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匯率政策偏好的決定因素

可以從經濟主體的經濟特征中得知其匯率政策偏好。如上所述,這一問題能從兩個維度來分析:匯率制度和匯率水平。兩者在實踐中是相輔相成的:固定匯率當然不會貶值,但為了便于理解我們將其分開討論。

匯率制度偏好

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重視匯率風險的經濟主體更支持固定匯率,而那些認為匯率風險相對較小的經濟主體則偏好浮動匯率。這意味著匯率波動性敞口是固定匯率制的一個主要決定因素。穩定的匯率對于跨境貿易和支付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此外,商業活動完全在國內的經濟主體幾乎沒有任何理由要求政府將匯率穩定在一個水平上,因為那與它們沒有直接關系。

匯率波動性敞口通常是由于參與了國際貿易、國際金融以及國際投資。一個企業如果嚴重依賴出口或海外生產獲得收益,或者需要大量進口原材料或資本,就很難避免匯率波動的沖擊。跨國公司及其分支機構在不同貨幣區里的經營活動會被意外的匯率變動所打亂。此外,投資計劃也會由于匯率的不確定性而受阻。如果用其母國貨幣計價支付東道國勞動力的工資,僅僅由于匯率波動,東道國貨幣出現大幅升值,就會給跨國公司帶來巨大的成本。

在所有這些情況下,匯率風險敞口的時間跨度非常重要。同樣重要的是,能規避匯率風險的這些工具是否可行,尤其是遠期外匯市場。小國和窮國的遠期市場尚未形成規模,因此要進行對沖操作既困難又昂貴,甚至根本不可能。即使是成熟的遠期市場,也不能以低廉的成本為匯率波動提供完全的保護。復雜的互換和其他衍生品的發展已經提升了大型銀行和企業保護自己的能力,但成本也很高。如前所述,這些工具通常只針對主要的國際貨幣。這意味著幾乎在所有的情況下,最嚴重的風險是由外幣的長期名義承諾導致的。這些承諾可能顯性或隱性地存在于為換取固定數量的外幣的商品買賣合同里,或存在于以外幣計價的借貸合同里。在這些情況下,大幅的匯率變動會導致風險。此外,在現貨市場上進行商品交易的企業或進行資產交易的投資者易于變現,匯率風險敞口就小一些。因此,面臨長期匯率風險敞口的企業會關注匯率的穩定性。顯然,這些企業主要是使用以外幣計價的長期合同的進出口商,以及進行長期外幣投資的投資商。盡管如此,在跨境多元化水平足夠高的情況下,匯率波動就與風險就變得不相關了。企業將固定投資合理分散在多個國家,就是對匯率波動進行了風險規避:某一貨幣的升值對應的就是其他貨幣的貶值。這些因素意味著,持有相對不穩定海外資產的跨境投資者尤其要擔心貨幣波動性,對于所有外國直接投資者而言,如果他們沒有將投資完全分散到所有國家也同樣如此。由此得出下述經驗性啟示(一般情況下其他條件不變)。


☆ 企業參與跨國貿易和投資的規模越大,就越支持固定匯率制度;

☆ 企業大量參與國際貿易和投資,對固定匯率制度的支持將伴隨著下述程度的提高而提高:

● 其對以外幣計價的隱性或顯性的長期合同的依賴度;

● 其投資期限的長度。


可以將這些啟示轉化為更為具體的判斷。復雜性工業制成品的出口商、跨國公司、國際銀行以及外幣債務人都對穩定匯率的政策青睞有加。隨后的實證研究將根據給定的數據情況做盡可能多的評估。

匯率水平偏好

不論一國采取的是固定匯率、浮動匯率還是居于其間的匯率制度,都是一個重要的決策,貨幣的價格水平也是如此。更準確地說,這就是實際匯率——本國和外國價格水平之間的關系,它必須使反映其偏好的政府政策經得起檢驗。如果由于政府對經濟推行了長期高通脹政策或對價格進行了完全指數化,使得國內價格水平對名義匯率波動進行快速調整,那么匯率政策對國際價格和國內價格都幾乎沒有影響。這一點是否適用于其他情況則需要實證檢驗。

