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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禁錮的開始

  • 寬容
  • 房龍
  • 5199字
  • 2016-06-15 15:39:18

基督教迅速征服了西方世界,常常被人拿來證明基督教思想來源于神。我并不想就此辯論一番,我只是想指出,當時羅馬帝國大多數(shù)人生活艱辛,早期基督教傳教士四處傳教,吸引了不少人,這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基督教的成果。

至此,我已向讀者勾畫出了一幅羅馬的圖畫——士兵、政客、富商和科學家組成的世界,這些幸運兒住在拉特山的山坡上,或者在坎帕尼亞山的峽谷與山崗中,又或者住在那不勒斯灣,享受著快樂、文明的生活。

但他們只代表了羅馬的一面。

在城郊多如牛毛的貧民窟中,那種能使詩人歌頌太平盛世和激發(fā)演說家把屋大維比作朱庇特的繁榮昌盛卻鮮有人見到。

在一排排凄慘的看不到盡頭的茅屋中,人頭攢動,臭氣熏天,對這些人來說,生活不過是無休無止的饑餓、勞累和痛苦。這些人只相信那個樸實木匠的傳說。這個木匠住在大海彼岸的小村莊,通過辛勤的勞動賺得每天的食物;他熱愛貧苦之人和受壓迫者,因此殘酷貪婪的敵人殺害了他。的確,貧苦的羅馬人全都聽說過米特拉、伊希斯和阿斯塔特的名字,但是這些神都死了,在千百年前就已經(jīng)遠離人世,人們也只是根據(jù)祖先流傳下來的故事去了解他們。

可是,拿撒勒的約書亞,也就是希臘傳教士稱之為“救世主”的基督不久前還活在世上。當時很多活著的人都知道他,在提比略皇帝在位期間,誰要是偶然去了敘利亞的南部,也許還聽過他的布道。

當然還有其他事例。街角的面包匠和鄰街的水果販子在阿庇烏古道旁邊的黑暗小花園里與某個叫彼得的人談過話;到過戈爾格塔山附近的漁夫也許看到過先知被羅馬士兵釘上十字架的慘狀。

我們要弄清楚人們?yōu)楹瓮蝗粺嶂杂谶@一新的信仰,就應當記住這一點。

正是親身的接觸和人與人之間直接的親密情感讓基督教獲得了遠遠高于其他教派的魅力。耶穌的博愛表達了各國深受壓迫的貧民的呼聲,因而能傳遍四面八方。耶穌的話是否與信徒們所用的詞匯相一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奴隸們洗耳恭聽,能夠理解。他們在美好的預言面前顫抖了,平生第一次看到了新希望的曙光。

他們終于盼來了讓他們獲得自由的話語。

在這個世界的權(quán)貴面前,他們不再貧窮,不再受蔑視,不再是卑賤的人。

相反,他們成了被仁慈的上帝所寵愛的孩子。

他們將會擁有世間所有的一切。

他們要分享薩姆尼莊園中那些趾高氣揚的主人們獨有的歡樂。

新信仰的力量由此產(chǎn)生。基督教是第一個實實在在倡導人人平等的宗教。

當然,我并不想把基督教說成是一種靈魂的感受,一種生活和思維的方式。我想說的是,在腐朽的奴隸制社會,這種好消息必然會迅速傳播,以燎原之勢燃起大眾感情上的熊熊烈火。但是,歷史的發(fā)展除了個別情況外,自由人和奴隸的心靈經(jīng)歷都不會被記述。這些可憐的人被分成不同的民族、行會、教會、軍隊、兄弟會和同盟性的組織,并開始服從一個統(tǒng)一的指揮,等積累起足夠的財富之后就要繳納賦稅。他們還被強制入伍,東征西戰(zhàn)。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們才會引起編年史家的注意和重視。因此,我們盡管了解基督早期的許多情況,卻對其真正的創(chuàng)始人所知甚少。這的確是一件遺憾的事,因為基督教早期的發(fā)展在任何史籍里都是最有趣的內(nèi)容之一。

在古老帝國廢墟上拔地而起的基督教是兩個對立的利益結(jié)合的產(chǎn)物,一方面,它是耶穌自己傳播博愛、仁慈和理想的代表,另一方面,基督教又與狹隘僵化的觀念融合在一起,在這種觀念的束縛下,耶穌的同胞從一開始便與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隔離開來。

