚子不愿意太麻煩他們。”蘇年錦夾了口干筍冬瓜,又往他那推了一筷子,“不知道四爺吃沒吃,不嫌棄的話就一起吧。”

“急著趕來,怎么可能顧得上吃飯。”慕疏涵也不客氣,直接夾了龍須菜填了一嘴。

“不巧,王爺去找五皇子了。”蘇年錦停了筷子看了他一眼,“王妃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么?”

“鬧得滿城風(fēng)雨,不想知道也難。”慕疏涵沒理她,顧自又吃了口花菜,“在集市上公然被狼人奪走,很多百姓都瞧見了,五皇子憤然直追也沒追上半個(gè)影子。”

“是啊,王爺和五皇子一起去找王妃了。”

“這王府如今敗落成這樣,三哥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如今又出了這么檔子事兒,真是禍不單行啊。”

“王爺準(zhǔn)備放棄了……”

“什么?”慕疏涵一驚,“這么輕易就放棄了?饒是太子再耍心機(jī),三哥都從沒說過要放棄爭奪……”

“可是,這次輸?shù)囊粩⊥康亍碧K年錦也嘆了一聲,“看王爺樣子應(yīng)該是不想再爭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yōu)槭裁匆獱帲沁@次兵權(quán)全部給了太子,王爺再沒有翻身的余地了。”

“那也不行!”慕疏涵蹭地站起身來,有花瓣直落在肩胛兩側(cè),鋪在青衣上明媚耀眼,“太子殺人如麻,今兒出門我還聽說又?jǐn)亓烁锏膬蓚€(gè)丫鬟。說句大不敬的話,父皇疼太子疼得太過分,三哥根本就不是為自己才想爭這天下,是為這大燕為這黎民!”

“那你得空也勸勸他,讓他振作起來。”蘇年錦吩咐下人撤了膳食,上來一壺碧螺春,緩緩給他倒了一杯,“外頭亂,府里也亂,王爺根本沒心思顧慮其他的了。”

“小爺我都知道啊,這不才急急趕過來了么。”慕疏涵撩袍復(fù)又坐下,“太子愈發(fā)得意了,也不知道三哥下步怎么打算。”

“等。”

蘇年錦緩緩咽了口茶,不知怎地入口就有些涼了,配著初夏的風(fēng)一起潤過喉嚨,清爽爽的。

“怎么個(gè)等法?”

“除了等著太子有破綻我們還有什么辦法么。”蘇年錦晃悠悠地看了一眼日中的陽光,半瞇了眼打了個(gè)哈欠,“棋下到這里就是個(gè)死局,我們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

“你倒是想得開。”慕疏涵也笑了,往她那邊挪了挪身子,“你這么聰明,三哥知道么?”

“夠嗆。”蘇年錦斜睨了他一眼,“一般在笨蛋面前才顯得我過分聰明。”

“你……”

“哈哈哈哈……”

風(fēng)過處,有一叢一叢的海棠花瓣落在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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