事實上,有一個極其重要的證據嚴重背離了購買力平價(PPP):從長期來看,國內外價格水平之間的關系將導致消費籃子的價格大致相等。近期的研究表明,PPP的半衰期(為了消除兩國價格水平差異的一半而需要價格和匯率調整的時間)在3~7年。關于PPP的權威調查和一系列實證研究的相關引文,參見Burstein and Gopinath 2014;Froot and Rogoff,1995。在宏觀經濟周期里,即使是短周期也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在政治周期里甚至還是永遠,除非進行政府改選。

另有強有力的證據證明,名義匯率變動是實際匯率大幅變動的主要因素比如,參見Clarida and Gali,1994; Eichenbaum and Evans,1995。簡而言之,政府的政策有能力在足夠長的時間內影響實際匯率,這對經濟主體和整個經濟體都很重要。這一點對我們的研究目標很重要,因為如果國內政策不能影響匯率,就很難將其作為證據了。

分析企業在匯率水平中的利害關系是對匯率經濟學的一個基本簡化。標準的匯率研究方法,即蒙代爾-弗萊明-多恩布什(Mundell-Fleming-Dornbusch)框架,尤其參見Dornbusch,1973a,1973b,1976。也是本節分析的基礎。通常情況下,將本幣作為資產,并假設資產價格調整比商品價格調整得更為迅速,因此在匯率政策剛發布時,貨幣市場比商品市場反應更快。該模型的另一個重要相關因素是貨幣政策導致匯率超調,這意味著利率和匯率都受到匯率政策的影響。

比如,在貨幣當局提高貨幣供應的增速時,利率下降,投資者拋售貨幣。在多恩布什超調模型中,貨幣貶值的幅度超過了貨幣政策本應導致的變動幅度,因此投資者預期貨幣在未來會升值。這使得投資者愿意在較低的利率水平上持有貨幣,因為當本幣升值時,他們將會賺取國內外市場的利差這一項資本利得作為補償。這種方法已經成為大多數教科書的標準,它闡明了匯率政策是如何導致名義匯率和利率變動的,同時也說明了匯率變動如何對相對價格產生實際影響(假設價格黏性)。

下面分析匯率變動對宏觀經濟的影響。這里包括:收入效應導致支出減少;替代效應導致支出轉移。前者的影響是使貨幣價值下降(貶值的情況下),從而降低了按全球價格計算的實際購買力,因此實際可支配收入減少,國內支出下降。后者的影響是通過貶值后的相對價格變化,使消費者用國內商品替代之前的進口商品(現在更貴了),從而把消費從進口轉向國內產出。這兩個效應對宏觀經濟的總體影響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一國的經濟結構和在世界經濟中的初始地位。

匯率經濟學僅僅是我們研究的基礎。鑒于貨幣當局能影響實際匯率,我們想知道其對相對價格的影響,以及如何影響經濟主體。為此,基于貿易品和非貿易品和服務之間的關系來研究實際匯率相當有用。

實際匯率(RER)通常表述為國內外價格水平之間的關系,用本幣表示如下:

其中,e是名義匯率,表示一單位本幣換算成外幣的數量,P是國內價格水平,P*是世界(外國)價格水平這種方式表示當數值增大時就意味著升值。常常有數字大小與含義相反的表示(見“拉丁美洲”版),但這種方式更直觀。可見實際匯率會隨名義匯率的變化而變化。當國內外價格水平變化時,實際匯率也能在名義匯率不變的情況下發生改變。國內價格相對于世界價格上漲,導致實際匯率升值,而國內價格比世界價格上漲幅度小就會導致實際匯率貶值。

另外,實際匯率也可以根據貿易品和非貿易品來表述。貿易品是指能自由進行世界貿易的商品,而非貿易品和服務只能在產地進行消費。可貿易性是由運輸成本或產品的其他內在屬性導致很難或不能跨境銷售的情況。房地產、餐飲、教育、醫療和理發都是典型例子。可貿易性是相對而非絕對的。例如,比利時人在荷蘭買房子并通勤往返,南加州的居民在墨西哥理發,外國人去美國享受醫療和教育服務。此外,許多非貿易品使用了大量可貿易的輸入,比如房屋的建筑材料,這就使兩者之間發生了關聯。而且還有很多例子證明,用貿易/非貿易給實際匯率下的定義體現了許多與匯率變動相關的相對價格特征。Giovannini,1988; Alogoskouf is,1990.