說得通俗一點,這種狹隘僵化把羅馬人的效率和猶太人的專橫融合在了一起,結(jié)果建立了壓抑思想的恐怖統(tǒng)治,它雖然行之有效,但同時又不合情理。

為了弄清楚原委,我們必須追溯到保羅的年代以及耶穌死后的頭五十年,我們必須緊緊抓住一個事實——基督教是猶太教內(nèi)部變革的產(chǎn)物,是純粹的民族主義運動,這種運動一開始威脅的正是猶太王國的統(tǒng)治者。

耶穌在世時,當權(quán)的法利賽人早就清楚這一點。他們自然十分害怕煽動性的宣傳會威脅精神壟斷,因為基督教對建筑在野蠻武力基礎上的這種壟斷提出了質(zhì)疑。為了使自己不被趕走,法利賽人驚慌失措地先下手為強,在羅馬當權(quán)者還沒來得及干預的時候,就處死了這些犧牲品。

誰也不知道,假如當時耶穌不死,他會采取什么對策。他過早地遇害,還沒能把信徒組成一個教派,沒有寫下只言片語以便他的追隨者能夠猜到他想做什么。

這反倒成了福音。

沒有文字性的規(guī)定,沒有明確的教條,這反而使門徒們可以自由地遵循耶穌的精神,而不是只有白紙黑字的教規(guī)。如果他們被一本書束縛,勢必會把全部精力都用在爭論上,甚至去討論逗號、分號之類迷惑人的問題。

當然,如果是這樣,那么除了幾個專業(yè)學者外,就沒有人會再對這個新的信仰產(chǎn)生興趣,基督教當然也會步其他教派的后塵,以詳細的文字綱領開始,最后以動用治安人員將爭吵不休的神學家扔到大街上而告終。

在差不多兩千年后的今天,我們才意識到基督教對羅馬帝國造成了多大的打擊,但令人驚訝的是,既然它對國家安全的威脅就像匈奴人和哥特人入侵一樣,為什么羅馬當局沒有采取鎮(zhèn)壓行動?他們當然知道,正是因為那個東方先知在家仆中引起了極大的騷動,女人們也在喋喋不休地談論天國之王即將再次降臨,許多老人還一本正經(jīng)地預測這個世界將會在一團火球中毀滅。

這已經(jīng)不是貧苦階層第一次為了某個新的宗教而掀起狂熱的情緒了,而且很可能也不是最后一次。治安人員會小心提防這些貧窮的狂熱者,不讓他們擾亂帝國的安寧。

情況確實如此。

警方的確戒備森嚴,但沒有找到行動的把柄。這個新教派的追隨者以其規(guī)范的方式進行宗教活動,很值得推崇。他們并不想推翻政府,起初,少數(shù)奴隸還期望上帝的博愛和人與人之間的兄弟之情會終止原有的主仆關系,但圣徒保羅趕忙解釋說,他的王國是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靈魂王國,凡人最好還是接受現(xiàn)實,接受一切,期望在天國里得到好的回報。

同樣,許多妻子對羅馬法典嚴厲的婚姻法所帶來的束縛非常不滿,她們總結(jié)說,基督教等于婦女解放和男女權(quán)利平等。保羅又站出來,以巧妙的言語和娓娓動聽的字眼懇求可愛的姐妹們不要走極端,以免讓保守的異教徒懷疑基督教,并說服她們繼續(xù)過半奴隸的生活,因為自亞當和夏娃被逐出天堂后,這就成了女人的本分。所有這一切都表明基督教十分尊重羅馬法律,因而羅馬當權(quán)者允許基督教傳教士自由來往,因為他們的說教最符合當政者的口味和期望。

正如歷史上經(jīng)常發(fā)生的情況一樣,平民百姓的寬容精神并不如統(tǒng)治者。他們生活貧困,不一定就是品德高尚的人,只要能積累財富,良知上就能讓步,并能以此實現(xiàn)美滿富足的生活。

