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頭頂的海洋(2)
- 46億年的地球物語
- (美)約翰·H.布瑞德雷
- 2736字
- 2016-05-04 17:59:57
然而,近年來,晝夜溫差導致爆裂的觀點已經開始動搖。人們發現,如果在荒原中沒有那些緩緩滲入巖石粒子孔隙中的水汽,之前的許多解釋都無法成立。在許多情況下,巖石被快速冷卻的同時,弱化的作用力為化學侵蝕開啟了康莊大道。礦物顆粒不均等的膨脹與收縮,加上氧氣、二氧化碳和水汽的作用,才導致巖石的表面一層一層地脫落,就像被一層層剝開外皮的洋蔥。蘇格蘭的本·尼維斯峰、佐治亞州的石山、約塞米蒂國家公園的半圓頂山,還有許多其他龐大的巖體都是以這種方式形成了自己的獨特風貌。事實上,只要山脈的峰尖探頭出土,與空氣接觸,上述觀點便可以得到證實。所有遭受侵蝕的山脈最終都會化為一堆堆的巖屑,它們無可奈何地隨著風、流水和重力的興致而四處飛散。
在時間的長河中,大氣正是以這些方式,在獨立于巖石圈循環演進之外的同時,僅僅依靠自己的存在,無為而治,使地球表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世界上最為令人驚艷的奇山異石,大都緣于大氣的鍛造和打磨。輕覆在陸地框架上的巖石粒子也是大氣運動的杰作,它們默默無聞,卻是我們身邊最常見的景觀。許多地理要素都加入到巖石圈塑造者的行列中來,而大氣運動則是其中最為高效的力量。從存在的那一刻起,大氣便悄無聲息、穩穩當當地雕琢著各類巖體。它憑借世上絕無僅有的堅持,一舉成為塑造陸地歷史最為重要的角色。
三、大氣的運動
大氣運動會產生不同的力量。我們喜歡微風,它總是輕輕地吹拂我們愉快的面龐。然而,它的姐姐,那擊毀我們家園的龍卷風,則使我們不寒而栗。那旋轉的氣流涌向人類的聚居地,常常間歇性地造成巨大的災難。然而,對于人類所居住的寬廣的陸地整體環境而言,龍卷風并沒有多少值得夸耀的作為。大多數的地質變遷的工作,還是要交給那些常年吹拂著的、溫和而穩定的微風。
灰塵和沙土是地質沖突的副產品。那碾過U形谷底的冰川,那磨蝕著河道的激流,那拍打著百萬千米長沙灘的海浪,那釋放出數不清的細小巖灰的火山,它們所產生的巖體碎屑和具有侵蝕作用的空氣所產生的巖屑一道,被空氣搬運。通過搬運這類物質,風演變成大氣層對抗巖石圈最為鋒利的武器之一。
在那些氣候溫和、降水豐沛的地區,土層中的巖質會被植物的根系相對緊實地固定起來。而在那些干旱、半干旱的荒地中,土層則十分松散地結合在一起。在那里,風是無可爭議的王者。即便是溫和的微風也能將塵土吹起并搬運許多英里,更不用說狂躁的風暴會卷起多少沙石塵土。
1883年,喀拉喀托火山爆發,致使三分之二的山體都變成了灰燼。這是人類所知曉的最為劇烈的火山運動。粗糙的火山灰顆粒可以堆積數英尺厚,然后乘風而去,被吹拂到1000英里以外的地方。大量的灰塵滯留在空氣中,使得當地的日落在火山噴發后的一年內變得異常濃艷。巖漿巖的細小顆粒常常被吹拂到不同的地方,遍布世界。例如中國的沙塵暴,盡管沒有火山噴發般壯觀,卻十分頻繁,其沙塵可以吹拂至400英里之外的地區。這種沙塵暴在自西向東吹向海洋的過程中,甚至曾經落在一艘1000英里外的船舶的甲板上。人們也會在英格蘭發現撒哈拉沙漠的塵土,在新西蘭發現澳大利亞的沙石,甚至多次在斯堪的納維亞、大不列顛以及荷蘭找到來自冰島的火山灰。