在這一框架下,貿易品的價格由全球市場所確定,而非貿易品和服務的價格由國內市場確定。換言之,國內政策不能影響貿易品的、用外幣表示的全球價格;因此貿易品的價格是實際匯率的錨。當本幣貶值(升值),貿易品的價格用本幣表示就會相應地上漲(下跌)。當比索兌美元的匯率是20∶1,一只燈具在全球市場上價值10美元,也就是200比索;如果比索貶值為30∶1,那么燈具的價格就要300比索。

匯率變動影響貿易品和非貿易品的相對價格,通常是因為在可貿易品的國內價格變動時,非貿易品的價格調整緩慢。比如在貶值的情況下,貿易品的價格立刻上漲(不考慮由于如不完全傳遞效應導致的副作用),而非貿易品的價格變化則有所滯后。這是因為貿易品使用非貿易品作為投入(比如勞動力的工資深受房價的影響),投入成本的上漲比產出價格的上漲更慢。貿易品生產者在生產過程中支付較少而獲得收入較多。實際匯率,即俗話所說的“貨幣的競爭力”就上升了。

以貿易品和非貿易品表示的RER如下:

其中,e是名義匯率,T是貿易品的價格,NT是非貿易品的價格。這里再次用這一方式表示,以便數值上漲與實際匯率升值對應。如前所述,無論是名義匯率的變動還是貿易品和非貿易品相對價格的變動,都會改變實際匯率。當然,這兩者會相互抵消:如果名義匯率變動被貿易品-非貿易品相同程度的價格變動所抵消,那么實際匯率就不會發生變化。

現在我們考察經濟主體對匯率政策的關注情況。這里一般性的討論是基于如下模型:Branson and Love,1988; Hooper and Mann,1989;Bodnar and Gentry,1993; Campa and Goldberg,1995; Goldberg and Campa,1996。對本書提到的簡單含義的數學推導感興趣的讀者,可以參考這些文獻,尤其是Goldberg and Campa,1996。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當產出價格上漲而投入品價格下降時,企業利潤增加。投入價格可以分解為三個部分:非貿易品和服務、貿易品、利率。現在不考慮金融部門,產出僅僅由貿易品和非貿易品組成。不同企業的投入品和產出組成各異。

企業在匯率中的收益是其投入和產出結構的函數:產出的貿易部分越多、投入的非貿易部分越少,就越偏好弱勢貨幣。在極端情況下,一個企業生產貿易品,僅投入非貿易品,將只能從實際匯率下跌中獲利:因為貿易品價格相對于非貿易品上漲,毫無疑問,企業產出的價格相對于其投入將上漲。另一個極端例子是,一個企業生產非貿易品,投入貿易品(沒有國內融資),則具有截然相反的收益。

對一個企業更真實的設定是其投入產出在連續變化。有時候貿易品生產更多,有時候非貿易品生產更多;投入也是如此。這就導致對匯率水平偏好的一個簡單判斷。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


☆ 貿易品在產出中的比例越大,企業越支持低估的匯率(貶值幅度更大);

☆ 非貿易品和服務在投入中的比例越大,企業越支持低估的匯率(貶值幅度更大)。


當然,反之亦然:非貿易品產出越多、貿易品投入越多,企業就越偏好強勢匯率(升值幅度更大)。

就匯率水平而言(相對于其穩定性),國際投資者的利益并不確定。強勢的本幣使投資者用更低的成本購買海外資產,但也降低了外匯收入的本幣價值。在理想情況下,國際投資者會低買高賣——當他們想要購買外國資產時,就希望本幣升值;而當他們收取來自外國的收入時,就希望本幣貶值——盡管這一模式非常明確,但似乎并不是一個現實的政策立場。國際金融機構通常更愿意他們的本幣強勢:某些國際商業活動是與本幣的國際地位相聯系的,而且本幣存款有優先權。貨幣的國際使用使貨幣發行國的銀行獲益。這就是對“鑄幣稅”的需求,那些將本幣優先作為國際資產的金融機構在國際金融活動中用本幣作中介會更有利。Alexander Swoboda(1968)創造了這個術語。盡管如此,相對于對貨幣穩定性的需求,這些偏好可能會有所弱化。