古羅馬最下層的人民在數(shù)個世紀以來一直都沉湎于免費用餐和打架決斗中,他們都毫無例外服從于上述規(guī)律。起初,這群面容嚴肅的人停止了粗俗的取樂,開始全神貫注地傾聽一個關于上帝的神奇故事。耶穌像普通的罪犯那樣,不光彩地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上帝勸這些人應當為那些向聚會的信徒投擲石塊泥土的流氓高聲祈禱。

但羅馬傳教士卻不能超然地看待這個新的發(fā)展趨勢。

當時羅馬帝國奉行的宗教是國教,它包括了在特定場合的隆重祭祀,信徒要為此繳納現(xiàn)金,而這些錢又都裝進了教堂主管的腰包。如果成千上萬的人不光顧舊的圣地,而是奔向一個不名一文的教堂,這樣,教士的收入就會大大減少,他們當然會大為光火。于是他們大肆誹謗,咒罵那些異教徒不信奉傳統(tǒng)神靈,而是去朝拜異邦的先知。

但城市中另一階層的人更有理由憎恨基督徒。他們是托缽僧,就像信奉伊希斯、伊斯塔爾、巴爾、西布莉和阿提斯神話的那些印度瑜伽信徒、僧侶及圣職者一樣,年復一年地耗費羅馬中產(chǎn)階級的金錢,過著奢侈而優(yōu)渥的生活。假如基督教是與他們競爭的教派,對布道內(nèi)容明碼標價,那么巫師、看手相的人和巫術(shù)行會就無可抱怨了。畢竟在商言商,讓他們在預言的行當里分一杯羹也未嘗不可。然而基督徒卻想出了餿主意,竟然分文不取,還把自己的東西送給別人,給饑餓者飯吃,送流浪者房住。這實在太過分,除非有私下的收入或尚未被發(fā)現(xiàn)的財源,否則,絕做不到這些。

這時的羅馬已經(jīng)不是自由民的城市,它成了來自帝國各地成千上萬失地農(nóng)民的臨時棲身之所。這些下層民眾只知道服從大多數(shù)人遵守的神秘法則,而對于行為與自己不一樣的人心懷憎恨,對無緣無故想過正派生活的人存有戒心。在他們看來,見面打招呼喝杯酒,偶爾還替別人付賬的人才算是好鄰居和好朋友;而自命清高、不去大競技場看斗獸表演、看到大批戰(zhàn)俘被拖到卡皮托利山大道上游街而不歡呼的人,卻被視為討厭的人,是社會的公敵。

公元64年,一場大火燒毀了羅馬的貧民區(qū),它成為對基督徒進行第一次有組織地攻擊的借口。

一開始有謠傳說是酩酊大醉的尼祿皇帝異想天開,下令在首都放火,毀掉貧民窟,以便按照他的計劃重建羅馬。然而大家都很清楚,這場火是猶太人和基督徒的過錯,因為他們總是談論天國大火球的降臨會把罪人的世界化為灰燼。

這種說法一出現(xiàn),便引得謠言四起。一個老婦人聽到了基督徒與死人說話,另一個人得知基督徒拐騙小孩,割斷其喉嚨,并把孩子的血涂在詭異的用來祭祀上帝的祭壇上。當然,沒人親眼目睹這些丑惡的行為,但這是因為基督徒過于狡猾,已經(jīng)用錢收買了治安人員。但這次他們終于被抓了個現(xiàn)行,他們必須為自己的罪惡行徑付出代價。

我們無從得知有多少虔誠的教徒因此被私刑處死,或許保羅和彼得也是受害者,因為從這以后,再也沒有聽到過他們的名字。

不用多說,這種可怕的群眾性愚蠢行為的結(jié)果是一事無成。殉道者臨刑前凜然的態(tài)度是對新的信仰和死去的基督徒最好的宣傳。一個基督徒死了,卻有十多個新教徒爭先恐后地補上他的位置。尼祿皇帝在他短暫而無用的一生中做了唯一一件體面的事(這就是于公元68年自殺)。在那之后,基督徒重返舊地,一切依然如初。

這時的羅馬當權(quán)者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秘密,他們開始懷疑,基督徒并不是猶太人。