有時,雨水攜帶著泛紅的塵土,降落在地中海附近的陸地上?!兑晾杭o》首次記載了這些“血雨”,它們曾經降落在100多萬平方英里的土地上。血雨,不僅顏色奇特,還包含有大量的微生物及動植物,其中人類可以鑒定的物種就有300多個。根據對1846年一次在法國里昂郊區發生的降水的觀測,埃倫伯格估算出雨水所攜帶的72萬磅灰塵中,9萬磅由生物的肢體組成。從荷馬時代至今,這些生物來到歐洲,究竟為數幾何,來自何方,都成了無法揭曉的謎團。
有時,一些遠比灰塵粗糙的物質會被強風裹挾,四處飄移?!奥咽辍钡膱蟮涝恢挂淮蔚爻霈F過,印度、馬來西亞、佛羅里達和南卡羅來納的居民紛紛聲稱看見了無數的小魚順著雨水從空中落下。據稱,1894年5月2日,在密西西比州的維克斯堡,一只烏龜從天而降。在所有乘風搭便車的旅客中,烏龜算是比較稀有的物種。
我們無法精確地測量出強風究竟搬起了多少沙石塵土。在荒涼的西北美洲的高地上,分布在廣闊區域的地表基巖,在各種大氣力量的作用下瓦解、崩碎,并被躁動的狂風吹拂殆盡。經歷了無數個世代,風矢志不渝地侵蝕著荒涼的巖層,以至于許多地區的海拔已經大大地降低了。一向對侵蝕之力不屑一顧的平頂山高高地聳起,它們寬闊的頂端已然成為對往昔陸地最后的憑吊。就這樣年復一年,日積月累,不知疲倦的空氣展現了其跨越時空的巨大力量。
一些物質相對來說比較笨重,致使風力難以將其搬運到太遠的地方。在大多數情況下,這些較為粗糙的沙礫的碎片會靜靜地留在原地等待,直到其他的侵蝕力量將它們分解為體積更小的碎片。而那些細碎的沙礫則四處堆積,隨著任性的強風四處漂泊。它們變化無常的行進會毀滅途經的一切植被和人類聚落。
所有的因大氣力量而泛起的巖屑,甚至是最為渺小的灰塵,最終都一定會在某時某地回歸哺育它們的土壤。分布廣泛的火山灰隨風漂泊,當它們順著風的恣意的指尖落在地上,卻早已分辨不清哪里才是故土的方向。在歐洲和美國,尤其是在中國,一些比黏土顆粒大、比沙土顆粒小的巖石顆粒漫天飛舞,竟能以數英尺的堆積厚度,遍布在數十萬平方英里的土地上。這種堆積地貌被稱為黃土地貌。著名的黃河與黃海都承襲了黃土地貌最典型的色彩,黃河流域也一度因黃土而具備了繁衍生息的條件。數以百萬計的中國人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他們見證了戈壁荒漠吹來的沙土如何切割和雕琢出無數縱橫交錯的谷壑。像囊地鼠一樣,他們發現挖掘窯洞并居住在地下,比在地面上大興土木更為合理。好幾個世紀以來,行走的車輪碾過黃土高原。在輪下一陣陣飛揚的塵土中,一些黃土又回歸了隨風漂泊的旅程,而高原上的條條道路也因此看上去更像是些小型的溝谷了。
盡管隨風飄揚的巖屑都已習慣了四海為家的生活,但絕大多數大氣的運載物最后都會跌入深深的海底。海盆侵占了大約四分之三的陸地,無數的風中碎屑都會在海底找到歸宿。至于風為了填補海洋,究竟從陸地上盜走了多少疆土,沒有人能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正是在大陸慘遭銷蝕的代價之上,海洋的底部極大地抬升了。
搬運巖屑的工作盡管看似十分龐大,卻遠不是風力運動的全部任務。僅僅搬運那些已經被其他地理力量瓦解和粉碎的物質并不能耗盡大氣環流所有的活力。它精力充沛,足以在搬運巖屑的同時進行切割工作。在海德堡城堡的一個鐘樓的過道里,潔凈的穿堂風在一面砂巖墻上吹出一個大大的凹洞。裝備了沙粒和灰塵的強風更是粗糙而富有進攻性。即便是在氣候溫和、降水充沛的地方,大片的地表土被植被的根系盤結起來,從城市街道吹來的塵風依然會對地表進行猛烈的沖擊,直到其表面的植物被磨蝕殆盡。許多舊墳地中墓碑上的銘文就是這樣被完全抹去的。