關于跨境資本流動的另一種模式更為重要,即持有外幣負債者的利益。當匯率波動影響外國投資者以本幣價值計價的資產和收益時,持有大量外幣債務將面臨非常可怕的后果。持有外債的企業,其收入與資產都是以本幣計價的,一旦遭遇本幣貶值就很容易破產。因此持有大量外債的企業會反對貶值。當然,問題實際上更復雜。通常,當一國貨幣升值時,國內代理商會借入更多相對廉價的外幣。如果他們要完全內部消化最終貶值的可能性,就會借入水平適當的外幣,以應對貶值的風險。然而,這里有一個重要的可能性,就是由于匯率崩潰而被放大外債的企業,反而會脫離困境,因此過度借貸可能發生道德風險。對這一問題的詳細分析,見Walter, 2008。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企業的凈外幣債務越多,就越不支持低估(更貶值)的匯率。

因為匯率水平有效地確定了經濟體中的相對價格,經濟主體理所當然會支持使相對價格朝著有利于他們的方向變動的政策。當貶值發生時,可以預料會獲得貿易品生產商的支持,而那些有著凈外幣債務的生產商則會反對。盡管如此,還是值得去厘清其中的關系及其原因。下面將討論一個重要的術語以對這些相對價格進行考量:匯率變動的幅度實際反映在國內價格的變化上。

匯率對價格的沖擊以及對政策偏好的影響

商品價格不能即刻并完全地對匯率波動有所反應。這種反應受到經濟學家的高度關注,而且直接關系到本書的目標。畢竟,大多數經濟主體并不關心匯率本身,而是只有當匯率影響到他們所面對的價格時才會注意到。這使得任意商品對匯率的價格彈性成為政策偏好的重要決定因素,而且該彈性在不同的產業和商品之間有著極大的差別。

20世紀80年代末,美國貿易對美元的巨幅貶值反應遲緩,自此,經濟學家開始關注這一問題。研究發現,匯率波動并不完全表現為更高的進口價格,因此美國的進口量沒有像預期的那樣迅速下降。例如,從1985年到20世紀90年代早期,日元兌美元匯率上漲幅度遠超過50%,但出口到美國的日本汽車價格并沒有增加50%;事實上,它們可能根本沒有上升。對其他國家的經驗分析表明,匯率波動往往不會反映在價格變動上。更普遍的情況是,價格對匯率波動的反應程度因不同的國家和部門而有極大差異。大量文獻中早期研究的幾個例子,見Hooper and Mann,1989; Feinberg,1989;Feenstra,1989; Lee,1997; Parsley,1995。下面隨著討論的擴展會提供更多的引用。有用的調查,見Goldberg and Knetter,1997。相關研究仍在發展,可能已經超出了本書目標中的基礎部分,如見Campa and Goldberg,2005; Engel,2006。

如前所述,匯率的傳遞效應是指匯率波動在多大程度上傳遞給了國內價格。即使是以相對較長的時間視角來看,也可以明顯發現傳遞效應通常是有限的,而且不同商品和產業之間有著巨大的差異。盡管對這種現象的原因存在著幾種解釋,但仍不太好理解。其中最著名的解釋將有限的傳遞效應歸因于企業的“市場定價”行為。對此的典型論述,見Krugman,1987。更一般性的論述,見Dornbusch,1987。市場定價是出口商的戰略行為,依據的是它們所要進入的銷售市場的特性。這一著名解釋值得進一步詳細描述。

在完全競爭市場里,出口企業沒有對其商品定價的權利。當然,這些價格是以本幣計價的,因此,當貨幣價值變化時,價格就相應地發生變化。以阿根廷的小麥價格和以美元定價的小麥的國際市場價格為例。阿根廷供應商占有的市場份額較小,以至于它們無法影響到以美元計價的小麥的國際價格。如果比索兌美元升值,這并不影響小麥的美元價格,只會影響以比索計價的小麥價格;它也降低了出口商實際收入額。貶值也是如此:如果比索兌美元匯率下跌,假定小麥的美元價格是固定的,阿根廷小麥出口商可以發現阿根廷的小麥價格上升,使它們出售每蒲式耳小麥時能收入更多的比索。在這種情況下,出口商將外幣的價格視為給定,匯率波動完全傳遞到本幣價格。貶值是通過更高的單位價格向出口商傳遞,而升值會導致支付給出口商的單位價格會更低。阿根廷進口商的情況也類似,以世界市場上以美元計價的外國電腦為例:比索貶值由外國出口商完全傳遞給阿根廷進口商,導致以比索計價的電腦價格上漲,而升值則會導致以比索計價的電腦價格下降。對許多人來說,這看起來很奇怪,因為人們通常認為貶值減少了國內商品的外幣價格:“使出口更具競爭力”,但這樣的假設是與完全競爭市場里出口商沒有市場力量相矛盾的。換句話說,在競爭市場中,匯率波動直接通過改變商品的價格進行傳遞,所以貶值(升值)導致以本幣計價的價格上升(下降)。