我們幾乎不能責怪他們的錯誤,近百年來的歷史研究逐漸清晰地表明,猶太人集會堂其實是一個宗教信息的交流中轉(zhuǎn)站,新的信仰就是通過它傳到世界各地的。

別忘了,耶穌本人是猶太人,他一直不折不扣地恪守祖先制定的古老律法,只對猶太聽眾布道。他曾經(jīng)離開過故土一小段時間,不過只有一次。但是他為自己制定的使命卻是與猶太人共同完成的,當然也是為了猶太人而為之的。他的言語根本沒有讓羅馬人感到基督教與猶太人有什么細微的區(qū)別。

耶穌實際上完成了如下事實:他清楚地看到祖先的教堂里充滿各種犯戒的陋習,也曾經(jīng)大聲抗議過,并取得過成功。但是他為之奮斗的只是內(nèi)部的改革,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一個新教派的創(chuàng)始人。假如當時有人提到這樣的可能性,他會認為這過于荒謬。但就像在他前后的許多改革者一樣,他逐漸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他過早的逝去反而救了他,使他免遭路德和其他許多改革倡導者的命運,那些改革者本來也只想在內(nèi)部促成改革,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成為組織“外部”一個新集團的領袖,并因此感到茫然困惑。

在耶穌死后的許多年,基督教(當時這個名稱還沒有形成)僅僅是猶太教派中的一個小教派,只在耶路撒冷、尤迪亞村和加利利村有一些信徒,從未傳播到敘利亞省之外。

是擁有猶太血統(tǒng)的羅馬公民蓋尤斯·朱利葉斯·保利努斯首先認識到這個新教派有可能成為一個世界性的宗教。他用飽受磨難的經(jīng)歷告訴我們,那些猶太前輩們是怎樣強烈反對這個宗教世界化的。他們十分厭惡敢于一視同仁地向猶太人和非猶太人宣講救世之理的人。保羅最后一次到耶路撒冷的時候,如果沒有羅馬護照的保護,肯定會被憤怒的同宗民眾撕成碎片,重蹈耶穌的厄運。

派出半個營的羅馬士兵去保護保羅還是有必要的,他們把他安全地送到港口城市,從那兒他可以乘船回羅馬參加從來沒有發(fā)生過的著名審判。

保羅死后沒過幾年,最讓他牽腸掛肚,而且多次預言過的事情終于發(fā)生。

耶路撒冷被羅馬人摧毀,在過去耶和華廟的所在地建起了供奉丘比特的新廟。城市的名字改為埃利亞卡托納,尤迪亞也變成了敘利亞巴勒斯坦[3]的羅馬省的一部分。至于當?shù)氐木用瘢皇潜煌罋⒕褪潜恢鸪黾覉@,在圣城廢墟周圍方圓幾英里內(nèi),任何人不得居住。

這座圣城給猶太基督徒帶來了無窮的災難,現(xiàn)在終于被毀滅。在這以后的幾個世紀里,在尤迪亞的小村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怪異的人,他們自稱是“可憐人”,他們以極大的耐心和終日不斷的禱告等待世界末日的來臨。他們是耶路撒冷老猶太基督徒中的幸存者。我們從十五、十六世紀的書籍中經(jīng)常可以看到有關他們的記載,他們遠離塵囂,形成了一套以憎恨圣徒保羅為宗旨的怪誕教義。實際上在七世紀后,我們就沒再發(fā)現(xiàn)這些自稱拿撒勒派和伊便尼派教徒的蹤跡,伊斯蘭教的勝利者已經(jīng)將他們斬盡殺絕。即使他們能再茍延殘喘幾百年,歷史也無法倒退。

羅馬征服了東西南北,組建了一個強大的中央集權(quán),讓世界有了接受一個統(tǒng)一宗教的條件。基督教簡單實用,有很多直接的吸引人的因素,因此注定會獲得成功,而猶太教、米特拉教以及所有其他參加競爭的教派必定要失敗。但不幸的是,這個新的教派沒有擯棄自身的不良特點,歷史也無法倒退。

一條小船把保羅和巴納巴斯從亞洲送到歐洲,帶來了希望和寬容。

但是另一個乘客偷偷溜上了船。

它戴著圣潔和美德的面紗。

但面紗下面的嘴臉卻是殘暴和仇恨。

它的名字是:宗教的不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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