但當出口商大到足以影響其產品在國外市場的價格時,出口商必須實施一種有意識的定價策略,不僅在平時,特別是在匯率波動時。出口生產商可能會選擇吸收有利的匯率波動而保持產品價格不變,或通過提高價格來抵消不利的匯率波動。例如,出口企業在本幣貶值時可以維持其產品先前的外幣價格,從而增加收入。在競爭市場中,如果美元相對于比索貶值,以比索來標價的美國商品的價格將會下降;如果美元升值,以比索來標價的美國商品的價格將會上升。但是,出口企業所擁有的市場定價權,是由市場結構或產品差異化來決定的,這些都可能受到影響。例如,隨著美元兌比索的匯率下降,美國電腦軟件生產商可能保持其軟件的比索價格不變,以收入更多美元。此外,當出口企業本幣升值時,可能決定不提高其產品的外幣價格以免失去業務。如果美元兌比索的匯率上漲,美國軟件企業可能會將在阿根廷銷售的軟件的比索價格保持穩定,雖然這將降低其所收入的單位美元價格。在這兩種情況下,企業顯然不是價格的接受者,否則它們的價格將不由它們決定,它們是戰略(而不是完全競爭)定價的策略者。

為什么生產者不將匯率的變化傳遞給消費者?當匯率貶值時,外國生產商并不調低價格,大概在于確信不會由于競爭對手實行更低的價格而失去很多客戶。這種市場可能是由高度差異化的產品、高的進入壁壘或其他原因造成,從而讓生產者可以對產品收取比競爭市場更高的價格。相反,當外幣升值并沒有以更高的價格傳遞給本國消費者,企業通常試圖制定一個溫和的價格從而避免失去市場。這可能是由于擔心市場份額,如果客戶的忠誠度和企業的聲譽對于一個產品非常重要,那這就是合理的,因為這樣一個臨時喪失的市場份額可能會在長期有實質性的影響。對于上述例子中日本汽車的定價行為——日元對美元上漲了超過50%,但日本汽車出口到美國的價格不變,一種解釋是日本生產商擔心將日元升值傳遞給美國消費者會損失他們的市場份額,這是他們努力建立起來的,也是其長期的利益所在。

存在強有力的證據表明市場定價是常見的。這一現象的早期研究,見Fisher,1989; Froot and Klemperer,1989; Knetter,1989, 1993; Marston,1990。這一研究工作還在進一步深入。部分近期的研究,見Gopinath and Itskhoki,2010; Gopinath, Itskhoki, and Rigobon,2010。在Linda Goldberg and Cédric Tille(2013)的討價還價理論中,有市場勢力的出口商可以得到以其本幣簽訂的訂單。Raphael Brun-Aguerre, Ana-Maria Fuertes, and Matthew Greenwood-Nimmo(2013)的研究表明,這些出口商能夠對價格做出不對稱的反應,使結果總是有利于出口商。這會根據產品、企業和國家的不同而產生巨大的差異,就像是特定的策略環境中隨機應變的行為一樣。但似乎許多產業的生產商都消化掉了匯率波動的價格效應,而不是把它們傳遞給消費者。

不完全傳遞效應可能還有其他原因。一個是標價行為,跨境交易的商品既可以使用生產商所在國的貨幣定價,也可以使用(消費國)本幣定價。市場定價是本幣定價的一種形式;日本汽車制造商認為在美國市場上銷售,就應該以當地貨幣(美元),而不是生產商所在國的貨幣(日元)來定價。還有其他原因可以解釋為什么商品只以一種或是另一種貨幣標價,如石油和許多其他大宗商品通常以美元計價,無論它們是在哪里生產的,因為這會影響傳遞效應;如菜單成本、庫存和長期合同也會對此產生影響,因為這些因素在匯率波動時很難迅速改變價格。

不管什么原因,已經明確的是,有些商品的價格會直接并立即將匯率波動消化,而另外一些商品則慢慢消化(如果確實存在)。一種極端的情況是,初級產品或簡單制成品——小麥、咖啡、鐵礦石、粗鋼或服裝的本地價格基本上是其世界市場價格乘以匯率;匯率的任何變化都反映在當地的價格上。另一種極端情況是,復雜的差異化產品——通信設備、機床或者飛機的本地價格反映了制造商和營銷商復雜的定價決策,因此對匯率的波動反應緩慢(如果確實存在)。

完全傳遞效應意味著單位彈性,即匯率與世界商品的本幣價格呈同比例變動關系。對此問題進行實證非常困難,但理論上是有充分理由的。而對本書來說,最重要的是,它是真實存在的,而且遵循一定的規律。其存在毋庸置疑;其規律則有些爭議,但一般模式卻相對清晰。首先,可貿易性增加了價格對于匯率的反應程度。相對于非貿易品,貿易品的價格對匯率波動的調整速度更快,這是用可貿易品和非可貿易品解釋實際匯率的核心。在名義匯率貶值后,相對于貿易品價格,非貿易品價格在推高價格方面滯后。其次,貿易品對匯率波動的本幣價格彈性也有不同的變化。在集中度高的部門,其產品通常是高度差異化的,傳遞效應較低;競爭性強的部門通常有更多標準化的產品,傳遞效應較高。

花費這么多篇幅來說明這些是有意義的,因為匯率波動傳遞到價格上的程度影響了匯率政策偏好。企業關心的是政策對相對價格的影響;如果貶值并不反映為更高的進口價格,就不利于本國的進口競爭者。如果貶值提高了進口價格,擔心外國競爭的本國汽車或機械制造商將支持貶值;否則,他們必須通過其他方式來達到目標。有限的傳遞效應也會影響對匯率波動的擔憂,因為它轉移了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的匯率風險。在以本幣定價的情況下,傳遞效應通常較低,如果本幣貶值,出口商將承受匯率風險。出口商不能提高產品的本幣價格,從而必須接受較低的本幣收益(如1985年之后日本汽車生產商在美國的銷售)。有限傳遞效應的其他原因同樣擴大了交易某一方的匯率風險敞口,并強化了對匯率波動的擔憂。可以肯定的是,每一種損失被同類型的收益抵消了,但買賣雙方貨幣風險的上升可能實際上降低了損失發生的概率。所以,例如,在消費者承擔匯率風險的市場中(如以生產者的本幣定價),出口商可能會發現最終結果是抑制了對其產品的需求。有限傳遞效應是高度差異化商品的主要特征之一,這些商品幾乎很少或根本沒有遠期市場,這就加劇了一方承擔的貨幣風險。在小麥市場或銅市場上,傳遞效應幾乎是完全的,而且遠期市場很發達,即使存在與其貿易相關的貨幣風險,也很容易進行對沖。在專業化的汽車零部件或機械市場上,傳遞效應更加有限,而且沒有實際的遠期市場,因而生產者或消費者要被迫承擔無法在產品市場上對沖的貨幣風險。當然,貨幣風險本身是可以對沖的,但如前所述,許多貨幣的遠期市場價格昂貴,且時間范圍通常非常有限,這對專業化制造商尤其不利,因為他們簽訂的通常是長期合同。

筆者認為,在對匯率偏好的任何分析中必須考慮傳遞效應,就像進口需求彈性是貿易政策政治經濟學的一個關鍵因素一樣。有限的傳遞效應抑制了對匯率水平的偏好,增加了對匯率波動的擔憂。這意味著,相對于企業的國際風險敞口和產品的可貿易程度,上述預判必會由于考慮了部門價格對于匯率變動的反應程度而更為緩和。具體來說,可以認為企業不完全傳遞效應的程度越高:


☆ 其對固定匯率就越支持;

☆ 其對匯率水平的偏好就越弱。


這意味著關注匯率水平的群體主要集中在完全傳遞或幾乎完全傳遞的部門,而不完全傳遞的部門則關注匯率風險。

最可能受到傳遞效應影響的是出口商,其利益與匯率政策偏好相沖突。一方面,出口商擁有國際市場利益,這使得他們更偏好固定匯率;另一方面,出口商是貿易品的生產者,這導致他們偏好弱勢貨幣,這通常意味著不固定(以便能夠貶值)。所以一個出口國必須在穩定貨幣的價值和可以改善其競爭地位的可貶值貨幣的之間權衡。傳遞效應是這一權衡的重要決定因素。如果傳遞效應是完全的(諸如粗鋼、小麥或銅這類商品),出口商對匯率水平的擔憂就會加強,而對匯率制度的擔憂就受到抑制,所以對弱勢貨幣的需求超過了對穩定貨幣的需求。如果傳遞效應是不完全的(諸如機床或商用飛機這類商品),出口商對匯率水平的擔憂就受到抑制,而對匯率制度的擔憂加強,所以對穩定貨幣的需求超過了對弱勢貨幣的需求。在傳遞效應高的產業中,出口商傾向于偏好貶值的浮動匯率;在傳遞效應低的產業中,出口商將傾向于偏好固定匯率。

當然,對于任何經濟或政治經濟學分析,傳遞效應的綜合影響(以及其他影響匯率變動價格效應的因素)是一個真正復雜的難題。然而,它卻是當代社會理解匯率的核心,而且可以認為它是匯率政策政治經濟學分析的關鍵。但這一分析十分復雜,就像貿易政策中的供給和進口彈性因素、合同分析中的資產專用性或監管政策中的進入壁壘一樣。對匯率政治經濟學的進一步研究應該建立在(和歸因于)我們對匯率和價格關系的理解上,就像貿易政治經濟學的研究需要關注受其影響的產業一樣。

可觀察到的影響

目前為止,本書一直在進行相對高層次的抽象分析。實證應用取決于這些概念性的導論是否能轉化為可觀察的影響。下面將上述解釋變量值與特定經濟活動的部門特點聯系起來。也許最簡單的討論方式表明誰可能是某一匯率政策最強烈的支持者,以及其背后的原因。

為了簡化,將以上匯率制度和匯率水平兩個維度分開論述,但現實中這兩者通常是相關的。畢竟,貨幣如果是固定的,就不會貶值,因此,貨幣貶值的支持者通常會反對固定匯率。出于同樣的原因,很難讓固定匯率的支持者也要求升值或貶值。匯率可能會貶值(升值),然后固定在一個貶值(升值)的水平上。然而很可能的事實是,那些希望在某一價位及時貶值(升值)的人會預期再次發生(尤其是因為實際貶值或升值最終可能被國內價格的上漲或下降所抵消),因此,更常見的模式與支持貨幣貶值以及反對固定匯率有關。所以在實踐中,匯率政治的安排往往是單一維度的:靈活的、貶值的貨幣支持者與固定匯率的支持者相對應。前者對貨幣貶值的支持大于對匯率制度的偏好;后者對固定匯率的支持超過對匯率水平的偏好。這與其說是理論,不如說是實證觀察的結論,它能讓人們分辨各市場主體所屬的類型。

可以判斷,固定匯率的主要支持者,是指面臨巨大外匯風險的市場主體(高度的國際風險或有限的傳遞效應)。他們有著重要的國際經濟聯系:國際投資者、國際金融機構、跨國公司以及專業化制成品出口商。最后值得強調的是,這是按照傳遞效應的有限程度來排列的。也可以認為,支持固定匯率的是那些擁有大量凈外幣債務的市場主體。這些判斷與事實還有一些細微差別,但是一般認為最支持固定匯率的人將來自于這些排名。

貨幣貶值的主要支持者是貿易品生產商(可貿易性高、傳遞效應完全)。與進口競爭的生產商明確偏好于弱勢和浮動的匯率;匯率水平及匯率波動都會抑制來自進口的競爭。作為出口貿易品生產商,必須比較弱勢貨幣的積極影響與匯率波動的消極影響。如上所述,傳遞效應高的部門可以從貶值中獲益更多,而從匯率波動中損失更少。這意味著標準化商品和制成品的生產者將傾向于支持浮動匯率和貶值,而復雜化、差異化產品的生產者將傾向于支持固定匯率。

還有許多更深層次的復雜問題,就像幾乎所有政策偏好衍生出來的情況一樣。但可以通過大量實證評估,對此進行合理近似。可以預期,利益集團排列的情況大致如下。


支持固定匯率:國際投資者、國際金融機構、跨國公司、專業化制成品的出口商、凈外幣負債的經濟主體。

支持貨幣貶值:貿易品生產商,特別是進口競爭部門以及簡單商品和制成品的生產商。


后面的實證研究將試圖在各種各樣的歷史和地理條件下,以及在數據受到限制的情況下,評估這些預期被證實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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